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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朝为后-第1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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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被这种自杀般的作战方式震撼了。血肉之躯尚可抵挡,但瀚景王的大军分明是地狱中爬出的恶鬼,让人感到无所适从的渺小无力,背上一阵阵的发凉。
“叛军气势强劲,但一时之勇不能久长。虞晋已上奏朝廷率大军回击,不日便能赶上。”洛康王言辞镇静,待群臣之中的慌乱渐渐安稳下来,他转身对晃儿行礼启奏,“依臣之见,眼下京中可派兵迎面堵截,到时和虞将军里应外合可将敌军一举击溃。”
晃儿握拳撑着龙案,乌黑的眼睛扫过群臣转了转。别的地方他顾不上,但充州可就在敌人的眼皮底下,他恨不得倾全国兵力把母后救出水火。但他毕竟当了几年皇帝,知道出兵关乎国家命脉不能意气用事,母后不在他不敢一个人做决断。然而外公卧病在家,满朝上下竟然没有个可商量的人。
抬眼正对上洛康王迫切的目光,晃儿拳头又紧了紧,听他的?可谁知他是否存了别的居心,但若不听他的……
“容臣斗胆说一句,此事还是要太后点头为好。”殿下虞氏宗族的人站了出来。定波侯身体每况愈下早就不能过问政事,如今他们是执掌虞氏权力的核心人物。虞晋为首,外有虞时为辅,内佐以虞旷,掌握着大铭的半壁江山。
如今虞晋虞时都不在京中,虞旷自然站出说话。若论亲疏他远比不上虞晋虞时血脉相连,恰恰因此他才滞留京中,没想到此刻反成了代表虞氏的关键人物。
晃儿暗中狠狠捶了下大腿。废话,要是能见他早就见了,要命的就是太后正在充州被敌军围困!“唉呀母后现下不……”
“太后现下身体不适。”洛康王抢先一步打断了他的话,晃儿一愣之下不由噤声,洛康王不赶紧点兵去救太后,难道要放任充州落入敌手吗?
“太后凤体违和在宫中休养,不宜议政。”洛康王目光瞥过晃儿,而后一一望向殿下大臣,“此事皇上做决断便够了。”
“这……”晃儿咬牙思忖,然而此刻朝臣已无心给他考虑的机会了。众人的注意力纷纷被洛康王的那句“凤体违和”引了过去,心下不免起疑。洛康王位高权重,但恪守礼节在朝中可谓典范,从来没有这样急言快语地打断皇帝,加之这几天太后确实没有露面,可就算再违和,也不能把这么大的事也放手不管啊!
“没想到太后病得这么重。”虞旷眉头疑惑地拧起,言语中任谁都听得出一层怀疑,“臣实在放心不下,求见太后。”
“大胆!”洛康王喝了一声,一向和煦的脸色不由沉了下去,“就算是平常,太后也非你想见便能见。”
虞旷被这句逼得脸上一红。他的身份确实不够资格,在虞氏一族里本算不上数一数二,如今被洛康王当面挑明他有些挂不住,梗着脖子望着殿上,“见不到太后,恕臣不能领兵出征。”
“朝中的将军难道只有你一人么?”洛康王冷眼瞧着,面上虽维系了强硬的态势,心里却知道这政再难议下去了。并非因为他和虞旷一语不合,群臣都起了疑心这才是最棘手的,可恨的是他偏偏没有办法消除这种疑虑,他不可能凭空变出一个挚儿来。
此刻的他,有苦难言。只能压住满心焦虑佯装恼怒拂袖而去,将满朝文武撇于身后。
“皇上,太后究竟怎样?真的是于宫中抱恙?”虞旷在殿下瞪圆了眼睛追问道,洛康王表现得如此强硬让人不得不防,尤其是他们虞氏,说好听了是平分天下,究其根本还不是和洛康王相互制约。
“怎么,你不信?”晃儿也瞪圆了眼睛回敬过去,他心里万分没底但脸上十足地霸道,一句话反问得虞旷一时不敢多言。晃儿趁机吩咐孙淮“退朝”,三步并作两步便转到殿后溜之大吉。
以往退了朝便等于得了自由,今天他可没心情闲逛,出了永安宫就直奔御书房。边走还边和佑荪抱怨,“擎政公这个死脑筋,什么时候了还违和!还迎头堵截!到这份上是非得朕御驾亲征去救母后了。”
一路骂骂咧咧地走到御书房,没等宫人开门他便踢门走了进去,洛康王果然在里头。背对着门口坐在椅中,阳光从背后投入映得他面容模糊不清,朦胧的一层阴郁。
“皇上。”听到脚步声洛康王站起,眉目间难掩疲惫,但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和。
“你还在这坐着干嘛?还不快点兵去救母后?”晃儿径自走到桌前摊开圣旨,“朕这就传旨,你要多少人马?”他边说边擎笔在那等着,这几年没少和洛康王对着干,但今天为了母后他要多少人就给多少。
可洛康王迟迟不语,晃儿愈发气闷。
“朕都听你的还不成?!还要朕求你?”晃儿恨恨地抛了笔转身就往外走,“大不了朕御驾亲征!”
