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水彼岸-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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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她了？”颜岸的眼下又是两片淤青。“那就去她学校或者家里逛逛吧，我陪你。”

　　　　“我想冬天，我想看雪……”我望着窗外的天空，树叶还没有黄透，还没到深秋，这个季节只有山上才会有雪。

　　　　“是吗？那我们就去爬爬山吧。”

　　　　“你还要上班呢，我自己去就好了。”

　　　　“今天周末啊，去爬爬山很快就能回来的。”

　　　　“我要去西藏，我要去最高的山上。”

　　　　“那我也陪你。”颜岸握住了我的手，“你不要忘了你现在只是个普通人，去那么高的山，很危险的。”

　　　　我没有拒绝颜岸的跟随，因为有他在身边，我的心总是能多一分安宁。

　　　　“那一次，小雪来西藏接我回去，穿的就是这件衣服。”我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白毛衣，心里已是一片麻木。

　　　　“就是在得知我死讯的那一天吗？”颜岸转过头来望着我，他的眼睛里已经没有痛苦了，只有幸福的满足和淡淡的哀伤。

　　　　“对啊，那真是一段黑暗的日子，只是没想到，就算是让一切重来，我还是没有资格得到幸福。”

　　　　颜岸把我搂进怀里，轻轻抚摸着我的长发，他的一切都是那样迷人，只是这温柔将是我能接受的最大限度。

　　　　“不论你如何扭转时空，不论你我有多少放不下的遗憾，这世界还是会照样存在，它从没有变成完全的黑暗，黑暗的是你自己的心，只要你肯走出那给自己设定的黑暗，你就会发现，只要活着，就依然可以得到幸福。一年前的你失去了我，可小雪却陪在你身边，当时若你肯走出黑暗，就能得到幸福。现在也是一样，你失去了小雪，可我还在，不论你愿不愿意，我都会永远陪着你。”

　　　　我不敢告诉颜岸，我的心里还有一个秘密，其实小雪的身体很不好，多病多灾，如果再加上心情郁结，更是无法长命的。我很快，很快就能去往小雪散落灵魂的各个时空了，每每想到这里，我都能得到小小的安慰。

　　　　我们终于到了珠穆朗玛的山下，颜岸望着那一片雪白的山脉，样子比我还要期待，“我还是第一次来西藏呢，有个土豪女朋友就是好，不仅可以不再担心上班养家的问题，还可以全国免费旅游！”

　　　　“谁是你女朋友？我的心情很阴郁，不要开这些玩笑。”

　　　　“除了我，你还会爱上别的男人吗？”

　　　　颜岸故意将声音放得很大，周围的人立刻忘了过来，我只好埋头向前走去。

　　　　“等等，还没买吃的呢。”颜岸一把将我拽进一家超市，大大小小的挑了满满一背包。

　　　　“你这件衣服够暖和吗？你说我们的氧气罐够了吗？”

　　　　“我们也不用爬到顶，我只是想去我之前搭帐篷的悬崖下看看，那个地方应该在山腰位置，不危险。”

　　　　“嗯，那就好。”颜岸将大部分东西都被揽在了自己身上，只让我背了一小口袋零食。

　　　　带上思恋，带上怀缅，我踏上了从前的路，今日山风凛冽，让人分不清天上的雪是刚刚飘落的，还是从苍穹之上飘下的。

　　　　有人说，世界虽有千千万万和冬天，可却永远不会有完全相同的两片雪花，我一直都不懂，雪花为何会寂无一色，为何又会孤色自赏。明明是没有颜色的花，却仿佛能闻到它的香味，那是一股很淡很淡的桂花的香味，像回忆一般隐隐约约。

　　　　也许在这高空中盘旋飞舞雪花中，曾有一片是小雪思恋我时流下的眼泪，它背负着小雪对我的爱辗转了大半个世界，现在又落回到我的脸颊上。

　　　　原来思念真的是无限轮回的……

　　　　“我们好像走进云里面了。”颜岸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这句话，他在梦里也说过。

　　　　我根本看不清他的脸，只能感觉他一直紧紧抓着我的肩膀。

　　　　“今天风太大了，根本看不清路，要是迷路了怎么办？我看我们今天先回去吧，明天再来，好不好。”

　　　　舅舅曾经说过，我不仅是个普通人，而且比普通人还要娇弱，我刚要回答他，眼前的风暴戛然而止——

　　　　雪不再飘了，风也停了，我无奈一笑，“继续吧。”

　　　　“等等！”颜岸一把将我拽到了怀里，“这天气说变就变也太诡异了，说不定还会风暴，我们还是明天再来吧。”

