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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朝为后-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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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语既出,大铭官员面面相觑,有的心中不忿,有的不免担忧,如今灾情刚过国力不足,若真打起仗来,恐怕要被麾夏讨了便宜。
虞晋举杯一饮而尽,脸不改色,“阁下玩笑了,战乱徒使生灵涂炭,我这为将的,倒宁愿一辈子不侍戎马、纸上谈兵。”
使者也跟着朗然而笑,“正是正是,这次臣来,便是奉大王之命,想与贵国永结秦晋之好。”他放下酒杯,如今酒酣耳热,正是说亲事的好时候,“我们大王最喜爱的三公主,今年年方十岁。大王听说大铭后宫还没有后妃,愿将公主献给皇上以表同盟决心啊。”
说完笑得更开心了,忍不住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作陪的王公贵戚也矜持地露出喜色,这倒是一桩好事。自古以来后位都是名门贵族争抢的角色,得后位者自然门楣光耀子弟列士,争不到的难免矮人一头。如若麾夏公主入朝,大家谁也抢不着倒也省了许多脑筋,少了站错队的担惊受怕。
洛康王与虞挚交换了眼神,放下酒杯淡淡一笑,“这是好事啊。”
“可朕不答应。”
坐在殿上的晃儿忽然站了起来,惊愕的目光纷纷汇聚过来,他小脸煞白,却坚定地一一回敬过去。
“朕不娶什么公主。”
一片安静中,他明明白白地再次强调。
作者有话要说:唉为三叔感到很桑心的情况下写完了
、一五一、散沙
“和亲是有利千秋功业的大计,还请皇上三思。”
宫相适时出言解围,不动声色隔开了皇上与洛康王的针锋相对。虞挚也微微转过头去,眸光望定了晃儿以目示意他不要再说。
“朕都没见过那个公主,根本就不喜欢她,为什么要和她成亲?”晃儿扬起小脸质问殿下的人。他讨厌像个木偶被人摆布,平时自己说什么,那群老臣都是一副小孩子不要插嘴的模样,连立后这样的事都好像同他无关似的。
天子毕竟是天子,语声一抬便让殿下鸦雀无声,洛康王不得不开口了,“策立皇后不仅凭皇上的心愿,还要顾及百姓与江山。与麾夏联姻可以使同盟巩固,望皇上以大局为重。”
他不说话倒好,一开口晃儿脸色便沉了下去,什么大臣什么麾夏使者统统抛到脑后,一双乌黑的眼睛死死盯住他,“什么以大局为重,这分明就是交易,是为了利益的苟合!”话外之音,只有身在其中的人心里清楚。洛康王霸占他母后,也是以大局为重吗?笑话。
“朕都觉得下作!”
愤怒油然而生,狠话也脱口而出,引得静寂中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皇权诱人出卖肉体,寂寞令人沉沦欲望,深宫中最不缺的便是权力与寂寞,自古宫廷淫靡是众所周知的事。然而今天被皇上一针见血地揭露,还是令人觉得如坐针毡。
洛康王饶是端正有礼,脸色也不由骤变,桌下的手慢慢攥成了拳。
明楚皙坐在他身边,能够感受到他内心正在翻滚的恼怒,能够看见他与小皇上对峙的目光中四溅的火光。
她乐见其成。
原来不消自己刻意安排,小皇上本就有破坏一切的本事。
“皇上喝醉了。”
一个清冷平和的声音响起,太后终于发话。
其中没有丝毫恼羞成怒的意味,然而还是无人敢抬眼去看她的神色。
“朕没醉。”晃儿抗辩道,声音却减弱了些许。面向母亲时他总是有那么一点畏惧与不忍。
虞挚嘴角宽和地翘了翘,与天下任何一位慈母无二,“说没醉才是真的醉了。”她说着转过头,对早已醒酒并且目瞪口呆的使者道,“皇上年纪还小不懂事,只怕委屈了公主。说起联姻,哀家倒有另外的打算,先皇十女盛宣公主如今待字闺中,哀家早就想为她觅个文韬武略俱佳的夫婿,思来想去,莫过于你们皇上了。”
使者怔了一下,没想到这一来给自家皇上娶了个娇妻,何乐而不为,“甚好,如此更好啊。”侍宴群臣们也反应过来,迫不及待地露出笑容,交口称赞举杯相庆。
至于麾夏君主年近四十这件事,除了到现在还不知情的盛宣公主,恐怕也没有人会放在心上。
陈泉见机使个眼色,乐师们改弦更张,丝竹声渐次而起,舞姬纷纷轻舒广袖助阵,把个雕栏玉砌的辰欢阁愈发衬得如瑶池仙境,让人沉浸其中忘却今夕何夕。
表面短暂的祥和并不能抹去深入骨髓的裂缝,喧嚣过后,深夜的永安宫里,鸡犬不宁。
“朕就是不许盛宣姐姐去什么麾夏!”晃儿咬牙切齿地直跳脚,拉着跪在地上饮泣的盛宣公主,“你别怕,朕明天就跟侍者说不会让你离开大铭的。”
“皇上……”盛宣公主抬起泪眼,看着晃儿苍白又稚嫩的小脸,又看了看坐在一旁冷眼袖手的太后,泪水止不住地越流越多了,“皇上……”晃儿还是个孩子,一切决断都在太后手中,此时此刻她还能说什么。
“母后!”晃儿转身跑到虞挚跟前,又气又急,“你说句话啊,别让盛宣姐姐走。”
虞挚抽回被他抓着的袍袖,目光淡淡转向别处,“和亲乃国事,宴上已经商定,岂可出尔反尔。”
“真的要把盛宣姐姐送走?!”晃儿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麾夏那么远,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呀!”他至此都无法接受与从小生活在一起的亲人永别,一切只因夜宴上母后与大臣们轻轻松松的一句话!
