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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妾-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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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听说上元那日的舞,从头到尾都是你编的?”

    同走了许久,聿郸才轻轻地问出这样一句话。好似怕惊扰什么似的,一点波澜都寻不出。

    红衣点点头:“是。”

    “那舞很好。”他淡笑着赞道,“我向来不喜欢你们汉人的舞,觉得看起来柔弱无力又尽是悲春伤秋强说愁,但这回的……不一样。”

    红衣颔了颔首:“多谢公子喜欢。”

    “你愿意跳给赫契人看吗?”他这样问道。红衣微滞,遂即有些不解:“公子就是赫契人……”

    他不是已顺利看过了吗?

    “不是说我。”聿郸哑一笑,夜色中,他的神色有些暗沉,“我是说……假如有人肯出高价,你能不能让她们单为赫契人跳一遍那舞?”

    这要求很奇怪。红衣一时蹙了眉头,不知他是喜欢得狂热是以极度想“安利”给旁人,还是压根没看懂那舞、压根不知那舞就是针对赫契人的……

    聿郸见没有回应,侧头看向她,对上她眼中的疑惑,缓言解释:“我认识一些赫契贵族,该让他们看看这个。”

    “为什么?”她发问很快。

    “我想让他们停战。”他反问得也很快。

    红衣哑住,略有愕色地望着她,绿袖在旁同样吃惊:“但这……怎么可能?且不说那一舞能否让他们停战,便是公子这念头便……很荒谬,这许多赫契贵族同来长阳,谁知会不会出什么岔子?”

    聿郸停下脚步,目光在二人间一荡,话语沉沉:“所以我才要着意询问你的意思——因为他们不会来长阳。”

    红衣惊了一跳。

    “你若愿意,我可去央谨淑翁主,让她许你带人随我去祁川一趟。路上一切开支皆由我出,至于舞的价格……”他吁了口气,神色坚定,“你定便是,只要你肯去,多少钱我都照付。”

    红衣简直被他吓傻了。

    之前只觉得谨淑翁主这大夏土豪有钱任性,和眼前这位一比,显然是这赫契土豪更任性!

    “公子……何必。”她神色僵硬地问道,“那只是一场舞而已,帮不上公子什么忙……”

    黑暗中他别过头去,红衣看不到他的神情,只听得长长一叹。

    “王廷愚蠢!”聿郸微厉的声音带着愤慨,“他们认为汉人软弱、认为打得狠了,汉人就会低头。有何袤郑启屡胜赫契不够、有席临川以少胜多也不够,他们仍旧觉得有取胜之日!”

    聿郸快语如珠的,指责之意分明。显然是对赫契持久以来的狂妄自大和冥顽不灵忍无可忍。

    红衣静听着没敢吭声,安静一会儿后,听得他再度一叹:“我已劝过数次,皆不管用,但你那舞……”

    他低哑而笑,口吻中全是无可奈何:“你那舞也许能让他们发觉想让汉人服软是不可能的。他们会知道,就算是在远离战乱的长阳城、就算是和军人半点关系也无的舞姬,都对此十分愤慨,他们一再挑衅,只是在激得所有汉人一齐反抗而已。”

    “可以吗?”他恳切地再度问道。那双眸子在夜色中分明显得很黯淡,却好像有不同寻常的光彩透出来,“就一次、成与不成都无妨,我只是想尽力一试。”

    她沉默着没有回答,倒是绿袖打了个哈欠,借着懒意,拒绝得直白:“太远了,不想去。”

    。

    而后一路都没有再说话。红衣维持着安静,聿郸也不催她作答。

    直至走进了敦义坊,离她们所住的地方很近了,聿郸才显出些焦急,沉然一唤:“红衣姑娘。”

    “抱歉。”红衣在离住处还有十几丈的地方停住脚步,垂首稳稳道,“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不知道怎样才是对的。”

    她犹豫着,抬眸看向院门口,曾淼正坐在门前石阶上等她——自从席临川说让曾淼保护她之后,他就每天都这样尽职尽责。

    红衣微微一笑:“所以……我明白公子的心思,但此事太突然,我实在不敢自己拿主意……”

    “你不想让战争尽快停止吗?”未等她说完,他便急切地问道。

    “我想。”红衣点了下头,笑意未减,解释得缓而分明,“但我和聿郸公子不同,您知道赫契王廷要做什么,所以您可以随心地去做您的安排。”她语中微顿,轻轻一喟,“但我并不知道大夏的朝廷要做什么,我不能擅作主张帮着公子做事,万一不小心扰了什么朝中大计呢?”

