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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朝为后-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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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手扣着车门稳住身体,一手将缰绳三下两下缠在臂上,死死拉着横冲直撞的马儿,让它绕过一块块足以让马车粉碎的横木与巨石。无论马儿如何挣扎车子如何磕碰,他都好像黏在车上了一样,怎么甩都甩不掉。
虞挚倒在车里紧紧抓着座椅,马车已渐渐慢了下来,后面的青衣人也逼得愈来愈近,他们手中的长剑还染着鲜血,长风吹过连成血珠滑落,飞扬出死亡的绚烂痕迹。
马车忽然急转,青衣人借着转弯之势回身钻入车中,手臂一探便捞起了虞挚的腰。虞挚呼吸几乎停止了,死在她心里梦里已经千回百转,终于到来时还是有些怕,谁能不怕呢。她索性闭上眼,像温顺的俘虏,等待终结。
一个翻滚,虞挚只觉身体失去了支撑,下一刻便重重飞落在地上。马车声倏忽远去,但她碰触到的不是坚硬冰冷的沙石积雪,而是温暖的胸膛。猛地睁开眼,她和青衣人已跌在地上,被马车带得滚出了几丈,他两条手臂一直紧紧地护着她。
来不及多想,后面的青衣人已经追到眼前,看到虞挚已被从马车上拉下来,不由露出满意的笑。几柄长剑出鞘,青靴沙沙地踏过枯草冰雪,渐渐围了过来。
刚刚的狂奔让虞挚眼前发晕,已有些支撑不住,她微微转头望去,身后是横裂的断壁,壁上森森地横出极致枯枝,枝上的积雪偶尔落下,飘入无名的深渊。这是个杀人毁尸的绝好所在。
她膝头发软,头痛欲裂,晃了晃便要栽倒下去,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扶住。
“小伍,杀了她。”
青衣人步步逼近,为首一人递出剑,对虞挚身边的人命令道。而这个小伍却扶着虞挚退后了一步。
“小伍,你听不到我说话吗?”青衣人不悦地皱起眉头,晃了晃手中的剑,“别耽搁时间,我们还要回去复命。”
他的声音沉了下去,愤怒让他的眸中泛起杀机,“你竟敢违抗我的话。”其他的青衣人刷地围了上来,只等首领一声令下就解决这个叛徒。
小伍挟持着虞挚步步后退直到再没有路。虞挚瞥了一眼绝壁之下,未见风雪如沙白烟苍渺,让她一阵虚弱晕眩。这时耳边传来低低的一声,“跳。”
弹指之间虞挚心中莫名一动,下一刻身体已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脚下一空如一片离开枝头的落叶,跌入深渊。青衣人们大惊失色,忽地奔上前去,原来站着虞挚和小伍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谷下烟雾朦胧,下坠的人影倏忽一闪便再也瞧不见了。
