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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朝为后-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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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别的选择……”
“我知道,是我害了你。”虞挚轻抚着他的脸,指尖滑过他的眉宇、眼睛、鼻子。早知相守的时间如此短暂,过去她一定不会让他伤心。她闭上眼与他额头相抵,因为剧痛而颤抖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分不清痛的到底是身体还是心。四面八方都是拉扯他们分离的力量,她低低絮语,唯恐错过了这最后的告别,“你是这世上最爱我的人,我从来都清楚。我也爱你,这四年是我最快活的时候。”
可惜,就要结束了。
“别哭。”洛康王艰难地伸手去拭她的泪,“从小到大,我最怕你哭了……”
他已经没有力气碰到虞挚的脸,手在半空中滑落下去。虞挚紧紧抱着他,泪流满面。儿时相识以来都是他的怀抱保护着她,而今她终于孑然一身,再也不见最爱她的那个人。
“你要好好的,求你,要好好的。”她埋首在他怀里,一如过去,他温柔拥抱她的模样。
荆儿伏地痛哭失声,蔻初怔怔地站在那里,很久很久都不能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洛康王走了。
虞挚没有回宫,她坐在眠月楼的废墟边,抚着焦黑的枯木静静望着日升月落,有时在落泪,有时就睁着空洞的两眼发呆,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没有人想去知道她在想什么,因为京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瀚景王的大军逼近,洛康王的人马群龙无首,而对虞氏来说,此刻是拥兵自立对抗瀚景王的军临城下,还是顺水推舟迎叛军入城换取功名利禄,人人心中都已有了盘算。
所以虞旷带着一干子弟来问虞挚是否出兵的时候,虞挚只说了一句“大铭不要再有杀戮了”,虞旷便乐得言听计从。瀚景王也适时派人前来同虞氏议和,京中贵胄心中百味杂陈,但面上无不点头应允。
唯有携大军归来的虞晋听到这个消息连声痛斥,在京外二百里处安营准备对抗到底,无奈大势已去人心已定,被部下筹谋□□押入京城。
而珏国的人马,自始至终都在边界驻扎,没有踏入大铭半步。
瀚景王入京的时候已是第二年初春。冰雪消融,万物复苏,大铭从战乱中艰难起身,百姓们对渴盼已久的和平给予热望,上一朝的落寞收梢早成了云霄之外的回响。如今他们张灯结彩,夹道欢呼,恭贺新君入城,再也没有人提起叛贼二字。
但谋逆的事实不可抹杀,瀚景王入城五日安抚朝臣后便即刻举行了登基大典,不可谓不潦草匆忙,巩固政权。
这一切虞挚有的听说了,有的并不清楚。她躺在白露庵的木榻上,形容枯槁高烧不断,醒来时喉咙干得犹如火燎。她并不挣扎起身拿水,也不开口唤人,只是安静地躺在床上看着麻布幔帐,不知什么时候再次昏沉睡去。也许这一睡,便可以不再醒来。
可世事总是与愿违,她还是醒了,被唇边一抹汩汩流淌的清凉唤醒。
作者有话要说:
、一六九、封后
五更时分,东方已隐约浮现大片亮色,预示着今日难得的天朗气清。
京城的朱雀大街上,崭新的大红灯笼彻夜燃烧,祥和喜气晕染了整座城池。除了皇家天子,没有人的大婚能够让这条直通紫禁之巅的大路披上红妆,而上一次如此的张灯结彩,已是前朝的事了。
“没想到啊,皇后,却还是同一个皇后。”早起的百姓袖着手,摇头感叹。
“这虞家的女子究竟有多好看,从古至今都没有当两次皇后的。”
“唉,当年众皇子被召回宫中,朝夕相处,”说话的人吐了口唾沫,“恐怕早就有……”
“根本没有!”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惊得众人纷纷回头。
“皇上此举是为了牵制虞氏。”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站在墙角处,恨恨地瞪着众人,“他不喜欢,不,他根本就讨厌那个女人!”
