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水匿-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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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夜无法安眠，天刚见亮，便起了身，虽有些不好意思，可自己还是希望能早点叫醒阿璇，尽快赶路。纠结许久，终是理性赢了感性。
轻叩门扇，门却“吱”的一声开启，我跨过门槛，小心道：“阿璇，你醒了吗？”
无人回应。
我半闭着眼睛，朝床上望去，竟不见阿璇的身影。没想到，这家伙这么粗心，出去了连门也没关好，幸好进来的人是我。
我在房间里来回的晃晃，“砰”我捂住膝盖，倒退了几步，连忙感叹，这间客栈的椅子怎会这么坚硬。我坐在床沿，一脚搭上去，底下头，揉着疼痛的膝盖。
忽然，瞧见瓷枕下露出的紫色东西，我拨开瓷枕，竟是半块紫玉，怎么会，我慌张的向腰间抚去，珞宸赠与自己的半块紫玉明明还在。
“若离，你在做什么？”
“啊……没什么，不小心撞到膝盖了。”我悄悄的将那半块紫玉又塞回瓷枕下，“你去哪了？”
“去方便啊。”阿璇似是没发现什么，径直坐到我旁边，“怎么那么不小心，碰的严重吗？”
“哦，没事，已经不疼了，对了，我们什么时候赶路？”
“你大清早的来找我就是催我赶路的呀。”阿璇嘴角上扬，“呵呵……你就这么心急的想要见顾珞宸？”
无奈，无语。
“你去收拾收拾，我去买些干粮，一会花园见。”
我轻微颔首。
“若离，为了能早些到达水城，我打算走捷径，从燕尾山的树林穿过，那里有些险峻，而且方向难辨，到时候，你一定要跟紧我，不可离开半步。”
“嗯，一切听你的。”

燕尾山中，树木丛生，百草丰茂，一点也不似冬天的景象，果然如阿璇所言，险峻且方向难辨，还好是白日，我们可以以日光辨别方向。
“我们多久可以走出树林？”我轻问。
“如无意外，且脚下速度快，日落之前，定能走出。”
“走出之后，便是水城吗？”
“只是梓羡国西南方的边界……不对，现在已经成了霜国的边界。”阿璇眸间突现的凉意一闪而过，脚下依旧不紧不慢的行走。
我轻瞥一眼阿璇，总觉得这次见到的他与之前不同，他心间似乎有浓密不可觊觎的心事。离开琉璃的这段时间，真不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远方，苍穹之下，日光穿透树林，似是以一种指引的姿态在向我们招手，而自己的心却一再下沉，因为在眼中，如若看不见那个人，自始至终，都是失去所有的方向。我还是在心间默默问了句，珞宸，你现在，可安好。
“若离。”阿璇在身边忽然握住我的左臂，“看好脚下的路再走。”
我看了一眼阿璇，接着望向脚下，竟是一片沼泽，本想出口道谢的，阿璇那边却先开了口，“你仔细点，你若掉下去，我可不会救你的。”他指着斜右方不远处的峭壁，表情俨然，“还要翻过那里，你若还是这么恍惚，我可是没有力气背你上去的。”
“我明白。”
阿璇点点头，松了手，“明白了，就快点走吧。”




第三十四回　　浣花溪　

峭壁不算高，虽有些险峻，但是落脚之处随处可见，一路攀岩，总算平稳。顺利抵达顶端，稍作休息，又开始下壁。
上壁容易下壁难，我按着阿璇教授的方法，先慢慢靠着峭壁，再慢慢下滑。我告诉阿璇，我能不能趴着峭壁慢慢下滑，他一口否决，说什么重心不稳，我只好硬着头皮，默念阿弥陀佛。主要原因是因为，仰靠在峭壁上往下滑，我会忍不住向下看，继而两腿发软，恐高者一般都是如此，明明害怕高度，还总是想往下看，两腿不发软就不死心。我转换一个念头，这也算是人之常情。
“若离你还好吗”峭壁下方一声长呼，不用想也知道是阿璇。
我实在不敢招手回应，只能用力大声回应，“好……着……呢。”
“若离，我听不见，你招招手，要我看见你。”
“什么？”我暗惊了两下，方才倚在壁上的一刻，我就试着将一只手离开壁面，只是一瞬间就够令我心惊胆战的了，此刻阿璇还要让我招招手，阿璇这个耳背的家伙，如此高难度的动作，我怎么可能完成。
我稳驻在壁面，抬头看了看，已然看不见阿璇，忽然又忍不住看了下面，只觉自己全身的毫毛都随着内心的紧张而竖立了起来。突觉得自己有种上不去，下不了的悲凉之意。
“若离”
“啊”伴着自己的回应，我竟一脚踏空，双手用力想要握住身边的草丛已然来不及，下滑的速度越来越快，与壁面的摩擦产生的疼痛感越加强烈，我本能闭上眼睛，忽然觉得撞到什么，接着就是一阵天昏地暗的晕眩感觉。这之间，隐约听到阿璇的呼唤。
幸好，被一棵苍松挡住，轻微的动弹都引发遍及全身的疼痛，我挣扎地爬起来，步履有些踉跄，我靠在苍松上，随意的拭去手掌中的血痕，有轻微的包扎了。举目发现，竟是一片茂密的枯草林，这才意识阿璇不在身边。
我揉了揉腿，向前踱了几步，四下张望，莫说阿璇，连峭壁都瞧不见，周遭的一切，十分冷寂，似是在一瞬间转移了方位。我有些担心，若是与阿璇失散了，到达水城的希望也会就此烟消云散。
我告诉自己，与其等待，倒不如碰碰运气，说不定还能碰见阿璇。
行走之际，我回眸望了一眼那棵参天的苍松，若是真没有什么希望，那里便作为终点吧。

