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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脸-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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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需要时间,将过去几个月的生活梳理一遍,也许我会走出来,也许我会越陷越深,我不知道。”叶馨虽然仍是头痛难忍,仍在努力回忆着近来所经历的难解之事。
“我会帮你。”欧阳倩看着叶馨痛苦的神情,觉得这句话很苍白。
从哪里说起呢?
叶馨知道,自己虽然相信欧阳倩,但拒绝接受她说的事实。
谢逊,你出来,说个明白。
她知道,还是要靠自己,将这一切头绪理清,无论这样做的结果会带来多么大的苦痛,摧毁多么美好的梦境。
但再美好的梦境也只是梦境。
叶馨端坐在床边,仔细回忆着过去的一幕幕,那被撩乱的生活。但从哪里说起呢?谢逊,别无选择,只好从你说起了。
在那个春日的午后,你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学生会办公室里,报名参加原创歌手大赛。当时,只有我一个人在场,昏昏欲睡。你似乎并不知道“金毛狮王”的雅号出自金庸的《倚天屠龙记》,你说你要用到钢琴。
原创歌手大赛上,你迟到了,几乎要被取消参赛资格。但你最终赶到了,唱了两首歌,《绝情谷》和《等,等》,而这时的你,似乎对金庸并不陌生——“绝情谷”出自金庸的《神雕侠侣》,是你在那几天参加了金庸作品的集训吗?奇怪的是,据三班那位女生说,你在同学中早有“金毛狮王”的外号,但怎么解释,头次见面时,你仿佛从未听说过金庸这个名字?
还是那次比赛,显然真正的谢逊并没有出现,因此比赛结果里,你榜上无名,我还替你叫屈,但从文娱部长的眼神中,可以看出震惊和不解。现在终于知道,原来除了我以外,再没有人看见你。
然后你出现在南去的火车上,但下了火车,却执意不随我去我家。但我在返校的火车上,又遇见了你。两天后,你又跟着我去宜兴找沈卫青,我们一同目睹了沈卫青坠楼的惨剧,但只有我被公安局找去问话,你却不见了。我一出公安局,你又出现了,陪我回了学校,还因为说错了话,惹我生气。在这两次旅行中,似乎都只有我一个人见到你。
再次见到你时,我已住进精神病总院,在我情绪最灰暗的时候,你来为我拭泪,没有你,我不知道能不能度过这段艰难的日子。
每次你来,都是穿了白大褂“混”进来的,从未正式和我在病人探望室里会面,再次证明,除我之外,似乎并没有第二个人见到你。
除了汪阑珊。
但正是汪阑珊,看出了我心里的你,可是她迟迟不肯叫你“谢逊”,终于被我逼不过了,她说:“比如我说出‘谢逊’这个名字,能证明什么?这只是个名字。”
莫非她能看见你,但不愿叫你“谢逊”?
你究竟是谁?
叶馨迷惑了,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她又思忖了片刻,渐渐觉得,谢逊只是大半年来诸多跌宕起伏中的一个大浪,要想理顺一切,还是要从头说起。
为什么入学不久,就出现了载有白衣少女、曼妙音乐、碎脸的噩梦?这个梦境似乎蒋育虹有过,沈卫青也有过,这些人最后的结局是死亡,自己被预示着同样的命运。蒋育虹、沈卫青们似乎也都听说过“月光”,沈卫青甚至查出了“月光”的根源,但他们最后的结局是死亡,自己再次被预示了同样的命运。
然后是在解剖实验室里看见了那近乎完美的标本,可是除了我,没有任何人能够看见,本来这又是另一个“幻觉”的例子,但后来在那萧姓男生的日记里证实,这标本确有其物。为什么只有自己能看见?
同样令人难以置信的是父亲的出现。在脑死亡七天后,他怎么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江京校园里?是幻觉。后来太平间里,父亲的尸体开口说话,自然也是幻觉。但怎么解释父亲的那件夹克?
真希望沈卫青的坠楼一幕也是幻觉。可惜,这是残酷的现实。是自杀吗?如果是,莫非真是命中注定?如果不是,谁杀了沈卫青?是人,还是“非人”?
