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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朝为后-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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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美人,你瞧这是什么。”虞挚端坐在榻上,随手从发上摘下一支步摇,七彩翡翠的孔雀尾舒展开屏,中间悬下一颗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辉。
赵美人激动地站了起来,两眼死死地盯着步摇,伸手便要去拿。
然而步摇没抓到,手里却多了一把刀。
“杀了他。”虞挚指尖抚过步摇,却看也不看一眼,只盯着赵美人,“这东西哀家便赏你。”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乌嬷嬷一个陈泉,本文大boss都挖出来了
、一五五、醉了
赵美人看着陈泉,又看了看虞挚手中的步摇,眼中迷茫与渴望交替着,不知所措。
“哀家让你杀了他,你没听见吗?”虞挚的声音蓦然挑高,却带着沙哑的撕裂,横眉间多了积怨的厉色。
赵美人吓得脖子向后躲去,然而宫殿偌大空旷,无处藏身。
“小姐。”陈泉以手撑地艰难地站起身来,他一条腿跛着,所有地重量压在左腿上,连带身体也微微倾斜,对赵美人伸出手,“过来。”
赵美人犹豫地看了一眼他干瘦肮脏的手,慢慢地走了过来,走近了才发现他左手小指少了一截,伤口虽然早愈合了,但光秃秃的看去十分奇怪,她不由好奇地伸出一根手指,想要去触摸。
电光石火间陈泉已握住了她持刀的右手,往自己怀中猛地一带。
“啊!”赵美人一个没站稳撞在他身上,继而像只受惊的兔子般跳开,手下也不知不觉松了,把刀留在陈泉的胸口。
她愤怒而戒备地看着蜷下身去的陈泉,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出其不意吓唬自己,警惕着他还会做出什么坏事。陈泉双手捂着伤口,鲜血从指缝间奔涌而出,那翻江倒海、颠覆理智的剧痛迟了片刻才袭来,心跳被钉在刀尖上,每一次呼吸都撕扯着血脉,口中泛起腥甜。
他只是抬起苍白的脸望着她,在疼痛的间隙咬紧牙关扯出一个微笑。
赵美人见他站在那不能动了,跑过去狠狠推了他一下,“坏人!”
她看不见他被鲜血浸红的衣襟,看不见他额角冒出的冷汗,纵使看见了,她也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生死荣辱,早已被她遗忘在脑后。
陈泉跌倒在地,腕上的镣铐随之落下“铛”地一声砸在手上,十指连心的疼痛让他呼吸一顿,眼前破烂的棉布裙摆匆匆掠过,赵美人已经跑到虞挚跟前,怯怯地伸手接过了那支步摇。
她美滋滋地反复看着,小心翼翼地一遍遍擦拭着,爱不释手,甚至忘了正站在自己最害怕的人面前。
“把她带下去。”虞挚沉声吩咐。如寄回过神来,眼角冰凉的泪滴落下,匆匆伸手拭了,走过去架起赵美人的手臂。赵美人正专注于手中的步摇,以为如寄要来抢,当发现她没什么威胁时才放松下来,脚下不由自主地随她去了。
自始至终,都忘了身后地上还有个陈泉。
“她早已不记得你了,陈泉。”虞挚凝眸望着他,静寂的宫室中只剩他们两个。周遭雕梁画栋无声,浮刻繁华悉数静止,她仿佛也成一尊美丽空洞的雕像,“这七年,她没有一天记得你。”
陈泉跪在地上,双手死死撑着才不至于倒下。纵使血污满身、过往不堪,他抬头的那一刻还是让人觉得无比干净,眼底一抹淡青色的倦然如湖上波痕,风过澜起,神思遐远。
“小姐得意时,还曾给我抚过一首曲子。那时觉得,真是再好听不过了。”
他咽下口中的血水,声音因剧痛而颤抖,然而他说出的话又那么平静,让人眼前不觉浮现尘封过往,彼时帘内玉手挑拨兰琴,窗外桃花灼灼其华,两小无猜,晴光正好。
“她忘了,我还记得,真的是再好听不过了……”
夕阳西下,暮鼓的余音回荡在天际。丹霞杳霭,罗幡招展,天音寺的禅房中传出僧弥的诵经声。皇家御用重地,这里侍奉佛祖的规矩甚严。
不过也有例外。
过了前头的大雄宝殿再几进几出,金碧辉煌的庙宇庄严逐渐远去,眼前唯见一片青青菜畦。一间小木屋在地头搭起,简朴无华。来天音寺烧香的世人络绎不绝,这里却算得上人迹罕至。就算在寺里,能轻叩柴扉的也不过主持方丈等寥寥数人,每年一度的闭关前后,怀抱不解才会来问禅。
此时此刻,怀晖祖师正泰然坐在门口煮茶,滤了一碗递给洛康王,“王爷,茶能解酒。”
“酒却能消愁。”洛康王从屋中走出却并不接过。他斜倚在门口醉目惺忪,颓然没了往日的儒雅周正。
怀晖祖师也不解劝,随手将碗放下,“天色已晚,王爷是去是留?”