虞挚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粒微尘,在玄虚中没有方向地飘荡着,过往的吉光片羽统统剥离,最后唯剩她孑然一身,如初生婴儿般了无尘埃。耳畔是有力的心跳,提醒着她并没有被抛弃。上天垂怜,让她可以死在一个怀中,在生命的尽头施与她从未有过的些许依靠与慰藉。
小伍是谁已不重要,谢谢你。
、八十四、情动
柔软干燥的枯草上,白皙的手指动了动。虞挚缓缓睁开眼,只觉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所幸的是周身很温暖,也是这温暖让她有了知觉。
她抚了抚疼痛昏沉的头,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就在几尺之外一个人坐在火边,背对着她,间或拿起身边的枯枝送入火中。跳跃的火光将他的身影投在石壁上,虞挚这才看清自己身处一个石穴中,也许是山壁中的某处凹陷,因为有寒风时不时贴着洞口呼啸而过。外面的天色已然沉黑如海,坐在火边的是那个青衣人,一个人、一摊火就这样面对着洞口,仿佛能将吞没一切的黑夜阻挡在外。
虞挚探手入袖,若有所思地坐起身来。青衣人听到了背后的响动,微微侧首,虽然没有直视她,但她感觉得到他的余光已然掠过。
“小伍。”虞挚开口时才发现喉咙干涩得好像着了火,这一番折腾使她的病愈发重了,“是你救了我。”
她摇摇晃晃地扶着石壁站起,在小伍身边跪坐下来,“谢谢你。”她转头看着他,黑纱蒙面,却蒙不住他清晰而坚毅的轮廓,露在外面的一双眸子只是看着面前的火,目不转睛,对她的话也好像充耳不闻。
“你我素不相识,为何要杀我,又为什么要救我。”虞挚轻声问道,话语里带着说不出的温柔,她向他靠过去,“能不能告诉我,到底为什么。”
她的话音未落,小伍眉头不知为何猛然拧起,回身将她抵在石壁之上,虞挚被撞得闷哼了一声,脸上却挂着一丝奇异的笑容。他的眸光一闪,眨也不眨地盯着她,尖锐冷漠凶狠好像一把尖刀要刺破她的心防。他们离得那么近,她可以听到他颤抖而压抑的呼吸,好像一头困兽,被逼入绝境的危险野兽。
静默的对峙中,传来清晰的滴答声,在这石洞中分外突兀。
一滴,两滴……暗红的鲜血沿着地上的石缝流淌,连成一条蜿蜒的线。
紧贴的身体之间,虞挚握着的匕首已刺入了他的胸膛,就在她和他说话的时候。然而他的反应活像个在莽原上流浪的豹子,敏捷地抓住了刀锋将她压在身下。
饶是如此,匕首还是深入了一寸。血从他的掌心和胸口流了下来。
他没有夺走她的匕首,她的手也没有松开。她知道只要再推进两寸,便可以要了他的性命。那样一切便都可以结束,虞氏再没有威胁,她此生此世功德完满。
她知道这是杀他的最好机会,她告诉自己最好杀了他。
然而她还是鬼使神差地不由自主地抬起手,冰凉的指尖触上他的面纱。她不该看的,至少,至少可以等他死了再看,她不知道自己看到那张脸之后是否还可以杀他,她心里一遍遍地呼喊着警告着,手不听使唤地颤抖着,一如彼此的呼吸。他浑身的肌肉紧绷,却没有任何挣扎,只是定定地看着她,仿佛在她眼中写着他毕生所求的答案。
自己在怕什么,虞挚已是宁死都不敢去想。
用尽所有力气扯落他的面纱,黑纱落地的一刻她却蓦地闭上了双眼,睫毛因为内心剧烈的痛苦而抖动着,如无助的蝴蝶。她将自己封闭在黑暗里,拒绝去看他的真面目,然而一切早已不在她的掌控。她握着匕首的手是那么无力,她又是那么的懦弱可悲,连刺入他心脏的勇气都没有。
他明明是她的敌人!
