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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朝为后-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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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虞挚淡淡地应了一句,心不在焉。
静妃料她在想什么,轻叹一声,“虎毒不食子,宫里的人,却是比虎还要残忍百倍。”
“叶充仪没有身家背景,在后宫中能坐到姬位,自然有她的道理。”虞挚自语道,从前就听说叶充仪是御史沈集的庶女,皇上巡幸西北时与她有一夜情缘,像她那样的身份,本是不能进宫的,然而就是那一晚有了盛宣。
静妃沉默了下去,片刻的失神,原来虞挚不是在可怜的盛宣,而是在算计叶充仪。是啊,盛宣只是一个懵懂的孩子,有什么用处呢。
“姑姑若这般脸色,皇上要发恶梦了。”虞挚懒懒地倚在榻上,乌黑的眸子看着静妃,提醒了一句。一时间她的神色有些调皮,静妃微微一怔,继而才嘴角一翘,暂且将忧虑抛却了。
“你好好休息。”她起身告辞,继而也对江潮平一礼。
溯月宫的宫人上前扶着她,一行人回宫去了。江潮平侧身让过,走到虞挚榻前,红萼为他搬过椅子。她的手上简单地裹了纱布,血迹渗了出来,江潮平目光一掠而过,伸手搭在虞挚的脉上。
虞挚托着头,美目微眯有些困倦。香彻宫里温暖融融,她就穿着一件刺金描牡丹的小袄,上面绣着两只小猫游戏花间,栩栩如生,猫儿那精灵娇媚的姿态,和她此刻无二。
江潮平诊完脉,走到桌前提笔记录。如织端着汤药过来,虞挚抗拒地皱了皱眉头,可又不能不喝。剑伤让她身体虚弱,若不用药调理,恐怕保不住孩子。
她屏住呼吸,端起碗一饮而尽。
红萼忙拿着蜜杏上前,虞挚捏了一枚放在口中,甜蜜过后是青涩的酸味,仿佛天地都融入舌尖的刺激,再感觉不到其他。
看着她紧绷着身子,对药汤避犹不及的样子,江潮平笔锋顿了顿,一向淡漠的嘴角也不由地微微翘起。
“江太医,红萼的手破了,等阵可否给她看看。”虞挚注意到红萼的手,转过头问道。
江潮平还没有回答,红萼已经受不住了,扑通跪下,“奴婢不敢。”太医的药是给娘娘们用的,她几次三番劳动江太医,这次再怎么也不可以了。
“好。”江潮平点头,好像没有看到红萼的紧张一般,淡淡地就应了。
红萼哑口无言,心里却不自主泛起暖意,就算有违宫规,可不能抹杀娘娘对她的关心。
“这次多亏了你。短短时日,你长进不少。”虞挚由衷夸了她一句。
红萼颜开,连连叩头,“是娘娘教导有方。”江潮平望了欢天喜地的红萼一眼,默然。
深夜里的太医院,灯火通明,几个值班的太医袖着手,围坐谈天。夜里留在皇宫的,大多是新进宫的年轻太医,也有少数不得志的旧人,闲话着宫廷之事,驱散困意。
门一开,江潮平诊脉归来,和众人微微点头示意,便坐到自己的位子上,挑灯翻看之前没看完的医书。
“这虞昭容有喜了,宫里恐怕又要……”一个年轻人忘记了压低声音,其他人赶紧将他嘘了下去。
“如今宫中皇后、莲妃、虞昭容三足鼎立,虞昭容又有了龙种,不知最后鹿死谁手。”一个太医感叹着,又庆幸地摇了摇头,“我们这样的,平时是没有进出后宫的风光,不过到这时候,也能少担些风险。”每个后妃都有自己信任的御医,那些人风光无量,自然不用晚上当值。
“圣旨到!”外面太监付如海的声音响起,众人身上一凛,忙起身跪倒,不知皇上身边的付公公亲自来,会有什么大事。
小太监们上前把门一开,付如海走了进来,带着初秋的寒意,室内的灯火明灭了一下。
“江潮平接旨。”
众人的疑惑中,江潮平叩头,“臣在。”
“江太医出身世家,医术出众,封御医,即日起由江御医为虞昭容诊平安脉,望不负朕意。”付如海将圣旨一合,递到江潮平面前,“江大人,娘娘可是皇上心头的人,以后就托您照应了。”
江潮平接过圣旨,站起身来,略一颔首,“辛苦付公公。”他从袖中拿出银子,付如海面带笑容接过。遇到这种喜事,他才收钱,要碰到晦气的事失宠的主子,他是万万不会沾一点荤腥的。
付如海一行人走了,众太医还没从惊讶中缓过神来,从未见过江太医和宫中人有什么往来,更不敢想象他也会拿银子打赏这些公公。江潮平独自转身,坐到桌前继续看书。身后的人才满腹狐疑地散了。这位江太医,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过去有嫔妃想要拉拢他,都被他暗示拒绝了,现在终于入了这趟浑水。
“江太医也会……”一个人不解地嘀咕着,洁身自好的江太医也会结党?