“母后就舍得吗?”晃儿大声质问,他就不信虞挚能将视若己出的盛宣公主送走。
虞挚目光瞥过,看得晃儿只觉浑身一凉,那其中的无情与果断似兜头一盆冷水将他的怒火浇灭。虞挚冷冷开口,“并不是哀家舍得,而是因为皇上当众拒绝了麾夏的和亲。”
“儿臣,儿臣答应!”晃儿扑通跪下,回头看了盛宣一眼,咬咬牙大义凛然地做了决定,“不就是娶什么公主吗,让她来就是了!”
“晚了。”
虞挚站起身。若是往常她一定舍不得让晃儿跪着,舍不得拂了他的请求,可今天她从头到尾都无动于衷。晃儿有些害怕,眼前的不再是宠爱他的母后了。他一时冲动一次次顶撞洛康王,无意中将母后也推得越来越远。
“求求母后!儿臣错了,这就召使者回来跟他们说儿臣愿意和亲。”晃儿跪趴了几步抓住虞挚的衣袍,被母亲遗弃的恐惧让他忍不住放声大哭,小脸上满是泪痕,“儿臣不该不听母后的话,以后儿臣都会听话。”
哀哀的恳求让人闻之动容,如寄心疼地看着晃儿,可也知不是自己说话的时候,晃儿不知道这次闯了多大的祸,不知道他母后要花费多少心力才能收拾这烂摊子。
“知道错便好。”虞挚眉头皱起,言语中却没有丝毫退让的余地,“皇上要记住这次的教训,不自量力逞一时之快,只会让你付出更大的代价。”
说罢一迈步,晃儿被她的威严震慑得勇气尽失,呆呆看着母亲远去的背影,一个人坐在空旷的大殿里放声大哭起来。
“太后……”如寄匆匆跟在虞挚身后,回头望了一眼灯火通明的永安宫,还能隐隐约约地听见里面的哭声。
“让他哭去。”虞挚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夜深了,道路两旁沉重的露水打湿衣摆,“此刻还纵容他,以后只怕连哭的机会都没有了。”
“皇上只是个孩子啊。”如寄无不担忧地提醒着,寻常的孩子恐怕还在父母膝下承欢,晃儿招架不住四面八方的打击也是理所应当。
“麾夏会因为他是孩子放过他么?朝臣会因为他是孩子纵容他么?洛康王呢,会因为他是孩子就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么?”虞挚一口气连声问道,问得如寄默然低下头去,她才垂下眼帘。喟然叹息一声,望着脚下不甚清晰的道路,“我如今,才是欲哭无泪啊。”
晃儿与洛康王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已不能再放任自流下去了。她该如何做,才能聚拢大铭这一盘散沙。
季夏时节,京城的炎热开始逐渐褪去,风中也混入了几许清凉。枝头锦簇的牡丹依然不依不饶地盛放着,池中接天荷叶中也偶余几朵遗世独立的莲花,用挥霍了一夏、所剩无几的芳菲将韶光无限延长,大铭的王孙公子抓紧一切机会怒马鲜衣,醉卧花间,肆意消磨今朝的快意。
今日正值天音寺庙会,整条街人潮涌动摩肩接踵,庄严的香火从庙宇的重檐叠壁中袅袅升起直入云霄,小贩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如火如荼。善男信女从四面八方赶来祈福,然而更多的是来凑热闹的年轻人,三两结伴,笑语泠泠。
天音寺东门外,洛康王正独立四顾。周围人头攒动,可他卓然不群的优雅风度自生孑然之感,让人一眼望去,便情不自禁注意到他,一看到他,便再难分心去瞧旁人。
欢快热闹的气氛中,洛康王的脸色并不多么轻松。
本是与虞晋相约品茗议事,下了轿才发现今日是天音寺的庙会,一条街都拥挤逼仄不堪。这些日子他心中本就郁郁,周遭的热闹入耳唯添烦乱,当下便想着打道回府。
可刚回头,就差点撞上身后来人,低眸时心头一震,只觉左右的喧嚣顷刻远去,眼里除了一袭素落青衫,再看不见其他。
面如凝玉,衣若碧川,方巾裹发鬓似寒鸦,竹骨折扇搭在手中,简净磊然。
她这样子较宫中雍容华贵大不相同,别有另一番风流婉转。