“往哪去?我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发觉自己如此多余,让人提防害怕不说,还要绞尽心思地应付。”洛康王望着西沉的日头,口中苦涩,“还回去干什么,不如你收我入空门。”
“既是空,缘何有门。”怀晖将浮茶撇去,摇蒲扇悠然催着火。
洛康王略微一怔,痴痴问道,“如若没有门,你我差别又在何处。”
“空本无门,你心中有门,禅本无疆,而你心中有界。一心想入所谓空门,恰说明你入不得。”怀晖将蒲扇一叩,拈须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等你入了,也就不会在此与我废话这个门字了。”
此时天上滴滴答答地落下小雨,掉到洛康王颊上。他正自失神,随意地伸手擦去,一阵冰凉沁入激得内心里也是一空,整个人轻飘飘的如同踩在云上。耳边响起怀晖祖师和善的劝告,“下雨了,王爷要回还是快回罢。”
秋夜里,天空一道闪电划过,映亮了窗棂绢纱。
永安宫里,晃儿出神地望着窗外,被闪电耀得眨了眨眼,才低低问出声,“母后,和他,真的是这样吗?”
佑荪点了点头,“臣偷听的时候臣母亲并未发现,所以没有防备,应该是真的。”
“父皇竟然……”晃儿声音颤抖起来,再无法说下去。他无法相信自己一向崇敬的父皇会做出那么不好的事,无法相信这么多年母后与父皇的相敬相爱都是假象。母后,原来真的和洛康王是一对么。
“怎么办?这可该怎么办?”晃儿坐立不安,如果一切是真的,他为父皇的所作所为感到羞耻,可是那毕竟是他的父皇,也是洛康王的父皇。
“佑荪,你说母后会不会不要我?”他惶惑地问道,越想越担心,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皇上。”宫里没有别人,佑荪拿出自己的手帕递给他。晃儿随手接过,依旧拿袖口抹泪,哭得直冒鼻涕泡,“母后现在就不要我了,原来是因为这个,我该怎么办……”
“太后不会不要皇上的。”佑荪赶紧好言宽慰,又微微皱起眉头,“是皇上一直和洛康王作对,太后才……”
“那还不是她偏心!”晃儿气不打一处来,恨恨地道,“洛康王挑拨我和母后,他就是大奸臣,他就是要抢走母后!”
“皇上。”佑荪示意他小点声,又耐心地开导,“其实洛康王没有为难过皇上,皇上和世子有矛盾,世子随后便被送出了京城,换旁人谁能做到如此忍让。”
晃儿眨着乌黑的泪眼,“你要我感激他?”
“不是,不过皇上也不要把他想成多么坏的人。”佑荪叹了口气,小心地措辞,“皇上恕罪,但请皇上想想,若有一天你最在意的人被抢走,那会是什么……”
“谁敢抢走你朕杀了他!”晃儿蹭地站了起来,右手一挥做手起刀落的模样,两眼瞪得又狠又圆。
佑荪被他吓得怔在原地,“皇、皇上……”
深夜雷声闷重,香彻宫内灯火飘摇。虞挚独坐在桌边,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她睡不着。这座宫殿如此空旷,四面八方都有冷风侵袭,潮湿中似乎夹带血腥气。洛康王走了,陈泉死了,不知不觉这世界愈发死寂,她不知道为什么只剩下自己。
十五岁前,事事顺遂。十五岁后,她还是虞挚,然而命运却似乎刻意与她为敌。她试过恨,试过重新去爱,也试过原谅,可不论做什么,注定的结局都只有一个。
走到今天,她这么孤独。
“太后!”门一开,如寄匆匆走了进来,眉目中是焦急、意外与欣喜,“洛康王来了。”
冷风裹挟雨气随她一起进来,吹得虞挚一个寒颤,与此同时外面传进一声放肆的呼喊,带着醺醺醉意,“挚儿,挚儿你看今晚的雨,仿佛在严州一样。你记不记得我说过,那里多雨啊,一年到头的雨,也多山,山间缭绕得都是雾,我一年到头也望不到京城……”
虞挚心头一紧,她从未遇见过洛康王如此口无遮拦的时候。这是在宫里,纵使今夜风雨交加,他这样喊也还是会有人听到。起身快步走了出去,如寄匆忙取了伞,转身已不见虞挚踪影,唯有天地间一片苍茫雨雾,吞没了两个模糊身影。
“挚儿。”洛康王看着走近的人儿,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终于看清了她苍白的面容。
