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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室重生记-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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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个‘点素早惊梅’!”底下一片叫好之声,“妙极!妙极!”
他又行几步,跟着步步念道:,烟含作赋台。河鱼未上冻,江蛰已闻雷。美人宵梦著,金屏曙不开。无缘一启齿,空酌万年杯。”1
随着他一句句诗念出来,一时群情激扬,赞颂之声,不绝于耳。他望过来遥遥一笑,李明微点头致意,搁下了酒杯。
却听身旁一声轻笑,她微一侧目,便听他道:“诗是好诗,可惜其人空伪。”
此言倒解释了吴臣毅日后的境遇。
吴臣毅生于书香世家,其祖父供职于翰林院,父亲亦翰林院编修。他自己更是少有才名,十二中秀才,十四中举人,因祖母病故守孝三年,十九科考,一举中第,不过未至三元,其后更是不得重用,时人引为憾事,他自己也才真正有了“空酌万年杯”之实。
而今他一番风顺,却辗转说愁,只是仿效先人罢了。文章做得好,偏巧皇帝不喜其空泛,李明微垂了下眼,淡道:“少年人心性,大抵都有些为赋新词强说愁,待经些事故,也便成熟了。”
她不自觉为他开脱了一些,皇帝淡笑未语,只去看场中其他人,正听他们说道“吴公子之才,必定金榜题名,位列三元”,又牵扯到某人必中、某人心怀大志言言。
皇帝权且一笑,低声道:“此处十之七八是参与了今春科举之人,你且细心瞧着。”
她未以有异,只恍然明了春闱放榜在即,他是来亲眼瞧瞧他的门生,竟点点头,留心瞧了。
区区二十几人,就集千姿百态,言谈热切的,寡言少语的,乐好交游的,清高孤僻的,以至阿谀奉承、嗤之以鼻的,应有尽有。
如此看来,当中不卑不亢的几人也就格外惹眼,气度超然。
她揣测皇帝心性,约莫这样的人日后才大有可为。
一首诗热议完,时候也就差不多了,诗社的重头戏也便抛了出来——诛人联句成诗,一较高下。
除入门所得词赋到入社所得诗词尔然的一两篇惊艳之作,此处是全社的精华所在,一诗流出,常有洛阳纸贵之势。
李明微仅得一句,她倒不忍相负,联得一句“虚空度鸿雁,落叶舞风轻”2,清新婉丽,意趣别致。
众人连连赞叹。
她一笑,此后便不再开口,至最后吴臣毅提笔结诗,又得佳句,自少不得一番追捧。
皇帝一哂,寥寥道一句“走吧”,她便会意,随他悄然离场。
吴臣毅写完,却已不见二人身影。不由憾然,一味与这些俗人应付,却还未及与那姑娘说上两句话。
可眼下少不得他,也只得耐了性子等评完高下。
待一切事毕,于前头看到九方斋所呈文章,更是震惊于其才情,深深抱憾。
却说二人离开时,园中已经清净,外面却挤满了熙熙攘攘等联句诗的人。门房上支会了一声,两人从角门出去,几乎是悄无声息的离了百望祠。
林子里潇潇风吟,吹得衣袂翻飞。
她的帷帽被吹开,抬手遮掩,袖子滑倒肘下,露出一截雪白的腕子。
他看过来,眸中闪过一丝惊艳,蓦然就想起了长春宫那株遗世的白海棠,亭亭玉立,绝世出尘。
他垂眼,压下眸中异色,淡淡望着她,道:“昨日见三公主,她已在念叨你,拾掇拾掇,尽快回宫吧。”
她应是,心头却一片怅然,约莫襄郡王说得对,指婚以后,她或许也不出不得宫。
如何是好?
不可知,不可知。
回到别院时已经入夜,她略嫌疲惫,罢了晚饭,卧床歇了半晌,正睡意朦胧间闻到了一股药味。
丫鬟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
她才想起吩咐人煎药,略略欠起身来,令把药放下,默然瞧了半晌,忽一抬手尽数倾在了痰盂里。
生死由命。
只吐了一日罢了,它已经那样乖,她从蒙立手中抢回了它,不能让它毁在自己手里。
她在别院又养了两日,等怡宁自易县归来一同入宫,回宫当日不巧,恰遇上皇后申斥妃嫔,令诸妃在中宫聆了两个时辰女戒,又责令内庭女官每早午膳前于各宫正殿宣读,诸妃、嫔、贵人等至宫人务必聆训,不得有缺。
合宫都处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之中。
来时正逢午间聆训,敏妃遣了长春宫主管太监王喜来接他们从后门入宫,王喜只是讳莫如深的转述了两句敏妃的话:“皇后娘娘整饬后宫,宫里这两日纷乱,娘娘叫奴才告诉姑娘一声儿,日常不必在往前头请安,姑娘只安心教授三公主就是。”
她未以为意,直至第二日开堂授课,三公主姗姗来迟,进门却就目带警惕的看她:“你是汉人?”
