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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谍-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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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了,怀参谋您忙吧。”
“我觉得还是核实一下比较好。”
“没有必要,谢谢怀参谋你。”中村说完便走出门去。
豆菹舫中,两名特务冲进了厨房后的小间,桌上躺着一部电台,一侧的窗户还在摆动,两个特务迅速围到窗边对着河水放了几枪,相视一点头,便双双跃入河水中。
小间外,吃饭的客人早已四处逃散,只剩下杯盘狼藉,豆菹舫所有的伙计都让赶了来。
“刚才是谁报的信?”发问的是后赶来的今井。
一时没有人说话。
“你们最好说话,否则全部抓起来。”今井拿眼睛将他们一个个扫过。
“八嘎!统统地带回去!”
一排站着的伙计中突然冲出一个人,还没跑出两步便让特务乱枪射倒在血泊中。
董旬将牙床咬得快要碎掉,那就是刚才通报的伙计,中。共。党员小孙。
第五十一章 春光()
涂老板被抓上来时腿上已经中了一枪,脸色苍白地倚倒在地上,身下,血水氤氲在一滩河中带出的污水中,变成一种奇怪的桔色。
“给我带回去!”今井冲涂老板一挥手。他知道,共。党的摊子一般不会铺太大,一座食舫,窝藏两个共。党分子互相接应,这是他们通常采取的形式,至于其他人,也许会有漏网之鱼,但没有目标和证据,很难审,放了他们,然后暗中跟踪,不失为上策。
董旬和其他一干人都矮着肩膀,低着头,他知道豆菹舫是开不下去了,不光如此,自己也在生死一线中。涂老板是他和小孙的上级,屠城后,家破人亡,自己先是跟着军统的抗日锄奸团干,随后又随团里的一名进步学生走上了这条赤色道路,再到赢得组织信任,跟着涂老板在豆菹舫设了这个据点,他知道自己随时都是命悬一线,如今这突如其来的一场变故,这个据点是要撤了,涂老板九死一生,有没有办法救他出来?他会不会扛不住把自己供出来?这个念头在他脑中一闪,但很快被压了下去,不会的,他相信革命同志。
怀瑾知道涂老板被捕,已是第二天上午。
原本抓一两个共。党不是什么新闻,传言这个共。党被捕时,发的是重庆那边得到的情报,这就有意思了。
“你们如何知晓那是重庆得来的情报?难道他招了?”怀瑾问茶水间中正将此事聊得起劲的机要秘书,此时她还不确定被捕的是谁。
“怀参谋,那情报的内容,可是关于重庆押送叶挺的路线,我们破的。”
怀瑾只觉脑中让一个响雷横穿霹过,顷刻间支离破碎,但她不能让它们就此离碎,重新拼砌完整,不留一点痕迹,“我们,如何就破了电文?”
“听说啊,这个电波我们已经盯了很长一段时间了,秘钥前几天让电讯科能人用‘频率分析’给破了,具体您还得问电讯科的人,但是这个据点很狡猾,每次我们测出电波,出动搜捕时,他就没动静了,昨天晚上,不知道是不是情况紧急,居然就让我们逮着了。”
怀瑾轻轻阖了阖眼,走出茶水间,这么说涂老板是被捕了,被捕时发的是自己提供交换的情报,他会将自己供出吗?她只觉心脏猛地一缩,浑身失去了供血,瞬时一阵冰凉,待这劲缓过来,她仔仔细细回想跟涂老板这两年打交道的始末细节,自己很小心,从未透露过夜金陵和傅秋生,也没有透露过其他同党,若是他当真将自己供了出来,日伪会追究这情报的来源以及自己给涂老板提供情报的动机,这两点都好解释,至于交换情报,那是万万不能说的,万一日伪知道他们打的埋伏已被识破,定将重新部署,但愿涂老板挺住,不要合盘说出,即便招了自己,也不要说出此次交换的情报。
又一个念头,她想到了董知瑜,万一自己被捕,她怎么办?心底最柔软的角落被什么撞击一下,痛得她几乎要流出眼泪,如果自己时日不多了,必须得见她一次,得见她一次。
回办公室找了一份掩人耳目的档案,这便驾车往鸡鸣寺赶去。
不觉已春光明媚,虽没有大暖,这阳光晒在人的头发上、皮肤上,像是要将所有阴霾都蒸腾散去,算是一点慰藉。从机要室出来,已到午饭的点,怀瑾立于问礼亭中,俯瞰亭旁的平庑碧茵,春光虽好,挽留不住,这个念头让自己吃了一惊,这等惆怅酸涩,不合时宜,不合身份。
“敢问小姐,等的是何人?”
