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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朝为后-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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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只好让皇后在潜心阁暂住,对外称皇后患病,需要安心静养。一时宫里人人观望,只等着那一纸废后的诏书。
立冬之时,宫中有观戏的旧例,往年都是在太后的长宁宫,今年也不例外。好久没有合宫欢聚了,大家都蠢蠢欲动,提早准备了,顺便观望皇上的心意。
下午的天气有些阴郁,云中饱含了雨雪,乌沉沉的凝滞着。红萼在前开路,如织扶着虞挚往长宁宫去。外面并不是很冷,但虞挚还是披着狐裘斗篷,抱着手炉,苍白的脸上因为行路而泛起潮红。
就在如织想开口说停下歇歇时,前面转弯处一个人影慢慢走出,当中停在路上。平地长风席卷,纷飞了他的紫袍云纹,四幕霜寒。
“王……”如织不由就要屈膝行礼。
“都下去。”虞挚打断她,低声而飞快。
如织咬了咬唇,与红萼匆匆行了一礼,两人带着侍从远远退下。虞挚余光中看她们走得远了,嘴角才无意地一挑,目光定格在那张沉郁憔悴的脸上,“王爷是来找本宫算账的么?”
作者有话要说:
、四十二、赶走
“我们之间的账,算得清么?”洛康王抬起眼帘,一字一句地说道。凉风苍茫而过,吹散了他的声音,仿佛干枯的树叶片片落下,带着无可挽回的徒然。
虞挚的心跟着沉了下去,她也不知胸膛中的空虚能有多深,只是心一路地下沉着,没有尽头似的。“也好。”她点点头,嘴角依然保持着微翘,“这样,王爷便记住我了。”
“我如何能忘?我毕竟不是你。”洛康王眉头蓦地紧皱,面对她的巧言轻笑,他眸中忽地燃起冰冷的大火,恨不得将虞挚灼烧成灰,看她究竟还有没有感觉,“母后在宫中忍辱负重多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我,我却无法护她安度晚年,你知道这是为什么?!”他一把抓起虞挚瘦削的肩膀,手下不自觉地带了恨意。一阵刺痛从肩胛传来,虞挚抿住了颤抖的双唇。
“我真是恨,为什么听说你中毒就一夜不能合眼,却没有想到母后的安危!我恨我自己懦弱地跪在宫外,可笑地坚持为你缚住双手,却任由母后被逼出家!”他疾速地质问着,问虞挚更是问自己,一向的优雅风度被狂乱驱逐得片甲不留,此刻额角突起的青筋昭示着他极度的隐忍,那双手好像就要将她捏碎一般。
“你恨我吧。”虞挚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声音却依旧干涩。她抬眸看着他,他的绝望、痛苦、自责,尽数藏在紧锁的眉间,颤抖的双唇,然而她再没有力气为他抚平,只能站在咫尺的对面,冷眼旁观。
话音落定,洛康王的身体一僵,手蓦地松开,怔怔地望着她,如入迷梦。恨她,的确。他最该恨的是她,可真正被一语道破时,他却发觉自己永远无法产生这种感情。对她,他已经习惯了怜爱,习惯得刻骨铭心,以致每每想要恨时,先恨的却是自己。
“我早已不是过去的虞挚,早已背叛了你。我贵为侯府千金,却也不过是个贪慕荣华的女子,之前所做的一切,明明白白,就是为了在皇上身边有个位置。王爷又何必抱着执念不放,引来那么多麻烦,让彼此都不得安生。王爷就算不介意,我还要惜命。”虞挚声音平淡,说得直截了当,划清界限。
“果真如此么?”洛康王的眸光冷了下去,眼底徒留一层疲惫的淡青,声线回归冷寂,他看着虞挚,开口时带了冰冷的讽刺,“你要什么,后位?”