由于全身的疼痛之感仍旧清晰，我还没有坚持多久便觉得双腿有些支撑不住，我缓坐在草丛之中，仰望苍穹，日光已逐渐稀薄，化作柔和的光芒。我静静凝望，忽有一丝轻悦的流水声传入耳中，我本能以为这是幻觉，毕竟，此节正值冬季。
只是，越不把此声当回事，耳中听见最清晰的越是此声。我还是决定看一看，若真是未结冰的湖泊之类的，还可以洗洗伤口，顺便喝些水。
由于水声的引导，似在心中不由的燃了希望，行走的速度也快了些，穿过枯草丛，的确是一条溪水，两侧只结了微薄的冰凌，中间仍是流动的水源。
我忍痛洗了伤口，又取出包袱中的盛水的竹筒将其灌满，找了一块天时地利的一方坐下来，欢快的喝着水，虽有冰凉，却胜在甘甜。
“是谁？”
我愣了一下，竹筒停在唇侧，这荒山野岭的怎么会有女子的声音。
“快出来。”
不会吧，我暗惊了一下，自己坐在丛中，还有一颗大树作盾，这么轻易就被发现了。寻声而望，那女子明明是背对着我，还在三尺之外，若她真是发现我，只能说明那个她是一位武艺卓越的世外高人。
“是我。”
不远的枯林之中，踱出一个身影，我睁大了眼睛，竟是霍锦延。
他缓缓的走到女子身边，深切的注目。
“我说了多少遍，不要再来了。”女子略带怒意，径自转了身。
这一转，我终是看清她的面容，夏侯夕嬛，莫非，那条溪水就是浣花溪吗，我不禁自问。
霍锦延又向前了几步，伸出一只手，停顿半晌，又放下，他的表情十分凝重，似是结了霜一般，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夏侯夕嬛静立背对的身影，“我是奉陛下之命，接你回琉璃。”
夏侯夕嬛无动于衷，只冷冷回了句，“我心在此处，没必要回去。”
“你可知水城造乱，这里不久后将会变得危险么？”
“是吗，那我就死在这好了。”夏侯夕嬛异常平静。
“宋沧溟真的这么重要吗，值得你这样做。”霍锦延转过她的柔肩，“夕嬛，我说过，我可以照顾你的，你为何不信。”
她连眼帘都懒得抬起，只缓缓挣开他的手，转向一侧，“我也说过，你的照顾，我不需要。”
“为什么，我是你的夫君啊？”
“哼……”她一声轻笑，“这样不实的虚名你怎还当真。我们的结合不过是掺和了目的在里面，而真正的，你还是你，我还是我，我们互不相干。”
“在你心里，我真的只是这样？”霍锦延压低着声音，眼中既有期盼又有绝望。
“是。”夏侯夕嬛决然道，没有半分停顿。
“若，我们的结合没有任何目的，你会不会…………”
“不会。”夏侯夕嬛打断他，冷声道，“就算没有目的，我们也不会走在一起，你在霜国，我在梓羡国，各安其身。”她望向浣花溪，忽然柔声，“更重要的是，我的心只在沧溟身上，不会转移到任何人身上。”
“是啊。”霍锦延露出自嘲的笑意，“我明明知道你内心所想，可偏偏还是不愿相信，还要愚蠢的再询问你。”他长叹一声，“你知道吗，我退后了一步，我已不求你会对我产生什么感觉，只是希望你能让我照顾你，可是，却没有海阔天空，你依旧拒绝。”
“锦延。”她唤他一声，“你真的犯不着，不值得。”
“那你对宋沧溟就值得？”他反问她，她不语。
霍锦延的眼神几近崩溃，“心有双生网，中有千千结，其他的结真的没什么好怕，奈何我心中的结，是你。母亲曾告诉我，人的一生，心中不可能只装着一个人，可是，我们都是这种人。”
“你回去吧。”半晌，夏侯夕嬛只吐出这四个字。
“连说几句话，你都这么不情愿。”霍锦延忽然揽住她，凌厉的剑刃忽然碰触她的脖颈，“我既然来了，就必须带你走，我不会让你在此等死。”
“那你杀了我好了，死了之后，我的尸体我再也管不着，你可以随心所欲。”
“你……”霍锦延僵住，怔怔望着闭住双眸的夏侯夕嬛。
我拔出环在腰间的玄铁薄剑，却被人从后面拽住，“霍锦延不会杀夏侯夕嬛的，你无须紧张，把剑收起来。”
我转眸，正准备兴奋的唤出阿璇，他却做了一不让我吱声的动作，我点点头，收回玄铁薄剑。
“看来我是白担心你了，人家一失足成千古恨，你倒是一失足撞到浣花溪呀，不错，不错呀。”
我无奈的白了他一眼，这实在不是什么好话。

