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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鸣桐和-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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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说道,“你们少东家之前不这样吗?”

    井然抱怨道,“之前?之前少东家的脸绷得比庙里的关公还紧呢!”

    雪照还没答话,只听屋外有人咳嗽了一声,俩人都不吭声了。林修远走进屋来,还没看他们一眼,他俩就一溜小跑出去了。屋子里只剩林修远和雪照俩人,林修远在离雪照几步远的地方停住了。他见雪照今日穿了一身浅蓝色的衣裙,头上的发髻向上梳起,她的脸庞精致又可爱,眼睛略有些红肿,紧紧地抿着的嘴唇显示出和她柔弱的身躯不协调的倔强。他记起第一次见到她的那个夜晚,如华的夜色中,她也是这般站在他面前,月色长衣,一身英气,仿佛有一股与生俱来的勇气和坚强在支撑着她。如今在他的屋子里,她还是像上次那般站立在他面前,只是现在他知道,她每次受伤之后都能伪装出勇敢和坚强来,难道他没见过她受到迷药迫害之后的痛苦,没见过大雨滂沱中她无处躲避的无助?没感同身受过她琴音里的无家可归的凄凉?没听到过她高烧不醒时在他怀里的呢喃?经历过了数次劫难,她硬撑的坚强能走多远?

    雪照也在几步远之外看着林修远,他今日穿了件蓝色的长衣,好像从她认识他以来,他穿的衣服慢慢地不再全是黑色了。他身形高大,肩膀宽阔,每次只要有他在身边就有无尽的安全感。他眉头有个自然的川字,可是和她在一起时这个川字经常是舒展开的。他不经常笑,可是笑得时候上扬的嘴角经常看得她心跳乱乱的。他的声音非常好听,无论是低沉的,略带嘶哑的,还是温柔的,都是他不在身边时她的精神支柱。她毫不费力得就能让他的声音在她心里响起,一遍一遍,久久不忘。

    他们俩注视着对方,内心离得如此近,却难以跨越那几步之遥的天堑;曾经依偎流连的怀抱,此刻却相隔万水千山。

    林修远仍旧词穷,最后只说了句,“外面下雨了,院子里积水深,你风寒仍未痊愈,我来背你上车。”

    林修远把雪照从屋子里背起来,穿过长廊,走过外面的大院子。几个伙计在屋檐下看着他们,他们窃窃私语,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雨天,少东家要把于小姐送走。还有一双紧盯着他们的眼睛,是柳小真。

    车马辘辘地远去了,林修远没有送她,只派了刘秩和井然一路护送。他站在雨里,没有撑伞,雨点落在他蓝色长衣上,洇成了黑色。

    这时头顶雨点突然一停,身后一个年轻女子轻声说道,“雨下大了,大少爷快回去吧,小心着凉。”

    林修远不答话,也没有看她一眼,转身大步回去了。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花椒() 
车马行驶出城门,雨下得小了,视野渐渐开阔起来。雪照望向城外的原野,心情略微好了一些。很快到了桑林环绕的村庄,闽婆搀扶着雪照下了车。龄伯见雪照平安归来,对林修远感激不尽,一再谢过刘秩和井然。

    井然看了看雪照,面露不忍之色,他说道,“于小姐,我们少东家。。。”却想不出来该说什么好,正抓耳挠腮之际,刘秩提醒道,“粗货!少东家让你给于小姐的东西呢?你怎得忘了?”

    井然一拍脑袋道,“对对!临走时,少东家有东西嘱咐我们亲自交给于小姐!差点误了大事!”说着,他从衣内摸出一个黑色暗金花纹的锦盒,双手交给雪照。

    雪照有些疑惑地接过锦盒,轻轻打开,刘秩和井然都好奇地凑上前来观看,只见里面是一束紫红色的花椒,长得极可爱,一颗颗地磊在一起,形成了满满的一串。井然先笑道,“少东家从大堂里寻来一串花椒送给于小姐,莫不是让于小姐晒干了做菜吃么?”刘秩骂道,“你个粗货懂什么?”他又转头看向雪照,问道,“于小姐可知少东家的意思?”

    雪照却没有笑,她轻轻说道,“东门之枌,宛丘之栩。子仲之子,婆娑其下。穀旦于逝,越以鬷迈。视尔如荍,贻我握椒。”

    花椒是古时男女的定情信物,也有多子多福之意,雪照心下了然。只是她记起那个穿蓝色衣裙的姑娘说的那番话和她的神色,便内心如刀割般疼痛,而他此时赠她花椒,又想要表达什么?

