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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霜-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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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通交代下来,便发了对牌。众人忙碌起来,上库房领东西的、搬运摆设的、筹备物品的,满院的人影攒动,来往奔忙。

却说这日范大家也免了课,浮霜睡了个懒觉,直到巳时过后方才起身。芍药和蔷薇伺候着穿了衬裙,丁香拿过一套凤尾裙,上身是水红色交领短襦,下身是用五色彩条拼接成的裙摆,每条彩缎上均绣着花鸟纹饰,又以金线镶边,格外考究。

浮霜摇摇头,挥手道:“太艳了,换一件。”

丁香劝道:“今日是大日子,豫州有头有脸的人都要来,听说还有泷水、福祁的豪门富户。郡主可不能像平日里那样穿着,淡青、水绿、这些颜色都过于素净了。”

“宾客又不是来看我的,穿这么艳做什么?”浮霜不悦的皱起眉,“让想出风头的去出风头,岂不是各得其所?”

最终丁香拗她不过,浮霜穿着件白色对襟宽袖褙子,下着深蓝色长裙便去了前院。

前院的怀香阁是款待女客之所。浮霜带着四个丫鬟进得苑内的时候,已是众客纷纭了。她也不与院内人等言语,径直去了正房,推开门冲着堂上正在说话的王妃魏氏做了个揖,还未等她回神发话,便转身走了出去。

王妃魏氏此时正与五六个命妇说笑,突然见她进来了,唬了一跳,只觉得面生。

浮霜一直未曾去魏氏处请安,魏氏也端着架子没召见过她,同住王府近两个月了,却还是头一回照面!

一旁芭蕉低声凑到王妃耳边说明白的时候,浮霜已经出屋去了。魏氏听闻她便是浮霜,当下又气了个半死。谁家闺女当着众客对嫡母是这般做派的?作揖?作哪门子的揖?不知道见了父母长辈是要跪拜的吗?

她却不知,浮霜至此也只对睿王作过一个揖而已!

屋内众命妇见一少女身着素色衣服进屋冲王妃行礼,尚没瞧仔细那少女模样,她便已出去了,心下奇怪,不禁交头接耳起来。坐在王妃左首的左都御史夫人林氏忍不住问道:“王妃,方才进来那人是谁?”

魏氏皱眉道:“还不是我那新来的好女儿。”

“哦!原来是她!”林氏惊道,“莫不就是她前日将您气病了的?”

当下一屋子的命妇丫鬟均脸上露出八卦神色。

睿王抬了个平妻的事,全豫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位越级上位的女人被传得神乎其神,都道是国色天香、祸国殃民的尤物,否则王爷又怎会为得她破例?

可偏偏月余都无人见过那位新王妃,今儿见了这新郡主,虽未看清楚她模样,但那气度风貌已是不凡,对王妃魏氏又是如此做派,可见是在睿王面前得意的。

不少命妇心下便算计起来。魏氏出身并不高,泷水魏家不过是商贾之流,不知怎得就攀上了高枝,独宠睿王府多年。各家命妇表面上敬畏非常,其实内里多有不服,想官宦人家、书香门第出身的大家小姐尚得在她面前伏低做小,又怎会真个儿甘心?这回有新人上位,便多有人心存看好戏的念头。又有聪敏的,已想找门路结交新王妃了。

却听魏氏说道:“我虽愿意,但不知王爷怎么想的,也未将那女人接来府里,只留在了乡下。独接了这闺女回来,许是从小未经管教,这孩子什么规矩都不懂。进了府里这么许日子,从不知道上王爷和我屋里请安问好。给她请了教习,也是得过且过的,我近日身子又不好,也懒得管,且看王爷这么纵着吧,还不知是个什么结果呢。”

听闻新王妃根本没来豫州,不少人便歇了另拜码头的心思。

左都御使夫人平日做派最是严谨,闻言便道:“大家闺秀,怎么能如此目无尊长、不知礼法?说小了是不懂规矩,说大了便是不孝!将来嫁到谁家去……那……那都是要丢人的。”

她原本想说谁敢要,随即又想起外面的传言,说睿王独看中这女儿,要许一门好亲,寻思着自己也莫要将话说绝了,若真花落自己家,不谈这孩子的品性,光是攀上这门亲的好处,自家老爷恐怕还是会喜欢的,方才改口成了丢人二字。

“可不是吗?刚刚进来作个揖便走,谁家姑娘见了嫡母能这样?”

“就是,要在我们府里,晨昏定省若都不来,那是不给饭吃的!”

