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霜寒之雏鹰展翅-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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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潼房间，扮成潜渊的萧然敲门进去，恭敬地跪下：“属下潜渊拜见皇上，皇上有何吩咐？”

萧潼的面容在灯影里染上了些许柔和的光彩，侧身对着潜渊，半边脸上隐隐露出倦怠之色，缓缓开口：“你去哪里了？”

萧然一滞，刚才竟没有想好理由……

“朕发现你消失得真频繁。”萧潼转过头来，正视着萧然，“影卫的职责是什么？”

萧然一愣，跪直身子，低眉敛眉，表情淡漠：“回皇上，守卫在暗处，时刻保护主人的安全……属下知错，请皇上责罚。”

萧潼淡淡地道：“出门在外，朕不罚你，回去自到刑房领罚。”

“是。”

“朕乏了，你来给朕按摩一下。”

“是。”萧然依然惜字如金，虽然知道萧潼早有怀疑，可他指望这样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能瞒过大哥的眼睛。心里还有解不开的结，一理就乱；还有深埋在心底的一根刺，触摸不得。

可是……宫里的影卫以前也会给皇上按摩么？他有些疑惑。


　
　　
　第七十二章　各自烦恼各自心　
　修长的手指搭在萧潼肩上，指节分明，肤色与他易容的脸色一样苍白。为了符合影卫长年呆在黑暗中，造成皮肤过分白皙的特征，萧然特意在自己脸上、手上都用了一种唐玦送给他的易容粉。

萧潼细心感受着摁在身上的手指，熟悉的感觉涌上心来。这样的力度、这样的指法，很象然儿啊。可是当他侧首回眸去看萧然时，却只看到萧然低眉敛目、没有表情的脸。

这种样子，无论如何都不象自己的兄弟啊。萧潼苦笑，什么时候自己这位皇帝要沦落到去刺探一名影卫的身份？可是禁军没有找到萧然，他的心终是放不下来。

然儿，你究竟近在咫尺，还是远隔天涯？朕恨你欺瞒，可朕相信你的为人，相信你绝不会做出尔反尔的小人。朕知道，你是被冤枉的。可你连一句解释也没有，负气对朕讲：“皇上已认定了，不是么？”好狂妄、好骄傲。就算你是被冤枉的，朕难道问你不得么？朕还没有追究你隔日在恒昌里犯下的血案以及回来后对朕的搪塞呢！你这该死的小浑蛋，你对朕根本不屑讲真话，甚至不屑为自己辩解，是不是？

朕赶你出去，一来因为恨极了你的欺瞒，二来因为嗅到阴谋的味道，想让你远离阴谋。三来，朕相信，以你的坚强与傲气，你绝不会任由别人摆布，必定会折转身来寻找真相。然儿，朕猜对了么？你回来了，你在朕身边，是不是？可你为何不显身？你在恨朕？你跟朕捉迷藏、玩游戏？还有，如果朕的猜想成立，这宫中谁是你的内应？宇文？墨阳？

看来，你在宫中真是得人心呢。小小年纪，手段倒是不小。

萧潼闭上眼睛，一个人心中千回百转，脸上的表情却很平和。萧然见他闭目，从侧后方看着他。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可是闭上眼睛，遮住眼底洞察一切的犀利目光，他的面容看起来近乎温柔。是因为太累么？还是自己给他揉捏得很舒服？

熟悉的钝痛又悄悄浮上心头，耳边似乎响起大哥咆哮的声音：

“一步一个谎言，将朕玩弄于掌股之中。朕的好三弟，你真厉害……”

“朕知道你聪明绝顶，只是朕从不知道，你的心机这样深。步步为营、环环紧扣……很好，很好！”

“朕再也不要见到你，你给朕滚出去，滚出皇宫，朕眼不见为净！”

大哥，你那么无情地宣判了我的罪状，给了我最大的惩罚。就算当侍卫，我至少可以
保护在你身边，哪怕你冷漠，哪怕你无视我，可我还看得到你，我会放心。可现在，你将我逐出宫去，我只是普通百姓，而你是天子之尊，我们之间何止隔着云泥。大哥，你再也不是我的哥哥，你只是皇上，是要我夹在万民之中，向你遥遥观望、顶礼膜拜的皇上。

