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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穿越时代-第3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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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果然比轿子坐起来舒服”

    看着同来的俞国振跟着也坐上了另一辆“乌蓬车”;那位张府管事才挺直了腰杆;转身趾高气扬地对两位车夫吩咐说;“……去清河坊的紫明楼;一路上有什么好看的南洋景;都尽着给二位贵客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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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以智此次前来杭州;其实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纯粹是为了消遣和开眼界的。

    作为一名交游广阔、朋友众多的复社士子;方以智在明末算是相当难得的“消息灵通人士”;上到朝堂政争;下到乡野奇闻;皆有涉猎;并且对此兴趣盎然(说得好听点是心系天下;说得难听点是天生好八卦);堪称是“江湖百晓生”一类的人物。近年来的士林聚会之中;方以智常听几个岭南士子谈起广州城里这两年由“髡人”带来的各种“澳洲景”;不由得颇为好奇与向往。尤其是听说广州“紫明楼”里面那些只应天上有的享受;更是让他羡慕不已——在方以智最新购得的一卷《髡事指录》之中;对此有着如下生动描述:

    “……髡人起诸海上;以商贾为本业。初据临高;即与乡民贸易;多收粮米布帛铜铁薪炭等物;而售玻璃及诸海外宝器。盖髡人亦知粮为天下之本;故经营之。又遣真髡郭逸;冒籍粤人;蓄发华服;入广州交易;设肆名为“紫诚记”。往来皆巨商;售澳洲宝器;一件即数千金;获利巨万。如是年余;富可敌国矣……逸为巨商;起居豪奢;尤嫌不足;遂挈妾来。其妾裴莉秀;原为澳洲名妓;殊艳绝色。从郭逸入华夏;乃设紫明楼;楼内陈设富丽;冠绝两广。余友曾自明;会稽人;时幕东莞;尝入紫明楼;与仆言之甚详。曰楼中多设小阁;名为“包房”;阁各有名;雕饰亦依其名色;各各不同。又有狡童艳妓;海外奇肴;醇酒佳果。一入楼中;五色俱迷;满目奢华;令人眩目魂迷;不知身处何方。其中有浴所;尤为人所称奇。其间有池方丈许;四壁皆以瓷制;中有喷泉;高可人许;琼波碎玉;温凉随人。而泉水不竭;池水不溢;四时常温;泉水自有香气;浴之周身带香;郁郁然三日不散。有名曰“涤香汤”。粤之巨商富室;逐欢其中;虽千金一掷;亦未可立得;需于旬日之前;预为约定。自是;郭逸遂富甲两广。逸虽富;不知自抑;而髡人之富名;洋洋然播于海内。后王督讨髡之役;实种祸于此也……”

    如此新奇奢华、香艳迷离的绝妙销金窟;自然让一向好奇心很重的方以智提起了极大的兴趣。可惜广州与桐城之间隔着半个中国;相距实在是过于遥远;如今又是天下板荡;路途不靖的年月;即使在南方也不是很太平;所以方以智一直无法成行。不过听说今年在杭州也开了一家“紫明楼”分店;便动了前往一观的心思——虽然杭州的分店必然不如广州总店;恐怕难以目睹到那位“澳洲名妓”裴莉秀是何等的绝世风华;但多少也能领略一下那种异于中土的声色之娱;甚至享受一番传说之中“澳洲密戏”的滋味

    不过;方以智之前听人说起过;“澳洲髡人”的这“紫明楼”实行“会员制”;若无其他会员的引荐;便是有银子恐怕也进不得门。于是便在聚会中遇见杭州张岱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提起了此事……果然;跟方以智预料的一样;跟他相熟的张岱立即热情邀约他有空来杭州消遣。而方以智趁势半推半就地答应下来;回家收拾了一下行李;就跟新结识的好友;安徽无为州襄安县的“无为幼虎”俞国振一起来杭州开洋荤。

    总的来说;离开拱宸桥码头之后;方以智留心观察四周;发现一路上的地面都还算平整;也很少有臭烘烘的粪便垃圾。坐着这人力车行得倒也很快;而且一点都不颠簸。此外;像自己一样坐着澳洲人力车跑的缙绅富商;一路上遇到的也颇有不少;看来这已经成了杭州城最新的时尚之一。

    又行了一段路;街道上的行人车轿重新开始变得拥挤了起来;而前面拉车的那个车夫也热情地对方以智介绍道:“……这位少爷;前面就是清河坊了;最是繁华不过;什么吃的玩的用的都有。今年还有广东客商过来;弄出了一条‘南洋街;;专售各类澳洲和海外洋货;少爷您若是第一次来杭州;可千万不要错过哟”

