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后训帝-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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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老相爷，这等事奴才就不知道了！”洪安轻摇了摇头，看见秦风脸上隐隐的不安，洪安笑道：“不过，怎么说也是个大喜事吧！”多少人家的姑娘可是争着抢着想入宫呢：“秦老爷子如此受到圣上的眷恩，真是羡煞旁人。”
“呵呵——”秦风只能笑了笑！真是眷恩吗？自家女儿是什么样的，他这个当爹的还不清楚吗？舞衣生性恬淡，怎能适合那种勾心斗角的宫廷？
他秦风这辈子，唯一的骄傲不是坐到如今这个丞相的位置，而是有了秦舞衣这么一个聪颖贴心的女儿，有女如厮，他秦风此生足以！
正想着，门口马车至。
洪安自然也发现了那归来的马车，两道身影，一桃红一淡青，从马车上下来，淡青色的人儿快步而不失仪态地走进门，桃红色的身影则显得步伐有些乱……洪安眯起眼睛，细细地望着由远而今的身影，心里默想到：这秦姑娘倒也生得明眸皓齿，娇小玲珑的身段虽然不及后宫那些贵人们，但是胜在年轻朝气……
“咳咳——”见人已来到主厅，洪安再喝一口茶润了润喉，起身，打开圣旨：“秦家舞衣接旨——”
“民女舞衣接旨——”秦舞衣双膝跪地，叩首接旨！
洪安一愣，嘴巴忘了合上，怔怔地看着那名应声的青衣女子，再看看跪在青衣女子身后的红衣姑娘，最后再看看手中的圣旨……他，他看错了吗？还是皇上爷搞错了？还是秦府有别的小姐？
“洪公公！”跪在地上久久的没听到声音的秦风抬头，就看见洪安那一脸傻掉的样子，让他心里也一阵苦笑，所以他说舞衣不适合那佳丽云集的后宫啊——怎奈，怎奈圣旨已下啊！
“奉，奉天承运，皇帝诏谕，朕闻秦氏女舞衣，少而婉顺，长而贤明，行合礼经，蕙质兰心，德才兼备，故宜令所司，纳为贵人，择日入宫……钦此！”抑制下心头的震惊，好不容易才把圣旨读完，眼睛还是带着不确信地看着地上的人：“秦小姐领旨吧！”
“民女……叩谢圣恩！”秦舞衣咬了咬下唇，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可是却无法阻止那阵阵从地板上不断渗上的寒意，让她伸出去的接旨的手都颤抖了。明明已经是春至，为何还会如此寒冷！
洪安看着她那颤抖的手臂，心想：这从天而降的圣恩，让秦小姐都高兴得激动了吧，肯定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如此幸运……
别说她不敢置信，他自己也不敢置信！洪安在心里嘀咕着，又偷瞄了瞄那张……呃，其貌不扬，没错就是其貌不扬，算不上丑，但是平凡，平凡得放进那后宫之中连棵草都不算，更别说是朵花了……呸呸呸，他怎么能这么想！洪安在心里掴了自己几巴掌，不管秦家小姐怎么样，入宫后就是他的半个主子了，轮不到他来评价。
“咳咳！相爷，夫人，小姐恭喜恭喜啊！”这些客套的场面话还是得讲，洪安抱拳向众人道喜：“既然旨意已经送到，那奴才就先告辞了！”临走前，洪安又忍不住看了接旨后就一直安静无言的秦舞衣……他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这道圣旨皇上爷为什么心情会不好了……
想到此，洪安不自觉为秦舞衣感到同情……看皇上爷那态度，这秦舞衣入宫后怕也是个不得宠的吧！一个不得宠的女人，呆在宫里，不过是虚耗年华罢了！

006：女人不弱

送走洪安回到主厅，就看见女儿手里抓着圣旨怔怔发呆的场景！
“舞衣！”
“爹……”秦舞衣回过神，看着父亲脸上的关心，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我，我没事！”
“舞衣——”秦老夫人却是已经忍不住泪落：“这怎么办才好，这要怎么办才好啊？老爷，你快想想办法，舞衣她……她怎么能进宫啊！”一入宫门深似海啊！那座埋葬了多少女子年华的宫廷，眼下也要将她的宝贝女儿吞入了！