“那可是虞昭容。”旁边的人叹了一句,圣宠正隆的虞昭容,她的赏识,谁会不心动。
初秋第一片叶子飘摇落下的时候,京城迎来了洛康王的大婚,新娘是铭国大将军的女儿,明楚皙。
撞钟击磬,仙乐从远方飘来,飘入静寂的后宫,在寒冷的风中萦绕不去。如织过去将门关上,却还是掩不住那喜庆的节奏,她不由叹了口气,望了望坐在殿里的虞挚。
她已经一天没有说话了。
烛火盈盈,忽明忽灭,给她苍白的脸镀上一层寂寞的颜色。虞挚半阖着眸子,这个夜晚和往常一样,然而如织还是感觉到了,无处不在的悲伤的气息。
泰极殿上洛康王正在谢赐婚隆恩,然后,他会从皇宫回府,然后,大婚开始,然后,是他和明楚皙的洞房花烛……
一个月以来,她刻意地不闻不问不说不见,可还是逃不过今天,整个皇宫都弥漫着喜气,到处都提醒着她,他要娶妻了。
她能做的,只是坐在这里,等着时间流逝,等着黎明的霞光将她凌迟。
出神间,宫门被推开,凉风灌入,陈泉走了进来。如织见他神色严肃,料是出事了,不由随陈泉一起进了屋。
“娘娘。”陈泉上前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什么事。”虞挚抬眸,目光如深潭,让人看不出里面是忧伤,还是冷漠。
“付公公带人去冷宫了。”陈泉压低了声音,偷眼望着虞挚。
“皇上终于下手了。”虞挚眉梢一挑,幽暗的灯光下,她的眸中闪着狡黠凛然的光芒,如等待老鼠出洞的猫。
自己心里的痛,总要找个地方发泄。华修媛今天死,正巧。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十、逼问
雍容的乐声传到冷宫,已被风吹得变了调,如泣如诉,断续缠绵。这是这里唯一的声音了。
华修媛坐在冰凉的地上,目光涣散,如木雕泥塑一动不动,干枯的头发凌乱地垂落,掩住了她曾自以为傲的花容月貌。她身前是粉碎的瓷片,晶莹的酒水洒了一地,在月光下散发着醇厚的酒香。
门被蓦地推开,冷宫的小太监弯腰先走了进来,看也不看地上的华修媛一眼,颔首恭候在门口。
暗香飘过,翠色的祥云丝履迈过腐旧的门槛,昭示着来人的华贵不凡。华修媛怔怔地抬起头,如织和红萼扶着虞挚走了进来。陈泉从袖中掏出银子赏给小太监,小太监欣喜地接过,走出去识趣地带上了门。
“皇上派人来,看过你了吧。”虞挚立在那,乌髻云鬟,衣带当风,在这枯朽的冷宫,如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我不喝,他们便一杯杯地灌……瞧,碎了这么多杯子……”华修媛呆滞地开口,曾如银铃般悦耳的声音已哭得嘶哑,“为什么要杀我。皇上!昔日的恩情你就全然不顾了吗?”
“不过一个玩物,有什么恩情。”虞挚袖手站在那里,嘴角冷冷一翘,声音不大,却如冰凌刺入人心里。
华修媛猛地抬头,目中透出怨毒,“你想幸灾乐祸吗?!”她忽然想起什么,脸上砰地绽放出笑容,不可自抑,“哦,我竟忘了,今天是洛康王的大婚。你恨了,你寂寞了,你想折磨我?”
虞挚摆了摆手,如织和红萼担忧地对望了一眼,只好退下。如今虞昭容有孕三个月,华修媛万一冲撞了她可不得了。
“我来只是想让你死个明白。”虞挚的笑依旧在那,不增不减,如同一副面具,烙印在她脸上,“劝皇上杀你的,是莲妃。”
华修媛身体一颤,犹疑地审视着她,目光仿佛要在虞挚身上穿出洞来,“我会相信你的鬼话?”
“你以为我不想杀你?可还是落后莲妃一步。”虞挚定定地看着她,轻笑出声,透骨的寒冷,“她这些年的种种行径,哪一件不是要你当马前卒。如今你入冷宫,保不齐会招出什么事来将功补过,她不除你更待何时?”
虞挚说得飞快,话语仿佛淬了毒的钢针,扎在华修媛心上,让恨意与怀疑悄然生根,在心底撑裂开一条缝隙。
“这么多年,你对莲妃忠心耿耿,如今落魄了,莲妃便第一个要杀了你,你就一点不怨么?莲妃和你结党,让你圣宠不衰。本宫一直奇怪,这么多年为何你没有子嗣。”虞挚淡漠的目光落在地上,明知故问,“华修媛,可否告知一二?”