虞挚微微怔了怔,后位,她从未想过。然而那又如何呢?既然已走上这条路,心里怎么想还有什么重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风光,谁不想要呢?我只是个寻常的女……”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手腕已被他狠狠捉起,几乎扭断她的胳膊。虞挚低呼了一声再也无法继续。他的力气大得骇人,那痛入骨髓的感觉,竟像手已断了,再不是自己的。
“为什么一遍一遍地说这样的谎话,以为这样就能够了断么。”他的目光深入到她的心底,冰凉的手随之猛地一扯,拽断了她腕上的钏环,珠玉散落一地,敲打青石发出叮当的脆响。
玉腕上那道丑陋的伤疤曝露在阳光之下,曝露在两人眼前,刺得虞挚心里猛地一缩,扭开头去。
“我用二十年的时间读你,你要如何瞒我。”一声低低的叹息,他起伏的胸口平息下来,眉头紧锁,目光定格在暗红的伤口之上,好像看上一眼都要忍受千百倍的剧痛一般。
虞挚被他攥着的手无力地蜷曲着,藏在袖中的手却紧握成拳,指甲死死扣入掌心,然而还是化解不了胸口的闷痛。
她无言以对。
他见证了她的全部历史。在这宫中她是阴柔乖戾的虞昭容,而在他眼中,她永远是明眸善睐的无忧少女。呵,那是连她自己都要忘记了的样子。
“用不了多久,你便可以忘了我。”她挣扎了一下,抽回手,宽大的衣袖掩住了无所遁形的伤疤,眸光落在地上,再也不抬起。
“不需要了。”洛康王忽然如是说道,眉宇间流过一闪而过的忧伤,继而嘴角一纹虚浮如梦的笑,“保重。”
虞挚怔忪地立在那里,听着他的告辞,看着他纷飞的袍摆淡出视线,依稀感到某种诀别的意味。他要去哪,为何要她保重,好像,好像他再也不会回来了一般。呼唤凝在喉咙里,发不出声来,她该叫他什么,问他什么,还有什么意义。
长宁宫中的雅阁内,妃嫔满座簇拥着太后皇上,楼下丈外高搭起戏台,闻名天下的武生横刀立马,依依呀呀地唱着。众人的脸上露出陶醉的神色,目光却时不时瞥向戏台相反的方向,皇上貂裘玄袍端坐着,虞挚在旁端了茶递到他的手边。
后宫无主,莲妃此刻都被隔得远远的。
皇上对虞昭容的宠爱依赖,达到了无人能及的地步。
“虞昭容刚大病了一场,今日就能来长宁宫听戏,好得真是快。”太后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拍子,淡淡开口。
“太后挂怀了,臣妾还要多谢皇上洪福庇佑。”虞挚离座屈膝,即使是太后随口的问话,也要如懿旨般恭敬对待。
“那是自然,如今皇上的洪福只属于你一个,六宫粉黛无颜色。”太后微微一笑,笑得和蔼,却让众人脸上变色。敢如此讽喻皇上的,只有太后。
“虞昭容体质弱,朕不大放心。”皇上接过话,边说边握住虞挚的手,无声地宽慰她。众人见状,脸上难掩妒色。皇上对太后向来恭敬,如今也为了虞昭容软中带硬了。
“皇上节哀,失了一个孩子,还有众多康健的皇子公主在。”太后不疾不徐地说道,招了招手,“盛宣,过来。”
座下叶充仪忙起身跪倒,推了一把身边的盛宣公主,“快拜见太后。”
“拜见皇祖母……”盛宣看戏看得津津有味,不知为何皇祖母忽然提到自己,也不知为何母妃这般紧张。她稚嫩地福了福身,走上台阶,走到太后身边。
“好孩子。”太后笑着抚着她的垂髫,抬头对殿下道,“博儿,晨儿,都到哀家这来。”
殿下两个身量未足的小皇子纷纷从母妃身旁起身,惶恐而不知所措地跪倒行礼。他们向来是被忽略的,许是因为母妃出身并非显贵,许是因为她们已经失宠。总之,在平常的宴会上,皇祖母雍容慈爱的目光断不会落在他们身上。
“皇上你看,他们已经长这么高了。”太后让孩子坐在身边,肃穆的雅阁里顿时显得有些拥挤,不过还是死一般寂静,孩子们正襟危坐。一家人聚在一起,徒有无言的慌张。
“正是,看到母后高兴,朕甚感欢欣。”皇上微微点头,说罢望了望虞挚,握着她的手并没有松开。
太后低头对盛宣说了句什么,盛宣乌黑的大眼睛眨了眨,雀跃地起身拿起一杯酒,来到皇上面前,“盛宣敬父皇。”
“哦,为何。”皇上的笑意生动了起来,漾着父亲慈爱的光辉,自然而然地就松开了虞挚的手,拿起桌上的酒盅。他本是无心,座中众人却敏感地捕捉到这一幕,太后的目光若有若无掠过虞挚,不作停留,好像她根本不存在。
“儿臣长大了也要像他们一样,征战沙场,不醉不还!”盛宣清脆的声音响起,骄傲地指着戏台上的人,大声宣布。大家微微一怔,继而爆发出久违的、热烈的笑声。
“这小人儿,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莲妃以帕掩口,笑得喘不过气来,风情万种。
皇上看着可爱的女儿,也开怀大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不醉不归!”