我不求荣华、不求富贵，可我从小立下了保家卫国的鸿鹄大志，刚刚伸展开我的羽翼，就被你生生斩断了。而且，还是用的别人的刀。大哥，我不甘心……

我已看到你身边阴云环绕，怎能独自淡定地离去？我一个人徘徊在街上，不知不觉走到新丰里唐宅，谁知意外地见到了唐大哥，他提前来京了。

与唐大哥一番长谈，他的观点与我不谋而合。出了宫，也许我的身份更加自由，可以在暗处寻找事情的真相。

当晚，我悄悄去找了宇文方，将自己的疑虑告诉他。宇文帮忙让我冒充潜渊，我去监视蔓萝，却发现她进了我的宫殿，躺到我床上。当时她的样子象中了蛊一般，狂乱而痴迷，被宫女发现，她立刻想杀人灭口。我救下紫藤与紫菱，伤了蔓萝。

第二日你召见龙朔时我正躲在暗处，听到你决定去乌桓，我心中大惊，想劝阻又无计可施。后来你召见我，我没想到大嫂与丹儿来了，丹儿那孩子平素与我亲近，竟那样敏感地觉察到我的“味道”，于是我不得不与真正的潜渊换回身份，迅速离宫，找唐大哥商量办法。

也是在那一天，我才知道龙翼的首领龙朔原来竟是唐门之后，唐大哥的兄长。他是唐老爷子年轻时一夜风流的产物，从小不被唐家看重，却生性孤傲，不合流俗。他不肯学习唐门独门毒术，只肯学习剑法、内功，并偷偷修练各门各派的武功，发誓要让自己强大，然后离开那个冰冷的家。

等他长到十八岁时，他离开唐家，独自闯荡江湖，从此再也没有回过唐家。唐家几乎已将他从族谱中除名，但唐大哥却与龙朔感情很好，极力劝阻此事。

唐家上下，除了唐大哥，没有人知道龙朔已成了龙翼的魁首，在为宫里做事，只有他们两兄弟还偷偷保持联系。

后来龙朔还经历过一次情殇，可唐大哥没有跟我讲这段故事。他只说从此他大哥的样子更加冷漠、孤僻，有时候显得冷酷无情。

我们找到龙朔，龙朔见我外形与二护法冷溶差不多，便让我扮作冷溶。我随龙朔进宫见你，你没有看出端倪，我便想以冷溶的身份随驾扈从。可后来我再见到潜渊，他告诉我，你怀疑他戴了面具，亲手检查过他的脸。想必试过后应该打消疑虑了，所以我们有了新的计策，唐大哥自告奋勇与我同行。

今天白天我是以冷溶的身份出现的，我知道我的样子会吸引蔓萝。我将她引到唐大哥的住处，唐大哥用催眠术诱她讲出实情。

乌桓王包藏祸心，而那个叫长孙澜的国师，看来是这个阴谋的操纵者之一。长孙澜是穆国人，而蔓萝初次来京就夜闯皇宫，看来对皇宫结构十分熟悉。她说长孙澜向她提起我，想必那些关于我的“传说”都是由长孙澜灌输给蔓萝，甚至流传出去的。

他这样的做的目的是什么？通敌叛国，只为荣华富贵？若是普通人，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力？他了解皇宫，了解我，不是与某位达官贵人有关系，就是在宫里安插了眼线。

“他是穆国人，三年前来我们乌桓，为我父王出谋划策”，蔓萝如是说。处心积虑三年，乌桓也安定团结了三年，国势蒸蒸日上，其中是否有这位国师的贡献？

萧然想着，心里微微一动，想起曾经看过柳圣俞从亳雁州发来的奏折，称江南与乌桓之间开辟了一条通商之路，源源不断的货物从江南运往乌桓王城蒙阗，在那里交易，乌桓百姓受益良多。

当时曾以为两国通商是件一举两得之事，不仅令经济繁荣，更令两国关系日趋良好。大哥是圣明君主，对乌桓在还未成立之前以乌突族人的身份所做的种种侵犯之举不予追究。可是，现在看来，这条通商之路十分可疑。

难道是这位长孙国师在从中周旋，暗通款曲？用穆国的物资充盈乌桓，得到乌桓王的器重，然后两人结成同盟，对付穆国？

萧然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越想越可疑，乌黑的双眉不禁皱起，星眸中的光芒渐渐冷洌，周身慢慢变成出鞘之剑，一种杀气直逼萧潼后颈。萧潼不禁感到一股寒意，回头瞥了他一眼，接触到他幽深、沉思的目光，有些不悦：“为朕做事还这样不专心？在想什么？”

萧然吓了一跳，一时不知道该做何表示。作为影卫，是该跪下认罪么？

于是有些手足无措，讷讷地垂了头：“对不起，皇上。”

萧潼上下看了他两眼，这种表情……更加象某人了。然儿，如果是你，你就这样跟朕玩游戏吧！朕看你要玩到何时！

眉梢微微扬起，带动眼睛的弧度，露出一个温和而略带戏谑的笑容：“刚才朕好像感受到一种叫做杀气的东西。”

