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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谍-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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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爱情,亲情。

    怀瑾依旧静静地守在那间黝黯的隔离室中,她知道自己已经做了全部能做的,剩下的,自从当年在城隍庙被瑜儿的一包糖炒栗子和银元救活,她就告诉自己,摒弃“听天由命”这个词,最不该放弃命运的,便是自己,然而这会儿坐在这间隔离室中,当她深信自己已经做了可以做的一切,她突然觉得,是该看造化了,真纪会不会出去找人从而败露,武田会不会严刑屈供,影佐会不会相信……所有的这一切都已经不是她能够掌控的,她坐在那里,脊背依旧端得笔直,一张沉静的脸却惨白如纸。

    刘妈果然将怀瑾被影佐“请”去的消息成功告知了叶铭添和董知瑜。三月末本是四面东风、子规桑蚕的好时节,董知瑜从医院出来,木讷讷地坐在前廊的石阶上,她知道那两个特务正在不远处盯梢她,那就让他们盯吧,她坐在那里,看着不远处两株生得肆意的洋槐花树,她的眉拧着,好似心中长草了许多不解的问题,为什么槐花如此香甜?为什么春风如此凝滞?枝头那两只鸣叫着的,是什么鸟儿?她的怀瑾,是有危险了吗?

    危险了吗?她的脑袋仿佛不灵光了,前几天那紧张的救援仿佛已将她透支殆尽,下一步该怎样?通知顾剑昌和董叔吗?她看着眼前的春光,春光明媚,却染不红她的脸颊,也醉不了她的眼眸。

    典子被架在了武田对面的刑架上,干净净的和服无辜被退至腰间,露出本不该在这里露出的一切,她的哭叫和着武田愤恨的泪水将这间本已充斥着败死之气的刑讯室重新变得生动起来,武田突然嚎叫起来,之前的刑罚都没有让他如此失态。

    “第九军的事是我泄了密!你们放了她!放了她!!”

    影佐举手示意施刑人暂停,他走到武田身边,他的内心是舒畅的,镜片后的双眸却任然寒气逼人,“为什么向第九军泄密?”

    “钱!为了钱!!”

    “当初在江湾,为什么杀死了那两个士兵?”

    “他们触犯了军纪!去城中喝酒买乐!”

    影佐背起手转身往回走,对面的施刑人拿起烧得正旺的蜡烛,倾斜着,一颗滚烫的烛油滴在典子胸前曾让武田流连忘返的某处娇柔红润上。

    “放了她!放了她!!影佐祯昭!!”武田咆哮了起来,“为什么要逼我承认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

    又一滴烛油,伴随着女人的哭叫,武田卯足了力气在刑架上挣扎着、吼叫着,竟不像是个被酷刑折磨了两天的人。

    可那一时的回光返照一般的精力毕竟是要用尽的,此时他重新耷拉着头,整个身躯仿佛被抽干了骨骼精髓,蔫蔫地挂在刑架上,他的牙床不再被咬得“咯咯”作响,有那么一瞬,他竟呜咽出声,随即又归于沉默。

    刑讯室的门再次被打开,一个特务手中捧着封电报,恭敬地放在影佐手中。

    影佐默默地将电报读完,随即抬起头,“武田君,你的母亲武田伊织女士,现在独居于宿川原的山原村,我们刚刚找到她,她很是为你骄傲呢。”

    武田的呜咽声重又响起,他想到宿川原那满地是雪的冬天,母亲的木屐踩在雪上,那声音再一次在他耳中回响,他刚出生,他的混蛋父亲就和别的女人私奔了,是母亲终生没有改嫁,一个人将他抚养成人,卖情报的钱,他基本全都寄回了家给母亲,他想在母亲有生之年好好孝敬她,如今影佐却已将毒手伸向了母亲。

    他这一生从未如此悲哀过,只因当初起了贪念,而后又一而再再而三地不知悔改,到了今日的局面何尝不是他的报应,他没有哭过,无论是扮演何种光辉的角色,他都没有哭过,如今在这间审讯室里,面对着相好的女子和自己的灵魂,他却哭得像个丧家之犬。

    “影佐,求你保我母亲安危,只告诉她我战死韬国,求你让她过一个衣食无忧的晚年。”

    “我答应你。”影佐说这句的时候,嘴唇都有些微微颤抖,只是没有人发觉。

    武田静夫的枪决在两天后实施,那是一个四月初的周日清晨,玄武城的百姓还没来得及从被将至的梅雨季微微染湿的被窝中爬起来,那一声清脆的枪响,并没有引起什么人的关注,就连枝头的麻雀,都淡漠地懒得去理,这座城曾经的枪炮声已经麻木了一切生灵。