按照沈卫青的指点,自己摸到了学校档案馆,是谁将最后一年的“月光社档案”摆在了桌上,还有那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
得知学校要送我去精神病院后,我夺路而逃,逃出苗圃的那扇小门后,走投无路时,一辆出租车鬼使神差地停在了身边。那出租是谁叫的?一个女人打的电话。难道天下真有“鬼使神差”的事?
然后是那惊心的一夜,广播站里,古怪的声音从何而来?解剖楼里,看见冯师傅被分尸,这幻觉又是从何而来?为何单单是冯师傅?
住进精神病总院以后,所有无法理解的事都围绕在汪阑珊身上。她到底知道多少和“405谋杀案”相关的事?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一个精神病人?一个巫婆?一个优秀但业余的演员?一个高明的精神分析师?一个杀手?
她为什么要杀滕良骏?
如此多的疑问,再想下去,只会换来更剧烈的头痛。叶馨正准备放弃,眼光落在邻床直直平躺着的病友身上,不知为什么,那病友使她又想到了解剖楼里神秘的人体标本。
如果那日记不是个幻觉,人体标本确有其物,说明自己看见了别人看不见的事物。推而广之,会不会那些所谓幻觉,都是自己能看见,而别人却看不见的东西?就像汪阑珊,她能读出人的心理,在别人看来,不也是一种幻觉?
叶馨站起身来,环视这四周,到了自由活动的时间了么?她急欲见到汪阑珊,或许她能帮助自己走出困惑的泥沼。
碎脸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玄音
6月7日15:00
自从汪阑珊被转到重症病房后,叶馨只有在花园里能见到她。通常见到她时,总有谢逊陪在自己身边,自己的一颗心和一双眼都在谢逊身上,并没有和她多交谈,但记得每次看见她,她射来的眼神总是带着无奈和凄楚。此刻叶馨想起来,即便在一片阳光下,还是毛骨悚然,因为那眼神正应了汪阑珊曾说过的一句话:“占据你的心的不是个名字,而是个悲剧。”
很贴切,自己所谓的爱情原来是一场标准的幻觉,而自己至今深陷其中,千方百计地寻找着借口,拒绝抛开虚幻的美丽。
这不是我叶馨正确的选择。
花园里,果然又看见了汪阑珊。她和往常一样,坐在那张藤椅上,手里拿着画板和铅笔,但也许阳光暖暖地催人眠,她歪着头,似乎已睡去。
叶馨走到了她的椅边,蹲了下来,仰面望着汪阑珊,哽咽着说:“我需要你的帮助。”
汪阑珊睁开眼,怜悯的眼神又出现了,但她的声音还是那么冷漠:“你不愿相信,我也没有那么好的说服力,徒劳的事做多了,折寿。”
“你说过,你看见我心里的那个‘他’?为什么我问了护士和别的病友,他们都看不见?告诉我,他是什么样子?他是谁?”
“你叫他‘谢逊’。”
“我现在知道了,他也许不是。请你告诉我,他到底是谁?在这件事上,你是唯一能帮助我的人。”
汪阑珊俯身看着叶馨,见这女孩子的脸颊上淌着两行清泪,老眼里也迷蒙起来。她忽然抬起画板,匆匆画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汪阑珊的原本执笔稳健的手开始颤抖起来,叶馨焦急地问:“你没事吧?”
汪阑珊似乎有些呼吸艰难:“快好了。”
叶馨终于忍不住,长身去看那画板,只见纸上现出的是个带着开朗笑容的男孩,身着白大褂,正是叶馨朝思暮念的那个“谢逊”。汪阑珊抖索着手,在做最后的修饰。最后落笔在男孩的左手,不知为什么,她将那只手画得格外仔细。
看清了,手背上有两排浅浅的牙印!
“谢逊”首次出现在花园里,叶馨将思之切、喜之极,化作对他的轻轻一咬,但远没有咬破,若是在寻常人手上,数秒钟后就会退去,但为何在这“谢逊”的手上却有如此深的印迹,竟能让汪阑珊看得真切?
原以为谢逊的出现,自己思念得偿、幸福得享,谁知是镜花水月?
为什么汪阑珊颤抖的手还在坚持画?
她已经不是在画“谢逊”,而是在画纸上另起一处,描着另一个人像。叶馨吃惊地看着,渐渐看清了,那人像有一张英俊的脸,浓眉,一双大眼英气逼人,只是眼下留着大大的眼袋,正是那冷面小生。
难道,我的心里也有他?