“你怎么进来了。”虞挚抬眼望他。漫天秋雨,片刻便打湿了睡袍单薄的衣袂,她一动不动,开口时唯有倦然的平静。
洛康王摊开手,掌心是大内颁发的紫玉腰牌。整个大铭王朝只有三块,皇上将它赐予重臣,其含义等同长城烽火,非十万火急不得随意使用乱闯宫禁。
他身形微微摇晃,湿透的锦袍皱皱巴巴地贴在身上,雨水顺着凌乱的发流下,映在虞挚眼里的影子落魄而狼狈。他却无声地笑了,说话不甚清楚,“我要见你……十万火急。”
虞挚睫毛颤动了一下,雨水落在上面又滴下,让人恍惚觉得那是滚烫的泪,“怎么这样醉。”
“醉了才有借口回来。”洛康王愈发笑出声来,布满血丝的眼中醉意醺然。分开三天,他整个人好像也在酒里浸了三天,“才让我觉得回头,不那样下贱。”
虞挚定定地看着他,四目相对,她眼中似乎涌动着复杂的情愫,又似乎空无一物。雨水打在颊上连成线,如泪水般成串落下,然而真正的泪水却一滴也没有。
他亦然。
这场相逢,没有月下起舞的感动,没有率十万大军入京的意气风发,没有执手相问的心跳与期盼。因为一切都已在心底洞然明了,无需再试探揣测。他明白天大地大,自己还是会回到她身边,也知道万千人海中她孑然一身,唯有他可依靠。
他明白她,尽管这迟到的懂得让他难过痛苦,可之前呢?那镜花水月、强颜欢笑就真的让他快乐么?那激越的心跳、甜蜜的情话、热烈的缠绵过后,他心底就真的踏实了么?
思绪在混沌与清晰之间盘亘,浑浑噩噩地跟着虞挚走进香彻宫。冻僵的意识醒转时,洛康王发现自己正立在那里,她取来手巾为他擦拭脸上的雨水。
灯影幢幢,四周晦暗不清,眼前只见她沉静的面容,看不出半分喜怒。手巾所到之处,目光随着落在那里,也只落在那里,自始至终从未抬起眼帘看他。她的长发被淋湿了,睡袍也浸透了,肌肤泛着冰凉的白皙。
两人之间,寂静得只听见门外杳杳雨声。
这才是真的她。洛康王僵硬的手指曲起,在身侧握成了拳,心里泛起莫名而复杂的怒意,交织辛酸苦楚,绝望无助,火一样地将五脏六腑熊熊焚烧,冰一样地在灵魂深处冻出一个窟窿。七年中是什么让她变成这样!为什么他对她的痛苦一无所知?她在瀚景王跟前又是何种面目,他们有怎样的过往……
纷杂的情愫在胸中汹涌沸腾,让他焦灼难安又不知所措,还未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已欺身过去不由分说捧起她的脸吻下。
毫无温柔可言。他如寻不到出路的困兽,企图在她唇舌的柔软中找到栖心之处,在霸道的凌虐中找到掌控的权力。双手死死固定住她的后脑,一贯温润的眸中也泛起猩红,不给她留丝毫喘息的机会,直到口中尝到血腥的味道。
不知何时,洛康王眼前已泪水模糊。他看不清眼前人的面容,自始至终她唯有在最痛的时候低低吭了一声。他的凶狠只是挣扎,她的安静才是主宰,拿着手巾的右手依然垂在身侧,被雨浸透的身体是冷的,眼帘低垂遮住眸中空洞的神色,无论他如何都不会反抗。
挚儿……他强迫自己覆着她的唇,喉头却不由自己地在哽咽。回不去了,他告诉自己,他知道回不去了。
纤细的手指拂过他的脸,拭去眼角的泪。她柔软的唇间叹息着,踮起脚去轻轻吻他。唇齿间的血腥还在,他们小心翼翼地触碰着,仿佛两个体无完肤的伤者在互道安慰。
幔帐落下,将晦昧不明的灯光挡在外面,黑暗中除了喘息没有一点声音。他们好像两个陌生人,记忆中的叡康与挚儿在明媚的晴光中远去,遗留身后两道见不得光的影子。他们惶恐,不安,分明站在原地却又丢失了自己。洛康王扣住虞挚的手,身躯起伏,仿佛只剩这样才能抵达她的内心证明他们仍有牵连。
他们不知道彼此是否快乐,直到最后他释放出难以抑制的低吼,她才听出其中沙哑的哭声,才知道他一直在哭。她抬手抚过自己的面颊,掌心亦是一片冰凉。
第一次她没有躺在他臂弯,而是他埋在她怀中像个孩子。外面的风雨拍打窗棂,很久以后她以为他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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