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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朝为后-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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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如寄执香将一盏盏宫灯点燃,走过之处幽辉亮起黑暗隐没,细长而模糊的人影投落在地上。
幔帐一挑,虞挚裹着米白的睡袍下了床来。初睡醒乍见灯光不太习惯,眯起眼睛走到桌边,“几时了?”
“还有两刻便入更了。”如寄将灯罩扣好,转头时只见虞挚轻车熟路端起备好的药汁,闭上眼一口气喝完。睡袍的带子不知丢去哪里,她便用手拢着衣襟,仰头喝药时半个肩头滑落到外头,也丝毫不知道冷似的。
如寄在心里叹了口气,避孕的药伤身,寻常女人一辈子都不会喝一次,太后却三天两头当水饮。如今感染风寒,更是拖拉着好不了。
“奴婢叫红萼把姜汤端进来。”如寄想起红萼亲自在御膳房守着姜汤,只等太后醒了趁热喝。
虞挚嗯了一声算是答应,披衣走到外间,“奏折呢?”空空如也的桌子让她皱起眉头,转身瞧着如寄。
“尚书房的人拿走了,说今晚上送去洛康王府。”如寄如实禀报,“王爷惦记着太后的风寒,怕太后醒了之后继续挑灯夜战,便吩咐人把折子送到他那去。”
虞挚听完,神色淡淡的不予置评。在殿内转了一圈,红萼的姜汤也送来了,喝了一碗暖身,才开口问如寄,“让你查的事怎样了。”
如寄微微一怔,才想起来虞挚指的是什么,自从小皇帝登基以来,她已好久没有得闲过问宫里的事了,“将御膳房和府库的人都查过了,御膳房一个叫田禾的,曾因拿手的甜品受到先皇后赏赐,其他的便与宫里没什么关联了。”
当日那坛胭脂毒酒,从出了香彻宫府库到瀚景王府,便只停留过御膳房一个地方。虞挚命如寄暗中查了许久可一直都没有线索,那个投毒者犹如黑夜中的狼,出其不意扑出咬下致命的伤口,而后便隐匿在夜幕莽林之中踪迹不见。
可虞挚知道,冥冥中有一双墨绿的眼睛盯着她,如影随形。
“处置了那个田禾,继续查。”虞挚沉沉吩咐。不管那小太监有没有罪,先杀了他麻痹对手。“让内侍省小心点,别让洛康王知道。”
如寄点头,“是。”洛康王虽不管内宫的事,但总在后宫走动不得不防,这些算计人命的勾当,还是不要让他听到风声为好。
交代完,漫长的一天便结束了,无所事事。虞挚转过头望着空荡荡的宫殿,就这样安静下去,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灯火跳跃着映在她白皙的脸上,晦暗而幽昧。
明楚皙的面容隐在灯光照不见的阴霾中,看不清表情,唯一双手禁不住地颤抖着,两眼盯着眼前的奏折,每个字都认识,然而连在一起却怎么也看不明白……
她不明白!
啪地合上奏折,那一声在死寂的书房中回荡,清晰得如同掌掴,在她脸上火辣辣地留下耻辱烙印。心里开了个口子,冷风灌入,连带手脚都寒凉起来。
连日雪霁,京城好不容易迎来一个艳阳天,一大早街边的店铺殷勤开张,蒸笼里的包子馒头热气腾腾,皇宫大门一开,百官散朝。华盖轿子、良驹宝马有序而出,沿着朱雀大街汇入幽深小巷。
半日余闲,正是达官贵人们走朋访友的好时候。
明楚皙坐在虞大将军府上,面前的君山银针已经凉透了,她有一下没一下地用盖子拨弄着。
“小绾,给王妃换一盏茶。”虞晋的夫人刘氏作陪。两人闲聊了半上午,眼看着虞晋就要下朝回府了,王妃却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不必了。”明楚皙一松手,茶杯盖子啪地落下。刘氏显然被着响动吓到了,小小的眼睛翻了翻,偷着打量明楚皙。
“王爷说前一阵子与大将军喝酒,晚了便留宿在府中。”明楚皙嘴角扬了扬,眼皮也撩起,“真是叨扰了。”
刘氏心里折了个个,隐隐地觉得王妃有言外之意,不由觉得愧疚。洛康王和宫里太后的事,她作为大将军夫人自然是知道一些的,平时从不嘴碎同其他人多说一句,只是暗暗同情王妃。
“没、没什么……”刘氏是个老实人,不免有些局促。
“听说昨儿也是在这,没打搅吧?”明楚皙客气地问道。
刘氏愈发不安,让她当着这可怜女人的面撒谎,于心不忍,“昨、昨天……”
“王爷昨天可不在这。”
一声朗笑由远及近传来,话音未落虞晋已从外面走进,锦绣官袍器宇轩昂,脸上的笑恰到好处,“王爷若说昨天在末将府上喝酒,末将可就要在王妃面前告状了。”
刘氏见他回来慌忙站起,一时无措手中的帕子也落在地上。虞晋视而不见,走到明楚皙面前躬身一礼。
“许是我记错了。”明楚皙强笑了两声,垂下眼帘,“聊得忘了时辰,我也该告辞了。”
刘氏忙上前送客,“王妃请。”一边跟着出去,一边觉得虞晋的目光就在身后,如芒刺在背。
送走了明楚皙,刘氏回到正厅,发现虞晋还在那,手里捏着她掉落的丝帕摆弄,一身朝服依旧没换。默默上前服侍他更衣,虞晋这才把帕子塞到她怀中,动作之狎昵让刘氏脸红了红,他却视而不见,“不会撒谎也就算了,连实话也不会说了?”
