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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风歌-第2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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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回到令支,给辽西公带去了代郡的善意。”
卫操深深叹了口气:“果然胡儿狼心狗肺、最无信义,我大概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了……”
“没错……”邵续也叹了口气:“段部需要寻找新的支持者,而我们需要幽州,这两个目标一而二、二而一,完全可以视为一体。相比而言,濡源大战中结下的那些仇怨又算得什么?之后的两天里,段部就将一切都安排好了。我们只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说到这里,该明白的便已然尽数明白了。卫操本是智谋深远之人,诸多细节稍一思忖,便再无疑难之处。
幽州军之所以突袭常山,显然是由于方勤之的蛊惑,令王浚以为陆遥身在此地。
而将王浚之死嫁祸于刘演,正可以将并州刺史刘琨牵扯在内。刘琨为了替自己的侄儿说项,必然上表痛斥王浚的行为,以证明他罪大恶极、死有余辜。
刘越石乃东海王倚若干城的大将,对朝廷中枢也具有相当的影响力。他既然出面,配以冀州方面弹劾王浚逡巡不进坐视石勒贼寇横行的表文、代郡方面弹劾王浚公然袭击友军的表文,再考虑到东海王因为石勒贼寇大举挺进中原而暴跳如雷的心理状态……只怕威震北疆的王浚王彭祖,便只能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既然王彭祖猝死,无论慕容部还是宇文部,都面临着完全不同的局面。段部由此得到了喘息的机会,而代郡军下一步必将急趋幽州,以稳定地方局势。当然,这都是出于对朝廷的忠诚,幽州幕府上下想必只会感激涕零,没有谁会提出指摘的。
卫操觉得心中有些感慨,又有些惊惧。王浚终究是大晋方镇中少有的雄强人物,几次麾军杀入中原,奠定了东海王权倾天下的基业。然而他既与代郡为敌,便就在军事和阴谋手段之下窝囊无比的死去了,死后还要受人攻讦,不得享受哀荣。王浚本人的骄狂跋扈固然是取死之道,但陆遥和邵续……卫操简直不相信陆遥便是自己在草原上所见到的那位仗义行事的青年将军,也不敢相信邵续便是自己熟识多年的那位落魄士人……他们谋算的可是骠骑大将军、幽州刺史、博陵郡公!他们何以行事如此毫无顾忌?他们对于朝廷纲纪难道丝毫没有敬畏么?
卫操将湿漉漉的袍服前襟松开些,让自己的呼吸略微顺畅些,他心念急转,又想到了一个要紧之处:“嗣祖兄,那些细节我无意多做打探,只有一事仍然不明。”
“德元公请说。”
“嗣祖兄的谋划已经使得幽州刺史横死,想必还有无数后继步骤紧跟。可是,就在昨日,刘始仁接到广宗发来急报,陆道明在陪同冀州使者前往茌平之后,便不知所踪了。陆道明若有什么万一,代郡纵有雄心万丈也俱都成空……嗣祖兄难道不为此担心么?”
邵续微笑摇头:“我们对河北局势的关注,超过常人想象,往来南北的每一支商队里,几乎都有代郡派遣的探子随行。因此我家主公此刻的行踪,并未脱离掌握。”
“这想是机密了,嗣祖兄,我便不问。你也无须多说。”
“不不……”邵续笑道:“主公对德元公十分钦佩,也十分信赖。在离开代郡前,曾特地交代说,任何事情都不必瞒着德元公。”
哄骗我去灵寿作饵的时候,你这厮却不是瞒着我?卫操心头大骂,口中却不得不配合地问了一句:“既如此,陆道明现在何处?”
