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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朝为后-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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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的抽成!全部落了江潮平的袋。”
他一口气说完,紧握双拳恨不得隔空教训这条国之蛀虫,然而不知怎的,自己这满腔怒火丝毫没有感染虞挚,反而让她险些站立不稳。
“挚姐姐?”
浩南王怔然诧异,洛康王却已上前扶住了虞挚的手臂,他从虞挚进屋便一言不发,面色凝重不知在想什么。此刻虞挚摇摇欲坠,他也只是不由自主扶了一把,张了张口始终没有说出关切的话。
“你为何不早报?”虞挚只觉头重脚轻,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话堵在胸口无法说出,唯有恨声连问,“你为何要先斩后奏?”
“递奏折进京要经过三省六部,被他察觉了有所准备岂不棘手。”浩南王看到虞挚这么着急不免担心,但又有些生气,“况且挚姐姐能下得了决心么?不如等我回京快刀斩乱麻来得干净。”
“浩南王,叡南!”虞挚连连顿足,手指着浩南王有苦难言。事已至此她还能说什么,江潮平已入大理寺,案子已上报会审,一切就在她眼皮底下板上钉钉,她堂堂太后竟然落到束手无策的地步!
“挚姐姐,这种人万万不可姑息,若就此纵容下去朝中纲纪何在?”浩南王苦口婆心地劝着,他只道虞挚不愿意惩治江潮平,可为了长治久安他必须把坏人做到底。
“住口!”虞挚吐出一口气,心中发凉眼前泛白,“把、把江潮平传来,哀家要问问他……”
江潮平是大理寺丞章青亲自押入宫的。
两江大案,涉及百万白银,又是浩南王亲自过问的事,大理寺上下绷紧了神经,生怕出了半点错处。
香彻宫中,桌上一盏烛火飘摇。江潮平站在正中,淡青的衣袍两袖盈风,一如既往如行迹匆匆的过客,在哪里也不打算停留。
“为什么瞒着哀家。”虞挚坐在椅中,宽大厚重的宫装显得她愈发瘦弱,让人很难想象那纤细的双肩可以扛起大铭江山。
“说了又有何用,太后还有别的法子么?”江潮平淡淡开口,外面夜风呼啸而过几乎掩埋了他的声音。
“哀家至少不会让你去死!”虞挚一掌拍在椅子把手上,五指扣得青白,“死罪,你知不知道自己犯的是死罪!”
“然而我必须如此。”与虞挚的焦灼相比,江潮平无比镇静。从三年前下定决心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盐运不下放,运河不疏通,两江商贸便会逐年萎缩最后波及全国。可当时新君登基内忧外患,国库里怎么可以没有钱。”
“钱……”虞挚闭目按住眉间,脑中隐隐作痛,“为了一千万两银子,你就愿意送命。”
荒唐,何等荒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们坐拥四海江山,到头来却还会为了一个钱字摧眉折腰。而让他获罪的那些钱,他偏偏没有享受过毫厘。
“一千万两可以修筑运河、填充国库,在臣眼中的确比命重要。”
“你可有想过哀家的感受。”
“当初就算为了皇上,太后也会赞同臣、放手让臣去的。”江潮平顿了顿,抬眸看着虞挚仿佛在看一个孩子,清冷的目光中第一次流露心底的宽容与宠溺,“只是那样的话,这三年里太后便不会开心了。”
虞挚不住以手抚着眉骨,遮盖住眼中四溢的泪光。她不能说话,因为一开口便会哽咽。
“太后当初让我为官,我既然答应了,便要为太后分忧。如今我已尽全力,不论结局如何都问心无愧。如今所求的只是一力承担罪责,不要连累了两江那些商贾,不要使百姓再遭祸劫。”江潮平声音沉着宁静。可虞挚此刻若是抬头,便会看到他的目光,一贯的清冷中第一次也最后一次涌动着炽热,长久地、肆无忌惮地望着她,好像要描摹出她的轮廓,将细枝末节都刻在心上,碧落黄泉这是最后一眼。
她没有抬头,所以不会看到,所以他才会这样望她。
“姑姑呢……”苍白的手遮住眼帘,颤抖的唇动了动,连带这质问的声音也在颤抖。
江潮平眸中映着烛火的光芒一跃,逐渐归于寂灭。笑了笑,眉宇微微皱起,汇成两道无法弥补的沟壑,“这世上,并非事事都能两全。”