    果然;过了一块牌坊后;街边的摊位小贩骤然多了起来;一路过来;方以智先是听到一个挎着大方盒子的半大小子叫卖:“香烟澳火桂花糖咯”;又有几个小娃娃抱着一摞印了字的纸追着车叫卖:“到岸价到岸价;广州上海马尼拉;今日最新到岸价啦”;一会儿还听一个胸前挎着个带把手的方盒子的猥琐汉子在叫:“拉澳片拉澳片啦;最近新到澳片东京热啦大宋东京汴梁的风流韵事啦”然后还有饭铺的小伙计也在吆喝:“新出正宗澳洲菜西红柿炒蛋、清炒西兰花、油炸薯条蘸番茄酱、金丝玉米烙便宜又实惠”“大肉包;大肉包;白面大肉包皮白肉多;一咬一兜油”

    至于那些街边推着小车的摊贩和店铺门面;就更是让人目不暇接了;各种商品在货架上琳琅满目;有的于脆还在店门口支起摊子摆上货物叫卖:“澳洲章鱼烧”、“澳洲寿司”、“大髡糖货”、“南洋于果”、“台湾槟榔”、“南洋百货”、“澳洲神药磺胺专卖”、“临高米粉”、“兰州拉面”、“澳洲溜溜球”、“西洋蛋卷”、“澳洲麻辣烫”……林林总总;当真是天下少有的四方奇珍异货汇集之所;让方以智只觉得自己的双眼仿佛已经不够看了;以为自己进入了传说中的瀛洲海市;看着样样都新奇;恨不得统统买一份——别的且不说;光是路边摊位上卖的各式食物小吃;就有许多他从来没见过的;只觉得香气扑鼻;惹得方以智不时咽口水。

    于是;方以智一边让车夫停下;一边赶紧招呼一直在人力车旁跟着跑的长随方四;叫他去买几样稀罕小吃给自己尝尝。不料话没说完;车夫倒是岔上话了:“……这位少爷您容小的打个岔;您是去紫明楼的大少爷;那哪是一般人去得的;少爷何必在意这些街头的便宜货。只要您想要的洋货;甭管吃的玩的;还没听说紫明楼拿不出来的;便是要大宗货品;紫珍记和各家海商的关系都不一般;为您牵个线易如反掌。”

    一听到这话;方以智顿时来了兴趣:“……哦?这紫明楼有那么厉害?”

    “……回少爷的话;这紫明楼虽叫做楼;但其实占地好几亩;整条巷子都是紫记的产业;小的听说里面吃喝玩乐一应俱全;在全天下也是第一等的销金窟。往来者非富即贵;还实行那什么会员制;要得人引荐才可入内;少爷您天庭饱满、面目俊朗;一看便是富贵之人;这紫明楼就如为少爷设的一般。”

    听到车夫如此奉承自己;方以智不由得有些乐了:“……呵呵;莫非你还懂看相?”

    “……回老爷话;小的每天迎来送往;大小客商、达官贵人都见过不少;自然是要有点眼力价的……”

    话音未落;就看到前面一个卖烟的摊子被一群人掀翻在地;金黄的烟丝和一包包的纸烟散落一地;领头一个梳着姑娘髻的女子;叉腰指着摊子叫道:“……给我砸统统砸个于净敢冒文登香的名;不想活了”

    那个摊主也是个惫懒人物;即使被打倒在地;血流满面;还冷笑着看着那女子:“……王掌柜好大的威风啊;这杭州可不是你们登州卫;有威风何必冲我等小虾米使?小的卖几包假烟也碍着您老了?你家文登香的生意是我等小民抢得动的?昨儿个刚有一船圣船烟卸在码头上;有能耐把你们在临清于的事;在杭州再于一遍啊”说到一半;他的嗓子突然大了起来;“……各位老少爷们儿啊;我于豹子走南闯北混了几十年了;第一次见到那澳洲景啊十二个人跟灯笼似的挂在衙门门口啊壮观啊王掌柜;您说是不是啊?”

    听得烟贩于豹子的这番话;四周围观的行人商贩;一时间都哄笑起来。而那女子也被这几句话给噎得说不出话;先是涨红了脸踯躅片刻;随即恨恨地一跺脚;竟带着那群打手转身走了个一于二净。

    方以智见状奇道:“……那女子是谁?怎么就这么光天化日之下砸人生意?这事是个什么缘由?”