众人忙又顺着魏氏的意思评说起来。既然王府内还是魏氏掌家,面上的功夫还需做足了才是。

第二十九章 疑惑

  却说浮霜出了怀香阁正屋,一院子的人便都将视线盯在了她身上。她倒也无所谓的很,仰头快步走了出去,留下一院子的命妇贵女窃窃私语。
这一个月来,她频频去秦国公处探望,却总也没和季清允见着面,心中不免焦急,眼看着呆在豫州的时间不多了,即便是此刻百日庆上人多口杂,也等不得了,得尽快寻到季清允才好。

出了怀香阁,浮霜便在前院满处溜达,因平时不常来,走着走着便迷了路。府内身着统一服饰的丫鬟们来往穿梭,又有小厮童儿瞎跑,她身穿一袭白色褙子,不华丽也不十分显眼,又被四个丫鬟围着,竟然没引起人注意。

绕过一个院门,又穿过条长廊,周围逐渐出现了身着不同服饰的宾客。男客和没有品级的贵妇们都在前院招待,此时已近午时,前院摆满了桌席,豫州城内的宾客都已到了,秦国公夫人柳氏娘家人也到了,唯独剩下泷水魏家的人还没到,因此大厨房也尚未开席。

浮霜正往人堆里瞧,却听到院门口一声通报:“泷水魏老爷到!”紧接着长随童儿层层的通报了进来。不一会儿,一群人簇拥着从府门口走来,所有人目光都迎了上去,却见走在最前方迎客的世子季清诚与一少年联袂而入,后面跟着的胖子才是泷水魏家的老爷魏庆华,世子爷的亲舅舅。

所有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停留在那年轻人身上。

一袭麻衣,无半点装饰,却被那玉雕般的容貌衬得灼灼生辉。满院子的富贵尽都在那嫡仙般的气势前,变得市侩俗媚了。

怎么睿王府的宴席竟然会请他?浮霜皱起眉,愈发的不解,却听到身旁蔷薇惊喜道:“郡主,你瞧!那不是……”

浮霜冲她摇摇头,蔷薇后半句话硬吞到了肚子里。

顾寒之被睿王世子季清诚拉到前桌上,安置到了主宾席,随后落座的魏庆华陪着坐了次席。顾寒之心中有些不耐,又不喜欢这等场面,刚想起身推脱,却见世子举杯长声道:“诸位大约不识得,容我来介绍。这位便是峨眉山十全道人的关门弟子顾寒之,举世无双的少年英豪。前儿个杨姓大盗俯首之事便是他的功劳!”

众人闻言忙窃窃私语起来,十全道人的名头谁人不知?那真真是峨眉山上的老神仙,自个随不问世事,带出来的徒弟却名满天下,很是不得了的!而中秋庆典上的大盗伏诛也是人尽皆知的新闻。

世子接着又道:“今儿他又是立下一桩大功!赶巧我舅舅来赴宴的路上,遇着了悍匪,若不是他及时出手相救,恐今日我们便无缘高乐了!来!我先代舅舅敬你一杯!”

说罢便给顾寒之斟上了酒。

顾寒之也不退却,起身接了便一口干尽。放下杯道:“我原想着救人救到底,方才送了魏老爷来豫州,现如今事毕,谢酒也领了,是时候该走了。”

一片魏庆华忙拉着劝道:“恩公说的什么话?一杯薄酒就完了?我魏某人的命也忒不值钱了!好歹等王爷这酒席先过了,事后还容我重谢呢!”

世子道:“正是这理,我父王和大哥还没出来呢!你怎的就走?我今儿与你一见便投了缘,这样的人品,这样的武艺,真是我平生仅见的,且不说舅舅的事,也该留下你多住几日才是!”

说话间秦国公季清允抱着儿子满脸喜庆的走了出来,传话说王爷有事,就不出来宴客了,让诸位随意。宾客们忙站立道好,又添上好些个话庆贺。

浮霜看着席上顾寒之被季清诚一杯接一杯的劝酒,季清诚脸上笑容洋溢,很是热络的模样,心中疑虑重生。

中秋夜后,世子来她苑中探问时,还对顾寒之十分的唾弃,可现如今便推崇备至起来了?岂不怪哉?难道仅仅是因为今日他出手救了魏老爷吗?

她心中隐约觉着这后面藏着某些至关重要的秘密。

季清诚最是狡猾的一个人,能耐到未必有,可心眼子却比旁人多上十倍不止,他此番惺惺作态,结交顾寒之又是所图何事?