华修媛身体忽地一颤,毒酒发作,搅动着腹内的疼痛涌上,让她呼吸急促了起来。她听着虞挚的话,无声一笑,“原来你知道。”
莲妃让她喝下断子绝嗣的药,让她永远不能有孩子。为了荣华富贵,为了皇上的恩宠,她一直以为值得。
然而富贵终不长久。华修媛胸口一阵翻涌,血从嘴角流了出来,她凄然一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在等着莲妃杀我的这一天吧?”
“她夺走了你的一切,你还心甘情愿为她卖命?”虞挚上前俯身,一把抓起她的前襟,纤细的手指似乎蕴含了无穷的力道,要将她从鬼门关前拖回来。她杀华修媛,栽赃莲妃,都已经成功,如今只剩最后一步了。眸中的光聚而又散,她不能显露丝毫的快意,华修媛会起疑。
“我恨莲妃,但岂会便宜了你?”华修媛的神智渐渐涣散,咬牙切齿,双手挣扎着抓住虞挚的衣袖,恨不得将她撕碎。
“那又怎样,你又能奈我何?”虞挚冷哼了一声,“你的选择无非有二,贱如蝼蚁地死,或者,临死前拉上莲妃。”
“如今能为你报仇的只有本宫,你跟了莲妃这么多年,她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你清楚得很。”虞挚压低了声音,狠狠地提起她的领子,华修媛死不足惜,她要扳倒莲妃的证据,“捡最重要的说!”
华修媛的气息微弱了下去,有那么一瞬,虞挚以为她死了。忽然她眼睛动了动,已看不见东西,她却循着声音盯死了虞挚,脸上浮起一层虚幻狡黠的笑,好像无所不知,好像已猜到了每个人的结局。
“莲妃的弱点是……”她张了张嘴,声音微弱。
“你说什么?”虞挚靠近她,辨别着她说的每一个字。
华修媛艰难地喘息着,冰凉的气息喷在虞挚鬓边,“瀚,景,王……”
瀚景王!不知为何,这三个字如魑魅魍魉,如烈焰熊熊,虞挚被灼伤般蓦地松开了她,眸中渐渐涌上怒意。到了最后,华修媛竟还敢耍弄她!
华修媛跌在坚硬的地上,努力地瞪大了双眼,却再也看不到任何光亮,然而她能感觉到虞挚的愤怒。这让她笑了出来,讽刺而得意,气息冲破肺腑,她喉咙中沙哑地发出声音,哈哈哈哈……
那笑声凄厉,穿透夜色,最后戛然而止。华修媛因疼痛扭曲的身体躺在地上,脸上却是诡异的笑容,让人毛骨悚然。
她死了,死不瞑目。虞挚跪坐在地上,处心积虑,竟一无所获。明明计划周全,可为什么达不到目的?莲妃许了她什么好处,或者做出了什么威胁?这问题横亘在虞挚脑海里,答案呼之欲出,又遥远如隔天涯。
她吐出一口气,支撑着站起身,恢复了端庄的神色,打开门走了出去。
由冷宫一路走来,没有半个人影。在这平常人望尘莫及的皇宫里,荒凉也是亘古的。天上的星子闪烁,每一颗,都隔着几生几世的距离。虞挚觉得眼角有些湿,不知为何。
路过潜心阁,远远的皇后一行人走来,前面几个宫女提着灯笼开路,将那一方天地照得如同白昼。
“拜见皇后。”虞挚敛容行礼,低头看见她明黄绣凤的袍摆,这等华服,是为洛康王大婚而穿。
“你还好吧。”皇后伫立少顷,才恍恍惚惚地开口问道。过去一直认为,眼前的人会成为她的儿媳,今天坐在大殿上,再一次领略命运的荒谬可笑,无限唏嘘。
“多谢皇后记挂,臣妾安好。”虞挚淡淡地说道,她不好,很不好,然而这不是她该说的话,更不是该对皇后说的话。
“今晚太后高兴,多喝了些酒,有些不适。本宫去潜心阁念法华经为太后祝祷,你也一齐来吧。”皇后说着上前,拉起了虞挚的手。
指尖相碰,两人才俱是一怔,才想起已许久没有如此亲昵地挽手,往日母女般的情怀,已如林花萎靡不返。
“走吧。”皇后的手松了松,旋即又握紧,一句话半是诉说,半是叹息。
虞挚屈了屈膝,冰凉的手任她握着,两人一同向潜心阁而去。当今皇上重视孝道,皇后要为太后祈福,谁又能拒绝。
潜心阁已接到皇后旨意,几个尼姑已焚香祝祷,恭候皇后凤驾。虞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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