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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霜-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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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潭见她痴痴迷迷的愣神,推了推她不见反应,只得上前喊了声世子。季清诚转过脸来,见大妹妹下楼台来了前席,忙站起来道:“妹妹可是有事找我?”

季清韶酒意上头,又被蒙蔽了心性,只直勾勾的盯着顾寒之的背影,并不答话。

顾寒之为人警敏,察觉有人盯着自己,便也转过了身。

季清韶只觉得眼前一亮,那挺直的鼻梁、清洌的眼神、瘦削的脸颊和那抿得极紧的嘴唇,与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顾寒之方才进来时台上刚开场,女眷们大多没有注意到他,此刻他转过脸来,那气度风华立刻就衬得台上粉墨登场的戏子们失去了颜色,勾得楼台上不少女客调转了目光。众人自然也都看到了被丫鬟扶着,站在他近前的三郡主季清韶。

世子季清诚见妹妹许久未曾言语,只瞅着顾寒之不放,两颊酡红神情迷离,便知道她这是喝高了,因怕她酒后失态,忙笑着掩饰:“妹妹可是要我陪着回去?”说着便去架清韶的胳膊。

清韶两个耳朵嗡嗡作响,根本就没听到哥哥的话,只听到台上旦角又唱到:路沉沉昏昼不辨,途径野树慢俄延,荒草冷烟鸟惊喧,都只为前盟未了,一灵儿飘飘荡荡将你寻遍。

这话勾起了她的心思,若不是前世为盟,今世又怎会因一面之缘,便再难忘却?

她挣扎开世子,恍恍惚惚的开口道:“都只为前盟未了,一灵儿飘飘荡荡将你寻遍。你……你可还记得我吗?”

她这话是冲着顾寒之说的,坐在近前的人自然都听得清楚,众人即刻交头接耳起来,后排和楼台上众人只见她张嘴,却没听到说话,也均伸长了脖子、竖起耳朵,又有好事者甚至跑下楼来探望。

全豫州的人无人不知,睿王三郡主迟早是要进宫的,未来的皇后娘娘现如今对着个年轻剑客来上这么一句,就算是再老实的人,都忍不住那熊熊而起的八卦之心啊!

顾寒之微微皱起剑眉,一头雾水,眼前这姑娘面生的很,一身绫罗绸缎、雍容华贵,季清诚又喊她妹子,应该是睿王府的郡主了,也不知和方才那名为浮霜的少女是什么关系?他再三瞅了瞅,确信自己并未见过她。

“郡主只怕是认错人了。”他沉声说道。随即掉转身泰然坐下,继续看戏。

台上锣鼓声锵锵作响,如同敲击在季清韶的心口上。她听到这话,只觉得一颗心如同被人从胸腔中强摘出来,浸到了冷水里般寒意透骨。满腔的柔情瞬间变成了酸楚,泪珠儿溢满了眼眶。

这回众人都觉着,两人之间恐怕是真有些什么了,多半是这俊俏的儿郎负心背信,若不然郡主怎生如此模样?可郡主毕竟也是个未出阁的大家闺秀,又是豫州城内出了名的才女,怎么竟然会与外男私下结交?

世子季清诚只觉得脸臊的慌,没想到平日一向聪明内敛的大妹妹,今儿偏喝高了当众失态!他忙拉扯住清韶打圆场道:“我知道你喜欢这唱词,可你也不该胡闹啊!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凭你的身份又怎么能上堂串戏?还不快与我回去!”

他故意将清韶前面那句戏词说成戏迷串戏,想借此糊弄过去。

却不知此时季清韶已然魔怔了,她为顾寒之生了一场病,又惦念了许久,今生若是无缘再见也就罢了,可偏偏又见着了。

病中她就断断续续的做了一场梦,梦中顾寒之仗剑闯入王府,拉着她情深意重的问:可愿意与我一同离去?梦中她几番犹豫,心中是一千一万个情愿,可偏生张不开嘴,终是没有回答。每每醒来都遗憾非常。

她终于想明白了,自己长这么大,对于父王的安排从未违逆,其实并非认命!只不过是被压制在了心底,而今情缘一起,便全然翻涌起来,再难将息!

此番听到他说不曾记得自己,心下不禁悲苦万分、嫉恨重生。又被丫鬟哥哥强架着离去,迷离中还以为自己要被强扯着送到京城了,心下焦急,借着酒劲便嘶喊道:“我问你!中秋那夜,你眼里是否只看到了她?”

