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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探芳春-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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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书顿了顿,接着说道:“因咱们家的小权势,这样事情并不少,所以一开始入画并没有放在心上,况且是跟着四姑娘一头就撞了进去,兴兴头头地说了些别的。但当时她就觉得珍大爷看她的眼神儿不对。过了几天,珍大爷果然寻了机会问她那天进屋时听见了什么。她机灵,就回说,当时正听着四姑娘说笑话,所以没注意里头说什么。又跪着请罪说以后再也不这样不经通传就进主子屋子,请珍大爷责罚。珍大爷虽然训斥了几句,但看样子反而放了心。”

    “入画顿时起了疑心。结果,前儿又回去时,恰巧在会芳园里撞见了新提上来不久的珍大奶奶的贴身丫鬟银蝶。因银蝶正哭,她避无可避,便只能走上去安慰了几句,顺口问了句是为什么哭。谁知银蝶张嘴便说自己只怕命不久矣!”

    “银蝶说出这种话来,入画吓了一跳,连忙便要走。谁知道银蝶竟然又说,那件事情她也应该知道的。入画当时便僵了。银蝶想是憋得久了,一口气便都说了出来。”

    “原来那回咱们去给先小蓉大奶奶送殡,珍大奶奶跟琏二奶奶一起住了水月庵。那庵里的主持净虚替人求到了珍大奶奶跟前,说是长安县有个女子,父母嫌贫爱富,攀上了知府小舅子,便要与前头定的长安守备公子退亲。因人家守备不肯,她父母就拿了银子上京来寻权贵仗势。珍大爷和珍大奶奶便真的帮了那家子这个忙。若只是令那女子退亲另嫁,还罢了。谁知过了这一个多月,珍大奶奶忽然坐卧不安起来,又私下里找了珍大爷说,那女子听见父母这样势利,竟自己吊死了。那守备公子本来愤慨,听说这女子这样知情守义,竟也投河而死,全了夫妇之礼”

    说到这里,便是待书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贾探春深深叹了口气,示意她接着说。

    待书便道:“当时屋里只有银蝶一个在服侍,听着这话便打了个茶碗。当时珍大爷的眼神便狠狠地扫了过来。银蝶后来越想越心惊,又想起了先头死了的瑞珠,便觉得自己断无生理,所以才躲起来哭。”

    “事情倒给了入画,银蝶又觉得应该不至于,又说这样事情哪家子都不少,偏自己家就得杀人灭口了?所以翻回头又安慰了半天入画。入画才多大?早就被吓得腿软,忙的就催着四姑娘回来了。如今杀死不敢回东府,只要找门路把奴籍拿过这边来。满嘴里只说:珍大爷太大胆了,这样的钱都要,以后还不定做出什么来呢,早晚连累得整座东府都全军覆没”

    待书说到这里,自己已经脸色苍白,顿一顿,忍不住低声道:“若真论起来连累,何止是一座宁国府”只怕连荣国府也脱不了干系!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贾探春只要一想到贾珍跟秦可卿的事情,就觉得这两条人命不过是个“锦上添花”的事情,反倒对入画的敏锐和待书的聪明,欣赏不已。

    待书见她脸色如常地打量自己,咬了咬嘴唇,忽然滴下泪来,哽咽着问道:“你之前说,你知道未来既然如此,你可知道这件事?又为何不阻止?”

    一到了她不肯管自己叫“姑娘”的时候,便是她在心里自动把自己切换成了那个吃掉原来探春的妖怪的时候——

    贾探春弯了弯嘴角,之后低头别开了脸,叹息道:“你以为我为甚么要让你暗示平儿府里须得给姑太太挂孝?为甚么让你明白告诉平儿东府丧事不合规矩?又为甚么急着把宝二哥和琏二嫂子从水月庵诳回来?我只是没想到,原本只是琏二嫂子会背着众人做的事情,竟然变成了珍大哥哥和珍大嫂子一起做的恶事”

    待书的身子微微晃了晃,腿一软跪了下去,噙泪仰头看着探春,目露绝望:“我们姑娘是不是真的回不来了”

    贾探春凝视着她的脸,徐徐问道:“待书,若是杀死我,便能换回你心中那个原先的三姑娘,你会怎么选?”

    待书不假思索:“我当然要我的姑娘!”话一出口,脸色却瞬间煞白!身子一抖,软倒在地。

    贾探春看着她一副怕被自己灭口的表情,苦笑了一声:“待书,我可以告诉你。若不是我,而是你原先的三姑娘,这个家不过三年五载,便是片瓦无存而你的三姑娘”

    待书忘却了恐惧,长跪而起,眼睛直直地看着她:“我姑娘会怎样?”