她不解其意,但答是。
她仿佛受了莫大的欺骗,立时变了面色,指着她骂道:“下作汉女!我不要你再当先生!”
说罢即跑出门去,门外她带的宫人皆是一愣,反应过来迅速追上去。
李明微给她骂得轻怔,回过神却没多大感觉。
下作汉女,她腆为外室,或下作,或不知耻,却不因是汉女。
泱泱华夏五千载,汉女何弱满女?汉人何次满人?
“先生——”怡宁张张嘴,开口唤她,却只小心翼翼的劝出一句:“三公主年幼无知,先生不要恼。”
第18章 殃及池鱼()
那内庭女官啰嗦了半日,诸人才得散去,敏妃将将坐下,就听到外头响起王喜的问话声:“娘娘可用了膳了?”
外间春苓伺候着摆膳,闻言即是一蹙眉,打帘即出了门,“才散了,茶还没喝上一口呢!总管是有什么要紧事急吼吼的过来?”
王喜嘴皮子一抽,要说不说的有点迟登,正犹豫间就听敏妃的声音传出来:“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喳。”王喜应了声儿,抬脚进门,将遇上三公主跑出来,以及从宫人那里听说的一一回禀。
敏妃听着,脸色便一点点沉了下去,末了将缠枝莲花银箸搁下,板了脸问:“三公主人呢?”
王喜吞吞吐吐道:“奴才劝了两句,回房里闹脾气了。”
养尊处优的小公主,向来是说一不二的脾气,敏妃知道她的性子,因二话不说,起身就赶了过去。
三公主甩着不知哪来的皮鞭子在屋里撒气,桌子椅子横七竖八,花瓶瓷器碎了一地,乳母丫鬟围在旁边,想靠近却不得靠近,瞧见敏妃过来,稍稍收敛了一些,一眼看见她后头跟着的王喜,立时又炸了,鞭子跟着就抽了过去:“狗奴才,你竟敢到母妃面前告状!”
“燕燕!”敏妃厉声喝止,“把鞭子放下!”
“额涅!”
她脸色严肃,三公主不敢和她犟,一跺脚扔在了地上,只狠狠瞪着王喜。
敏妃吸了口气,冷眼看着她:“你闹什么?”
“汉人都是下贱胚子,我不要李氏做我先生,也不要这奴才留在长春宫!”三公主指着王喜,破口大骂,“狗东西,敢说什么满汉一家,八旗里的格格都不敢同我称一家,你一个阉人汉狗敢和我称一家?”
这公主年纪虽小,歪曲事实的本事却有一套,王喜一下苦了脸,忙分辩道:“娘娘!娘娘明鉴啊,奴才绝没有冒犯三公主的意思!”
见敏妃只看着三公主蹙眉,便识趣退后半步,闭了嘴。
“你跪下。”她望着三公主道。
“额涅……”三公主往前两步,还待撒娇,觑她铁青面色没敢,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
敏妃犹拧着眉,问她:“汉人都是下贱胚子,这话哪里听来的?”
“我……”三公主抬头一顿,往旁边奴才堆儿里看了眼,喏喏道:“她们……她们都这么说?”
“都说了什么?”
三公主支支吾吾道:“汉女惑主,汉人天性都下贱,像永和宫的魏贵人,表面上干净,骨子里都流着脓,没准儿哪天就捂不住流出来了……”
一语罢,只叫人堆里几个小丫鬟骤然失色,扑通跪下,颤声求饶:“娘娘饶命!”
“骨子里都流着脓,说得好啊。”敏妃冷笑,“今日若不出这桩子事儿,我还不知道你们在公主面前怎样碎嘴碎舌。王喜!”她声音陡然转厉,伸手指着她们,“通通给我拿下去,婆子丫鬟,但凡公主房里的人,一个不准少,给我一五一十的审清楚,平日里她们究竟是怎么挑唆公主、搬弄是非的!”
“娘娘,我们冤枉啊!”