    换言之,她不能因为一厢情愿地想停战而反帮倒忙。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红衣循循说着,垂首一福,“公子若真觉此事可行,大可先与谨淑翁主一议。告退。”

第64章 刺杀() 
红衣言明自己的想法后,犹含笑意的面容沉冷下来,回绝的意思清楚明了。

    黑暗的寂静中,她听得一声沉重悠长的叹息:“那我……”

    “姐姐!”

    没等聿郸把话说完,一声稚嫩的唤语传过来,红衣侧过头去,曾淼阴着脸一扫聿郸,上前一拉红衣的手,抬头道:“姐姐,天很晚了。”

    “嗯。”红衣噙笑,朝他点头,复又看向聿郸。

    聿郸这才得以把方才的话说完:“那我先去问谨淑翁主的意思,若是翁主答应,你便肯随我去一趟么?”

    “公子先问了再说吧。”红衣眉头稍挑,而后笑容一松,缓和着气氛,“我就是在竹韵馆寻差事谋生罢了,这样的事,自该谨淑翁主做主。”

    他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须臾,短促一笑,却是手搭在胸前朝她一鞠躬,行了个赫契人的礼:“多谢。”

    。

    二人先后沐浴,绿袖回到房中时见红衣躺在榻上仍还未睡,便一壁继续擦着头发,一壁问她一句:“若谨淑翁主答应,你当真要跟个赫契人去祁川走一趟不成?”

    “谨淑翁主才不会答应呢。”红衣平躺着,双手枕在头下,翘着二郎腿悠悠道,“翁主又不傻,到底是藩王的女儿,必定知道这个轻重。平日里在长阳,做生意不拒赫契人算正常事,可差大队人马去祁川可就不一样了。”

    她说着发了个身,打着哈欠又道:“再说现下还有那镇抚使大人潜逃的事,禁军都尉府严查着,她不会这个时候搅混水的。”

    所以她跟聿郸那般说,就是打个太极罢了。毕竟聿郸权势皆有、她无权无势,这样直接拒绝的话,还是谨淑翁主来讲合适。

    好一会儿都未听到绿袖的回音。

    红衣目光看过去,她面对着妆台坐着,只能看到个后背。却能觉出她是愣在了那里——连手里持着的梳子都僵着未动。

    “……绿袖?”红衣唤了一句。

    “嗯?”绿袖蓦回过神,肩头微一颤,又继续梳头了。叹了口气之后,她的语气听上去很烦躁,“那镇抚使也是的,在大夏朝做官做得好好的,干什么跑到赫契去?惹出这样多的事,扰得不相干的人都不能好好做生意。”

    。

    是夜,微风渐起,拂过树叶花枝,卷起些许沙石。

    迷蒙梦乡中,有缕缕清香萦绕,温和淡雅。红衣睡得迷糊,觉得黑白交映的梦境混乱一片,好像是梦到搬家,又好像在逛集——总之就是最常见的说不清剧情的梦。

    似乎是燕儿正在一个小摊前挑着香囊,小姑娘的笑得开心,挑了半天后举起一个给她,问她:“姐姐喜不喜欢?我买给姐姐!”

    “不用啦。”红衣蹲下身,一摸她的额头,而后说……

    “将军给我买过一个一样的。”

    好像看到燕儿嘟了嘟嘴,又要说什么,她却听不到了。看着她的口型,耳中只充斥着“咣咣”声。

    红衣紧皱着眉头睁开眼,借着烛火微光,看到绿袖也正揉着眼坐起身。

    那“咣咣”声仍在继续,是有人在猛敲院文。绿袖打了个哈欠,问她:“这么晚了,谁啊?”

    “不知道啊……”红衣烦躁地一叹,忍着床气站起来,打开衣柜扯出件大氅,一边穿一边往外走,踏出房门就扬声问道,“谁啊!”

    外面持续了许久的敲门声骤然停了。

    俄尔听得一句回话:“禁军都尉府北镇抚司总旗,岳驰。”

    红衣绿袖刚走到一半,脚下狠狠一顿。

    ……三更半夜的,什么情况?!

    ……查勾结外敌的事?!

    ……她们和聿郸同行不是特意找了个武侯盯着吗?!武侯不也是你们体系内的人吗?!

