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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珑阙上,浮华三梦-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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骇怕。

很久,她听到茶盅搁到榻几上的声音,便轻轻一个叩首,站起身来。

再拿一盅,走到吴樾儿面前。樾儿抬眼看一眼王爷,笑道,“本来,我不敢接这个茶,但王爷既许来接,我就僭越了。”

鹤来此刻上前,揽住灵眉纤瘦的腰,灵眉一愣,不再跪下,将茶水递到樾儿手上。

49 温暖
半个月前。

淮西王前往鹤来的客室探询的那日,他进来的时候,灵眉其实已经醒了。

她听到他们走近她的床边,听到他那句,“你不该带她来的。”然后鹤来道,我只以为你欢喜她。

一阵长长的沉默后,二人走出屏风外。她听见他道,“现下你将她弄到这里十余日,阖府都知道了。却怎么办?”鹤来说,“她当时病重,没想这么多。”云来道,“你做事总是这样,从不计后果。”鹤来说,“我将她送到你床上时,哥哥很喜欢。”淮西王喝,“别说了!”声音十分着恼。

然后纸张悉索,她听到那淮西王问,“你这画的……是她?”

鹤来问,“像么?”

半晌,云来的声音低浑,几听不清,“若…我将她给你…”

鹤来道,“只说哥哥日后不要后悔。”

鹤来再回到屏风内,看见灵眉双眼睁得大大的,望着帐顶。他却觉意外,道,“你醒了。”

灵眉缓缓儿地看向他,他看到她眼圈儿微红隐隐有泪,心中不知怎的,竟好像突然被刺了一下,展眼笑着问,“都听到了?”

灵眉生生的将头脑里混沌的一团压塞住,问,“石青和银红,她两个怎样了?”

鹤来一愣,“她们就在外面,若你要见她们,我这就唤来。”

灵眉点点头,“好,我要见她们。”

不一会儿二人来了,进来便哭倒在榻下。灵眉也落下泪来,毕竟这一场生死之交,差点儿就真是永别。当下三个娘儿哭成一团,鹤来退避一旁,做旁观状,一忽儿那小娘抬起泪眼,轻轻向他道,“谢谢你。”

两个丫头四只泪眼便也看过来,皆红彤彤的,鹤来承了这样大的人情,狐狸眼一转,笑道,“若要谢我,也不是无法,方才……”灵眉却把小嘴抿上,“我累了,想再歇一会。”

石青忙道,“是了,我们糊涂。夫人将醒,快些儿躺下。”银红道,“那燕窝粥一直在小火上煨着的,奴婢这就去拿来。”两个小姑娘这么团团转悠叽叽喳,倒把那只鹤撅到边上。

直到晚上,鹤来方被请回。走进屋,只见灯烛已然燃上,帘帐子挂开,灵眉着一件浅蓝色小袄子,倚在床栏,石青银红一个坐在榻上,一个守在床边,见此情状,微微一笑,“如今你们这占鹊巢占得倒也好。”

灵眉脸儿一红,“也不定然,或者是自己的地方呢?!”说罢对二婢道,“你们下去吧,我与王弟有些话儿要说。”

石青聪灵,隐隐然已猜到些意思,她看了看鹤来,后来她便知道,那天这位把自家夫人抱出来的男子,并不是自己昏眩之中想象出的仙人,而是王弟鹤来。对于这位王弟,她一个从行院庄子里出来的小丫头,便像是隔着云端那样遥远。只是现下,看在他毕竟救出灵眉的情分上,石青希望着他能好一点。

二女下去后,灵眉指指床对面的圆凳,“请坐。”

鹤来便走到那里坐下,望见手边上一杯暖茶已然泡好,眼睛转了几圈。

灵眉轻咳几声,抬起头望他,“你是怎么想的?”

她一双柔润乌黑的眼睛看过来,鹤来便觉得心口又是一紧,连忙放开,略蹙眉反问,“什么怎么想的,我不明白。”

灵眉一笑,“早先你哥哥与你的话,我都听到了。”她说的时候语气平稳,再没有半分滞咽,轻轻儿道,“我知道你心里是有人的,若把我给你,只怕没那般乐意。不如,可否听我一个法儿,或能两全。”

鹤来挑高眉,“请说。”

灵眉见状,微微有了希翼的意思,继续道,“从那屋子出来,在你这里呆了十余日,确有违礼制,王府我是不能呆了。若你可帮我与王爷转圜,就将我送出去,可好?”

鹤来笑,“送出去,你怎生过活?”

灵眉不语,低下头,“这就不劳三公子费心了,我自有我的去处。”

鹤来轻哼,“难不成你还要去寻那个杜景阳?”