　　　　我不明白颜岸的道理，倔强地拔下了他的手，“我说过我要去，可你没有义务陪我，你不陪我也没有关系。”

　　　　颜岸还是跟了上来，依旧攥着我的衣角，“走吧，不过，只到那个悬崖下面啊！”

　　　　风暴停后，那个悬崖已经近在眼前，可上山的每一步都是如此艰难，越往上走双腿越无力。一个小时过去了，我回过头，发现这一个小时内我们不过才爬了一百来米高。

　　　　“今天爬山的人怎么这么少啊？”颜岸望着前方几只佝偻的人影，又开始担忧起来了。

　　　　“放心啦，走了一个小时了风暴都没来，今天应该不会再来了。”

　　　　“但愿吧。”

　　　　又过了两个小时，我们离悬崖又近了一步，颜岸开始吃东西了，可我却还是没有胃口。颜岸殷勤地给我喂吃的，不论我拒绝多少次，他还是要硬塞给我。

　　　　“休息一下吧，不要太拼了。”

　　　　“眼看着就快到了，还是继续吧。”

　　　　“哎，别说你是在爬山，就算你是散步也该累了吧？”颜岸不再迁就我，拽住了我的衣角，身为普通人的我早已无法自由的控制重心，身体微微一斜，就被颜岸抱着滚了七八圈。

　　　　“我靠，好不容易走的路又滚回去了！”

　　　　“哈哈，这个就叫欲速则不达！”颜岸捧腹大笑，此刻的他，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小孩。“要不，下山的时候，我们就这样滚回去吧，多快！”

　　　　虽然胳臂被摔得隐隐发疼，可看到颜岸如此欢快的样子，我不由觉得，这样也好。

　　　　我们又走了5个小时，他虽然照样胡搅蛮缠，可再没提起休息的话。

　　　　我能感觉到空气越来越稀薄，可我的身体除了劳累，并没有其他不适。

　　　　难道说？

　　　　我扯下了自己的帽子，一股凛冽的寒风刮来，却让我觉得如此清爽。

　　　　“你干嘛！”颜岸一把将帽子扣在我头上，两眼直冒火星。

　　　　“我觉得很闷。”我又摘下了帽子，“我终于明白了，因为小雪不仅是古皇人，也是云木星人，也就是说，即便她流着古皇之血，也同样是冰冥星的后人，她同样拥有耐寒的基因！”

　　　　“哦，她就算耐寒，也没有曾经的你耐寒。”颜岸小声嘟囔着，满脸不愉快。

　　　　我突然意识到，在我觉得清爽之时，颜岸正在高原反应下强颜欢笑，这座让冰冥人觉得舒适的世界之山，对地球人来说，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生存的地方。

　　　　“要不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们不到山顶，走到这里就已经算走了一大半了。”

　　　　“安营扎寨咯！”颜岸听见休息，马上打开了背包，三下五除二地搭好了一个帐篷。

　　　　“我发现你挺熟练的，是不是经常露营啊？”

　　　　“当然啦，我还是跑了不少好地方，基本都是在寒暑假和我妹妹一起。”

　　　　我吃惊地看着他瘪下去的书包问道：“你只买了一个帐篷？”

　　　　“你不是全权让我买东西嘛，买两个帐篷多贵啊，又重！”

　　　　“你和你妹妹一起露营的时候，也是挤一个帐篷？”

　　　　“有什么关系？”颜岸满不在乎，“小时候我们一直都是一起睡的，还一起洗澡呢。”

　　　　“那毕竟是小时候……”

　　　　“是啊，上四年级的时候就分开睡了，但是露营有危险嘛，我们当然得挤一个帐篷了。”

　　　　今晚我和他将要挤在一个帐篷里，我并不觉得尴尬，因为他已经说过，他不愿意要我所谓的弥补。

　　　　此刻的他应该也在回想那个不愉快的夜晚吧，可他的脸上却没有我心里的挣扎，看着他幸福的眼睛，我突然意识到，原来我真的侮辱了他，他想要的，只是陪伴在我身边而已，他不会接受我的分手礼物，他想用时间来证明自己的心，证明他从前对我承诺的柏拉图式的爱情。直到我被他感化，直到我忘记小雪，心里只有他一个人为止。