萧然怔住。

九五之尊继续道：“在朕身边，你满身杀气，难道是对朕不满，有弑君之意？”

萧然再也站不住，“扑通”跪下，声音有些发抖：“属下不敢。”

“那你说，你刚才在想什么？”

“属下……”萧然感觉到头顶那道好像可以看穿自己的目光，背上冒出冷汗，迅速在脑子里搜寻着借口，“属下没有……是皇上旅途疲倦，产生了错觉……”

“你是说朕错了么？”萧潼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萧然咬牙，暗暗握拳，勉强从齿缝里憋出一个字：“是。”

萧潼再笑，悠然道：“你胆子不小，敢说朕错了。”

萧然闭嘴。

萧潼气结，这副样子，越来越象然儿了。然儿啊然儿，你终究要露出马脚了吧？可你还是不肯跟朕说实话，你究竟意欲何为？在暗中保护朕，然后一旦事情了了，你就拂袖而去？好潇洒，好气魄，好决绝。


　
　　
　第七十三章　为护江山何辞死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萧翔的声音：“大哥，小弟来向你请安了。”

萧潼一愣，随即挥手命萧然起来。萧然退到一边，垂手而立。心中隐隐觉得欢喜，二哥竟然主动来给大哥请安了，自从搬出皇宫后，他十天半月都不会进宫一次，只有大哥大嫂借故去探望他。

是不是因为自己离开，所以大哥与二哥之间的关系变得亲密了？一念至此，一颗心又酸胀起来。

“大哥。”萧翔进来，向萧潼深深一躬，抬头看着萧潼。从萧然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眼里流露出的关心与感激之意。

他心头又是微微一震，二哥，你是为了自己的终身大事感激大哥么？若是你知道蔓萝公主只是在利用你，她的目的只是要得到穆国江山，你会不会为此受伤？唐大哥说你只是喜新厌旧，可我却希望，你能找到一个真正的爱侣，陪伴你、温暖你，让你宽怀些，不再计较太多身外之物。

“为了小弟之事，劳大哥千里奔波，小弟心中过意不去。大哥乃万民之主、九五之尊，为小弟一己之私远赴乌桓，小弟感激不尽。”萧翔低语，有些歉意，可是眸子中却闪动着喜悦的光芒，这种光芒将他的整张脸都点亮了。

“朕是为了两国交好，并非为了二弟一人，所以二弟不必自责。”萧潼蔼然微笑，“能得二弟这样关心问安，朕甚欣慰。”

“小弟明白。”萧翔脸上也泛起笑意，“大哥英明神武，以泱泱大国之尊亲善邻邦小国，乌桓王必定会感激在心。与蔓萝结亲，不仅令小弟得一佳偶，也令穆国与乌桓百姓安居乐业。只是……”他垂下眼帘，有些不安，“因为小弟的荒唐事，害大哥还要亲自去给乌桓王解释，是小弟之过……”

“没事的，二弟。”萧潼安慰道，“只要此事有个圆满结局，朕便不虚此行了。朕还等着抱朕的小侄儿呢。”说到最后一句，萧潼唇边又露出亲切的笑容。

这样温馨的对话，却象一根刺猛地扎进萧然心中。他呆愣在那儿，脑子象被冰水浸过，慢慢清醒起来。

本来蔓萝的“猎物”是我，可如今却是二哥甘心跳入了蔓萝的陷阱。而大哥也上了当，为了替二哥说情，竟然不顾自己万金之躯，亲自赶赴乌桓。事情说来说去，我都脱不了干系。江山与亲情，一样是我捍卫、守护的对象，可是……

萧然，因为大哥驱逐你，你就心怀怨恨，宁可躲在黑暗中，也不肯面对他，不肯将乌桓的阴谋揭露出来么？纵然身为草民，纵然与皇室再无瓜葛，纵然大哥要治你的欺君之罪，你难道可以袖手旁观，置江山社稷于不顾，置二哥的终生幸福于不顾么？

你怎么这样自私？怎么这样优柔、懦弱、自怨自艾、寻仇觅恨？你还是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么？你还是那个一心报效国家、效忠大哥的萧然么？

各种思绪交织在脑海中，脑子就象一片沸腾的汪洋，慢慢平息、慢慢安定下来，最后趋于平静、澄澈。

待萧翔离去，萧然立刻走到萧潼面前，默默跪了下去。

萧潼一怔，突然从萧然眼里看到某些熟悉的东西：那种不屈不挠的倔强、那种义无反顾的坚定，以及那种天下尽在胸中的气概，瞬间将眼前这位木头影卫的样子改变了。虽然脸还是潜渊的脸，可他满身的气势却是萧潼再熟悉不过的。

压抑住心中汹涌的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