忽然,汪阑珊“啊”地叫了一声,画板和铅笔应声落地,再看她整个身体瘫在藤椅上,双臂无力地垂下,灰白发满头,向后歪倒过去,白沫从嘴角溢了出来。
回到自己所住的大病房,叶馨仍没有从汪阑珊的突发变故中回过神来。她怎么了?自己呼救后,匆匆赶来的医生护士都认为是突发中风,在汪阑珊这样的老年人中并非罕见。即便真是中风,也发生在这个可疑的时机。
汪阑珊向叶馨证实了“谢逊”在叶馨心里的存在,而这个“他”和现实中的谢逊的确有完全不同的长相。既然自己和汪阑珊都能看见“他”,甚至那个冷面小生,这说明那些所谓“幻觉”,并非不存在,只是似乎只有她叶馨和汪阑珊这样的“病人”能看见。
这样的解释无论多离奇,却能表明自己清晰的神智,现在需要的是有人能相信自己。
如果连小倩都不相信自己,那世界上恐怕真的没有人能理解自己了。
6月8日9:00
“小倩,我仔细想过了,你说的没有一点错。”叶馨冷静地告诉来探望她的欧阳倩。
“你真是这么想的吗?我都还没有完全接受呢。”
叶馨轻轻叹一声,知道欧阳倩一定曾反反复复站在自己的角度想,才会至今没有完全接受。她柔声说:“傻小倩,你不用再替我难受了,倒是可以帮我做几件事,证实我的观点。”
欧阳倩生怕叶馨还陷在里面,着急地问:“你又有什么观点?”
“我觉得大家都没有错,你告诉我的句句属实;我所接触过的,无论多么荒唐,也不全是幻觉。”
“我怎么听不大懂?”
“也就是说,我能看见、听见、感受到别人看不见、听不见、感受不到的东西。”
“那还是幻觉啊?”
“记得我在解剖楼里看见的那个绝顶工艺的人体标本么?这并不完全是我的幻觉,我后来在‘月光社档案’里的那本日记中读到了那个标本的存在,如果你能想办法读到那本日记,就知道我没有在胡说。你再看这个。”叶馨取出一张素描纸,“看看这个男生,他就是我‘幻觉’中的‘谢逊’,就是我向你提起过的汪阑珊画的,她也能看见‘他’的存在,甚至那个冷面小生。你说,这会是巧合吗?”
“这汪阑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至今也不是很了解,但感觉她知道许多,或许和‘405谋杀案’直接相关。”
“如此说来,你和她一样,都会‘见鬼’?”欧阳倩隐隐觉得叶馨所言并非没有道理。
“‘见鬼’谈不上,也许都太过敏感了?还有,你能帮我到广播站取一盘磁带吗?这是我那晚被一阵惊吓后录的音,你听一下,能不能听出那催魂夺命的怪声。”
“小叶子这一住院,我一时半会儿连个接班人都定不下来,毕业都会不安心,”广播站的站长师姐将那盘载有叶馨声音的录音带递给了欧阳倩,带着忧郁。“我已经听过了,有小叶子的独白,但就是没有她说的什么怪声,可见她当时真的很需要帮助,我现在还内疚呢,经常和她在这间小屋子里嘻嘻哈哈,竟然没有注意关心她的心理健康。”
欧阳倩谢过了站长师姐,迫不及待地将那盘录音带放进随身听,耳机里传来了叶馨轻柔的声音:“一位名叫叶馨的女同学失踪了……”接下来就只有磁带的空转声,再无其它声响。足有数分钟后,才偶尔传来一些开关门和走动的声响,绝大多数时间只是一片死寂。到后来,竟录上了沉重的呼吸声,显然叶馨的恐惧已到了极点。
“砰”的一声响,似乎什么东西摔在了地板上,会不会是叶馨?她说她曾晕厥过一忽儿。
然后又传来了叶馨微颤的声音:“我是叶馨,现在是五月十一日晚二十二点左右。不久前,一种奇怪的电波出现在功放器的屏幕上,扬声器里也发出了声音,开始是有节奏的,而且越来越响,后来,广播站内外的灯先后灭了,那电波则变得毫无规律,强烈刺耳。我的头很痛,昏厥了大概几秒钟。现在四周很静,但我……很怕,真的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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