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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室重生记-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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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她心里已下了决断,她势必尽力为他争取一分生机,却绝不会因此受人胁迫。

    欠他的,她先以一命来偿,偿不尽的,就此相欠吧。

    她撩开了帘子往外走,一步一步都用足了力气。

    声音却轻飘飘的,“犹记康平朝兴文字狱,人人自危而不敢言,先帝登基下诏,尽释狱中文人,数千读书人齐聚午门,叩谢皇恩。至陛下,平反牵连最广的桐城冤狱,备受各地文人推崇。而今您却因为一个我,反行其道。”

    “您身为天子,执掌天下,本该用您无上的权利来造福您的子民,却用它来迫害您的臣民。陛下,杀一个殷陆离无足轻重,可您此行,却是此社稷之悲,万民之悲。”

    她长长吸了口气,走过落地罩,眼神飘忽的看向了一旁门口凸起的墙棱,讽笑出声,“深负君恩,我自己来偿。陛下,您若是圣明天子,请您放了他。”

    语毕,猛然朝前冲去。

    “明微!”皇帝心里陡然一个激灵,意识到她要做什么,猛地一声高喝,“不要犯傻!”

    他掀帘从房里跑出来,耳边已是乒里哐啷的一阵乱响,待绕过雕花罩,却见她已倒在了门口,带倒到了一旁的落地青花龙穿花纹撇口樽,碎片迸了一地,她就蜷缩在上头,头发散了一肩一背。

    “传太医!”他心头大震,一壁唤人一壁跑过去将她抱起,拂开散乱的头发去看她的脸,却不见她有伤,只眉目死死的拧成了一个疙瘩,鼻尖额角密密的沁出了一层汗珠,双手紧紧的捂着小腹。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他蜷袖擦她脸上的汗,略微松了口气,四下里查看她的伤势,却不知从哪里触了一手的鲜红,一下又焦灼起来,紧箍着她问怎么了。

    她痛得咬牙切齿,犹一手来推他,只得挤出几个字:“放开我……放我出宫……”

    ****

    夜已经深了,东配殿新上任的几个翰林编修却还在忙得如火如荼。

    三月的天,普通时候夜里尚有些冷,今日却有些闷,窗户半开,一个个犹热得满头大汗。

    “恁怪的天……”不知谁耐不住抱怨了一句,扬手招呼窗边坐着的一个穿石青蟒褂的人,“我说殷兄,窗户再开大些——”

    却见眼睛盯着案卷,好似未闻一般。

    “殷兄?”那人抬高声音又唤了一句,见他犹无反应,才知是走了神,起身走到他身边一戳他胳膊,“陆离兄,开窗。”

    殷陆离瞧瞧他,适才后知后觉的应了声,抬手把半掩的窗子打开。

    方才明亮的月色不知几时已经消失了,天色是一片化不开的浓稠,风吹进来,略有些阴冷。

    “您今日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那人见他犹怔,索性在他旁边坐了,执壶倒了一杯水,边饮边去打量他手下一摞厚厚的书目,“您这还剩老多,赶明儿早前还要誊录出来给万岁爷过目,怎么倒发上愣了?”

    殷陆离一瞧他,神色已回复到往日的沉稳,抚了抚额道,“一时看晕了眼。”

    中间一个本在奋笔疾书,听他们谈话也忍不住停了手插嘴,“陆离兄不是还惦念满福公公拿走的那张条子吧!随手取了一张罢了,陛下是心正意直的人,您别有得没得瞎琢磨。”

    殷陆离一咳去拿笔杆子,握拳掩了唇道:“上了年纪了,比不得你们年轻人的精力。”

    握笔在手里却是一顿,复看过去,望他道:“方才你念得一段叩门题,可还记得后头?听之甚佳,念来醒醒神。”

    “记得记得,吴臣毅从百望祠回来,就抄了挂在书房,自个儿念了好几天呢。我亦觉甚好,通篇背了下来……”

    他一句一句的吟诵出来,殷陆离听着,越听面色越是深沉。至他念完,却长长舒了口气,“恐怕此人才华,不输胡夫人。”

    身旁人轻笑,只是道:“说胡夫人,她倒还有可能与夫人关系不浅。”

    殷陆离看过去,颇有兴味般道:“怎么说?”