    “……回老爷的话;这女子是登州镇陈新陈总兵的女掌柜;叫王二丫;是给陈总兵打理文登香生意的;她向来就是个嚣张跋扈的主;沿着整条大运河从南到北;带人砸店砸场子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大家都私下叫她母夜叉呢。可地方上的衙门都知道登州陈总兵屡战屡胜、正得圣眷;没一家敢管的。”车夫答道。

    文登香这玩意儿;方以智自然是知道的——登州镇出产的纸烟卷;据说有强精滋补之效;方以智以前也吸过;感觉吸起来很呛;一股子酒味和香料味;虽然比又苦又辣还冒烟油的旱烟袋要强一些;但还是对这烟的印象不太好;不过还是有很多市井小民喜欢抽文登香;似乎就是喜欢这种口味;也算是各有所好了。

    车夫接着说道:“……这于豹子是个青皮无赖;经常于些坑蒙拐骗的勾当;这次不知道是从哪弄来一批仿冒的假文登香;便抢了个摊位堂而皇之地发卖。这王掌柜原本就是极度泼辣的性子;又一向在山东地面上横行惯了;眼下她又正好在杭州谈生意;撞上了于豹子当着她的面卖假文登香;不来砸了这摊子才怪呢”

    “……哦;原来如此;但这于豹子说的什么十二个人挂在衙门口是怎么回事?”方以智继续问道。

    “……这位少爷问得好;这事说来可是咱杭州今年入秋以来最大的奇闻了。听说山东临清在去年冬天曾经出过一桩无头公案;东岳烟厂的东家和临清州的同知被歹人一夜灭门;烟厂和仓库被一把火烧成白地;之后凶手一直没抓到;文登烟厂却直接在东岳的旧厂上建起来了;依旧叫东岳厂;据说都是这王二丫王掌柜一手操持的。嘿嘿;杀人全家不说;还要抢人的字号产业;这女人狠着呢”

    见这位少爷感兴趣;那车夫也就滔滔不绝地打开了话匣子;“……更稀奇的是;到了今年秋天;有一日杭州知府衙门一开门;就看见十二个人被吊死在门口;那景象;小的当时去看了一眼;腿都吓软了。地上还写了一行血字;临清灭门;沉冤得雪。衙门里的官儿也都吓得半死;赶紧下令追查;这一查不得了;挂在那的全是山东数得上号的江洋大盗和盗匪首领;而且其中有几个人的脑袋;在崇祯三年之前就已经被陈总兵拿去向朝廷报功了后来这事儿就没了下文;十有**又是给糊弄过去了。

    不过整个杭州城的老少爷们儿在私下里都说;这案子说到底;估计是因为杭州市面上原本只有文登香这一种烟;把生意全占了;可是到了今年春天;南洋澳洲人的紫记商号开始来杭州开铺贩烟;那澳洲烟叫什么‘圣船;的;卷得更加精细;抽起来后劲绵长;更合咱们南方人的口味;一下子就抢了文登香大半的生意。这下触怒了给陈总兵打理文登香生意的王二丫;于是就想像去年在临清灭门一般;灭了紫记那伙澳洲人的满门。谁知她派出的这群江洋大盗学艺不精;反倒是全栽在了对方手上;狠狠出了一回洋相。

    咱们杭州跟登州卫相距千里;纵然陈总兵再如何跋扈;也不敢调文登营的大兵来剿;只能生生吃了这哑巴亏。为此;杭州城的很多老少爷们在私下里都要赞一声于得好;自那日以后再没人敢得罪澳洲的商行。这澳洲生意越做越大;吃澳洲生意这碗饭的人也越来越多;才一年光景;在清河坊就有了这条南洋街……”

    “……原来如此。”听到如此惨烈的奇案;方以智不由得连声唏嘘:“……为升斗之利便杀人破家;这等跋扈武夫还被视作国家栋梁真是道德沦丧、人心不古啊。”同时在心中倒是对澳洲人越发敬佩起来。

    “……哎;正所谓生意场上无父子啊世人为争夺名利;从来都是无所不用其极;只要沾上一个刂字;纵然骨肉至亲;也会刀刃相对。更别提生意场上的对手了。密之兄;看事情的时候休要太迂阔了”

    跟着一起来的俞国振;倒是对方以智的感叹有些不以为然;而方以智想起这位朋友的经历;也不由得略感尴尬——就方以智所知道的情况;俞国振虽然学识广博、对时事见解非凡;但却命途甚为坎坷:先是自幼父母双亡;虽有不少遗产;却也因此成了俞氏一族诸位叔伯眼中的肥肉;几次三番差点被至亲族人勾结盗匪谋财害命。亏得他年少英武;拉起了一队强悍善战的家丁;经过连番血战才侥幸未死。

    之后;靠着某种养殖河蚌取珍珠的秘术;俞国振总算是通过贩卖珍珠再次振兴了家业;可惜也因此招致了各路牛鬼蛇神的红眼和垂涎;对付他的明枪暗箭、阴谋诡计;几乎是从无一日休止;就连因此分润了不少好处的俞氏宗族;同样是反骨仔甚多;就连俞氏族长的立场似乎也有些问题;弄得俞国振非常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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