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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生蛊-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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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啊,于是他试探地问:“我又不是那尚书郎任云生,怎会娶那御史之女?”

不料,方才还歪头斜脑、神志不清的她忽然杏目一睁,用黑眼珠直溜溜瞪着他道:“不是又怎样,还不是就想着占尽我的便宜,然后一走了之,日后,又哪里会想到还有我白紫苏这人!”

佟远山被她这么一瞪一骂,还以为她酒劲已过,哪还敢再有半分顽笑之色,一把扇了自己一个耳光,道:“真该死!”然后竖起两根指头,说:“我佟远山对天发誓,若是如姑娘所说,有一星半点的虚情假意,或是日后不记得姑娘的好,就立即化成灰,让这风把我吹散了去,一点不留!或是下辈子变作那殿前的门槛,让千人踩万人踏去,永不翻身……”

没想到她又恢复了刚才那副迷迷糊糊的样子,只无力地挥挥手道:“真是无趣,我不过说了几句,你倒是发起癫来了。”说着,她起身向亭子外头走去,路过还在伏在桌上的伊枫晚,顺手抽走了他胳膊下的两张画,自己一脚深一脚浅地便下了山。佟远山想追上去再解释,却又叫不醒伊枫晚,急得跺脚,只恨自己一时把持不住,唐突了佳人。

白紫苏一路往回走,方才的酒劲也渐渐消去,远远地,看见百里无羡和几个人从会医堂走出来,那几个人对他不停地拱手作揖,还从腰包里拿出什么东西来要送他,可他一一谢绝了那些人递过去的金银珠宝,客气地请他们出谷后。她见他开始朝这边走来,赶紧调了个头,想换条路走,结果,还是晚了一步,被他发现。

“小姐,你怎么在这?”他叫住她。

她心底哀叹一声,转过脸,装作意外道:“咦,百里,你也在这,真巧。”她朝那些人走去的方向望了望,说:“又来招呼那些被治好病来感谢你的人了吧。”

他点头说:“是啊,总是免不了一番推脱,你刚从山上下来吗?这手上拿的什么?”

她心虚道:“哈,几张废纸而已,闲来无事,拿上去扇扇风,这天气可真热。”

他说:“今年是比往年热得早了些。”他注意到,她脸颊红扑扑的,不太自然,疑道:“你的脸为何这样红?不舒服吗?”

“哦,不。”她连连摆手,道:“没有不舒服,就是刚跑下山有些发热,你忙吧,我回屋里歇着。”说着,就要走人。

他拦住她说:“让我看看,别是中暑了。”这么一走近,他才闻到,她身上散发着一股酒味,皱了一下眉头,盯着她问:“你喝酒了?”

她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正要想个借口搪塞过去,就听见山上有人喊:“白姑娘且留步,听我解释啊。”两人往山上一看,却是佟远山拽着醉得歪歪扭扭的伊枫晚,跌跌撞撞地往山下跑,一边跑,一边冲她挥手叫喊。

不得了了,她立即慌张起来。她不是没喝过酒,以前还陪师父和爹爹小酌过,可是在他面前,没由来地就胆怯起来,好像做了什么坏事一样,于是装作没听见,说了一句“我走了”,抬腿就走。

那边的佟远山好不容易看见她了,却见她又要走,赶紧甩了伊枫晚,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来,叫道:“白姑娘,你听我解释啊,方才……”到了跟前,他才看见百里无羡也在此,不禁住口,眼睁睁看着她跑远。

百里无羡闻见他浑身酒气,一下子猜出,方才,他们肯定是在一起喝了酒,脸上没了好颜色,道:“佟公子,你有何事,要找我家小姐?”

佟远山尴尬道:“小事,小事。”

他审视着他的腿,若有所思道:“佟公子膝盖处的筋骨似乎活动自如,并未像佟公子入谷时所言,有‘坐立不适’之迹?”