“我们所谋划的一切,只能使得现任幽州刺史王彭祖授首,却未必能保证朝廷任命的人选。幽州险远,素号难治,故而中枢很有可能另授重将亲贤临之。主公此刻就在邺城,他将会竭力影响东海王的判断,确保代地取得幽州。”
“东海王在许昌,陆遥跑到邺城作甚?邺城除了一个尚书仆射和演以外,别无重臣坐镇,他在邺城怎么可能影响得了东海王的判断?”卫操只觉得有些头晕,似乎邵续说的每句话,都有些似是而非的道理,又潜藏着许多自己不了解的东西。
“咳咳……”邵续的脸色有些古怪:“这个事情,德元公勿须忧虑,主公自然有办法去影响东海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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膝盖的水肿渐渐消褪,但是这两天一直高烧不退,半梦半醒地过日子。这种情况下还能码字,嗯嗯,我很佩服自己的意志力。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容后慢慢修改吧。
第一百零二章 再会(一)()
光熙元年十一月,大晋的第二位皇帝,那位智力低过常人的皇帝终于死去。皇太弟即位,改元永嘉。新皇帝遵旧制处理政务、考据经典,使得朝廷隐约恢复了武帝时的正常秩序。另一方面,为了攫取中枢政权而癫狂的宗室诸王彼此攻杀,终于凋零得差不多了。出自帝室疏宗的东海王执掌权柄,他为了避免与皇帝发生剧烈冲突,故而率领重病出镇许昌,以使得中原趋于安定。
许多士人因此而翘首期盼,都认为永嘉元年应该是大晋朝廷从连续十多年的战乱中逐步恢复元气的一年。
在年初时,这个期待似乎将要成真:吴地士族甘卓、顾荣、周玘等人击败了拥兵数万、横行东南的巨寇陈敏,传首京师。随后安西将军、凉州刺史张轨日渐平复西北局势,使贼酋若罗拔能授首。占据成都的氐人李雄遭到官军从东、北两面挟击,虽然获得益州大族、天师道首领范长生相助,也只能凭借蜀地的崇山峻岭勉强自保。甚至宁州来报,就连五苓夷叛乱,也在宁州刺史之女、受众人推举领宁州事的李秀努力下遭到了挫败。
可不久以后,情势就急转直下了。汲桑为首的河北贼寇先是攻陷邺城,将近百年经营的河北重镇烧成了白地,新蔡王司马腾没于军中;汲桑虽死,继任的羯贼石勒更加凶悍,他率军纵横冀州,连续攻破名城大郡,使得富饶的渤海、乐陵、清河等郡国大部化为丘墟。
这样的局面使得洛阳朝廷和东海王俱都震怒,数月前就连番遣使,切词责令冀州、幽州、兖州等地并力进剿……可结果呢?就在十天前,那石勒竟然狠狠地耍了冀州刺史丁绍一把。他假作在广宗决战,却突然麾军南下,歼灭了兖州苟纯的大军,随即攻陷茌平、全师渡过大河,直扑中原腹地!
自元康以降,四海鼎沸、包茅不至,中朝财赋所赖,唯河北、中原而已。偏偏石勒贼寇横行于两地,所到之处尽情烧杀掳掠……这分明是在动摇大晋朝廷的根基!
据说,原本信心十足要一举歼灭贼寇的冀州刺史丁绍,因此而突发急病,几乎不能理事。而生性凶残的兖州刺史苟晞亲自提兵于大泽以北防备,同时将侥幸逃回的胞弟苟纯重责一百军棍,几乎当场打死。
不仅如此,这个消息所到之处就连许昌、洛阳都感到巨大的震动。而在曾经遭受贼寇蹂躏的邺城,士伍官民无不震恐,征北将军和郁索性勒令阖城戒严。
在半年前那场惨烈的战事中,邺城百姓死伤不计其数,两朝帝室经营的无数美轮美奂的建筑也从此付之一炬。想要将之恢复旧观,所需的人力财力物力都不是残破的三魏所能承担,以至于和郁本人只能将官邸设在白藏库旧址东南角的一座庭院里。
白藏库是天下知名的大型仓库,时人赞曰:“白藏之藏,富有无隄,同赈大内,控引世资。”其规模可见一斑。河北群盗攻入邺城之后,打破了白藏库,将其中数十年积累的财货珍玩一扫而空,临走时又放了几十处火头。好在这所大库规模巨大,不同的库藏间有高墙分割、还有引入的漳水支流经过,因此过火的区域总算有限,较之于烧成白地的邺都宫城强出太多了。至少足够征北将军和郁、魏郡太守王粹及他们配下的僚佐属官和众多吏员奉公。
和郁以征北将军的职位出镇邺城,实际将整个三魏地区都置于掌握。为了便于行政,其僚属中亦有别驾、治中从事、诸曹从事等官,具体编制一如刺史。这些职务中,许多都由新蔡王的旧日下属担任。