    贾探春反问她:“覆巢之下,什么时候有过完卵的?”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九十回 这一个生日() 
待书的脸色一点一点地灰败下去。

    贾探春看着她,无限同情,忍不住问道:“待书,如果你真的这样不愿意待在我身边,不如我也像茜雪那样,送你到外头去?”

    待书怔忡了一会儿,忽然回过神来,急忙摇头:“我不出去。赵嬷嬷也起了疑,翠墨一个在你身边不够服侍的。”

    贾探春心里顿时柔软下来,伸了双手拉了她起来,指了旁边的凳子让她坐。待书无论如何不肯,只是垂首站着。

    探春缓缓地说:“待书,从我来了这些日子,面对着你们三位,我委实是心里有愧的。原本,我很想选择瞒你们一辈子。但是你实在是个很忠心、很细心,也很善良的姑娘,我不忍心再骗你。我的确不是你原先的三姑娘。而且,我并不确定如果我死了,她就能真的回来——如果回来的是别人呢?如果竟是我们两个都死了呢?”

    待书咬住了嘴唇,脑子里满满都是从小跟三姑娘一起长大的亲密往事,眼泪一点一滴地往下掉。

    探春看着她,半天,方道:“这样吧,等我把府里的事情都做完,倘若竟然能有个好归宿,我就试试看离开。这样一来,若是你三姑娘能回来,你替我跟她说一声,就当我送她一份赔礼。若是你三姑娘也没回来”探春看了看待书瞬间握紧的双拳,自嘲地笑了笑,轻声续道,“我也就正好,去找找她究竟在哪里。”

    待书心乱如麻,想了许久才抬起头来:“你,不骗我?”

    探春偏头去看外头,春花已开,春光正好:“我并不想留在这里。在我原来的地方,有我爱的人,有我自己的生活。”回过头,看着被自己的话吓得瞪圆了眼睛的待书,弯了弯嘴角:“我只当是领了件差事,做完了,自然就要想办法回去。”

    待书忽然有些惭愧,低头道:“多谢你”

    探春轻轻地笑了笑,点头,叹息:“听你这一声谢可真是不易”

    正色说起了正事:“入画这件事,你私下里跟她说,不要急,我会记着这件事。现在家里这境况,我保证不了什么。你可以把茜雪的事情露一点点给她听,告诉她,若是事情到了不可回转的那一天,我也有本事保住她和她哥哥的命。”

    待书连忙也收敛了情绪,点头称是,转身便要退下。

    探春看了她一眼,低声说了一句:“乳娘年纪大了,还是不要跟着你担惊受怕的好。”

    待书手指一颤,迟疑片刻,点点头,出去了。

    探春回到书桌前面,铺纸研磨,开始写字。

    她也是忽然发现,原身探春的这个爱好简直是静心的利器。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眼神随着笔尖,感受着墨汁顺着狼毫在宣纸上的铺染,渐渐沉浸在湘竹的舞蹈中,不知世事。

    这一写,直到红日西沉,各房开始掌灯。

    翠墨进来问她:“姑娘,老太太那边该传饭了。今日不过去了吗?”

    这几日都是各家子弟给贾政做寿的宴席,热闹得众人都头疼。贾母尤其如此。

    贾探春并没有抬头,只是微微动了动已经站得有些酸胀的腿,嗯了一声:“不去。”又低头继续写了。

    翠墨有些忧虑地看了她一眼,默然退下,却在外头拉了小蝉问:“最近可有什么新闻故事儿?”

    小蝉有些发懵:“翠墨姐姐想做什么?”

    翠墨回头看了一眼屋子,低声道:“姑娘想是有什么心事,你瞧瞧,写了三个时辰的字了,还不肯搁笔呢。有没有什么能让姑娘歇歇的小故事儿?你想一想,去跟姑娘唠叨几句。我得赶着去老太太那里回话。”

    小蝉忙点点头让她先走,然后自己坐在门口发呆,半天才想起来一件事,眼睛一亮,连忙快步进了门,笑嘻嘻地给探春见礼:“姑娘,今儿听了个消息,不知姑娘有没有兴趣先走听听。”

    探春手底下一顿,无奈地抬起了头:“你翠墨姐姐让你来的?”