那边立刻就有人喊冤,王喜一顿,觑她眼色,一向御下宽和的敏妃却眼皮也没眨一下,春苓使了个眼色,他便会意,立刻招呼几个小太监把人带了下去。
她转而铁青着脸看向三公主。
敏妃平日纵她,三公主何曾见过她这副阵势,因一时吓傻了,待她看过来,哇的一声便哭出声来,拖着地面扑过去,“额涅我错了……额涅……”
敏妃却一把扶开她,绷着嘴角问:“你错哪儿了?”
“我……我……”三公主呜呜咽咽的答不上来。
敏妃眼皮一敛,却吩咐身边丫鬟,“到景阳宫候着,李姑娘若出来了,请到前殿见我。”
再看一眼大颗大颗往下滚泪珠字的三公主,一指墙角的位置,吩咐:“站过去。”
又指派身边一个嬷嬷,“看着她,几时不哭了,清省了,几时再来见我。”
她拂袖而去。
“额涅……”三公主哭着去追,叫那嬷嬷一把拽住,公主公主的劝着把她拖回了墙角。
三公主先是哭得凶,哭着哭着倔性就上来了,死咬着牙,一站就是半个时辰。
站得春苓也心急了,一遍一遍的朝门外头瞧,回目一眼蒲团上阖眸拜菩萨的人,一咬牙就要溜出门去,脚才落地,就听后头人道:“不许去。”
“主子!”春苓焦急,“小主子年纪小,难免黑白混淆,误入歧途,需得有人指点,她才能迷途知返啊。您叫我过去瞧瞧,乌喇嬷嬷是个实心眼儿,您叫她盯着,公主明日也回不了神儿。”
“受些罪才长记性。”敏妃声色淡淡,“该叫你去的时候自叫你去。”
她起身,春苓忙伸手去扶,一面小声抱怨:“您罚一罚她有个交代也就行了,这都站大半个时辰了,那小胳膊小腿的,怎么受得了……”
“苓子,你我心疼她无用,有没有交代也不是你我说了算。”
春苓一顿,“娘娘?”
“总得皇上心疼她。”敏妃幽幽叹了口气。
“这点子小事,皇上也会在意?”
“咱们万岁爷的心思啊,”敏妃略微无奈的摇了摇头,“我是拿不准了。你瞧他待李氏,虽没有收进宫的意思,却处处施以恩典。咱们进宫也这些年了,几时见他待人这样好过?”
她轻笑,“合天下的人都算上,他能瞧上的,也就这位了,偏还能耐着把人放出宫去,先前倒是我想浅了。燕燕性子娇纵,从前他是喜欢她娇憨,可事关李氏,没准儿就能叫她嫌我,娇惯于她。这却是不能的。后宫之中,圣宠才是咱们的立足之本。”
一席话说得春苓长长叹气,“难为小姐要处处周全,深宫似海,这话说得委实不错。想当年咱们在家里头,那些轻快日子,真像梦一样了。”
“人各有命,我就是这样的命。”敏妃淡笑,“有什么法子呢。”
春苓这才意识到扰了她的心思,忙道:“娘娘有小主子呢,小主子和您是至亲骨肉,再亲厚不过了。”
却惹敏妃又是一叹,道:“燕燕这孩子,也不知是随了谁。”
正说话,丫头来报李姑娘来了,敏妃便命把人请去里头,自从佛堂出来,遣退了宫人,独个儿进了前殿。
“娘娘。”次间里头,李明微如常向她行礼,面无异色。
敏妃亲自过来扶她。
“请起。”她牵着她的胳膊一起坐到榻上,“我这两日疏忽,纵得下人在燕燕面前嚼舌根子,她不懂事,旁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委屈你了,我待她向你赔罪。”她拍拍她的手,“你别多心,满汉一家,从□□爷起咱们就这么说,历世宗、先帝到当今,从不以满汉论高低,我朝重臣,反而泰半都是汉人。那起子奴才眼界窄,嘴巴碎,瞧见一星子半点儿的事故就要拿来说嘴——你是姑娘家,那些污糟事儿我不便同你讲,只永和宫的汉妃魏贵人行止上出了些岔子,那些没见识的,就一竿子打翻了一船汉人,全不知是非黑白,明日我便回了皇后娘娘发落了他们,你且宽心,勿要着恼。”
魏贵人行止出了差错,她说得隐晦,实际远不止于此。
前日皇帝诏永和宫魏贵人,不料那边沐浴更衣,却叫婆子从肚脐里查出了有催情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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