    内心袭来的疼痛让她窒息,雪照只得止住思绪,抬头向刘秩说道,“烦请回去转告林大哥,他的意思雪照明白了,望他以后多加珍重。”

    刘秩听了叹息说道,“于小姐,我们天天跟着少东家,他的心思,不说我们也能猜到八九分。少东家看着比冰块还冷,其实他心里。。。唉!”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拱手拜别道,“于小姐,请多保重!”

    雪照手里紧紧地握住那个锦盒,仿佛那是她唯一能抓住的东西。她对刘秩和井然有亲切,也有感激。每次她有难,林修远来到她身边的时候身旁总有他二人跟随,也只有他们才最了解他的心思。只是,此刻的雪照内心像凋萎的茉莉花,珠泪已尽,锦帕未干。她拜谢了他们两人,又目送他们远去了。

    待他们走远后,雪照轻抚那一束可爱的花椒,一丝微笑伴着两行清泪滑过嘴角。

    仓世竹知道雪照回来了,立即过来探望。他见雪照风寒未愈,从家里熬了姜汤带过来。雪照不喜姜的味道,仓世竹劝她道,“生姜发表散寒,温胃止呕。雪照姑娘喝下一碗,身上便能轻快不少。”雪照见他执着,只得依言把姜汤喝了。

    仓世竹像知道她的心思一般,绝口不提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只是尽心尽力陪她说笑,或者和她一起研究那几本《蔡氏五弄》。

    日子悠悠然过去了,仓世竹见雪照脸上终日浮着一片愁云,无论做什么事,都有恹恹之色,心下着急,虽然不知道她和林修远发生了何事,但内心忖度着终是和他有关,只是不便细问。

    这日,仓世竹又来给雪照送了些新鲜的荔枝来,闽婆在旁边笑道,“仓公子有了新鲜的瓜果总想着我们小姐,实是有心了。只是这荔枝不可多食,多食发热。”

    仓世竹却道,“不妨。昨日我已将荔枝用容器盛载,沉于水井中,隔夜取食就不上火,且能化燥气而能补阴。雪照姑娘放心食用即可。”闽婆听了过来用手碰了碰,果然觉得触手冰凉,放心道,“果然凉得很。仓公子如此心细,老婆子代小姐谢过了。”

    仓世竹把荔枝交给闽婆,走到雪照的书案前,低头看雪照写字。他见雪照的字体飞笔断白,燥润相宜,乃是起于汉代蔡邕的飞白书,不禁赞道,“雪照姑娘的飞白书灵动飘逸,别具韵味。”

    雪照听她夸赞,放下笔,把刚写好的一幅字给他看,问道,“仓公子看雪照临的这首诗可还喜欢?”

    仓世竹低头看了看她临摹的诗文,原来是元稹的《离思》: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仓世竹的目光逐渐黯淡下来。他熟读诗书,自然明了雪照诗中之意,只是他对雪照用情已深,如何能说放下便能放得下?他内心如被掏空一般,在如此炎热的天气里却感觉胸前和后背一阵冰凉的疼痛。他抬起头来,看着雪照,苍白的脸上仍旧挂着笑容,他说道,“古人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世竹所求无他,只愿能日日陪着雪照姑娘,或可稍解姑娘半分忧愁,便知足了。”

    雪照听罢眼眸低垂,神色清幽。她叹息道,“我已经无心无泪,仓公子这又是何苦呢。”

舍身() 
桐和堂内院里。少东家眉头紧锁,额头中间的川字仿佛愈加深了。

    仁寿川坐在他对面。他说道,“少东家,这两日又有几个生那怪病的人来咱们桐和堂诊脉,症状和之前那些人一样。”

    林修远问道,“目前我们开出的药有多大疗效?”

    仁寿川低下头道,“只能暂时缓解,不能根治。”

    林修远又问道,“那凤尾七还要等多久才能入药?”

    仁寿川道,“要配成治愈此等怪病的药方,凤尾七从凌山采回来之后,须在天晴之日晾晒三个月,方能入药。如今,还差个十几日。”

    少东家点点头,说,“着人好生照看好那凤尾七,如若让那怪病蔓延来,不知道有多少百姓要遭殃。到时候,我们也免不了受损,万一雪。。。”

    他停住了,提起这个名字时,内心疼痛就像潮水般袭来,他总是不受控制地回忆起之前的种种,而在短时间内无法自拔。

    沉默了好一会,仁寿川见他不再说话,只得站起身来道,“少东家,无事我先回大堂里去了。”

    他见林修远轻轻点点头,拱了拱手转身退出去了,出门的时候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

    刘秩和井然走了进来,见林修远兀自愣神,仿佛没看见他俩似的。他俩对视了一眼,刘秩唤道,“少东家,少东家?”见林修远不答话,井然轻轻地走上前一步,想要在他眼前挥挥手引起他的注意,手刚伸出来突然被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何事?”