“娘！”秦舞衣连忙把手中的圣旨随手往桌上一放，搂过母亲，安慰道：“娘，没事的，舞衣没事！”其实，此刻她的心比谁都乱，但她知道一向疼爱自己的爹娘心里也是不好受。
“舞衣！”秦风看着如此懂事贴心的女儿，更是难忍心酸，老眼竟也泛了红！如果可以阻止他当然会阻止……但是，圣意难违啊！那是圣旨，是皇上说的话，君无戏言！
“爹，娘……”秦舞衣心口泛酸，泛痛，看着爹娘因为自己如此担忧，她心里更难受了几分！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容世，不合流。天下大流，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经地义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是理所当然。别人家的闺女到她这年纪，早都已经是孩子的娘了，若是到了她这年纪还未出阁，那会让父母觉得脸上无光，觉得羞耻！
但是爹娘包容了她的一切，包括包容了她那些在世人看来怪诞甚至是惊世的想法，甚至还支持她：她认为这世间对女子不公，对女子的束缚太重，将女子的天性全部泯灭，让女人只能成为倚靠男人才能存活的弱者！女人真弱吗？
不，女人如水！可以如小湖一样轻泛碧波，也可以如汪洋卷起惊涛骇浪。女人，本就是柔而不弱！
妻子只要犯了《七出》之一，丈夫就可以毫不留情地将其扫地出门，而反过来，丈夫即便将《七出》中所有的戒律都犯过几次，甚至是八出，十出，妻子也只能默默承受……
这太不公平了！
她认为，若是为她夫者，必是能知她，懂她，接受她给予她平等相待的男子！只是……这世间男子又有谁能接受她这种惊世的念头？早看多了这世间的男女不公之事，对于婚嫁她早没任何憧憬了，甚至……有了一辈子不嫁的念头。
所以，对于数年前的那个“此女无颜”之论，她甚至在心里有些隐隐感谢，多亏了那一番话，让她能逍遥至今。
爹娘能包容她这般任性的行为，但是世人并不能理解，甚至会给予嘲讽。这些年来，尽管爹娘已经尽力将她保护起来不让她受到那些流言碎语的伤害，但她还是都听说了，外边人将她说得多难听，其实她并不在意，真的不在意，浮浮一世只有数十年，若还得那般顾着旁人的眼光而活，那未免太累了；她可以不在意，并不代表说家人都不在意……有几次看着娘因为外面的那些话而默默拭泪，让她这个当女儿的自愧不已……
秦舞衣看着那道橙黄的圣旨……入宫呵……
她觉得双臂阵阵抽痛，像鸟儿被断翅的痛，她好像已经看到那巍峨的红色高墙挡在自己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挡住了那远方的风景……
这种于其他女子而言是天降的恩宠，对她而言却是一种近乎毁灭的灾难！这若是让朝堂上那天之骄子知道，怕是要治一个蔑视君威之罪了！
“舞衣，爹去觐见太后……”秦风不舍地看着女儿：“爹去求太后，让太后劝皇上收回旨意！”如果能改变，就算要他拉下这张老脸去求人，他也愿意。
秦舞衣看着已经生出银丝的父亲，想到自己活到这般年纪，居然还让两位老人家如此操心，更觉不孝。她轻摇了摇头：“爹！您应该比女儿更清楚，那是圣旨，圣意不可违！”
她只是不懂，那个急万千权势于一身的男子，怎么会注意都她这个渺小的存在，甚至发下了这种惊人的旨意！这个疑问没人回答她……那个坐拥江山美人的男子，应当是一个几乎能让天下芳心尽倾于他的男子，他可以拥有后宫佳丽三千人，他可以享尽美人在怀，佳人在侧的左拥右抱，却注定会让爱上他的女人心碎一地，含泪一生，直到最后心死了，也不痛了，然后麻木地在那座高墙围砌的冰冷的后宫中，日复一日地重复看着日出日落……
那样的日子，不是她所想要的！
秦舞衣咬着唇，眼底闪过抗拒，凭什么……凭什么他一纸文书就决定她的一生！
难道真的已经是绝路了？秦舞衣眼底带着倔强的神采，她不会屈服的，天无绝人之路，只在于能不能寻出那条隐在绝路里的出路罢了！

007：笨女人么？

秦家小姐即将被招入宫的消息不胫而走，经过一夜，整个京都的百姓都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但所有人都不相信，以为这不过是无聊人士故意放出来的流言，所以大家仍旧说着秦府无颜女，仍旧以此为茶余饭后的共同话题，街头的打油诗也没有停！一切都没有变，甚至还多了个新鲜的可讨论的话题：就凭那无颜女，怎么可能进宫？