    然而沉睡中的董知瑜却一个激灵坐起了身,她大口大口地吸着气,身上的睡衣让一场莫名的汗水浸湿,在这样一个四月的清晨,她渐渐平息了呼吸,心中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释然。

    真纪也从榻榻米上倏地惊醒,她听到董家老宅窗外那棵老榆树上的喜鹊叫声,它们叫得那么欢畅,简直就要让人忘却一切而安心地愉悦了。

    隔离室的门开了,丁家桥这座监牢的大门也开了,怀瑾架着拐走出去,刘妈带着司机在门口等她,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飘着香甜的气息,怎么,才四天而已,槐花就已经开了吗?

第八十章 线衫() 
待到洋槐花落得满地是白,影佐早赶回了佳木斯,和外相松冈洋右一起乘上前往莫斯科的火车,董知瑜家的监听终究没有发现任何疑点,真纪也没有踏出那酒楼大院半步,街头巷尾那些鬼鬼祟祟的人总算可以回去继续吃喝嫖赌,而玄武城的百姓,则捧着小筐去院里院外收槐花,一大碗槐花就着颗鸡蛋一炒,也算一道时令美味。

    怀瑾这天刚刚送走了任大夫,她的脚仍缠着支架绷带,由刘妈悉心调养着,总算从之前的磨难中渐渐恢复过来。她坐在书房中看着秘书早晨从丁家桥送来的文件纲领,房间斜对角的窗让刘妈打开了,丝丝春风夹杂着花草香气沁入鼻息,两只喜鹊在枝头孜孜不倦地斗着嘴儿,饶是有趣。

    这文件讲的是前外交部长褚民谊访晦事宜,她的心思就那么顺水推舟地落到了董知瑜身上,算起来也近十天没有再见面,她将目光移到窗外翠绿的枝头上,人啊,就是这样无常,落入险境的时候祈祷只要对方平安活着就好,可一旦危险暂时过去就又觉得各自安好是不够的,还想要看看她,看她温柔的眸,微微拧起的眉,又想摸摸她,细瘦的鼻,薄嫩的唇,还想听她说说话,柔而细娑的声音,浅浅轻巧的笑……

    浅浅……轻巧的笑……这么想着,却好像这笑声就已经在耳畔回响,怀瑾将目光收回,正要嘲笑一下自己不靠谱的幻听,却迎上门边一张梨涡浅笑。

    怀瑾往后靠在椅背上,看着门边的人儿,殊不知自己此刻脸上绽出的笑意有多温柔醉人。

    “怀参谋~”董知瑜轻且脆地唤了一声。

    “刘妈让你买通了?她可一向衷心负责的。”怀瑾这么说着,嘴角却不觉扬了上去。

    “刘妈啊,是买不通的,可她有眼力见儿。”

    “她有什么眼力见儿了?”怀瑾站起身。

    “唉,你坐着,”董知瑜这才走进屋里,“她呀,知道你想见谁。”这最后一声,轻得让人都差点听不到。

    怀瑾轻轻笑了,看着门边的人儿在这书房中的清晨向自己走来,春晖本娇媚,透过树影和窗便柔蓄了许多,白绒绒的一层,将她裹着,像一支待放的梨花。

    她抬头看着她,迎着彼此的目光,那里有着太多的问题和情绪:你好吗?他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受苦了吧?可想我?好想你,谢谢你,可以活着再见到你,真好。

    可是她们又什么都说不出,只将彼此看着,这片刻寂静让董知瑜的心跳乱了节拍,她觉得自己仿佛就要醉在怀瑾那对皓月般的眼眸中,她的眸为什么那么好看,敛着自己的心神,让人欣喜,让人娇怯,她不由垂下睫。

    “你来了。”怀瑾却在她垂睫的瞬间,偏偏握上她的手,纤细的手腕上,缠着一截红绳和一只白润的小玉羊。

    “嗯……”董知瑜脸上飞上一抹红,又很快退了下去,“你的脚……?”奇怪,刚才的伶牙俐齿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刚才任大夫来过,说再有两周就可以拆支架了。”

    “那可挺快……怀瑾,我听说影佐对你是客气的,是这样吗?”

    “他确实不曾刁难我,你放心。”

    正说着,楼梯上传来刘妈的脚步声,随即便听她问道:“怀参谋,我去买菜了,董小姐今天可留下吃午饭?”