轻轻柔柔、略带俏皮的声音,不用转身,也知道是谁。
怀瑾冲她笑了笑,又见手里捧着方食盒,“吃了吗?”
“正准备来边晒太阳边享用我的午餐,你呢,吃了吗?”
怀瑾摇了摇头。
“那正好,一起消灭,”董知瑜揭开食盒,露出几只晶莹可爱的烧麦,“刚刚在刘长兴买的。”
“先别忙吃,一会儿回去,有人问起,就说我帮叶铭添给你捎话。”
“哎哟,怀参谋,没人问,你就别做贼心虚了,我可饿了。”
“你吃吧,我跟你说说话就走,”怀瑾在亭边坐了下来,她想多享受一刻这秒的愉悦,坏消息要等到最后说才好,“你骂我是贼,我倒问你,我偷了什么?”
“你偷了……人,偷了心。”这句说完,自己脸上都微微发红起来。
怀瑾将她看了一眼,七分宠溺,三分无奈,再将目光移向亭外的风景,那春光瞬时揉进她的双眸,说不尽的旖旎,把一旁的董知瑜看得痴醉。
“瑜儿。”她忽然转回脸。
董知瑜一个呆住,“……啊?我?”
“有时我就想,如果能带着你,远离这硝烟与纷争,像一对白鸟,自由地飞,弄舞浪尖,被岁月遗忘,也不失为一种幸福。”
董知瑜顿感喉头一紧,在这明媚的春光中不合时宜地感到一阵悲凉与无奈,怔怔的,好大一会儿缓过神来,“怀瑾,那一天会到来的。”
怀瑾叹了口气,“但愿吧。”
董知瑜从未听过她叹气,从未听过她这样悲物悯人,“你……发生什么事了?”
怀瑾看着她的脸,不忍心,她多希望自己今天来只是和她谈情说爱。
“瑜儿,不管发生什么事,你要坚强,要坚持。”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已有所察觉,没必要卖关子,“你可还记得豆菹舫的涂老板?”
董知瑜头皮一阵发麻,一直以来时而清晰时而迷糊的一团猜测涌了上来,木然点点头。
“他被捕了。”
“董叔呢?”
“他,他暂时没事,我打听了,被捕的只有涂老板一人,还有一个伙计,当场毙命,”怀瑾心里觉得有些奇怪,“董叔是什么人?”
“不知道,但他们是一起的,所以担心。”
“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为何被捕?”
董知瑜垂了睫,“不知道,为什么?”
“他们是共。党。”怀瑾小声说。
“那你呢?”
“我?”
董知瑜抬起头,看进怀瑾眼中:“你是什么人?你现在危险吗?”
怀瑾看了看她,“瑜儿,我是和你一样的人,这点你不要怀疑。还记得古董商的事情吗?那时我说我有渠道,豆菹舫就是我的渠道,我和涂老板,只在必要时交换情报,仅此而已。”
董知瑜眼中不停地闪烁着,这一刻,她的心中矛盾至极。这几个月来,她做梦都想和组织联系上,如今让她找到了组织的一个据点,董叔很可能就是自己人,然而自己却并没有开心,一方面是因为同志被捕和牺牲,另一方面,涂老板被捕,就代表怀瑾陷入了危机,他会供出怀瑾吗?
再者,她一直在心里隐隐希望怀瑾也是一个双面间谍,然而此时,她说她是和自己一样的人,自己在她眼中,是军统的人,她只是军统的人吗?她的心中有些失落。
“所以,怀瑾,你现在危险了,涂老板也许会供出你,是吗?”
怀瑾沉默了片刻,“原本我不用太担心,但他被捕时,发送的情报正是我提供的。”
董知瑜一只手掩了嘴巴,手中的食盒差点落地。她想到那天在豆菹舫的事情,怀瑾哪里有去挑那菜花鲈,她分明就是和涂老板交换情报去了。
“你跟我来。”
“去哪里?”怀瑾问。
“先别问,你跟我来。”董知瑜执着道,说完便扭头往亭外走。
怀瑾顿了一会儿,跟着她一起。
董知瑜走下亭子,一路走出了西大门,还是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你去哪里?”