刚刚明楚皙分明是在套话,洛康王昨夜分明就在府上。
“我,我……”刘氏嗫嚅着,看见虞晋不耐烦皱起的眉头,一句话终于憋了出来,“她很可怜,可你还骗她。”
“夫人在家别的没学会,倒知道做君子了。不撒谎,有你做诰命夫人的份?”虞晋轻笑一声,就着她的手脱下袖子,低语间已经有些无名火,从鼻子中哼出一句,“要不是你那老爹,你能有今天?”
刑部尚书前几年告老还乡了,不过铺路石的作用已经起到,但即使刘氏她爹还为官的时候,虞晋也从来没正眼瞧过她。
“你不是也侯爷的儿子。”刘氏转身时嘟囔了一句。
虞晋却听见了,眉峰一挑,“我能有今时今日,都是自己亲手挣来的。”过往的事他不愿再多想,自忖何必与她争执这些没用的,换了便袍就往外走。
“你去哪?”刘氏忍不住跟到门口问道。
“何家老二设宴。”矜华长公主的驸马温国公,家里便姓何。
刘氏知道他们这些皇公子弟玩得荒唐,听他说得倒一点也不避讳,不由皱了皱眉头。
虞晋尽收眼底,转过身来捏起她的下巴,笑得温柔体贴,“放心,你永远是孩子他娘。”
刘氏身体一僵,他的直白让她脸上瞬间升起惊愕,继而又被痛苦取代。虞晋大笑松手,转身翩然离去。刘氏站在门槛内,两只小眼睛迷茫地瞪着,最后流下泪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一四八、雷霆
“所以说,他们原来就有情?”
洛康王府中,明楚皙浮肿的双眼泪痕未干,怔怔地看着荆儿。
“是。”荆儿艰难点头,终于有一天王妃还是知道了。
明楚皙得到答案,悬着的心坠了下去。开始她还心存侥幸,从虞家出来之后甚至劝自己,虞晋所说万一是真的呢……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仿佛有一座火山震动脏腑即将喷发,猛然站起身便往门口走去。
“王妃!”荆儿一把拉住她的衣袖,一时间脸色都变得青白,“问不得。”
“和你一样装聋作哑吗?”明楚皙冷冷回头,如今她看谁都带着一股恨意,只想把这世界都烧毁,“那我这王妃究竟算什么?”
荆儿眉头凄然蹙起,麻木了这么多年,今时今日重揭伤疤还是会刺痛,“王妃自觉能比得过她么?王爷六年都没有忘怀,王妃这一去又能如何?自取其辱罢了。”
“笑话,一个见不得光的女人,怎比得上我与叡康结发之情!”明楚皙横眉立目,脸色凌厉却苍白。
荆儿定定看着她,良久眼帘垂下,“王爷当初接受赐婚,王妃以为是为何?”她没有看明楚皙,也并不期待她回答,“那时她刚刚入宫,惹人闲话,王爷是为在先皇面前与她划清界限,保她周全。”
明楚皙浑身一震,如遭电击。
“后来先皇后被贬,王爷宁可在皇宫门口跪着也不起兵,也是为了她。”荆儿一口气说完,压在心底的秘密终于倾吐,她却并不觉轻松。
明楚皙瞪着无神的双眼,一言不发。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慢慢走回去,跌坐在椅上。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又下起了雪,无休止地纷纷扬扬。
这个时节的瀚州却飘着小雨,别有一番阴冷。
“哎听说朝廷下放一个李将军到我们这,不知是个什么人物呢。”临街的茶馆里,劳作了一天的小贩聚在一块取暖闲聊。
“不不不,不是我们这,是尧城。”一个人连连摇手,走街串巷的人,消息都灵通得很,“听说是洛康王手下的得力大将。”
“还不是明升暗降,离开京城这辈子还有什么奔头。”旁边年纪大一点的叹了口气,“英雄难过美人关,连堂堂王爷也是。”
正说着话,外面街道上飞驰过一行人马。天色已晚看不清楚,唯见为首之人衣着华贵,坐下一匹墨蛟肆无忌惮地狂奔,转瞬便消失在路的尽头。
身后茶馆中灯火盈室,众人纷纷好奇地凑到长者身边,“哎什么英雄什么美人?快和大伙说说。”风卷雨起,这矮檐下的嬉笑打趣声刚传出门便消散了,仿佛仅囿于室内的一梦。