这句话似嗔如怨,几乎全场都听着了,众皆哗然。

顾寒之闻言心中一顿,回想起来,中秋那夜台下纷乱,却也想不起来哪一位是这郡主。当时自己眼中心里,的确只看到了浮霜……他脸上微红,佛袖而起,转过脸冷冷的瞪着季清韶。

“是不是!你告诉我是不是?”清韶执念难解,挣扎着非要求个答案。

顾寒之眯起狭长的眼睛,冷笑道:“是或不是,又与你何干?”

第三十三章 争执

海棠苑正房里屋,王妃魏氏依在湘妃榻上,直愣愣的望着墙上挂的美人图发愣,下首世子季清诚陪坐在脚凳上给她捶着腿,屋里再没了旁人,丫鬟小厮们早已退避了出去。
“你现在的胆子也太大了!怎么不先来回禀我?”魏氏抖着嘴唇道,“竟然还真邀请杀星住进府内?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就不怕他瞧出端倪,半夜里将你我都砍了头去?”说到此处,魏氏打了个冷颤,心底的惊慌再也抑制不住了。

季清诚讪笑道:“母亲也过于胆怯了,殊不知诸事便多败在这‘怕’字上。方才酒席上我已经再三探问了,他对曹家一事所知也不多,是为人所托方才管这闲事的,现如今杨楮已死,线索便也断了,他又如何会怀疑到我们身上?”

“为人所托?为什么人所托?托他之人又知道多少?你怎么不问清楚?”魏氏紧紧的抓着榻沿,追问道。

季清诚撇嘴道:“套他的话哪有那么容易?他又不是傻子!而且不但不傻,还为人警敏冷淡,问三句方才答一句的,嘴紧的很,能知道这些已经不错了!”

“那也不该留他住在府里啊!宴席也散了,打发他走就是了!”魏氏埋怨道。

季清诚笑道:“母亲此言差矣,正因为我襟怀坦荡的邀他住下,又上赶着去结交,方才能免了我们的嫌疑。若他真追着个蛛丝马迹怀疑上我们,也会因此而去了疑虑的。正所谓反其道而行之,我这计定然管用,这叫灯下黑。”

魏氏听到这话,想想有些道理,方才怕的好些了。她端起茶盏喝了几口,定了会子心神,又道:“怎生这么巧?你舅舅他难得来豫州一趟,竟然还遇着了悍匪?又偏偏是他出手相助,若非如此,他不会进王府来,我也不必担忧的寝食难安了。”

季清诚闻言脸色数变,没有吱声。

魏氏叹道:“这世道真是不像话了!王爷眼皮子底下,豫州近郊也能有土匪?怎么你大哥还未带兵剿灭了去?亏得王爷成天说他勇猛了得,战功赫赫,竟连自家门口都管制不好,还称什么勇猛?”

季清诚捶着她的腿,依旧没有搭茬。

魏氏却自言自语道:“明日你舅舅返乡,我可得多派些人手护卫。我早就跟他说过,如今这乱世不太平,出门在外定要注意,蜀中首富之家,多少人盯着呢!若不多带护卫侍从,什么祸事都有可能发生!看!可给我说着了吧?他偏偏以为豫州附近就安全,轻车简从的上了路,还真就被匪类盯上!我统共就这么一个兄弟,若再有个闪失,娘家便几乎无人了,阿弥陀佛!他可得长命百岁呢!”

季清诚闻言冷冷一哼:“母亲真是该操心的不操心,不该操心的乱操心!方才还怕有人走漏了风声,让顾寒之对我们起疑,现下里又关心起舅舅来了。难道母亲没想过吗?如今知道我出身来历的,除了你我,也就只剩下舅舅了!母亲怎么不怕他将我们给卖了呢?”

“胡说什么!”魏氏怒道,“他可是你舅舅!”

季清诚冷哼一声,别过了头。

魏氏迟疑片刻,软下了口气道:“当初你的事便是你舅舅一手操办的,又许了曹静南万两白银,封他的口。若不是他,你焉有今日?他又怎么会将自己抖出去?”

季清诚冷笑道:“您的好弟弟,我那亲舅舅的为人您又不是不知道,真个是扶不上墙的东西!除了满脑子的精算盘,想了法子的往兜里搂钱,他还知道什么?吃多了酒就管不住嘴的蠢材!留着他迟早是个祸害!”

“你说什么?”魏氏翻身坐起,死死的盯着季清诚片刻,方道:“你……你……难道所谓的悍匪竟然是你指使的?”

季清诚斜眼冷笑:“母亲真是个慈悲的人啊,对曹家都能鸡犬不留,换成舅舅难道就下不了手了?简直就是舍本逐末!母亲做事没首没尾,却还不许我补救不成?要知道此事干系甚大,莫要因为您一时糊涂,拖累我……”

“啪”的一声响,他话尚未说完,魏氏便一巴掌扇了上去。季清诚当即便肿了半边脸。

“你个不孝的东西!”魏氏破口大骂,“你真个是眼里没人了?他可是你嫡亲的舅舅!你……你怎么就下得去手?”