    井然被唬了一跳,往回蹦了半步,这才说道,“少东家,我们回来了。于小姐那边一切都好,就是。。。就是。。。”他支吾其词道,“伦世竹那小子,仍旧贼心不死,日日登门。。。少东家,咱们干嘛不让于小姐知道那伦世竹的真实身份啊,揭穿他,看他玩什么鬼把戏!”

    林修远摇摇头,“伦世竹对于小姐也是真心实意的,如若于小姐不能接受我,那么有伦世竹陪着她,也总比其他人强些。”

    井然着急道,“大哥!你对那于小姐付出那许多,不比那伦世竹强多了!而且我看那于小姐也并非无意,谁知怎么突然。。。唉!”说完他重重叹了口气。

    一直沉默的刘秩从旁说道,“大哥,待我俩去问问于小姐如何?说不定她有难言的苦衷呢?”

    林修远摇摇头,说道,“不要再去打扰她了。此刻,我也无法允诺她什么。如果我只顾及自己的感受,恐暗地里那些图谋不轨的人就要按捺不住,到时候她们更加危险。你们还是照旧,暗中保护她们周全,不得有失。”

    刘秩和井然听命退下。

    井然出门后嘟囔道,“大哥这是图的什么?那于小姐定是有什么事误会大哥了,解释清楚不就完了?让伦世竹那小子又捡了便宜!”

    刘秩摇摇头道,“大哥目光哪似你这般短浅,这么做都是为那于小姐的安全考虑的,你这粗货莫要再嚷嚷了。”说着他俩又朝城外走去。

    他俩到了城外雪照他们居住的小村庄,离着雪照的院子不远有一处破旧的农舍,早已无人居住,平日里他俩就在这里蹲守,时刻留意着雪照院子里的动静。

    伦府的管家李桂最近听伦世竹说起于雪照由于感染风寒被林修远接走,后又突然返回,并且和林修远不再往来的事,赶紧回去禀报了伦万蹇。

    伦万蹇为了得到瑶琴献给符王爷,前阵子派人夜袭于雪照家,本欲将那于清源留下的瑶琴强抢过来了事,没想到于雪照身边暗中有高人保护,不得下手。恰好于雪照搬出城外,结识了伦家大少爷伦世竹。伦万蹇转而想通过大儿子伦世竹探听瑶琴下落,但那伦世竹自小喜爱读书,厌恶他父亲攀附权贵这些事情,因此伦万蹇不能让伦世竹看出他的真实意图,只能假意以许诺他和于雪照的亲事为诱饵,怂恿伦世竹多接近于雪照。谁知那于雪照似乎对桐和堂的少东家林修远有意,伦世竹也没有机会。现下机会来了,于雪照和林修远生了罅隙,疏远了,正好借此机会往前推伦世竹一把。

    伦万蹇和李桂的密谋并没有告知伦世竹,只是一再叮嘱李桂,大少爷万不可有任何闪失,李桂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不会有问题。

    这一日上午,伦世竹照旧在雪照的院子里坐着,他手里拿着一本曲谱,和雪照在研究着什么。突然,院门被撞开,院子里的人都被吓得愣住了,只见门口闯进来两个彪形大汉,皆穿着黑色短打,蒙着面看不清模样。这两人目光在院子里扫了一眼,其中一个朝着雪照扑过来,另一个径直朝屋内奔过去。雪照顾不上自己,只朝屋内喊道,“龄伯,小心!”眼见这个人已经扑到近前,雪照突然从贴身处抽出一柄小巧的匕首,直刺取那人的右腹部,那人完全没想到雪照一个弱小女子竟随身带有利刃,当下大声惨叫,这时伦世竹奋不顾身的上前用身体拖住那个黑衣大汉。那名大汉腹部吃痛,已经全然不顾了,他是练武之人,虽受伤却仍旧有超乎常人的力道,他睁着血红的双眼,猛一回身,一掌击在伦世竹的胸口上,这一掌力道极重,伦世竹本是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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