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鹿-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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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面前这张只是一晚不见的脸，她一瞬间却觉得恍若数年不见一般。她说不清这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是不是出于想念，可她想，要真是想念，好像又太离谱了，这才隔了几个小时呢。
“……总经理。抱歉，茶已经凉了。我再去重新泡一壶。”她说完，禁不住面前灼灼目光的注视，又低着头又转身往门口走。
“晚上去我爸那……”顾笙突然叫住了她，“顾寒和珍珍会回去，你们应该见一面。”
“嗯。顾叔叔家我知道去，下班我打车过去。”
“一起，”身后声音绷得有些紧，“省得我爸多心。”
阮悦熙没说话，没点头也没拒绝，就开门出了他的办公室。
※※
听见了“咔哒”一声关门声后，顾笙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太阳穴。
到了年末，工作上该做的差不多都做完，没什么要让他好发愁的了，可在私人问题上，他却攒下了太多看似解不开的烦恼。比如现在，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夜的时间还不够她平复。
她对自己，已经连“那个”这样的代词称呼都不再用了，又用回了最初那句冷冰冰的“总经理”。她甚至连个一起回去的机会都不肯给他，那么坚决地，就在他面前说出了要自己打车过去的这种倔强的话。
顾笙觉得，他和自己之间，连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点点温情，都这么轻易丢失掉了。
他拿起手机点开了日历，翻到之前几页，看着某一日的数字上圈下的记号，不禁失神了片刻。
一个半月，47天。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可在之前的45天里，他和她经历的一切，原本都是毫无差错，甚至是隐约有些眉目的，可这一切到了昨天，就好像瞬间被倾盆暴雨冲刷了一样，开始模糊不清；而到今天，所有的积累似乎竟都归为了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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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128　36　茶意（下）＇

第二壶茶，阮悦熙泡得更加费心。趁着茶还烫，她把茶盘端到了顾笙办公室里。放下茶盘，阮悦熙想说什么，但咬了咬唇又把话收回去了。
顾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默然半天，又低下头去看文件。
“你下班……先在车里等我吧，我晚点再下去。”
阮悦熙不自觉地揉了揉衣角，低头说完便匆匆带上门出去了。
等出了办公室，她才长舒一口气。可她想自己这么说的话，他会等她吗？
出来的时候，她都没听到他应一声啊。
阮悦熙回到座位上忧心地坐下，想着之前自己在他办公室里的说的那些话，就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太倔强了。她其实也没有要拒绝他的意思，只是看着他，她就紧张，就那么害怕地想躲他。可后来出了门，她又后悔了，于是她刚刚才那么补上了一句。
“哎，亲爱的，我刚才看到你用老大的壶往自己杯子里倒茶哎，你这杯子里的是老大的茶吧？你胆子会不会太大了，居然偷老大的茶喝？”
阮悦熙正发着呆，一旁的小惠凑过脑袋来，两眼放光地盯着她杯子问。
“啊？……哦，因为茶冷了，端去了经理也不会喝了。可是……倒掉又好像很浪费，所以……”阮悦熙盯着杯里的茶，目光有些黯然。
“哎，那也是。老大那么挑剔，才不再喝冷掉的茶吧。”小惠撇撇嘴，又把头收了回去继续做事。
阮悦熙听了一怔，隔了好半天，才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冷茶。
一口下去，唇齿间的茶味勉强有，可香味全无了。一口冷茶凉得她从心里生出了寒意。
她抿了抿嘴唇，拿着杯子站起来，鬼使神差地走到茶水间，把这些茶又倒回到给顾笙煮水的电水壶里，回炉烧了片刻，当然这回她做得小心翼翼的，怕被人看见。
茶热好，她又把茶重新倒入杯子里喝了一口。
茶香还是没了，只是水比刚才热了些，喝到嘴里，完全是说不出的滋味了。
果然啊，凉了的茶，再怎么回温也是回天乏术了，原本的滋味是温不回来的。
是啊，他挑剔得很，当然也不会在乎这点冷掉的茶了。