    小蝉嘿嘿地乐着,点头。

    就知道。

    翠墨和待书不一样。待书其实是个沉默端庄的直性子,有事情要么不说,要么就直来直去坦坦荡荡。翠墨却很知道该怎么样笑嘻嘻地把弯子绕开,最后却还一定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被彻底打断了情绪,探春只得把笔放下,拿了帕子擦了手。小蝉早就看出来她的腿上有些僵,忙上前来扶了她的胳膊,搀着她靠在了里间的美人榻上,才跪在脚踏上,一边给她捶腿,一边笑着轻声说外头的八卦。

    原来开春时间不长,那个调戏凤姐的贾瑞就死了。

    事情本来是个正常的事情——一场风寒缠绵,染了重疾,没能救治回来,没了。

    但旺儿媳妇吃多了酒,在外头颠三倒四地说了一件事出来,众人便对贾瑞之死有了三分疑惑。

    探春心中一动,问:“周瑞家的被赶回王家之后,琏二嫂子身边,是不是只剩了旺儿媳妇一个?”

    小蝉想了一会儿,方道:“倒也算不上。之前周瑞家的也只听太太的调遣,琏二奶奶若要使唤她,也得亲亲热热地喊一声周姐姐。这个旺儿却是琏二奶奶自己的陪房。一直以来,琏二奶奶的私密大事,都是只委她一家子的。另外的三个陪房,似乎琏二奶奶都发了外头,管理她的陪嫁,一个管庄子的,一个管铺子的,好似还有一个去了金陵那边的。”

    探春恍然:“原来如此。”

    小蝉憨憨地笑:“这个跟太太是一样的。太太当年也陪来了四家人。只有周瑞被留在了府里。另外三家子也都在外头替太太管理嫁妆出息。这不是前儿周瑞家的被送回王家了么?太太就把外头的一房家人叫回来了,叫做吴祥的。如今听得说,竟是把最早周瑞他们家的差事都接了过去:男的管两季租子,女的管太太奶奶们出门子的事儿,家里也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听得说在外头管太太的陪嫁铺子,女儿则已经嫁了人。”

    说到这个吴祥的儿女,探春忽然想起了周瑞家的女儿,便问:“周瑞家的女儿怎么样了?”

    小蝉便摇头:“那家子的女婿势利得很,一开始周家的被撵,他立马就翻脸了,天天打骂妻子。后来听得说,不知怎么攀上了咱们家那位现在金陵做知府的连宗的远亲,直接跑去了金陵做生意。不知是抽了什么疯,有一日忽然便又对着周瑞两口子嘘寒问暖起来。所以如今周家一家子都靠着这个女婿,竟是合家都被王家干脆送了金陵那边去了。”

    探春点了点头,毫不意外,以周瑞家那个早就跟贾雨村有旧谊的冷子兴的聪明劲儿,只怕如今跟贾雨村的交情会更加牢固才对——他可不是那个张嘴就揭人老底的傻门子。

    只是——王家的人脑抽了么?怎么能把熟知贾府甚至四姓诸多秘密的周瑞家的送到别人手上?

    探春百思不得其解。

    小蝉笑道:“奴婢今儿倒不是跟姑娘说这些。刚说的那位瑞大爷,不是断断续续地病了好几个月么?各种药吃了个遍。最后吃独参汤。那是吊命的稀罕物件,代儒太爷家里一向清贫,哪里买得起?便来府里求各位主子。旺儿家的前儿喝多了,在外头说,太太让二奶奶给称二两人参,她奉命送去,结果打开纸包儿一看,那参早朽成了木头,几根须子倒新鲜,可惜也就只比头发丝儿粗一些罢了。”

    探春皱眉道:“这个话真是她嘴里说出来的?”

    小蝉耸肩笑道:“可不是么?据说还嘀咕着说那位瑞大爷死得很是活该什么的话。不过后头的话太过吓人,大家伙儿都不肯确凿地说听见了。只是风言风语地在传。”

    贾府的闲人多,每个人一句话,对着对着便能把真相对出来。到时候,被小叔子调戏这个话一旦传到贾琏耳朵里,只怕顷刻间就是一场大闹。何况,致人死地这种心思,怎么能被拿到台面上来炫耀?这样的话,也是个心腹该说的?

    贾探春从鼻子里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道:“凤辣子倒是个精明强干的人,可无论如何,只怕都架不住有这样动不动就坑她的猪队友。咱们且慢慢看罢。以后她的事儿,咱都不管了。”

    小蝉听着这“猪队友”三个字,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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