众人一时噤声,茶余饭后说些趣闻是常有的,但如此认真的还是少见。况且议论皇室是重罪,让人不由有些忌惮。
“小姑娘,”一个年纪稍长的人好心提醒,“说这话可是要杀头的。”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打量眼前的年轻人,不少人早已看出这是哪家的姑娘女扮男装。
少年局促了一下,继而别过脸冷哼一声,“他杀了我倒好,不然我就要看看,那女人还有什么脸面走上大殿。”她转过身,瞪着朦胧晨光中的巍峨皇城,“凤印是姐姐的,朝凤宫的主人姓宫,不姓虞。”
“阴阳调顺,洪荒兹始。”
主管太监孙淮立于大殿之上,展开圣旨高声朗诵,“虞氏貌和德嘉,仪态端庄,宜奉宗庙,为天下母,依大铭之礼,册立虞氏为皇后,其赦天下,与民更始……”
群臣跪倒领旨,命妇帘后而列,几百人偷眼瞧着,却不见皇后上殿领封的身影。
圣旨宣毕,鸦雀无声。众人兀自犹疑,却听殿上似有还无的一声冷笑,还未回过神来,漫不经心的声音已如冰雪飘落,“赐玺。”
纵使气氛庄严,还是有人忍不住微微回了头,虞氏在前朝权倾一国,而今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新帝封后之举既是为了拉拢,也带着说不出的羞辱意味。
从前临朝听政的虞太后,何等威风,不知今日……
门口窸窣脚步声起,在众人簇拥下迈入的,竟是一个手捧凤冠霞帔的宫女,身后哪有新后的半点影子。宫女碎步行至玉阶前,孙淮将御赐的凤玺放在衣冠之上。
人人都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冷气。
以衣袍代人?难道皇后连大典都不肯出席么?抑或皇上在用如此轻率的册封打虞氏的耳光?帝后的貌合神离,从大典伊始便昭然若揭,不加掩饰。
殿下的人还未回过神来,殿上的人已厌然起身,一甩袍袖,“礼毕。”
“恭贺皇上皇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
山呼之音被抛在身后,群臣甚至来不及说完例行恭贺的话,皇上已转入后殿。孙淮暗暗擦了一把汗,飞快了脚步也跟不上,转过弯却发现皇上停住了,定睛一看,前路上跪着几个史官,不知在这守了多久。
“皇上,恕臣等直言,历朝历代从未有如此不成体统的典礼。若写入青史,必定于皇上名誉有损。臣等虽知不敬,还是要请皇上谨思慎行,莫要……”为首的老臣首先除去了乌纱。
“写。”皇上睨了几人一眼,径自从他们中间走了过去,“朕日后所作有损名誉之事,只怕远不止于此。”他的声音轻如空气,无形无状,却又莫名地让人悚然,“你们且擦亮了眼看着,慢慢写。”
“皇上……”史官们没料到是这样的答复,惊疑得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朝凤宫,数年之后再一次红烛盈盈。
远远圣驾一行已到,宫人跪倒迎驾,缓缓拉开厚重的木门。
温暖的烛光倾泄出来,映亮皇上冷峻的面容,那上面没有丝毫新婚的喜气。他挥了挥手,孙淮略有踌躇却又不敢违抗,无声命侍候的宫人退下。一时间数十名宫人悄然撤出,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空荡的沉默。
瀚景王背负双手,缓步踏入寝殿。
厚重的幔帐层叠,一步步,随手掀起,仿佛剥开前尘往事的伤痕,最后露出深入骨里的那根刺。一身刺金凤袍,大红的喜帕上绣着鸳鸯戏水,人纹丝不动,水也成了如深潭死水。
青靴停在床前,抬手,隔着喜帕触到新后的脸,指腹划过她的面颊、鼻、唇,所经之处只有丝绸的凉滑。他嘴角无声地牵扯了一下,凉薄而讽刺。
在这象征至高皇权的宫室里,他们终于光明正大,这一切却早已失去意义。
俯身将她抱起,放在床上,没有受到丝毫反抗,因为她的双手早已被缚在身后。她就以被缚的姿势躺在那里,好像一具尸体,如果不是胸口还有微微的起伏,几乎让人感知不到生命的迹象。
瀚景王宽去龙袍放下幔帐,躺在她的身边。
“这是朕的新婚之夜。”他盯着高悬的帐顶,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朕不想看见你。”
灯花轻微地爆破,成为宁静夜晚唯一的响动,奢华尊贵的朝凤宫承载着一国君后的合卺之礼。明月入窗帏,照亮的是瀚景王缓缓合上的双眼,与虞挚面上尚未揭去的喜帕。
一夜不知魂梦几许,清晨尚未到来,孙淮已跪在窗外,颤声呼唤,“皇上,皇上……”
“什么事。”