　　　　可是，我转过头，望着茫茫无垠的雪漠，我的生命和身体都是小雪给我的，让我踩着她的鲜血去追寻幸福？别说幸福，我连安宁都没有。

　　　　“还要我拉你进来吗？外面太冷了，能不能不让我出去？”颜岸慵懒的声音传来，我无奈地摇摇头，钻进了帐篷里。

　　　　“双人睡袋，你怎么？”一看到这个中间没有间隔的双人睡袋，我刚刚一切的思虑都仿佛被推翻了。

　　　　“这叫情侣睡袋！”颜岸马上避开了重点。

　　　　“难道你和你妹妹也是睡这样的睡袋？”

　　　　“不给你说了这叫情侣睡袋了吗？怎么还能和我妹妹一起睡！”

　　　　“谁跟你是情侣了？”我终于不再无视他的玩笑。

　　　　“这样的睡袋空间大一点啦，那种单人的睡袋虽然没有紧绷绷的感觉，可总是让人觉得像躺棺材一样，特别不舒服。”

　　　　算啦，一个睡袋又怎样。

　　　　我叹了声气，尽量靠着睡袋边慢吞吞地缩进了睡袋里。

　　　　“你缩那么远干嘛？我能吃了你啊，这中间都能再睡一个人了！”

　　　　“你怎么了？昨晚你都对我说你不会——”

　　　　“对啊，我说了我不会要你，可不代表我不会揩油好吗？”

　　　　面对他的耍泼，我是永远占下风的，为了表示我的无语，我索性闭上了眼酝酿睡意。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我能感觉到颜岸呼出的热气就浮在我的耳边。

　　　　在我还是一个中性人的时候，我和他一直都处于揩油的恋情状态——

　　　　我正如是想着，两片温柔的唇已经贴在了我的嘴唇上。

　　　　难道，他答应我了吗？

　　　　我的心仿佛被撕扯一般疼痛，还没等我流下眼泪，颜岸的手已经贴在了我的腰间，踌躇着是向上还是向下。

　　　　“害怕吗？”颜岸的声音就像漆黑的夜空，深不可知。

　　　　我不敢回答，我既害怕他走出这一步，又希望他走出这一步，让我彻底自由。

　　　　“我好怀恋之前的你，那个愿意和我结婚的楠楠，楠楠，我的幸福真的终止在那一天了吗？”

　　　　我越想回身安慰颜岸，就越是能清楚地感觉到小雪的痛苦，我已经快分裂成两个人了。

　　　　“别怕，我不会逼你，你想守护小雪，我陪你守护便是，我愿意完成你的心愿。”

　　　　原来颜岸一直都明白我的心，也许，我们还是回到之前那个时空了，被诅咒的彼岸花，明明相爱，却总是无法在一起。

　　　　颜岸就这样抱着我睡着了，而我一夜未眠。

第101章　雪崩（）　
“没睡好吗？”颜岸看着我眼下的乌青，居然颇有点幸灾乐祸。

　　　　“对啊，认床。”

　　　　“那再睡会儿？”

　　　　“不必了，快出发吧，今天一定要到！”我穿戴好后，帮着颜岸收好了帐篷。

　　　　天气好像又冷了些，没有风，没有雪，四周静得出奇。

　　　　“这天气太诡异了，我们早点到那早点下山。”颜岸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个望远镜，“不远了，顶多两个小时路程。”

　　　　我看着那一座熟悉的悬崖，小雪对我说的一句句话又开始在脑海中回放了。

　　　　就快到了，就快到了。

　　　　我几乎是看着时间算着步子，两个小时后，我终于站在了悬崖之下。

　　　　“小雪……”你在这里吗？

　　　　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似曾相识的环境，似曾相识的孤独。那一个月，我都是靠着与小雪通话排解自己的痛苦，那段日子，她的电话对于我来说是多么珍贵啊。直到我拥有了她的记忆，我才看见她坐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刷着手机，耐心地等着电话的样子。

　　　　当她知道颜岸去世了，她的心里没有一丝庆幸，她只有恐惧和害怕，她害怕我知道真相后会伤心，她的整个心，都只关心着我的事。

　　　　“颜岸，你觉得小雪私自决定的这件事，值得吗？”

　　　　“值得。”颜岸没有丝毫迟疑，“我觉得值得，不是因为你有了完整的身体，而是，你的寿命延长了，你不再是冰冥人，云木星的事情也解决了，我不用再害怕你会消失不见。”

　　　　是吗？越是值得，我就越是觉得不该拥有。

　　　　“只是，她也是一个自私的人，她将自己的一切交给你，其实也满足了她与你永远共存的心愿。”颜岸的眼睛里居然充斥着向往，“其实，她是幸福的，所以你根本就没有必要折磨你自己，也折磨我。”

　　　　这是我听到的最暖心的话，一瞬间减去了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