“你真的宁死也不愿意走。”枯林外又传来霍锦延的声音。
“我说了，你若真想带我走，只能带走我的尸体。”
“呵呵……呵呵呵呵……”霍锦延忽然仰天大笑，“你知道我下不了手才会这么说，是不是……是不是……”他丢下短剑，看着不语的夏侯夕嬛，“你记住，不管你接不接受我，我认定了你，自会保你一世平安。”他转过身，向枯林跑去。
“如果一个人太固执，结局可能会不尽人意。”
我侧目看着阿璇，“你是指夏侯夕嬛，还是霍锦延？”
“哼……那两人有差别吗？”阿璇轻笑一下，瞬间正色，“夏侯夕嬛可能对宋沧溟有太深的记忆，以至于她无法从过去之中抽出自身，但不表示她对霍锦延没有感情。”
“你是说，夏侯夕嬛还是对霍锦延动了心？”
“可以这么说。”阿璇修长的指尖穿过枯林，指向夏侯夕嬛，“看她失落的样子就知道了。只不过，她比一般人都固执，固执到轻易的放开眼前的幸福，而想苍白的守住过去的如风的虚幻。”
夏侯夕嬛终于抬了眼，她拾起短剑，放入长袖，看着霍锦延逐渐消失的身影，可是，霍锦延却看不到。
原来，这世间最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海角，而是离开时，他看不见她看他的眼神。本是可以共度一生的人，却被时光冷淡抛去，他固执的用自己的方式守护她，不强求，无所求；她固执的把不复存在的过去看的太真，明明想靠近他，却仍然逼着自己放手。
我想，一个人的爱若是太深太沉，那恐怕只是记忆作祟，因为，她爱上的也许只是那个叫做美好的回忆，而不是美好回忆中的人。
“看够了吗？”阿璇轻声问，“要不要赶路？”
回神之间，见得日光渐稀，终是惦记起时间的方向，阿璇忽从旁边将我扶起，露出一丝浅笑，“能不能撑住，若是不能，我来背你吧。”
“我们还要走多久才会到水城？”
“浣花溪是梓……霜国西南方的边界，而水城正在西南方，已经很近了。我想，最迟到夜幕初，便可抵达。”
“放心。”我伸展了全身，笑道，“可以撑住。”




第三十五回　　嘉临河之战（一）　

接近夜幕时分，我与阿璇顺利离开燕尾山，走在崎岖的荒地上。远处，烈烈熊火与暗红残霞相呼应，将苍穹照亮，似是在燃烧一般。然，号角声，冰刃相撞的声音震耳欲聋。
我与阿璇加紧了脚步，两军厮杀的场面逐渐清晰：烈火舞动着扭曲的身影，冷眼旁观着一个个倒下的身影。
“我知道我阻挡不了你，你看清楚，红色盔甲的是霜国军队，灰色盔甲的是敌兵，万事小心。”阿璇先我一步迈出步伐，我没想到他的剑竟与我一样，环在腰间，我还一直以为，他不懂武功。
晃过神，我加快步伐追上他，融入到厮杀之中。
心有余忧，只因为良久都未见到珞宸，内心不由的紧了紧。
“小心。”阿璇忽然挡在我面前，“没想到，水城的军队竟然来了招黄雀在后，你要当心，嘉临河上有人放箭。”阿璇挥着剑喃喃道，“真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