虞挚终于抬起头,晦暗的烛光下她眼中不知是灯光还是泪水,望着他,明亮而清冷。半晌,她忽然开口,声音中的焦虑、绝望、痛苦全部隐匿,徒留空荡荡的冷清。
“人生到处何所似,应似飞鸿踏雪泥……原来那天,你早已与我告别。”
“臣迟早都要离开,倒不如在值得的时候走,走得有用一些。”江潮平低下头去,“臣在太后的生命中,行迹不过鸿泥雪爪,请太后无需遗憾。”
虞挚笑了,越笑越快意,最后简直要喘不过气来。她嘴角噙着一丝悲凉的讽刺,连连点头,“不错,不错。哀家要的是权力,其余一切皆为过眼云烟。你懂哀家,真是再无人比你更明白哀家。”
她说得畅快无比,仿佛天下再没有比这更令人满意的事了。然而那含笑的一字一句分明又在泣血,江潮平心中似有不知名的角落撕裂了,不由自主上前一步,“太后……”
“你走罢。”虞挚摆摆手扭开头去,灯光下一缕乱发垂在苍白的颊边,她面容沉静如湖水,恢复了端庄的寂寥。
“哀家谢谢你。”
江潮平走了,洛康王来了。这时已是深夜,然而谁都没有困意。
虞挚纤瘦的身体陷在椅中,一动不动仿佛木雕泥塑。洛康王自始至终坐在那,面容平静无澜。谁也没有看谁,然而心中所想大抵是同一件事。
手臂粗的蜡烛燃去一半,漫漫长夜也繁星满天了。虞挚从椅上站起身,裹紧披肩向内室走去。
“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身后的洛康王同时开口,寂静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一时如虚如幻,他自己听去都微微怔神,“不妨一并说了。我也好有个准备。”
“没有了。”虞挚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
“这些年让我们有分歧的不止两江,是否要我一一列举。”洛康王转头看着她的背影,目光疲倦而了然,“比如惠州新政,比如京畿驻军……不知朝中还有几个江潮平?”
“够了!”虞挚断喝一声猛然回头,她双肩微微耸起,仿佛浑身上下充满戒备与敌意的野兽,“要不是你当初执意不肯江潮平怎会落到这步田地!你只知官商不能同路,可大铭要怎么撑下去你想过吗?”
所有的委屈怨恨在这一瞬间爆发,她葬送了江潮平,只为了大铭的车轮能滚滚向前!究竟为何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究竟值不值得?如果当初和洛康王之间有一点点转圜的余地,何至会有今天!她自责,她难过,于人于己的满腔怒火无处可以宣泄。
为什么明明周围已没有敌人,所亲所爱的人还是会自相残杀?
“原来都是我的错,原来我这么顽固可怕。”洛康王气极反笑,侧目看着虞挚,“让枕边人宁愿联合别人对付我,也不肯费口舌与我多说一句。”
“你会答应吗?!”虞挚所有的力气都攥在拳中,吼出了这一句。当初她和江潮平不知费了多少心思,甚至将两江的巨贾请入宫中与洛康王商议,还不是被他一口回绝!
“我不会吗?”洛康王猛地站起身,眸中瞬间漫上不可置信的痛楚,竭力隐忍才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我为你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都做了,你现在却还这样问?你要我把心挖出来给你吗?!”
他最后控制不住地吼了出来,震得空旷的大殿一阵嗡响。胸口憋闷的气吐出,空荡荡地有种缺失的感觉。
把心挖出来给她……就算是那样,她恐怕也不会相信吧。
虞挚的身形一僵,继而头也不回地慢慢蹲了下去,默然环抱双臂埋首膝头。身后的洛康王浑浑噩噩地站了片刻,有那么一瞬间他心里疼得入坠雾中简直不知何去何从。过一会儿脑中清醒了些,才转身推门离去。
虞挚一个人坐在地上,睁眼望着漫漫长夜,晦暗灯火下的雕梁画栋。江潮平并非她指使,然而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她救不了他了。
有大理寺丞主审、浩南王亲自过问,两江的案子证据凿凿,很快就了结。江潮平供认不讳没有丝毫推脱,调查取证也顺利得很,这么多年他竟没有想要隐瞒的意思,仿佛早就等着这一天。
这天清晨天蒙蒙亮,机要大臣一反常态在上朝之前齐聚永安宫,商议即将在早朝宣布的两江大案。
“经这半月的会审,大理寺已查证属实。”章青持笏立在阶下,面色凝重,“前两江总督江潮平卖官鬻爵,按照大铭例律……”
“哎呀!”