季清诚挨了打,捂着脸便起身怒道:“嫡亲舅舅?哪门子的嫡亲舅舅?母亲且好生保养着吧!儿子现下大了,自然青出于蓝!就不劳您费心了!”说完便转身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诚儿!”魏氏心惊胆战的张口喊道,却哑了半声咽回了肚子里……

她跌坐回榻上,心中七上八下,额头突突的直跳!胸中又一阵心寒。

当年那事若是能瞒着诚儿一辈子,或许今日也不必如此了吧?只恨那曹静南!听说王爷定了诚儿为世子,便上门来讹钱,竟然还给闹到诚儿那里,让他知晓了自己的身世!真真的可杀!

自此诚儿便愈发怪癖了,许是心中有怨,又或者患得患失,性格也变得阴郁起来。

如今更不比三年前,诚儿眼看着就过十七了,年岁越大,越难辖制,成天不知在外结交些什么朋友!如今她的话也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若他真铁了心要害他舅舅……魏氏心慌意乱,她不过是个深宅妇人,就算是有能耐手段那也是出不得府的,而这事却又偏偏不能求助于王爷……

该怎么办?她连声叹息……

得想办法保得庆华一家老小平安才是,若……若不得已,就只有让他先离开蜀中了!

魏氏咬着指甲心焦不已……

第三十四章 传言

三郡主酒后失态的事,愣是没人敢往王妃魏氏耳朵里传。谁都知道,三郡主是王妃的骄傲,哪个不长脑袋的撞上前去回禀这事,岂不是自找没趣吗?
于是,当百日宴第二日,睿王季景斋来海棠苑内责问此事时,魏氏那还真的是被蒙在鼓里的。

“看你教的好女儿!”季景斋刚落座便执起桌上的茶盏扔了出去,茶杯摔了个粉碎,茶水溅了珍珠芭蕉裙角上都是,她们却如同鹌鹑般的杵着,谁也没敢吱声。

魏氏小心翼翼的陪坐在桌对面,察言观色的轻声问道:“王爷这是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季景斋横眉瞪目道,“你走出大门口去听听!现如今整个豫州城都传遍了!我季景斋的女儿竟然与一剑客浪子瓜田李下,还当庭责问人家是否记得她!好一个大家闺秀!真是懂规矩!平日里你到底是怎么给教的?!”

“这却是怎么说的?”魏氏惊慌失色,“清韶是最懂事、最听话的了,怎么会……”话说了一半,她瞥见珍珠等人的脸色,心道一声不好!莫非还真有此事?

“你且不必和我辩解!众目睽睽之下,难道我还冤枉了她不成?”季景斋怒道,“告诉她,就说我说的,禁足三个月!不许她跨出听泉斋半步!且再不许她喝酒了!便是庆典生辰也不许!别忘了她将来可是要送到上京去的,若有什么差错……”说到此处,他狠狠瞪了魏氏一眼:“我只拿你是问!”

魏氏被他阴冷的眼神一瞥,禁不住一颗心都要迸出嗓子眼了。季景斋放下话便起身佛袖而去。魏氏望着他的背影,呆愣了有好一会,方才有气无力的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怎的没人来回我?”

珍珠芭蕉等人忙都跪了下来,珍珠磕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昨日王妃您酒醉,我和芭蕉姐姐就陪着您回来了。今儿一早听小丫头们说,看戏的时候郡主喝多了酒失态,我还以为她们背后议论主子,是浑说的,赶着给罚了,这会儿还在院外头跪着呢!没成想竟是真的。不过王妃要问,也不能听那些丫头们的传言,还得喊郡主身边的丫鬟婆子来说清楚了才好。”

魏氏瘫软在座椅上,撑着头道:“那还不快去喊?”

珍珠答应了一声,忙起身去了。

片刻之后,季清韶身边的陈嬷嬷和碧潭低着头,一路跟着珍珠来了海棠苑。进了屋陈嬷嬷便连忙跪倒地上磕头,碧潭慢了半拍,也跟着跪下了。

“说吧,究竟出了什么事?”魏氏低声说道,她始终是不信自己最依仗的大女儿会醉酒失态。

“回王妃,奴才虽是郡主的教养嬷嬷,但昨儿真未跟在郡主身边,只留在苑内看屋子了,请王妃明察。”还未等碧潭开口,陈嬷嬷便率先撇清自己。

魏氏也没精神和她计较,只看向了碧潭。

碧潭浑身一抖,忙伏地道:“奴婢该死!昨儿是奴婢跟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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