    “恐怕她就是胡夫人的女儿,当年名满京师的李相独女。”那人道,“早先咱们揣测,这姑娘同皇上一起来百望祠,指不定是哪个得宠的妃子。不过细一想却不对,那姑娘当日虽带着幕篱,却也看得出是姑娘打扮,却不能是后宫中人。”

    他歇了口气,方继续道:“那一日万岁爷是与她兄妹相称,二人一个化姓杨,一个化李,再加之前些日子听说,胡夫人的女儿被敏妃请入了宫中教授三公主,咱们便猜,保不齐此一位李姑娘,就是彼一位李姑娘。”

    殷陆离心里一沉再沉,终是沉到了底,他一早怀疑是她,眼下看来却是*不离十了。他心里头轻叹,只恨当日由了她任性,没有拦住问个清楚,而今却连人也找寻不到。

    心里藏事儿,总是止不住的要走神儿,他轻轻一咳,才要说什么掩饰,却听外头一阵动静,一溜人打着灯笼从园子里急行而过。

    打头的是满福公公,人未到门去便先开了口:“开门!”

    守门问也不问即应个喳,飞快的开了门,他一壁匆匆过门,一壁吩咐,“速去请钥匙把前头宫门都打开,万岁爷有命,传太医……”

    后头一句未完,人已经出了门,殷陆离隐隐听在耳里,只觉心里头没来由得一恍。

第29章 山雨欲来() 
太医进养心殿已有些时候了,宫门关着,前殿很快就沉寂得没了动静,华滋堂里犹灯火通明,不得消停。

    值夜的宫人大都到了这里,廊子下头临时架起了炉子煎药,一旁来来往往的人几乎踏破了门槛,一盆热水送进去,不多时就换出了一盆血水。

    微微杂乱的人声当中,不时有压抑的呻|吟声传出来,顺着声音寻过去,只见一架金漆点翠十二扇玻璃屏风遮挡住了内里,外头是太医院里夜里仅留的四个太医,围成了一圈儿商量对策。一时太息,一时摇头,面面相觑,却不知如何是好。

    里头的人也不知是何身份,一跤滑了胎,来时皇上是火急火燎的,就坐在床边陪着。几个人一路赶来跑几乎断了气,气喘吁吁的挪腾进门,他却嫌慢,火气大盛的震袖起身,就差拎着衣领将人提到床前了。

    可先前,自打几个人战战兢兢的禀了胎儿不保,那主子爷脸上的颜色就变了味儿。几个人担心了半晌的大为光火没有,只僵着脸沉寂了半晌,眼神森冷的将几人挨个打量了一圈儿。

    “看着办吧。”他这么吩咐了一句,转身就跨出了门。

    看着办,要怎么办?孩子流了要清宫,这药是下轻下重?轻了不干净,后头不定有什么贻害,重了,这人万一承不住,责任谁来担?

    可皇上说了,看着办。

    看来看去没办法,终究推了一个人出去寻陆满福拿主意。

    皇上在对面东屋,陆满福和吴宗保几个就守在正殿,一个个却也都垮着肩膀,一脸颓丧的气息。

    胡太医说明来意,陆满福一瞧吴宗保,点头,“您等着,我去回禀主子爷。”

    他拖沓着往里头在,也不过两步路的距离,踏过门就瞧见了皇帝在宝座上,一动不动的坐着,像是一尊佛像。

    “主子爷……”他试探着叫了句,小心的将太医的意思说了一遍。

    皇帝看过来,目色深沉的盯了他半晌,方启口:“保住她的命。”

    他应着,一瞬便又听他道:“过会子去把皇后叫来。”

    “奴才省得。”陆满福哈了下腰,悄悄退出门去。

    返身交代了太医,就看向了孙耀安两个,“叫皇后主子……”

    两个人同时吸了口气。

    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儿,吴宗保一路跟过来的,自是门儿清。孙耀安,这么一个人精,也没有猜不透的道理。

    叫皇后来,这是拿了给位份的主意了。

    皇后是天将亮时到得养心殿,披着斗篷,只带了一个贴身的宫女。是时华滋堂里将将消停了一些,太医也还是留在里头观望,而廊子下头的药炉却还没来得及撤,进了屋里头,亦一股子上未弥散的药味。

    她往西厢里头瞥了眼,也未说什么,解下斗篷递了出去。

    里头穿的也简洁,绛紫妆花缎镶玄青边大挽袖旗袍,银钿子头,东珠耳坠,端庄大方,略整一整衣裳,稳稳踩着花盆底进了门。

    皇帝这会儿在南炕上靠着,合着眼睛,却不知睡与没睡。

    她放轻了步子,四下环顾,支使人拿被子过来。

    那厢他便睁开了眼,却不像刚睡醒的样子,只目中隐隐带了几分颓色,指了指对面叫她坐下。却没说什么话,只将眼前的茶盏推到了她面前。

    皇后待别个严苛,待他却从来恭顺,他没说,她也没立时就问,只默默吃了半盏茶,方道:“您是怎么了?”