“你给我回来!”
身后洛康王一声断喝。晃儿有心不理,可脚却不听话地定在原地。
“朕算看明白了,你根本就不想救母后!”晃儿握紧了拳头。到了这关头他是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救母后的,可洛康王偏要撒谎说什么凤体违和,还不是顾及皇室颜面怕人知道太后偷出皇宫。
“御驾亲征?”洛康王失了平时的耐心,此刻目光阴沉得直摄人心,“皇上要去充州岂不是昭告天下太后在那,到时只怕大铭的军队还没到,充州就先被叛军攻陷了。”
晃儿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那、那怎么办?”
自己可真是糊涂,差点误了大事。只是,只是洛康王真的这么好心?他在朝上态度强硬竟只为保护母后?多年的宿敌一下子变成了善人,晃儿一时有些无法接受,警觉地上下打量着洛康王。
“充州有五万兵马囤积,敌军已绕开那里攻打别处。”洛康王看着晃儿焦急的小脸,神色稍微缓和了些许,“所以不能透露你母后的行踪,明白吗?”
晃儿点点头忘了赌气,他向来从善如流,此刻反而感到与眼前人同仇敌忾了。
“然后怎么办?”他不由得又问了一次。
“让朝廷出兵要紧。我已请定波侯入宫商讨此事,他德高望重可以说服虞旷。”洛康王宽慰道,刚说完便看出晃儿眸中的不解。他当然明白小皇上的疑惑,虞旷真有那么举足轻重么?
虞旷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所代表的整个虞氏。
洛康王转过身去手扶着桌案,这微妙的关系晃儿自然不懂,然而眼下一切就取决于这份微妙。
“好,朕就在这和你等外公来。”晃儿坚定地找了个椅子坐下。洛康王闻言不由回头一怔,紧锁的眉头也在失神间微微展开,他张口似乎想要问什么。晃儿一见赶紧道,“朕可不是防着你,待会儿你同外公说就是。”
洛康王又愣了愣,一向从容优雅的他接连失神,几乎显得有些局促了,“臣没那么想。”
“那、那就好。”晃儿神情淡定地扭头看向了别处。
定波侯是破例坐着竹辇入宫的,或者说他是被抬进宫的。经过这些年的操劳他早已不是威赫朝堂挥斥方遒的侯爷了,自虞晋和宫青鸾出事后更是病来如山倒,政事也放手交予小辈。
听洛康王说完前因后果,老人脸上是见惯风雨的凝重,也还是不由得叹了口气。他看着外孙紧张期待的眼神,拍了拍他的手臂,“臣会同虞旷说。”
定波侯没再就此多谈什么,只是走的时候抬手对洛康王说了一句,“如今的虞氏已不是过去的虞氏了。”这话本没什么特别,只是由大半生沧桑阅尽的定波侯说来,便也带了三分感慨,七分迷茫。
洛康王目送老人远去,空阔的楼宇前和晃儿一高一矮站着,眉宇间笼着终年挥之不去的怅惘。他回到御书房便草拟了两封书信,让晃儿誊写了即刻遣使官快马加鞭送出,一封寄予麾夏国君,一封送往珏国淮意王案头。
初冬的夜霜华满地,战马在寒风中嘶鸣斗志昂扬。三万人马的精锐队伍轻装简行,一晚披星戴月迎来了东方将白。疾行中的铁骑人衔枚,马摘辔,晦暗的夜色中大军如幽灵般无声无息地前行,他们就是以这样出其不意的姿态出现在之前几十座城池之下,而今前方犹在睡梦中的州县尚不知自己将要面临同样的命运。
积郁的乌云遮住了原本就暗淡的月光,天际隐约一道黑影盘旋,最后化作雄鹰矫健的身姿,落在军中主人的手臂上。军士拿到飞鹰传递的密信不敢怠慢,纵马向队伍前方奔去。
“王爷,密信。”
为首墨蛟上的人一挥手,诸将见了立刻提缰驻马,传令自己营队的骑兵停止前进。
“原地休息,两刻之后攻城。”低沉的声音传来,比传送它的寒风还多了一股冷意。
骑兵们次第下马,围成防御圆阵将一杆大旗立在中央,猎猎风中玄色镶红的旗上一个“景”字,启明星在旗后缓缓落下,四野悄然进入半明半昧的混沌。
“充州的大铭军突围了。”常衡看毕密信禀报道,当初的三万常家军随瀚景王到了封地,休养生息发展壮大,如今仍是追随瀚景王的主力。
“走就走罢,戚古已将他们牵制得够久。”瀚景王飞身下马,抚了抚墨蛟的鬃毛对此并不在意,他们三万人轻装简行直入大铭心腹重地,充州的兵马追上来需要不少时日,况且戚古不是那么好摆脱的。
“京城是没接到消息还是被我们吓怕了,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就让我们直接攻进去?”一路奔波终于休息片刻,将领们聚在一起低声说笑起来。
“不是说太后抱恙,洛康王一个人拿不定主意。”有人在旁嘲笑道,冷冷地满是轻蔑。
“太后病得竟连朝政都管不了了?”