如果说茶真如感情的话，那她这杯凉掉又回温的茶如果想被端到他手里，他会怎么处理呢？
阮悦熙握着杯子，心里比刚才那杯茶还凉，郁闷地有些鼻酸，却还是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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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班，同事们几乎陆陆续续都要走光了，阮悦熙却还坐在座位上迟疑着。顾笙其实一下班就出去了，只是她就是害怕，坐在座位上不知该怎么办。她想下去，但又怕自己下去却看不到他。
“阮悦熙，还不走啊？等男朋友来接？”老李出门时朝她调侃了句。
“没有……就走了。”阮悦熙低着头装着关电脑。
老李一走没多久，阮悦熙想了想，还是收拾好东西准备走了。只是她想，他应该不在了吧，不然这过了快一个小时，他要是真的在等的话，应该……也会打个电话来的吧。
进了电梯，阮悦熙的手刚准备按下一楼，口袋里的电话就响了。她拿出来一看，不禁一惊，也说不出是喜是悲就先按下了接听。
“下来。快七点了。”那头的声音放得很轻。
“哦，在电梯里。”
两句短短的对话过后，那头沉默了片刻就挂上了电话。电梯里这时候只有她一个人，阮悦熙盯着电梯里反光影射出来的自己，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真的好傻啊。
映出的那个自己，手紧紧地握着手机，嘴角扬着很大的弧度，正在痴痴地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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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猪脚一不小心就荡漾了！~（ˉ▽￣～）~~】


＇20130130　37　意味深长＇

去的路上，两人都自觉绕过了会使气氛再次尴尬一切话题。顾笙只是提醒阮悦熙，别再像上次那样吃到进医院，阮悦熙点头；他又先给她打了预防针，说顾寒这个人不太像顾远丰和顾繁星那样好说话，要她等会听到了什么不太好听的，就不要放在心上。
阮悦熙这才想起，自从上次在顾笙父亲家吃饭时，她就预感到，这个顾寒应该不太好相处。
可顾笙和阮悦熙其实都想错了。对于阮悦熙来说，不太好相处的人并不是顾寒，而是顾寒的女儿，李梦珍。
一进家门，阮悦熙先礼貌地跟顾远丰打了招呼，一旁坐着的顾寒倒是没给新进门却小自己几岁的大嫂脸色，主动站起来微微笑了笑。阮悦熙一愣，又连忙回了个鞠躬，那副微微呆傻又受宠若惊的样子，看得顾笙有些想笑。
“舅舅！”
这时一个披着长发的四五岁小女孩忽然从厨房飞快地跑到了顾笙面前，顾笙一笑，抱起她，她就用刚偷吃完菜油乎乎的小手搂着顾笙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小丫头，这段时间电话都不给舅舅打一个？”顾笙的洁癖这时候全然没了，任李梦珍的小手在自己脸上捏，他眼神里还尽是宠溺。
李梦珍被顾笙逗得两眼笑成好看的小月牙，而一旁的顾寒看着顾笙这样，却只是抬着嘴角一声轻哼，似在冷笑。顾笙当是没看到顾寒那表情，抱着小珍指了指阮悦熙：“叫舅妈。”
小珍看了眼阮悦熙，漂亮的小脸上露出些委屈又有些不屑，瘪了瘪嘴，转向顾笙：“为什么要叫舅妈？”
“嗯……因为，她跟舅舅结婚了。”
顾笙的眼神有意无意地看向阮悦熙，却只见她也正看着自己，她连忙又垂下了视线，脸蓦地微微一红。
顾笙心里一轻，可后又是一紧。
“可是……可是我不要舅妈。”
李梦珍看着顾笙，眼睛里就开始聚集起氤氲：“我只喜欢舅舅，我长大以后，是要嫁给舅舅做老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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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悦熙这时候终于明白了，宿敌这种设定，人生里一定不会只出现唯一个。比如在公司她的宿敌设定是丁晓双的话，到这会，她人生里的宿敌设定毫无疑问又多了一个。
这一晚上，李梦珍是一点没给阮悦熙好脸色看，任顾笙怎么诱哄小珍跟阮悦熙说句话，小珍都是爱理不理地横着阮悦熙。小丫头甚至使劲浑身解数缠着舅舅，让他没精力到阮悦熙边上去。
阮悦熙对于小珍的敌意倒是不恼不愠，这会她只是坐在沙发上，远远地看着顾笙陪小珍坐在地上玩。小珍玩的是芭比娃娃，顾笙自然实在看不上这等幼稚的玩具，就不动手，但也不表现得烦躁，只是耐心坐在一边看着小珍。偶尔小珍举着娃娃高兴地问他两句什么，他却都是很温柔地笑着回答。
阮悦熙忽然想，这样的顾笙，以后应该是个很好的父亲吧。必然，也该是个很好的丈夫。
只是她嘴角抿了抿，从不敢多奢望，能拥有他这份美好的人是自己。
“喝茶。”