灵眉没做声,一会儿道,“王爷毕竟没有难为他。很好。”

鹤来再哼,有了冷呬的意思,“那周奉呢?你就半点儿也不关心他?”

那小娘儿立时顿住,僵在被子里。鹤来凉凉闲闲的声音,“从头到尾,你没问过周奉半点事迹,我想以你的聪慧,未必猜不到我哥哥既然将杜景阳关起来,那周奉必也没跑了,一并拘了的。可你只为那一个求请,甚至不惜惹恼我那哥哥,这一个,却不见你问上半句。”

灵眉僵僵的坐在那里,冷不丁下巴被他攫起,鹤来那一张清俊如不食人间烟火的面庞上,两丸黑玉眼写着探询,待看到她苍白失魂的眼神,了然笑道,“我也没有料到,你竟是天下第一冷心的人。”

灵眉打了个哆嗦,“我不是!”

鹤来一声嗤笑,似在笑她天真。坐下来望进她的眼,“你知道我哥哥骄傲自负,便当着下人的面迫他应了景阳的事,又赌他不屑对姓周的动手。可是,灵眉儿啊,你就不知情字难解,人心难测么,或许你知道,却并不在意他的性命?”

论斗智斗心,那小娘儿哪是这只鹤的对手,当下脸儿白飒飒,身子颤抖,双手捂耳,“我不要听!”鹤来满意,这样的她,便还是那个他可以把握的小娇娘,手顺着她的头发撩到肩膀,轻柔的说,“我不会让你走。”

他靠的那样近,灵眉闻到他身上传来的好闻的苦枝草的涩涩香味,他将她倚在自己怀里,听她怔怔的问,“为什么,你……”

鹤来道,“你是天下第一冷心的女子,我是天下第一失意的人。我们俩在一起,着实般配。”

阳春三月,风吹花开。从紫微山脚向里的小径上,一辆青布顶棚的马车得得前行。赶车人坐在车前架上,天好,暖风吹来的阵阵青草香味熏人欲醉,车夫眯着眼,这样子优哉游哉,十分惬意。

不时却有人将罩帘挑开缝隙,那车夫虽未回头,却也知道,大声道,“公子,跟您说了还有半个时辰就到,莫急,莫急。”

杜景阳知催也无用,只有耐着性子。好容易到了地方,景阳从车上下来,看见倚山的一大片院落,白墙灰檐望不到边,他嘱咐车夫将车在僻静处停好,自己守到大门下。又等了一会,方有一辆车也从外间而来,景阳忙上前拦住,请个好,问一个管事模样的,“大爷好。”

那管事系从成里采买回来,倒也不刁,只是望他眼生,拱拱手,“这位公子贵干?”

“叨扰了,”景阳见个礼,问了名姓,道,“刘管事,这里是不是淮西王府的行院,三公子小贺是否在此?”

刘管事见景阳衣饰整洁,气质不俗,道是自家小公子的朋友,便更客气几分,“是也。”

景阳眼睛一亮,“公子可在?公子的夫人是否也在府中?”

刘管事想,这人好无礼,怎么一拐就问上人家夫人,面露不喜,景阳知他误会了,连忙道,“哦,我乃叶夫人的亲戚,姓杜。烦请管事与我通报一声,就说她的表兄来见她。”

刘管事听说是夫人的家人,倒也不敢怠慢,“你等着,我去问问先。”

景阳大喜,深深一揖,“有劳了。”便依旧站到门下,等候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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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杜景阳等候了半日,不见有人来回话,心中不免焦急,又怕灵眉有了何事故,又怕刚那人敷衍他,想再去找人带话,但他这一回本就是偷偷儿来的,想那王府深大,无事都要生非,又恐自己多事别再害了她,真个是战战兢兢。

眼见太阳已移到正中,景阳正没主意处,却见大门旁的小侧门一开,一个黑脸丹凤眼的侍女出了来,四处张望,他一见之下眼熟,顿想到这不就是上一回见面时灵眉身边的一个,大喜,忙从边角里出来,唤道,“那位姐姐!”