    董知瑜愣了一愣,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你今天还有其他事吗?不如留下来?”怀瑾问道。

    “嗯……”董知瑜点点头。

    “刘妈,只管买些新鲜的鱼虾、蔬菜,董小姐爱吃河鲜。”

    “嗳,好嘞,那我先出去了。”刘妈应道。

    脚步声又逐渐远去,董知瑜将脖子一缩,甜蜜蜜地笑着,“你怎知我爱吃河鲜?”

    “我算算,一共跟你吃过三次饭,猜的。”

    才三顿饭就猜出自己爱吃河鲜,那她是不是早把自己看透了,想到这里,董知瑜不觉微微撅起嘴唇。

    “怎么?猜错了?”怀瑾不禁哑笑。

    “怎么会错,准准的,怀参谋,”不知为何,董知瑜爱拿这个头衔揶揄她,可旁人不知,最后大抵逗弄着自己,每说一声“怀参谋”,自己的心也跟着错跳一拍,稳了稳,眼中一闪,“对了,”说着低头从挎包里拿出一方包得精巧的物件,“给你的。”

    怀瑾看着她,有些惊喜,随即接了过来,牛皮纸里面感觉是件软软的东西,仔细打开,一抹清新的湖水蓝,那是一件线衫。

    将那线衫展开,大大方方的针法,只在领口别出心裁多钩织出两小截襟带。

    “你钩的?”

    “嗯,试试看,是否合身。”

    “好。”

    怀瑾本穿着件白衬衫和米驼色羊毛开衫,这便动手去解身上那件开衫的纽扣,纽扣煞是精致,拿同色同料的羊毛线裹着,在怀瑾的修长柔荑中渐次绽开,一颗,一颗……

    从颈下的雅致纤细往下,开衫渐渐紧绷,下一颗纽扣轻轻一拨便倏地弹开,董知瑜看着那粒扣子,好美。

    怀瑾似是感觉到空气中那一蹙轻叹,停了手,时间也停滞了。

    “我……去里边儿换好了给你看。”她指了指对面的盥洗室,声音微微喑哑。

    “呃……好……”董知瑜答应着,却不曾挪动,她站在那张书桌台唯一的出口处。

    “瑜儿……”怀瑾这一声,不知所谓。

    空气中弥漫撕扯着一丝丝不曾有的曼妙感觉,不,也许曾经有过一次,可却让残酷现实勾起的悲痛唤醒,这一次,却好像醒不过来,不,是不想让它醒来,将会怎样?

    董知瑜的手什么时候移到怀瑾身上,移到下一颗纽扣上,轻轻一拨……

    她的手莫名地微微发起抖来。

    随即,自己的手便被一种微温轻轻裹住,那是怀瑾的手,接着,她的腰肢也被一种微温揽住,那是怀瑾的另一只手臂。

    她的手继续往下,去解那些剩下的扣子,不知是谁的手带着谁的。

    直到最后一颗被解开,董知瑜弯下腰,将自己的唇贴上怀瑾的,七颗纽扣已将那曼妙感觉累积推向皮肤末梢,推向魂魄深处,曼妙升腾成了一把温火,在身体里深入浅出。

    唇齿间又萦绕着久违的香甜,她的舌裹住她的,由轻轻吸吮变为冲动的裹噬,脑中一阵阵电流漾过,整个世界都被抛之身后,她们的唇因着这冲动而无法抑制地颤抖着,唇齿撕扯间,董知瑜褪去了怀瑾身上那件开衫,她的手不知该放向何处,她有一种疯狂的冲动,那冲动此刻就像一种本能一样支使着她,她想要继续去解开那件白衬衫的纽扣。

    而怀瑾揽着董知瑜腰肢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越过春衫的短襟,抚在她裸。露的后腰皮肤上,仿佛也是一种本能,她轻而迷乱地抚着那寸寸柔肤。

    微温的手指,渐而升温的皮肤……那股冲动终究赢了羞怯和理智,董知瑜的唇轻颤着滑向怀瑾的侧脸,滑向她的耳际……

    她在她的耳边不可扼制地呼出一口气,本是轻而柔,却在怀瑾的耳中放大成燃着的气流,她玉葱似的手指掠过怀瑾修长的颈,掠过她雅致的锁骨,落到领口的第一粒纽扣上。

    怀瑾将她揽得更紧,她不知自己怎么了,这一切都超越了自己的认知和控制,她不知道自己想要怎样,是想让手中的那一片柔滑嵌进自己的身体,与自己合二为一,是想让自己的身体融化在耳边燃着的气流中,与之共舞,是想化身两只自由的白鸟,掠过无数的岛屿与湖滨,于浪尖追逐缠绵……

    可她们终不是两只自由的白鸟,尚不是。

    “瑜儿……”她捉住董知瑜的手,平复了一下呼吸,“瑜儿,让我试试这线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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