“你跟我来便是了。”
出了门往南,穿过成贤街,怀瑾看她像是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停住了脚步,“瑜儿。”
董知瑜也停了下来,“走啊。”
怀瑾顿了顿,继而又跟着她往前走,转进悠心坊,她从未去过董知瑜住的地方,如果自己即将被供出,刑罚和死亡在前方招手,那么选择在这样一个时刻,和她独处一会儿也不错。
从外悬的阶梯走上阁楼,打开门,董知瑜一把拉过怀瑾,关紧门,将她紧紧抱住,“我不能让你继续暴露在外面,太危险!太危险怀瑾!!”
“瑜儿!”
“在这里暂时是安全的,怀瑾,我要想办法把你送走,不,我跟你一起走,化身白鸟,去另一个世界,可好?我……”
她的话被封住,那是怀瑾颤抖的唇,颤抖得不能完成一个吻,董知瑜双手扶上她的脸,稍稍离开她,看着她的眼睛,那是两双此刻能够喷出火的眼眸,红色的火苗是愤怒,蓝色的火苗是无奈,灰色的火苗是苍凉,还有一团炽热到无色的,那是爱。
重新贴上她的唇,由轻吮到啮咬厮磨,纠缠得热烈的舌,不断升温的喘息,怀瑾一把推开她,“瑜儿……”
两颗泪滚落下来,“怀瑾,我不能看着你出去自投罗网,我不能让你离开我。”
“瑜儿,我们相信共。党一次,相信涂老板一次。这个时候,我不能消失。”
董知瑜伸手轻轻抚摸怀瑾糯湿的脸颊,“怀瑾,你别忘了‘歌阙行动’,我是你的马前卒,关键时刻,弃卒保马。”
“董知瑜,”怀瑾抓住她的手,放下,“我命令你,一切听我的指挥,这件事情,与‘歌阙行动’无关,如若涂老板真把我供出,你是挡不了的,到时只能同归于尽,这种傻事,不要说是你,换成是别人我也不会答应,你听明白没有?”
“还有,豆菹舫的其他所有人一定都在监视中,我知道你和董叔感情好,但你如果要找他,一定要小心,不要让今井抓住你的把柄。”
“今井?”
“不错,就是那日茶话会上非礼你被我制止住的今井,所以,你要格外小心,听到没?”
“嗯。”董知瑜垂下头。
“我该走了,不能耽搁太久,回去丁家桥,还能打探些进展情况。你要好好的。”怀瑾将董知瑜的头发理了理。
“怀瑾,我们都好好的。”董知瑜将她抱住,贪恋这最后一刻的温存,这一刻,不知将来还可再续。
“好。”怀瑾放开她,打开门走了出去,眼泪,一滴、一滴,太重,春风都化不开。
剩下董知瑜,木木然跌坐在床沿,顷刻痛哭出来,苍凉而无奈。
第五十二章 核桃()
疼痛是可怕的,但更为可怕的是对自己的身体被变态凌虐的想象,所以被施酷刑的犯人,通常是精神先崩溃,即便最后被放出,也会携带不同程度的精神障碍,有些可以治愈,有些,却是一辈子的创伤。
对于怀瑾来说,血肉模糊的身躯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张平素理性智慧的脸如今变得茫然,像被这个世界放弃,而变形。
这张脸仿佛还有些神智,听到了声响,竟也抬了抬眼皮,怀瑾似乎在那眼眸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她等待着,可那双眼睛却稳如一潭死水,皱也不皱,复又垂了下去。
怀瑾的心剧烈地绞了一下,这是怎样的素质,才能在身心俱残的时刻,还能稳住目光,稳住大局?
她又走回另一角的桌边,再一次翻看审讯记录,空白,到处是空白,却又似乎并不是,深深浅浅的血红浸透了纸张,在自己周围溢开。
微微阖眼,戴上耳机,录音里多是沉默,只在开头时出现几句沉稳的“你们不用费劲,我什么也不会说”,快进,播放,再快进,播放,大段的沉默,空白,夹杂着施刑人的恐吓、谩骂、狞笑。
放下耳机,怀瑾留下一句话:“继续审,”说完便大步走了出去,审讯室里的人对来视察的上级做出这种反应已经习以为常,这是一种深深的挫败感,然而他们不知道,怀瑾此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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