    于是深吸一口气,二人皆自我安慰一句“身正不怕影子斜”,遂行上前去开门。

    “吱呀”一声之后,在月光下泛着按按色泽的飞鱼服映入眼帘,视线上移,她们看到他手中表明身份的牙牌,二人齐齐一福:“总旗大人。”

    那人面色微沉:“劳两位姑娘走一趟。”

    ……怎么就……“走一趟”?!

    二人悚然一惊,岳驰扫了眼明显她们中衣裙外只裹了大氅、所以都手上紧拽着衣襟的样子,略一颔首:“请先更衣吧。”

    红衣绿袖面面相觑,滞了一会儿,红衣阖上院门,拉着绿袖回屋去。

    如言取出衣服来穿,尽快换好后,红衣却推开了后窗。

    “……你要跑啊?!”绿袖一脸惊悚。

    “跑什么啊!”红衣嘴角抽搐地看向她,指了指窗外,“我就是想知道是不是要抓咱们问什么罪——看来不是,若不然他们肯定防着咱们跑,会差人到后窗守着的。”

    但外面没人,连只鸟都没有,安静得好像按了静音键。

    是以再出门时,二人的心情便轻松了一些,打开门随着来者离开,一边心下不断告诉自己没事的,一边又奇怪这阵仗怎么这么大!

    来请她们的人是总旗,一个总旗手下有五十人。

    ——红衣前后大致一看,自己周围差不多就有五十人了。

    可抬头眺望,街头巷尾分明还有别人排着整齐的队列打着灯四处巡视着,看服饰也是禁军。

    这样的阵仗她曾见过一次,也是在敦义坊里。那便是淮乡楼惨遭横祸那阵子,日日都是这样,数不清的禁军在坊中查案、巡视。

    他们并没有带她们出坊,进了离坊门最近的那处院子——那是坊内武侯值守的地方,有点类似于……地方派出所。

    正屋里烛火皆明,十分亮堂。

    红衣和绿袖一脸呆滞地等了一会儿,岳驰从门外走来,手里拿着张纸。

    将纸展开,他沉然问道:“这孩子,你们可认识?”

    “啊——”红衣刚一看,便叫了出来,有些不安失措地点点头,“认得,但是……怎么了?”

    “将手中画像。”岳驰一喟,将手中画像一折,“现下是骠骑将军照顾这些孤儿?”

    红衣又点点头,便见岳驰抬手叫来了手下,吩咐了一句:“速请骠骑将军。”

    却自始至终没回答她出了什么事。

    。

    席临川一袭藏蓝色常服踏进屋门的时候,虽也显有困乏,却仍目光如炬。

    “将军。”那总旗一抱拳,让出道请席临川落座,而后自己也坐下了,沉了一沉,道,“您收养的那一干孤儿里,可有个叫曾淼的?”

    席临川一滞,遂点头:“有。”

    “他伤了人。”岳驰简短道。

    红衣骤惊:“你说什么?!”

    “他伤了人,赫契权势最大的富商。”

    ……聿郸?!

    “那富商近来住在坊里的宜膳居,曾淼趁夜里来往人少溜了进去,连刺了四刀。”岳驰话语平静地阐述着,却一字字惊得红衣脑中嗡鸣,“还好房中黑暗,未刺中要害——但人尚未醒来。”

    绿袖强缓着气,不可置信地看了他好一会儿:“为何?曾淼是那一众孩子里年纪最大的,素来也算懂事。”

    “正是因为不知为何,才不得不请两位姑娘和将军来。”岳驰神色愈沉,稍缓口气,又道,“我们问了他很多遍,他除了自己的名字什么也不说,问他是谁家的孩子也不肯说——后来我们查了这一处的户籍,发现他户籍并不在此,才猜到他可能是将军收养的孩子里的。”

    红衣惊疑交加,气息微乱地看向绿袖,绿袖却也是同样的不解,见她看过来摇一摇头,大是惶惑:“怎么会……”

    席临川以手支颐,虽是越听神色便越阴沉,却是始终一语未发。岳驰说完后周遭安静了下来,他也仍未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能见他么?”

    三人皆一怔。

    “我可以问问他,是怎么回事。”席临川身形未动。

    岳驰思忖片刻,点了头:“可以,在下带将军去。”

    “等一会儿。”他又道,眼皮稍抬,看向红衣,话却仍是对岳驰说的,“可否请总旗大人先行避让,我有些话要和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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