皇上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并没有春宵早起的慵懒,亦没有睡梦被人惊扰的烦躁。
孙淮长出了一口气,旋即又犹豫起来,见四下都是皇上的心腹,便迟疑着禀报道,“皇上,珏国君主一早入城,持剑闯入宫中……”他顿了顿,听里面没有动静,只得继续,“金吾卫已将他们围住,要如何处置,还请皇上定夺。”
“更衣。”
安静了少顷,皇上答的简短。
孙淮赶紧促着宫人,开了门鱼贯而入。众人都低着头屏住呼吸,像孙淮这般的在宫中有年头的人都知道,里面的人曾是前朝太后,名义上曾是当今皇上的母亲。更有传言,昔年神武靖德皇帝在时,还是王爷的皇上与虞家势不两立,两相争斗几番起落。
一声若有若无的冷哼,惊得里屋的宫人赶忙止步,原是帝后在私语,来不及退出便听见淡淡的一句。
“想不到叡意对你如此用心。”
良久,没有回应,让人恍觉鸳帐内只有皇帝一人。
“他怎的没学会你的手段,可惜。”
宫人胆战心惊,蹑手蹑脚转身欲走,身后幔帐一挑,皇上已身下地,眼也不抬地叫住她,“更衣。”
永安宫中,金吾卫将闯宫者一行围得水泄不通,五名珏国武士将他们的国君挡在身后,刀剑都已出鞘。身处大铭皇宫,面对最精良的金吾卫却毫无惧色,他们如被困的猛兽一样死死盯着对手,随时准备拼死一搏。
“五弟来了。”门口的阳光一暗,瀚景王已负手走了进来。
“这大铭皇宫,亦算是你的家。”他清俊的脸上自始至终挂着笑意,几个金吾卫警惕地护在他身前,却丝毫没有阻碍他潇潇然走近的脚步,“不过五弟今日的模样,不像是回家。”
“你把她怎样了!”淮意王打断他,怒目而视。
瀚景王摆了摆手,示意金吾卫退下。侍卫长脸色发青,“皇上!”对方可是持了兵器的武士,皇宫中从未有人敢持械闯入,若不是因为珏国国君亦是当今皇上的弟弟,他们早就将这些人砍成肉糜。
瀚景王微微侧目,侍卫长头上的汗冒了出来,低声命令手下退出。一时间瀚景王一侧只剩他一个。他的目光越过珏国武士,坦然与淮意王对视。
“你究竟把她怎样了!”淮意王厉声喝道,猛地推开身前的武士,大步上前揪住了瀚景王的衣襟。列立远处的金吾卫见状就要冲上来,却被瀚景王抬手制止。
他好整以暇,垂下眼帘扫过眼前人青筋暴起的面容,“你是在说,朕的皇后?”
“你闭嘴!”淮意王不由攥紧了他的龙袍,以致拳头都在微微颤抖,“你我曾盟约,如果我按兵不动,你登基之后就将虞氏交予我处置。”
“没错。”瀚景王微微点头,对上他的逼视,“可现在,朕改变主意了,你待如何?”
“如何?!别忘了你的京城之外,有我珏国十万人马。”
“来啊,朕欢迎的很!珏国的子民为了满足他们君王的一己私欲,战死沙场,抢夺的却是别人的妻子。”瀚景王盯着淮意王拧起的眉间,生生掰开了他紧攥的拳,一字一句地质问,“你觉得会有人给你卖命么。”
话音未落,淮意王的拳头已招呼在他的脸上。猝不及防,谁也不会想到,淡泊潇洒的淮意王会大打出手,会怒火中烧双眼通红。
“你早就筹谋好了对不对。”他的声线被恼怒和绝望攫住,忍不住地颤抖,“为什么,为什么不放过她?就算过去有再多仇恨,你现在已得到她的一切!夺走她的权势,杀死她的儿子,这些还不够么!”
“朕没有杀晃儿!”
瀚景王骤然转头吼道,一时间震得两人都定在原处,余音在偌大的宫殿中回响。
“是那场大火。”他略微怔神,似是对淮意王说,然而目光却落在虚无的别处。
“十万大军又如何。”他望向淮意王,面容逐渐冰冷,“朕不会放过她。”
淮意王只觉气血上涌,耳中嗡地轰鸣,心里却空了一块。当初孤注一掷,在大铭沦陷时袖手旁观,一心只为了能让虞挚离开后宫。她说过,想攀渡那些他走过的名山大川,看他看过的断雁西风……
如今,他身为一国之君,挥剑即是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却唯独不能为她开启战争。她已是大铭的皇后,是别人的妻子,纵使他接到立后的消息还来不及震惊便马不停蹄地赶到,也不能阻挡即成的事实。
“我要见她。”他高大的身躯略显伛偻,一句话似是用光了所有力气。
瀚景王侧目望他,漆黑的眸中平静如湖,却又让人无端感到风雨飘摇的暗涌。就在他觉得最后的希望也要燃烧殆尽的时候,他的嘴角却几不可见地翘了翘。
“也好。”声音复又平静,对这过分的要求丝毫不以为意,玄色袍摆一闪,人已转身离去。一场惊涛骇浪过后,此刻窗外秋日迟迟。
朝凤宫中,大婚的喜色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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