“啊,并非毫无感觉。”他差点被问住,假装揉了揉腿,才道:“刚才看白小姐下山路走得颇快,怕她绊住,所以急着赶下来,一时竟忘了腿疾。”

他又看了一眼正顺着石阶,摇摇摆摆地往下走的伊枫晚,一脸从容,却不留余地地对他说:“我瞧伊公子亦有醉酒之态,想来对此尚无忌讳,倒不像公子所说,‘饱受体弱多病之苦’。”

他没了词,干笑两声,说:“微醺,微醺无妨。”

百里无羡见状,知道也问不出什么,很不客气地看了他们两眼,才走。

“哎!偏要在这时候碰上!”佟远山看着白紫苏和他相继离去,只得懊恼地甩了甩手,闷闷地,和伊枫晚走回住处。

白紫苏回到自己屋中,一照镜子,才知道自己的脸简直红得不成样子,着实没想到,自己一不注意,竟然喝了那么多酒,又想到这件事被百里无羡撞见,就更是无地自容,甚至有些恼羞成怒。

自从去年他陪她一起吃了那同生蛊,她一方面对他的勇气充满感激和敬佩,另一方面,再和他相处时,反不如以前那样随意自如,好像自己欠了他什么似的。两种心态交织在一起,让她没了以前的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气劲儿,总像是在逃避着什么。

奇?晚膳时,她借故身体不适,叫下人送来餐食,自个儿在屋里用了。刚用完没多久,就听见院子外面有敲门声,便问:“谁啊!”

书?“是我,百里。”

网?就知道是他!她把手里的书摔到桌上,喊了一句:“什么事?”

“来看看你。”门外的人说道。

“不方便啊,睡了。”

半晌,再无人应声。她起身贴在门口听了一会儿,门外果真没了动静,估计是走远了,这才暗自一笑,让你进来才怪!可方才坐下,仍觉得不放心,干脆跑出去,拉开院门前去勘察,结果发现,百里无羡正端端站在门外。

“呃……”她心里暗骂自己,再也没法拒绝,转身自己往屋内走去。

他关上门,跟了进去,见她有些气恼地坐在椅子上,也不招呼自己,并不在意,说道:“不想见我?”

她亦是不知道自己对他哪来的无名业火,可就是没好气道:“说什么呢,不懂。”

“怕我来问早上你和那两位公子喝酒作画的事?”他直说了。

她有些吃惊,抬头,见他脸上并无愠色(他为何要有愠色?),猛地想起来自己案前正摊放着伊枫晚的两幅画作,一个是他,一个是自己,定是被他看到了,于是撇撇嘴,说:“真好笑,我为什么要怕。”

他又问:“酒醒了吧?下午叫人给你送来的醒酒茶,喝了么?”

“喝了。”

“晚膳的时候又说不舒服,现在可好些了吗?”

“好了。”她只管答,不负责聊。

他好像没觉察到她的不理不睬,犹自说着:“今天,我见那两人,和你一个姑娘家饮酒作乐,又赠你字画,毫不避嫌,俗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还是少和他们接触的好。”

她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道:“这么多病人还不够你忙的?还来操/我这份闲心?”

他正色道:“师父临走前吩咐我多照看你,现在谷内人多眼杂,什么来头的人物都有,你要多留个神,别叫人打了什么歪主意。”

“切!这是在白芷谷里,他们能有什么歪主意!”她小声嘀咕了一句。

他轻叹了一声,说:“如今你大了,要学着保护自己,不能像过去那样肆无忌惮地和人贪玩。”

接着,他又想说什么,但顿了顿,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也不应和男子亲密过甚。”

她哗啦一下站起来,瞪着他看,却见他墨瞳深邃,如无边黑海,坦荡而幽深,从里面,映出了自己变形的面孔,心里无端地慌乱起来。

那次在百花谷,他应是不知道的,可又好像是知道的样子。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还是明明猜到,却还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来瞧她的反应?她和他对视得毫无底气,换做别人(包括师父),她早就一句顶了上去了,可对他,却做不到。他似乎有一种魔力,让人无法对他作出“激烈”的反应,每次对峙,她都会在他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的注视下败下阵来。

她把眼睛挪开,自嘲一笑,道:“你放心,就算是有了什么,我也不会随他们出谷的,不然,怎么对你的安危负责。”。  。。

听了这话,他神色一黯,知道她是因上次那事对自己怀了歉疚,种下了心结,于是劝道:“我从不曾想过要你为我的生死负责,当时不过是情急之计,只是我见你今日如此……那些人不过是贪图你的外表,巧言令色骗你一时开心……甚至包括那任云生……若你日后真要出谷……我不放心……何苦为难自己……”

她死死抠着衣裙,脸涨得通红,他的那几句话直戳中了她的痛处。

她何尝不知,只是这两年来,空有一腔真情热血,甚至还想过出谷寻他,可等来的,却是他和别人大婚的“喜”讯,她空戴着一顶天下第一美人的帽子,却被别人先彻底放了手,情何以堪?可他偏偏要说出来,用他那自以为仁慈而深刻的腔调,先对她好,又让她难堪,于是她怨不得,亦怒不得,为什么?也罢,你越好,我便越坏,看你能管到何地步。

她咬牙切齿地笑了笑,知道下面的话必为他不齿,仍是嘴硬道:“就算他们贪图我的外表,我也贪图他们对我的好,价值千金的字画,说送便送了,各取所需,有何不可!”