“郡主,我们也该往后头去了。若给人瞧见了不好呢。”芍药低声说道。

浮霜点点头,转身往后面行去,绕过长廊和屏风,便回到怀香阁苑内,五六张席面已经开了,今日的主角秦国公夫人柳氏坐在王妃魏氏下首,清韶清婉等也俱在,却没有特意等她,也未曾给她留位置。

见她来了,近百号人均停了动作,眼神调转过来,谈笑的声音也小了许多。

王妃魏氏自和左都御使夫人谈笑,看都没看她一眼。旁的命妇便都留意看起好戏来。

魏氏准备将她晾上片刻,再责问她方才行礼的事。可没想到她不理浮霜,浮霜也没老实的站在跟前。只见她命蔷薇寻了副碗筷,径自走到最靠近的席位上,冲席上众人道:“方便挤挤吗?”

反正她就是为了混到庆典结束,好去寻季清允的。若真坐到主桌上,脸冲着王妃吃饭,她还不舒坦呢。

那席上众人俱都愣了,随即自然的让出了些空间,芍药忙又寻了个凳子搬来给浮霜坐下,几个丫鬟又忙着布菜端茶,浮霜便自顾自的吃将起来,丝毫没有羞怯的模样。

主桌上魏氏气得扬倒,浮霜此举不但是不敬她,连带着王府的脸面都丢尽了,哪有主人反倒客席上挤个位置的?她已将自己故意不留位置的事忘了个彻底。魏氏脸上一阵青一阵紫,随即冷哼一声掉转头与左都御史夫人继续说话,众人忙都会意,也热络的大声交谈起来。

季清韶死死按住清婉的手,以防这块爆炭不顾场合的闹将起来,只低声在她耳边道:“且缓缓,容她得意,等会我自有办法治她!”

第三十章 射覆

宴席吃到一半,王妃突然问道:“今儿是大喜的好日子,可曾请了戏班子来?”
清韶起身笑道:“母亲放心,自是请了豫州著名的庆虹班来的,就设在水榭边上。待用完膳,就开局,那儿既通透又畅快,景色还好,岂不妙?”

魏氏笑道:“那敢情好,不过这单单的用膳,雅坐着,未免无趣。”

清韶笑道:“若不如我们来行令吧?”

众命妇忙笑道:“三郡主这主意好!”接着便有人说这个令,那个令的。清韶温婉一笑道:“若说行令,诸位都是行家,我们年轻的倒见识少了,也不会那许多,唯有射覆还算是知道的,不如就射覆吧?”

旁人一听,忙又道好。

浮霜放下筷子,冷冷一笑。好一个季清韶,选这个酒令中的祖宗,那是故意来寒颤她的吧?贵女间聚会,行酒令谈诗词那是常有的事,也是深闺女子比拼才德最常用的法子。若是谁在其间说不出个所以,便会被人暗地鄙视,今后再想混入圈内便难了。清韶故意选了最难的射覆,分明就是欺她读书少。

上辈子记得季清韶故意出题难她,自己苦思冥想,仍旧不免在众人面前丢了脸,不过今日么……

季清韶俯身和丫鬟低语几句,不一会儿翠玉等便带着小丫头们端来了好些个托盘。托盘上盖着帕子,下面形状起伏也不知藏着何物。

清韶道:“射覆原是用易经推算的,未免太难。如今我们不如就行个简单的。以唐诗宋词为选,覆者以此出题,射者也以此解题如何?”

众人忙笑道:“郡主这可是来考我们了!”

清韶道:“我为令官,若射者猜着了,我便自饮一杯;若猜错了,射者便罚一杯;若想不出词句破题,射者便须得罚一海如何?”

众人忙都说好,如此饮酒方才有趣。

说话间便开始了,清韶先接过一托盘道:“画楼音信断,芳草江南岸。”说罢她便指向了身侧的柳氏。

却见此物圆整,被帕子盖着微有起伏,也瞧不出是什么。

柳氏眼珠一转,心道,这是温庭筠的《菩萨蛮》中一句,原是:画楼音信断,芳草江南岸。鸾镜与花枝,此情谁得知?再看托盘上物体形貌,定然是铜镜了。便笑道:“郡主这是臊我们呢!若答错了可真要罚酒?”

旁人忙笑道:“自然是要罚的,怎得没说就怕错呢?一杯而已。”

柳氏方道:“我便用杜牧的一首来猜吧。佳人失手镜初分,何日团圆再会君?此物定然是铜镜!”

翠玉揭开帕子,果是铜镜,众人都笑了,清韶举杯自饮,笑道:“嫂子好学问。”

挨个下来,有猜到的也有未猜到的,一时间席上笑声迭起,很快便轮到了浮霜。

还未等清韶开口,浮霜端着碗碟起身道:“姐姐莫要玩笑,我不会答,这就换位置。”

众人哄笑,左右人忙拉住道:“哪有这个理?不会答也得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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