顾寒不知何时坐到了阮悦熙边上，一句话断了她的思绪，顺手递给她一小杯刚泡好的茶。
阮悦熙接过顾寒手里的茶，说了声谢谢。
说起来，见到顾寒后，她倒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子似乎没之前设想的那样可怕。虽然顾寒眼角眉梢间是有些冷冽，但对她，都一直是很客气的。
这会顾远丰吃了饭，和保姆张姨出去散步了，顾繁星回房间读书，客厅里就阮悦熙他们四个了。顾寒没冷落这个嫂子，家长里短跟她聊了片刻，聊来聊去，顾寒就突然问到了阮悦熙和顾笙的事情。
“说起来，你们也差了七八岁吧，你跟他在一起……”顾寒抿了口茶，看着阮悦熙似笑非笑，直言不讳：“是因为钱？”
阮悦熙听得一怔，然后连忙摇头：“不是，是因为……他很好。”
顾寒又是轻声一笑，似乎在笑她对这句玩笑太较真。
“开玩笑的，看你的样子挺单纯老实，不像是个为了钱会算计的人。”顾寒勾了勾嘴角，话里却听不出是讽刺还是赞扬，“不过你说他好，我就不明白。他是有多好？”
有多好？阮悦熙没回答，因为连她自己也说不清。
“我只是听爸说，你在他公司。你们认识不过半年，结婚也就一个来月。”
顾寒端起自己那杯茶，趁热抿了一口，看着她意味深长地继续幽幽道：“你还太年轻，人生还长着。你用这半年时间要看清一个人，还说他好不好，那太难了，可不见得一定准。”
说完，顾寒喝了手中那一小杯茶，对她笑了笑，眼中却尽是神秘莫测。
看着顾寒悠悠然又起身去倒茶的身影，阮悦熙忽然觉得喉咙里有些发干。她说不出话，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时候她意识到了，他们兄妹关系不好是真真实实的。虽然这种岌岌可危的关系并不波及到小珍，但从顾寒对自己说这番话的表情和语气来看，阮悦熙总觉得，顾寒对顾笙似乎是一种剑拔弩张的趋势。表面上看，两个人似乎还维持着某种礼尚往来，但私下里，似乎不是那么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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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130　38　爱是勇气＇

从顾家出来时，阮悦熙这回胃里倒是不撑了，只是心里特别撑。
她想了很久，揣测着顾寒那些话到底指的是什么。她知道，顾笙一定不像是自己看到的那样简单，但她也无法得知，这个男人到底是有怎样深的城府。毕竟就像顾寒说的，她和他认识才多久，她跟本就不了解他。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保持着比来时还久的沉默。似乎是不知道要和对方说什么好，此刻他们只是一个认真开车，一个瞥着窗外。
车开过了几个路口，到这个路口时前面正是红灯。顾笙停下车，视线终于还是忍不住落在了身边的人身上。小姑娘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只留下一个近乎是背面的侧影，她手上也还是在不安地抠着安全带。
那一下，顾笙差点就脱口而出问她，为什么这么些年不见，她还是这样一幅小心翼翼又怅然若失的样子；又想问她知不知道，他其实惦记了她很多很多年。
可定神，他的话还是在出口之前收回了。因为他看清了，阮悦熙不是她。
顾笙不止一次地把她错看成那个人，却又最终否定。他其实也有些不确定，自己如此着迷于她，喜欢着她，到底是不是因为她像那个人。
然后，那股隐藏于他心底的罪恶感和愧疚又升腾起来。
对，他就是自私。自私到明知自己可能在把她当做替代，却还要想尽办法留住她；他甚至还自私到明知替身对于爱情来说是最伤人的手段，却还是奢望当她知道真相的那天，她会原谅他，不离不弃。
他想，人性里终究藏着自私的劣根。人不要标榜着自己的爱有多么无私伟大，因为真正能爱得伟大的人，永远只有那么些一小些，而大多数时候，面对爱，你我都是自私的。
所以他只想尽力弥补上这部分的愧疚，尽自己所能，给她最好的，甚至是穷其一生的时间来对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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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口的信号灯此时由红跳转成绿，顾笙又将车开动，跟着车流缓缓地前行。
“阮悦熙，昨晚的事……抱歉。”
他认真地叫着她的名字，声音压得有些低沉，却又严肃，尽显诚意和歉意。
她听到了，有些诧异地转头看着他。看到他俊挺的五官在窗外斑斓霓虹的映衬下深深浅浅。
“所以不要再住外面了，回家吧。”他蹙眉，声音却瞬间柔软。了下来。
阮悦熙还没来得及回答他上一句话，他这一句就接踵而来。两句短短的话此时却像千兆信息一样瞬间堵得她大脑短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