直到“闹春”的前五天，一道皇家公告如同一记闷雷砸在了众人身上——秦家小姐于“闹春”后的耀历三月十五入宫为贵人！
所有人惊了，呆了，愣了，傻了……还以为是自己耳朵出问题听错了，以为是自己眼睛有毛病看错了……总之，反应千千万，但是有一点共通的就是：惊骇！
这日子都定下来了，还能有假吗！
无颜之评还是当年出自皇上之口，谁会想到在多年后的今日，皇上居然会纳这无颜女进宫，难道这无颜女有什么过人之处！不过，大家可没心情去研究秦舞衣有什么过人之处，所有人都开始有些惴惴不安了，想到以前自己拿秦舞衣开涮的事，立即担心得坐立难安——如果秦舞衣真入宫了，那他们可就是对皇室成员不敬，这……这罪可大了！
一时间，京都的百姓都沉默了不少，没人敢再议论秦家无颜女，即使是有说也是称为秦家小姐，有议也是议秦家小姐即入宫之事。一些还不懂事的小娃儿还想继续念着那首打油诗，才刚念一字，就直接被娘亲捂住嘴巴拖回了家里……
“呵呵——看来我‘入宫’之事，让京都百姓们的‘乐趣’少了不少呀！”秦舞衣一袭淡黄色的春裳，外罩着白色的薄披风，娥眉淡扫，粉腮轻扑，红唇带着淡淡的笑，听着贴身丫鬟从方才到现在一直喋喋不停地对她说着京都百姓的反应。
“哼！”小喜儿得意地笑道：“这下看他们还敢不敢乱说！”她最讨厌那些人了，总是说小姐的坏话。每次她去外面买东西，听到那些话，总是忍不住会跟对方吵上一架！这些年来，这吵架的功力也涨了不少。
秦舞衣看着她那张毫不掩饰情绪的脸，不由笑开了：“你呦——别太得理不饶人”
“哪有！”小喜儿眉开眼笑地想着今天出门时看到那些人脸上的神情，那些平日里说小姐坏话说得凶的家伙，嘴巴像被封了一样，那样子特解气：“小姐……你不高兴么？”小喜儿看见主子又安静下来，连忙也停止自己得意的笑声。
秦舞衣摇了摇头，淡淡的愁绪却又再次涌上眉头……“闹春”后三月十五……没剩几天了，而她却依旧束手无策，难道她只能屈服吗？难道她真的就只能在那幽深的高墙之内度过余生？
她不甘啊！但……她却无力抗拒，抗拒会给家里带来灭顶般的灾难！
“那个男人讨厌什么样的女人呢？”秦舞衣喃喃自问，若是必须要进宫，那她也不想同那个男人有任何的纠缠。如果非得进入那高墙之内，那她只求能在里边拥有自己的一方静地，可以保持自己清明的身心，这样子或许有那么一天，那个男人大赦后宫，将未经临幸的女子送出宫……这种事并不是没有先例。这是她这些天来所想到的唯一的办法了！
秦舞衣苦笑，最终，她还是得拿自己的一生去赌那个不确定的可能……要保存这个可能的可能性，她就必须先从那后宫的争斗中脱身，而要脱身的唯一的办法，就是让那个男人不注意到她，甚至是厌恶她。但这个厌恶又得把握好度，让他厌恶她却又不能迁怒于她，然后自动疏远她，直到忘记有她这号人物。
“笨女人啊！”小喜儿以为舞衣是在问自己：“男人肯定都不喜欢笨女人的！但是小姐这么聪明，一定会被皇上喜欢的！”
“笨女人……”秦舞衣自喃着：“笨女人么？”慢慢地，她的红唇扬起，露出了这些天来最为真心的一抹笑！
她想……她知道要怎么做了！
“小姐，你终于笑了！”小喜儿脸上喜色难掩，好像舞衣的笑也是她最开心的事！
“恩？”秦舞衣见她那样子，笑道：“怎么？难道我这几天都没笑吗？”
“不是……”小喜儿摇了摇头，又想了想：“但是……不同！前几天小姐的笑……恩……不是真开心！”勉勉强强总算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小喜儿有些懊恼自己这笨脑袋，怎么连句话都不能说好。
秦舞衣一怔，伸手抚上自己唇上的笑……她还以为自己已经把心中的纷乱掩饰得很好，没想到连小喜儿都觉察到她不宁的心神了，更别说爹娘了，这些天，两老肯定为她担了不少心！
“喜儿，走吧！”秦舞衣起身：“随我去向爹娘请安下！”
能继续呆在家里陪两位老人家的时间不多了，该好好珍惜，好好孝顺二老。这些年来，她给两个老人家可没少制造烦恼，眼下要才出嫁了，怎能再让两位老人家担心着送她出门！
至少，要让他们放心，安心！
不过是一座金丝牢笼，总有一天，她一定会飞出！
她的梦想，不会就因为这么一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