殿上一声惊叫,吓得章青不由抬头,只见皇上捂着肚子在龙椅上扭动身体,“朕忽然肚子好痛,一定是吃坏了,快传太医!今天早朝就取消了吧……”
孙淮赶紧跑过去扶着晃儿,佑荪在旁边脸都吓白了,一边给晃儿抚胸顺气一边哆哆嗦嗦连声问道,“皇上你哪疼?孙淮你扶皇上进去躺着,臣这就去传太医。”
佑荪说罢就咚咚咚跑下台阶,可跑到一半就怔住了。永安宫里明明站了几十号人,此刻却鸦雀无声,大臣们抻着脖子只管看,袖着手没一个人吭声。太后在帘后不说话,擎政侯坐在殿上,也自始至终没有开口。
大殿里除了晃儿的叫嚷,寂静得简直可怕。
最后晃儿也不叫了。佑荪回头,只见他正愁眉苦脸地捂着肚子,眼中亮晶晶的似是有泪水。
“章青,继续。”太后冷清的声音响起,一切好像从未被打断过,也不可能被任何事情打断。
“江潮平身居一品卖官鬻爵,收受贿赂共计白银一千五百六十七万两。按照大铭例律,当斩。”
章青一贯清冷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着,所到之处人心戚戚,看不出江潮平会是这样的大贪大奸,令人倍感震惊且久久回不过神来。
就在这样的安静中,众人清楚地听到门外传来一声绝望的哭喊,“我的天!”
浩南王蓦地转头,“母妃?”
“话说这浩南王一到回京城,在午门之外下了马将手一挥,金吾卫立刻就把江大人给抓起来了。消息直通天阙,皇上太后听了大惊失色,都说这原本好好的怎么就忽然抓人了呢?都道是因为两江的案子,其实啊,不然。”
京城街市口的茶摊前,说书人口沫横飞,惊堂木啪地一拍,周遭人伸长了脖子纷纷问道,“那是因为什么,快说快说!”
“这浩南王的生母啊,是前朝的静妃娘娘,江大人呢,是前朝的太医。娘娘体弱多病,太医常年行走宫闱,这一来二去就芳心暗许……”说书人的声音压低了下去,故弄玄虚地转了转眼睛,“浩南王岂可容他放肆,借着南巡的机会,是势必要置江大人于死地!大理寺三堂会审,皇上御笔钦批,最后是人赃俱获,秋后问斩!唉呀呀,可叹当今的太妃娘娘,放心不下亲自到永安宫外偷听,闻说噩耗后一声惊呼,至今是昏迷不醒哪……”
说书人唇舌翻飞,蹦豆子一般说得上天入地,十分逼真,听得众人心里七上八下,遥望着威严耸立的禁宫高墙,纷纷畅想其中可能发生的曲折旖旎。
“你从哪听来的,连太妃娘娘昏迷不醒都知道?”也有人嗑着瓜子满脸的不信。
说书人高高扬起了下巴,虽然他也是信口胡诌居多,但仍将这种质疑看做对本行操守的污蔑,惊堂木收起袖手冷笑,“往日你要是不信,我还真没的说。不过今天,宫家女儿远嫁戚古,太后率众在城楼亲自送行。”
他遥遥地朝着皇宫一抱拳,“到时太妃是否出现,你等偷偷一望便知。”
众人纷纷顺着他的目光抬头,城楼岿然,艳阳高照,隔了几条小巷的朱雀大街已被金吾卫把守,再不许闲杂人等走动。平时摩肩接踵的人群一下子没了,整条街空荡荡的,地皮晒着太阳懒洋洋地。
这样的天气,的确是迎亲的好日子。
宫青鸾坐在闺房的妆镜台前,抓住头上的盖头就要扯,立刻被宫相一把擒住手腕,“到了这个时候,你怎的还敢放肆!”
大红的盖头蒙在头上,长长的流苏随着她的身体微微发抖。宫相暗自顿足叹气,宫夫人抚着胸口哭得直喘,“我的灾星啊,去了戚古你可要好自为之……”
“我不嫁。”喜帕下的声音因为害怕而颤抖着,但又无比坚定。
“由不得你!”宫相两眼冒火,这几个月筹备婚事愁得他两鬓添霜。可是直到此时此刻,外面鼓乐奏了多时、戚古皇子红袍红花等在门口、宫里头旨意拟好就要赐封,宫青鸾还如无法驯服的野马,一脱缰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来,“你要是想全家陪葬,就闹去!”
宫青鸾二话不说蹭地站起身,迈步就走了出去。丫鬟们赶紧跟上,门一开震天的喜乐钻了进来,大地仿佛都在微微颤动着。
迎亲仪仗列在门口,戚古皇子骑着高头大马笑得无比畅快。他们戚古虽然富庶,但论起婚礼的排场远不及大铭,今日虽只是迎了亲入宫拜别,便已办得既热闹又尊贵,万众瞩目。
鞭炮声响起人群一阵骚动,新娘子从府中大步走出,丫鬟们低头拼命紧跟,笑容僵硬惶恐。
戚古皇子笑眯眯地下了马,上前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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