墨蛟在王府门口骤然停下,仆从伸手便去接缰绳,瀚景王却视而不见飞身下马,执鞭在手大步往里走去。
“王爷……”下人们愣在门口,回头看着那夜色下猎猎纷飞的披风,冰冷的表面之下不知翻涌着什么情绪。
“王爷。”门砰地被踢开,妆镜台前的女子回过头来,微微一怔继而嘴角牵起,“奴婢还以为,王爷买了人之后便忘了享受。”
说着便袅袅婷婷起身上前,一张美艳的笑脸如花苞欲放,可还未完全绽开,几股牛皮凝成的马鞭便劈头落了下来。
女子吃痛得惊叫了一声,胸前单薄的衣衫已碎,立刻现出一道血痕。愕然抬头望去,瀚景王高大的身形挡住了背后的灯光,一张俊美的脸上漠然无情,心思如谜。
“王爷莫非喜欢这样?”压下心中的恐慌,强忍着疼痛递过一个媚眼。
话音未落,瀚景王嘴角动了动,似是无声的冷笑,手中鞭子再无停顿如雨点般落下。女子被打得遍体鳞伤跌倒在地,却死死咬着唇一声不吭,一时间让人不知她还有没有知觉。
打够了,乌黑的马靴踱到眼前,蹲身时墙上那道如山的人影压下,捏起她的下巴。
他的手冰凉,但很稳,眸中映着她满身血色,没有丝毫情、欲。
“不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么。”瀚景王淡淡开口,与方才的激烈判若两人,目光落在她身上带了居高临下的意味,如天上周旋的鹰打量无处可躲的猎物,“本王命你去收服一个人。”
她的气息虚弱,却一眨不眨地睁着眼,直到攒足了气力,仍不忘对他一笑。
下一刻便被扼着脖子提起,披风倏地展开兜头罩下,眼前陷入一片漆黑。瀚景王将染血的鞭子挂在腕上,把个人像一袋棉花般扛在肩头,转身走入夜色。
泥泞的古驿道上,马车深深浅浅地行驶。从京城一路下放到此,长途跋涉的人已经饥肠辘辘,偏这令人恼怒的雨天耽搁了行程,今天不知何时才能到驿馆。
忽然,骑马走在前面的侍从转了回来,俯身在车边禀报,“将军,路边似乎躺着个人。”
迟缓了片刻,车帘才一挑,浓重的酒气传了出来,“去看看。”
侍从纵马过去查看,一见之下大愕,旋即回来禀报,“是个女人,身上有鞭伤。”
“带去驿馆,找个大夫。”车里人吩咐了一句,咕咚一声似是又喝了口酒,再无声息。侍从暗暗叹了口气,指使人将昏迷不醒的女子带上。马车重又行驶起来,车厢里面骨碌作响,尽是些东倒西歪的空酒坛。
临近年关,京城处处挂起了喜庆的红灯笼,将隆冬也照得暖洋洋的。洛康王坐在书房里翻阅奏折,冗杂枯燥的政事堆积如山,他嘴角却一直含着淡淡的笑。
明楚皙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刺绣,良久没有落针。不知看了他多久,不知他在想什么。
“父王!今天师父考校全唐诗,我都答对了!”门一开,一股寒风灌入,晏儿也小旋风一般冲了进来,脸蛋上冻得通红。
“是么。”洛康王放下笔,张臂正要晏儿过去,明楚皙却先开口了。
“晏儿过来,你父王正忙着。”她面上一反常态的严肃,说话间语气已沉了下去。晏儿不由缩了缩脖子,恋恋不舍地看着父王,往母亲身边挪去。
“也没什么。”洛康王看了看桌上的奏折,脸上笑容和煦英俊儒雅,怎么看都是个让人艳羡的夫君。
明楚皙不看倒罢,看去心中火气,腾地便起身抱起晏儿。
洛康王不由一怔。
明楚皙胸口的一团怒火渐渐压下,抱紧了儿子才勉强让声音平静,“你病了,不要过给孩子。”
他的确病了,风寒。前几日听说太后凤体染恙,也是偶感风寒。
“你怎么了?本王很久没见你了。”洛康王继而宽和地笑了,丝毫没有察觉她紧绷的情绪,“同一个屋檐下几天不见,莫非躲着我。”
明楚皙听着他尚有闲情调笑,手下不由紧紧攥着晏儿的棉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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