“死了倒好,到时朝中大乱,可省去我们多少力气。”
众人一扫疲态窃窃私语,不料被瀚景王出言打断,“要省力气就少说话。”
一句话让大家都噤了声,偷眼去瞧只见王爷一如既往地沉着脸,没有特别不高兴,但又绝不是高兴。黎明前的夜色格外黑,衬得他眉间也落了阴郁。
遥远的天边云缝中,一丝光亮渐渐蔓延。瀚景王抱臂靠在一棵树上,转过头若有所思地眯起眼望着。这时有侍卫拿出水递过,瀚景王接了便要喝,可刚凑到嘴边就停住了。
众将正偷眼望他,一见此景也怔在那里。只见瀚景王定立了半天如木雕泥塑,眉头皱起又舒展开来,忽然眸中光芒一闪似是想到了什么,“太后抱恙……浩南王,充州突围……”
“该死!”他低低咒骂了一句猛地将水袋掼在地上,拉过墨蛟纵身跃上,一旋马头就要往南方跑去。
“王爷!”“王爷去哪?!”众将见状纷纷起身,惊疑失色。一路向北眼看就要到大铭心腹,王爷怎么忽然要折返回去?
瀚景王被喊得勒住缰绳,回头看到众人时眸中倏忽明灭,如梦初醒。墨蛟被他拉得前蹄蹬空不知所措,晦暗晨光下隐约可见坐于马上的瀚景王额角青筋突起,即便是仗打得最激烈的时候,众人也未见过他如此懊恼切齿的神色。
“起来!给我攻城!”
瀚景王大喝一声狠狠打马,当先冲向远方晨光笼罩的孤城。
作者有话要说:什么什么,我今天更了两章?
、一六五、腊日
日落映江,晚霞倒影在浩淼平远的水面,点染出一望无际的粼粼金光。水波与晚霞交融辉映,朦胧了杳远山色,风贴着水面掠过时翻涌起成片绵白的荻芦。除却这满眼壮美的山川之色,四野静寂廖旷如上古洪荒,枯木林间的驿道上瞻前顾后都渺无人烟,唯一辆马车辘辘驶来。
“等到了两江,你留下照看南儿。”虞挚换掉浩南王额上敷的手巾,轻声对江潮平道。一路车马劳顿,浩南王的病情又有所反复,方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你呢?”江潮平不等回答便先皱起了眉。
“我继续北上。朝中如今不知情势如何,我恨不得能立刻飞到京城,但南儿不能再受累了。”虞挚叹了口气,日日听到叛军攻城略地的消息,整个大铭狼烟四起八方为敌,她却耽搁在路上无能为力。每日使自己忙于照料浩南王,然而心里无时无刻不惦记着京中的晃儿。
“如今多事之秋,一路上灾民不断怕不安全。我将王爷送到两江安置用不了多久时候,你且等等我同你一起回去。”江潮平放心不下。
“我有侍卫随行怎会有事?”虞挚摇了摇头,停顿了片刻才又低低道,“况且,这次出来我也没打算再让你回去。”
江潮平目光一滞,一路上心思都放在当下,却忘了此行早已注定是他们的最后一程。
“等战事结束朝中难免旧事重提,你何必回去送死。如若万一,”虞挚咬了咬唇,凝眸望着窗外安谧的风景,谁能想到这平静背后正战火纷飞,“万一江山动荡躲不过这场浩劫,大铭不需更多人陪葬。况且,姑姑已不在了。”
江潮平目中明灭默然不语,虞挚低下头继续道,“这十年来我欠你良多,时至今日离别在即都未能报答万分之一,而像我这般造化恐怕修不得来世。”她苦笑了一下,“随之,请受我一拜罢。”
虞挚说着便要离座,却被江潮平一把搀住手臂,“我所做一切皆从自己心意,你不欠我。”
虞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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