盛宣欢喜地扬起头看着父皇,她是众位公主中较为得宠的,但也从未和父亲如此亲切地交谈过,此刻那颗小小的心脏简直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她转头去望母妃,想从她脸上也捕捉到满意的微笑,却莫名其妙发现,在众妃花枝乱颤的娇声笑语中,唯有母妃一人眉头微微蹙起,低头不语。
“虞昭容你风寒刚刚痊愈,孩子们在这里,小心过给他们,你就告退吧。”太后等着笑声渐稀,适时转向虞挚,下了逐客令。
一时间,原本接近尾声的笑乍然停止,所有人都幸灾乐祸地望向虞挚,像个垃圾一样被太后当场赶走,这样的待遇可不是人人都有。
皇上一愣,沉吟了片刻想说什么,虞挚已经敛衣起身,款款走到殿前行礼,“臣妾告退。”
太后目光转到一边,摆了摆手,好像多看她一眼都觉厌烦。虞挚缓缓抬头,如水的目光在皇上面上停留片刻,眼波盈盈,随即转身离去。
“听闻裴婕妤的公主染病了,戏散了之后,皇上去看看吧……”身后是太后的家长里短。
“我也曾轻裘两都,打马看尽京中花。如今远辞家,辞别那红烛娇妻,独骑走天涯。”身后是戏里的壮志愁情。
“洛康王即将前往封地,皇上可否要办宫宴送行?”身后是莲妃的柔声询问,通情达理,笑意盈盈。
虞挚脚步凝滞了半拍,搭上红萼扶过来的手臂,才觉整个人有了重心。
即将前往封地……
他果然要走了,这么快。是啊,这荒凉的京城处处伤心,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四十三、叡谨
“娘娘是不是不舒服?”红萼关切地看着虞挚的脸色,“要奴婢去请江御医么?”
“不用。”虞挚慢慢摇头,声音平静而疲惫,“陪本宫走走。”
红萼不由转头无声地征询如织,如织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闭嘴,红萼吐了吐舌头不敢说话,不知虞昭容在长宁宫被如何刁难,不过如今香彻宫风头正劲,将整个后宫团结了起来,矛头直指她们。扳倒皇后之后,一时表面风光,实则艰难。
虞挚沉默着,漫无目的地在偌大空旷的宫中行走,前面就是灼华园,秋风早将枝上叶席卷一空,极目萧索。长宁宫太后的一番讽刺回荡在耳边,然而却不及洛康王离京的消息那般,牢牢攫住她的心。
他早晚都会走的,携妻带子在封地称王一方。她早就明白,然而还是感到被搁浅的孤独。
“哈,休想逃走!”一个小小的人影从远处跑来,敏捷地绕过繁密的树木,一边搭起手中简陋的玩具弓箭,瞄准前面的宫人射去。
这一声呼喝吓了如织一跳,她和红萼两人将虞挚挡在身后,警觉地望向前方,才看清楚那只是个八九岁大的男孩子,深秋里只着一身锦衣,质地虽然名贵,可惜已洗得脱了色。一眨眼那宫人便跑到近前,抬头才看见立在树下的虞挚,她不可置信地一怔,继而惶恐地跪倒叩头,“拜见昭容娘娘,惊了娘娘的驾,奴婢罪该万死。”
“她是谁?”小男孩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虞挚,一双清澈的眼中只有好奇,毫无忌惮。
“九皇子,这是昭容娘娘。”宫人回头低声答道,有些害怕地看着九皇子,童言无忌,生怕他说出不得体的话。
虞挚闻言倒是一顿,九皇子?这又是哪个妃子所出,皇上的子嗣也算繁殷,只是有所建树的不多,所以举世周知的不过四位王爷罢了。不过,现在是三位了,浩南王被贬边疆……虞挚聚拢了目光看着眼前的孩子,南儿这么大的时候,还日日缠着她玩耍。
“臣见过娘娘。”九皇子规矩地将弓收好,撩袍跪倒,一举一动有模有样,十分得体。
“起来吧。”虞挚松开红萼的搀扶,走到他近前,目光落在那稚嫩又有些老成的小脸上,“你叫什么名字?”
“叡谨。”九皇子起身答道,拾起地上的弓箭。宫人忧心冲冲地地望了一眼,驾前持利器乃大不敬,她怕虞昭容怪罪,可又不敢上去夺。
“我能看看么?”虞挚伸出手,九皇子看了看她,略一迟疑便将弓箭递过,他的手冻得通红,上面不乏几道裂痕,但依旧是那么健康,充满勃勃的生机。
虞挚拿过那个制作粗糙的弓,“你做的?”她问得耐心,一旁的红萼和如织面面相觑,娘娘几时有兴致和孩子说起话来。
“嗯,我做了三天三夜呢。”叡谨骄傲地说,漆黑的眼中闪着明亮的光芒,让人想起雏鹰,想起林野间的小兽。
“很好。”虞挚嘴角难得地翘了翘。
“我还有很多好东西,”叡谨受到称赞,不由精神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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