    他半晌未语,许久,朝对面扬了扬下巴:“你去瞧瞧她吧。”

    皇后略略怔了一下,随后应了声是,起身往对面去了。

    太医零零落落的下跪行礼,她停下来问了几句,惊了一下也没太吃惊,朝前饶过了屏风。

    往里走,药味更趋浓郁,更夹杂了一股血腥的味道。屋里却还整齐,看得出已经收拾过,床前铺设的卷草万字双重边如意云纹缀桂花的宫毯被揭了起来,就地摆了痰盂,墨绿色蜀锦凤穿牡丹绣的帷帐往两边挂着,两个宫女分别守在两侧,听到脚步声即望过来。

    方要行礼,她便抬手一压,二人识趣道个万福退到了一旁。

    床上的人平躺着,脸却朝里歪着,胳膊搭被子上,袖子滑到了手肘,露出一截纤白腕子,那手上却紧紧的攥着大红被面,一壁颤一壁用力,直捏的手背铁青,筋脉暴起。

    她心里不免对她好奇,她嫁给他十多年,他身边的人自来不多也不少,可登基之前是先帝赐的,登基之后是太后选的,他自己有想头的,这是头一个。

    冰肌玉骨,风流窈窕,应当是个美人。

    她往前走进两步也没看到她的全脸,只见得一枕未干的泪痕。

    那通身里头,分明透着一股不屈的味道,她心里陡然一个激灵,先前密不透风,闹到今儿滑了胎,莫不是他一直强求的。

    可他什么也没说的交到她身上,是信赖她,这事儿是什么情势,她可以不清楚,但无论如何,都得替他办好。

    “好好照看着。”她交代了一句就返身走了出去。

    皇帝摩挲着杯沿等她,她再进来就直接了当的开了口:“拟什么位份合适?”

    “奴才要问一句……”她漫抬着眼看他,“这姑娘是什么身份?”

    “李氏。”他道。

    皇后略想了想,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李氏是哪一个,再往前想一想,也就不难理解他在太皇太后那里的碰巧的一出巧合了,只怕得到消息是特特赶过去的罢。方才御医说孩子有三个月,这样来说,这两个人牵扯已有些时候,他却还没把人纳进来,到今天出了这桩事,眼见得瞒不住了,方才朝她吐口,其间不定是什么缘故。

    罢罢罢,细究这些也没甚意思,她不过做好他的管家婆罢了,一个没凭没靠的女人,横竖凭他高兴。

    “这姑娘是汉籍,她父亲又是获了罪的,眼下出的事,也不好把她推到风口浪尖。”她斟酌着开口,“依奴才的意思,可暂拟答应的位分,万岁爷要是觉得不妥,进一等封常在也可……”

    皇帝没什么表情,顿了顿道:“就封答应吧。”

    皇后道:“可加封号?”

    他一敛眼,到底略略表现出了些许不耐烦,但道:“不必了。”

    皇后便大约能摸清他的心思了,又道:“还是依例分在永和宫?”

    皇帝仍是不咸不淡的嗯了声。

    皇后瞧着,也没再多说,只是道:“我回去便打发人去办,待过两日她身上好些,还是挪过去为是。太后那里……”

    她方一顿,他便接口道:“先瞒着。”

    她点头,“我省得了。”

    说话的功夫,也就到了早朝的时辰,她便留下来,亲自服侍他换了朝服。

    年轻的帝王身量极高,身着明黄色的天子朝服,愈显得气势逼人,一举一动之间,但见威严赫赫。只是脸色沉着,却不免有些骇人。

    她替他整理胸前的朝珠,思量几番,也还是开了口:“我省得您心里不好受,可再如何,已经发生的事儿,做什么都于事无补,后头的事,有我替您照看着,您万不能叫它过于干扰了您的心志。”

    他嗯了声,一扶她的手臂,但道:“你放心吧。”

    他早朝的空当皇后也走了,非常之时非常之人,他不在她便不便多呆。果然他回来时华滋堂便又出了事,昨儿扎针吃药,那主儿人偶似的由着摆布,只是不言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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