果然,他面色倏地一沉,看了她良久,沉声道:“你若如此放纵自己,我定不会坐视不管!”

“呵!”她好像听到很好笑的话,说道:“你是我什么人?竟管得如此宽,你以为我会听你的吗?”说罢,她又假装想起了什么,夸张道:“哦,是啊,你可是救了我一命的,这点我白紫苏无论如何也不能忘,你一万个放心,日后,我定不会死在你前头!”

“你!”知道她要强,却没想到她竟会把话说得这么生分,他只觉得胸中一口闷气涌上喉咙,差一点就要发作,最后,还是强忍了下去。

“时候不早了,我要休息了。”她下了逐客令。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他忽然一把捞过她的肩膀,把她对着自己。

她被他吓了一跳,但看他额上的青筋暴起,目光隐忍中透着炽热,似乎意识到要发生什么,忘了自己有一身功夫,只凭着本能想挣脱,却怎么也逃不开他的钳制,就听他哑着嗓子说:“别人不过对你言听计从、花言巧语,就让你如此开心满足,那我这些年是如何对你的,难道你就不能感受到分毫吗?!”他说完,大口喘着粗气,仍是不放手,表情严肃得有些骇人,盯着她,等她回答。

许久,她都没能张口做声。

最后,他垂下了手,收敛了方才的戾气,又恢复了以往的祥和平静,对她说:“对不起,紫苏,我刚才实不该如此逼你。可我不悔说出这话,过去,我总觉得你还小,生怕说出来,给你平添无端的烦恼,可现在我发现,如果我再不说出,你就会离我越来越远……”

他伸出手来,似乎想碰上她的脸,举到半空中,又停住,说:“我会等你的。”然后闭了眼,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那晚,她看着他走后,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怔忪地呆立着,也不知过了多久。

【第三夏】 绘像 中心最不平

伊枫晚从山上下去后,回到厢房,倒床便睡,直睡到黄昏方才醒过来,头像裂开一样痛,肚子也是饥肠辘辘。他起身看了看四周,见佟远山和同屋的那些人都不在了,估计是到外面的乘凉去了,于是跳下床去寻人。

天色乌青,尚无黑透,在一处无人的树下,他看到了坐在地上,默默喝酒的佟远山。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喝?”他站在他旁边,微微低了头问他。

佟远山见是他来了,也没惊讶,自顾自地喝着。

“白姑娘呢?她何时走的?”他又问。

他有气无力道:“你喝醉没一会儿就走了。”

他“哦”了一声,揉揉脑袋,又道:“我竟然睡了一天,那画,她也拿走了吗?”

“唔。”他嘴里喝着酒,含含糊糊答道。

伊枫晚见他有些无精打采的样子,也不知该问什么,就陪在他旁边,静静感受这夏日怡人的晚风,脑子里,又浮现出今天早上那人的音容笑貌。

“喂!”佟远山突然踢了他一下,说:“你知道任云生吗?”

他略一迟疑,回忆道:“是有这么个人,怎么?”

对面那人忽然变作了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对他说:“你知道吗?那白紫苏和他关系不一般。”

他一愣,道:“白姑娘?和那个礼部尚书郎任云生?”

“没错,就是他,我曾在殿前见过他,你亦受邀参加过他主持的才子宴。”他再一次恢复他炯炯有神的目光,又说道:“你知道今天我从她嘴里听到了什么?”

“什么?”他见他神色认真,不像是开玩笑,好奇道。

“她说‘他为什么两年都不来看她’,还说‘他如今娶了御史之女,从前说的都是假话’,你看看,这是不是说明他俩从前认识,还很不一般?”

伊枫晚皱皱眉,问:“她为何要对你说这些?”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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