当然,新蔡王司马腾乃东海王胞弟、又属皇族贵戚之中极有权势的强豪,同样都是坐镇邺城,新蔡王同时都督司冀二州诸军事,权势远非和郁所能及。可惜他没于战乱,就连尸首都遍索不得了,一众邺城文武只求不要被追究责任就是天大幸事,除了依附于征北将军和郁,又能如何?无论如何,好歹先得混口饭食啊……
唉……想到这里,曾被新蔡王引为亲信的幕僚,昔日的并州刺史主簿、新蔡王郎中令周良长叹一声。
铜爵园以东的建筑群大都被烧毁以后,邺城的政治军事重心就整体往西迁移。军事上,以金明门以北的三台为核心,而政令则出于白藏库里的征北将军官邸。征北将军下属兵曹从事的周良,此刻正要往三台去,每日例行调取当日的各项军务文书。
一来邺城凋敝,牛马极其缺乏;二来新蔡王死后,周良的地位也大不如从前,因此他既没有牛车乘坐,也没有配马,只能带着几个从人步行往返。他沿着白藏库西南角的一溜矮墙缓缓漫步向前,偶尔挺起腰背看看远处的断壁残垣,忍不住又是阵阵长叹。秋天到了,他的叹气声也如秋风那样,带着萧索悲凉的意境。
新蔡王的死,对于周良、石鲜等从并州相随而来的旧僚属来说,是太大的打击。眼前的穷迫生涯和过去的欢乐日子是那么天差地远,失去地位、权势和财富的痛苦无时无刻不在扭曲绞扯着他的心志,那种难以忍受的巨大反差使得周良每日每夜都感觉心头有刀在割、有火在燎。
新蔡王在并州的七年,是周良所深深怀恋的七年。那些日子里,周良紧随着主公的脚步,刮地皮、贩奴隶、劫商旅、殖财货,可谓是日夜操劳。凭借着并州刺史的威严,他所经手的事务,无不生财得利,所以才得主公青眼相加,从一名小小的吏员一路拔擢到了并州刺史主簿。地位虽不算太高,但在并州地界堪称实权在手,任谁见了都要毕恭毕敬。那几年……啧啧……周良情不自禁地咂了咂嘴,那可真是无忧无虑、尽情聚敛的快活日子啊。说起来,自己经手的财富,三成归于主公,倒有七成纳入私囊。若能就这样再过个三五载,凭借着这等捞钱手段,哪怕与昔日号称豪富天下第一的石崇相见,也不必太过谦抑吧。
可惜那样美妙的生活却不能长久。随着匈奴崛起,并州的局势越来越恶劣。周良扪心自问,自己已经竭尽全力地出谋划策,然而,那些卑贱的士卒虽然受主公恩养多年,却没有半点用处……他们干脆利落地失败,毫无斗志地逃跑,最终迫得主公和众多僚属只能放弃并州,狼狈不堪地逃亡邺城!
想到那些在匈奴人追击时慌忙丢弃的金玉珍玩,周良用拳头捶打着自己的胸膛,简直没办法控制情绪。足足过了半晌,才能重新举步。
逃亡邺城的途中,自己多年来聚敛的财产损失不小。不过,好在自己的忠诚很受主公看重,不仅没有被疏远,反而还乘着主公就封为新蔡王的时候,一举攀升到了郎中令的高位,随即又巧妙地取得了邺城东门外建安驿一带的广阔土地,在那里大兴土木,营建起了堪称河北第一流的销金窟……那片地方是什么样的宝地啊,只要经营得当,日进斗金根本就不是问题。可是……嘴角边的一缕微笑很快又被痛彻心扉的扭曲表情所取代……并州如此,在邺城的时候也是如此……面对着汲桑石勒贼寇,那些兵卒从来都是战败!战败!他们根本就不愿意为主公出力,个个都贪生怕死!
周良跺足、挥臂、格格咬牙:我周某人出自古公亶父的后裔,血脉何等绵长高贵?我自幼通读儒家经典,兼修玄理,挥斥辨析、清谈本末有无的至道,言辞何等高雅微妙?以我的才学品行,难道不足以经邦济世么?并州、邺城之事,若果然在我掌握,那怎么会崩坏若此?
可恨!可恨!
正当他沉浸在万般思绪之中的时候,有人在他耳边大声唤道:“周从事!周从事!这是发往洛阳的紧急军报抄本,你快快收好了!”
周良骇了一跳,定了定神,才看到唤他的乃是平日驻守在三台的一名书佐,曾见过自己几次的。看他神色有些惶急、兼且满头大汗,想来是久侯收取军报的将军府属官不至,便亲自带了军报跑过来。
周良再怎么落魄,地位较之这些出身寒素的吏员高出了太多。他悄然挺起胸膛,轻咳一声,拂袖作色道:“石勒贼寇都往中原去了,还能有什么大事?急事?至于尔等惊惶若此?要记住,切忌慌张急躁!”
一边呵斥着,他一边取来卷宗,随意展开来看。
那卷宗墨汁淋漓,看来也是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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