“今夕何夕,得见王爷,实乃幸会。”虞挚嘴角抿起,声音不大,然而就是能在纷乱中让人听得一清二楚。
洛康王张了张口,神色微然变化几下,最后还是笑了,“原来是你。”
“宫里憋闷,听说今天是庙会,我也想看看。”虞挚目光越过他的肩,望着涌动的人流,“这份繁华热闹,与以前还是一样。”
与以前一样。
洛康王纷乱的心跳静了下来,回忆破土而出,让他出神的目光渐渐温柔。
“的确,你最喜欢逛庙会,怎能错过呢。”过去她是侯府郡主,居于深闺家教甚严,但只要是他说带她出去玩,定波侯从不会阻拦。
那时她天天盼着他,见到他的时候乌黑的眼睛便亮晶晶的,仿佛天上的星星。
如今她的眸子也清澈如水。岁月刻薄宫闱污浊,她变了许多,又什么都没变,那双眼睛还是笑吟吟地望着他,好像依然在等待着他牵起她的手。
“走吧。”
他握住了她的左手。
淡淡的笑容在虞挚脸上漾开,“好。”不必问去哪,只要放心地跟着他走,只要一路阅尽风景,只要尽兴而归。
天音寺对面的茶楼上,虞晋收回目光,指尖夹着的窗帘落下,“远远跟着,保护太后。”侍从领命退下。
面前茶香四溢,虞晋手指轻轻敲着桌子,带笑的面容在冉冉升起的水汽中不甚清晰。
天音寺并不大,在大铭开国时修建用作祭祀,后来皇室另起宗庙便将这里闲置了。但毕竟是沾过皇气的地方,至今香火鼎盛,佛祖金身完好,垣角墙根偶现残破,反而平添一抹古老神圣。
洛康王与虞挚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就出了西门,隔街不远处便是一家闻名京城的老字号酒楼,铺面并不张扬,但宾客盈门。
“这张记酒楼竟还在。”虞挚有些惊讶,看着熟悉的招牌,一时间记忆也鲜活起来,“不知还有没有清汤鱼圆卖。”
洛康王领着她入内,“有,味道也未变。”年轻的小二迎上来请两人上楼,木梯踏去吱呀作响,洛康王走在前面回身对虞挚道,“三年前掌柜的将店铺盘给了陈小二,名字还叫张记。”
虞挚一笑还未说什么,小二已将毛巾板从肩头取下抹了抹桌子,“这位公子知道得真多,看来是我们掌柜的熟人。”
洛康王笑而不语,虞挚落座随口问道,“那老掌柜的女儿呢?”
“如今是我们老板娘啦。”小二精瘦的脸上满是笑容,利落地倒好了茶水,“我们小掌柜的也都两岁了,在前头跟着卖酒,啧啧,有模有样的。”
说笑间洛康王点了菜,不消说全是虞挚爱吃的东西,小二噔噔噔下楼,一路精气十足地吆喝着到厨房传菜去了。
临窗而坐,清风从颊边拂过,吹动了一缕碎发。虞挚望着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长街末端的画楼上传来隐约歌声。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歌声温软缠绵,几句刚罢便被丝竹鼙鼓淹没,轻风吹落无尽繁华,“乘醉听萧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还记得那时候贪玩和你走散,我便到上来这坐着。”虞挚撑头斜睨着窗外,髻上的两条佩带飘然垂下,俨然意态悠闲的佳公子,“等到天色晚了,人潮退了,在大街上一眼就能看见你。”
洛康王为她斟酒的手一顿,无奈笑道,“你倒淡定清闲,可知我在人群中杀进杀出几个来回,差点就直奔府衙报官。”
虞挚举起杯在唇边浸了浸,口齿生香,“那次你真真气得两眼冒火,后来我便怕了,每次出来都紧跟着你再没走失过。”
酒菜已布上,洛康王默然投箸。他吃东西的样子一向文雅,安静端坐仿佛随时可以入画,就连此刻的沉默好像都是礼仪的一部分,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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