这侍女正是石青,看到景阳,认出了他,忙上来厮见了。景阳问,“夫人她……”

石青依旧将他带到边角处,“我们夫人说,谢谢您来看她,知道了您的意思。就不见了。”

景阳满心欢喜顿空,失落落的,脸上出现惘色,半晌应了一声。那石青从身上取出一封书信,交与他,“公子,这是夫人让我与你的。时候不早了,您快请回吧。”

景阳接过书信,信封上娟秀的字迹写着,“杜公子启”,他二人以往时常通信,一下便认出正是她的笔迹,但这一回,他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当年父亲意外去世,他一昔之间意识到自己必须长大。抬头望一眼前方那高高的院门,深不见影的墙檐,他感到目睹时光空流、无可挽回的无力和感伤。

任花开花谢,只能旁观。

回去的路上,景阳慢慢拆开信封,将信纸打开。信写的很长,开头是:
景阳哥哥,见字如晤。

景阳鼻中一酸,几堕下泪来。定定神,继续看:
你来见我,妹十分欢喜。自上次一别,几多事故,哥哥必也是听说了。你我识于杜府,于妹心处,今生都不会忘怀哥哥给予我的关怀与温暖,然造化弄人,此生无以为报,只盼来世有缘。

上一次因我之事,累的哥哥身陷囹圄。如今我依然身不得自主,王府深大,今日不见,也是我耻于见你,也是我怯于见你,我想以哥哥之宽厚,定不会怪我。

平江归还的土地,本就是哥哥家族之物,切莫推辞,王爷虽为人严酷,也不失为重信守诺之人,你且好生儿保重,好生儿经营,娶妻之事切莫再耽误,我如今唯祈愿你婚姻美满,和美幸福。

……

景阳看到这里,禁不住泪潸潸沾湿衣襟,泪眼模糊中,望见信尾还有一行字,忙拭泪重读——
此外,尚有一事。若周奉有求于哥哥,为经营之事,且请哥哥尽力相扶。
这一行前面几字比划托连犹豫,特别是那一个“奉”字,最后一竖竟长长的拖出许远,景阳也痴了,暖暖的春风将车厢帘子吹开,他捧着信纸,耐不住心神惘然。

石青回到院子里,自家夫人正在廊下望着院里的一株海棠花儿。那海棠初初吐蕊,嫩软的花苞儿鼓起,随风微微展摆,十分的娇弱。然而在侍女石青眼里,灵眉扶阑而立,身上的丝带袘曳拖到地上,清泉一样的眼睛在廊下的阳光里碎影波动,可不比海棠还要娇美上十分。

见她看到自己,石青上前道,“杜公子已经走了。”

灵眉点点头,将手从阑上拿下,转身回屋。

石青跟了上去。从去岁冬天二人之事成后,那王弟鹤来便向淮西王请求,带着灵眉搬离了金陵,住到这紫微山的行院里。石青悄悄观察,鹤来平素清淡平和,他夫妻二个也并不一起居住,鹤来住在泉边上的一处院落,灵眉的院子紧邻其边。每日下午,灵眉都要去鹤来的住处相伴,晚饭后再回,他二人相处的并不像夫妻,倒是亦亲若友。这日子过得平静,虽单调了些,石青等刚从那一场劫难里脱出来,只觉得心安。

“吱呀”的一声,纸竹门向两边移开,跪坐在门外的侍女们见是灵眉来了,轻轻一鞠,待她进去,便掩门到坪下圾鞋出去。原是鹤来一早吩咐,他二人下午饮茶时,除非听传,不准近旁。

鹤来身穿着一件宽宽的大袍,赤着脚站在坪上。向南的竹门移开了,外面粉红的桃花开满枝头,天蓝明净,春风将暖意送入室内,鹤来宽大的袍子飞鼓飘荡,亦吹起披在身后的长发。
听到声响,他侧过脸,“你来了。”

“是。”灵眉看出他心头不豫,自顾坐到软垫上。

果然,鹤来轻叹口气,转身坐到她对面。问,“今儿是三月初五?”

“是,三月初五。”灵眉答。

鹤来再叹口气,长长的睫毛垂下,“每年这日,都画不好。”

灵眉现下知道,他原是每一日都要画一幅初初的画像的。每天下午的相伴,她只消在这里坐着,不拘做甚,由着他就她的形,描她的影。数月下来,灵眉也不禁动容他的痴心,时常儿暗忖,那位莲妃究竟与他是怎样的一场际遇,竟让他痴迷成这样。又疑惑自己以往所听的传闻,莲妃与皇帝和大将军沈骥之间恨海情天,却不曾听闻她和其他男子有纠缠,但转而一想,市井传闻多是无凭,谁知个中真相如何?

这一边鹤来望着对面玉人儿的脸,忽而一笑,“我给你看样东西。”

灵眉稀奇,不知他要拿甚么,一会儿他从案上的匣子里找出一张画纸捧来,灵眉一看,抬头疑问,鹤来道,“这是八年前的初初。”灵眉闻言,放下手中书卷,第一回认真打量他的画。这纸张已然有些发黄,可见年岁长了,画中的少女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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