他终于动了,冷峻地将匕首拔出,虞挚只觉耳边一阵风过,继而是刀锋嵌入石壁的不绝铮鸣。她的手哀哀地垂下,紧闭的双眼中两行清泪滑落,下一刻唇上便覆下柔软的触碰,那么轻,那么短促,却如电击雷震,让他们的身体都因此而颤抖。她下意识地向后躲去,他却追逐着不放过,这吻也渐渐胶着升温。她背贴石壁无处可逃,仓皇而绝望地睁开眼,“不,我不能……”
俊美的面容近在咫尺,深不见底的目光将她吞没,她如同被抓到的小偷无法直视他的双眼,扭开头耳边却传来他的低语,“可你心里明明不是这样想的。”
这话让虞挚身体一僵,怔怔地靠在那里。瀚景王低头捕捉到她的唇,温存地长吻缠绵不去,直到她呼吸变得急促,苍白的脸上晕染了发烧的潮红。
她承受着他的吻,心里空空荡荡,却又在一瞬间被填满,说不出的万千滋味。他是莲妃的儿子,是瀚景王,她怎么可能爱上他。然而她百般逃避否认的,何尝不是这个可笑而悲哀的事实。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已经休戚相关。也许是他握着她的手写完那副字的时候,也许是他在生辰宴上的出手相救的时候,也许是他将她从坟墓里挖出来背着她的时候,也许是他对跪在泰极殿前的她冷嘲热讽却暗中提点的时候,也许是他放走浮灯劝她收手的时候,也许是他抱着她跳崖的时候……如寄说得对,纵使在最最势不两立的关头,他又何曾真的伤害过她。
这份毫无痕迹的怜惜,一举手一投足的会心,在她冰封的心底投落丝丝温暖,掀起层层涟漪,让已死的情感融化新生。
初入宫的虞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但是经历了前后种种,她如何能够下手伤他。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看着他,眼中的泪越流越多。死并不可怕,可为什么要她在将死的时候,再体会一次甜蜜而苦涩的情动。
“不要问为什么。”瀚景王凝视着她,微微皱起的眉宇间也涌动着挣扎。他一直清醒,然而清醒的挣扎更是一种煎熬,“我自问了无数次却只是徒劳。”他低头吻着她的泪,压抑在心底的、不愿承认的情愫汹涌而出。
“背道而行却越走越近,发觉时已无法拒绝,有时甚至忘了……”
他的声音凝住,化作一声低叹,消失于她的唇间。
虞挚哽咽了,低低地哭出声来。没有人知道她此刻的凄苦,这份温存颠倒了黑白混淆了是非,出其不意击碎她的全部过往,然而于未知的恐惧中又滋生出从未有过的狂热期盼。这强大的力量让她无从拒绝,明明应该推开她,却从心底里怕他真的离去。唯有像个孩子般伸出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襟。
瀚景王似乎也感受到她的不安,温热的亲吻耐心而柔和,开始很久都无关情欲,只是一遍遍地抚慰着她流泪的身体。
他们仿佛前世就已相识,今生早就相爱,此刻不过是一场久别重逢。
衣衫半褪,发烧的滚烫与心跳的激越交替,让虞挚感到阵阵晕眩。她臣服于他身下长发如蜿蜒的川流散开,干燥的稻草划过柔嫩的肌肤,连同他的手。她紧张而羞赧地颤栗着,不敢去看他的目光。她一定已疯了,忘了廉耻,不顾身份。
“我好怕。”她的声音几不可闻,这是她第一次说这三个字,这是一直盘亘在她心里的话,多少个难捱的日子里她在心里一遍遍地念着,却还要装出刀枪不入的样子。
“叫我的名字。”他俯下身来,结实的胸膛上热血滴下,落在她洁白的颈间。
虞挚张了张口,终于低低地唤了一声,“叡景。”好陌生,又好熟悉。
“在。”他的眸光温暖了一层,低声答应。
“叡景。”她忍不住又道。
“我在。”他埋首在她颈间,声音有些闷。
“叡景。”她上瘾了一般,抚过他的肩背臂膀,闭上眼睛仿佛一个撒娇的孩子。这一生这一身都已毁了,何不在这最后的时候随心所欲放纵一次。
“挚儿。”他的声音里混杂了动情的沙哑,攻城略地终于挺身而入,深切而满足的一声低叹在虞挚心头融化。她眉头微蹙眼前不复清明,天地间只剩他俊魅的眉眼与彼此剧烈呼应的心跳,让她觉得自己仿佛已化作一缕轻烟,飘渺无形,唯有依附他才得以凝聚,又在一次次冲击与震颤中魂飞魄散。
巨大的痛苦与快乐汹涌交替,让她飞上云霄又跌落谷底,绝望中极尽妖娆地贴近他炽热的呼吸,指尖颓败的蔻丹红深深陷入他的肌肉。
大火熊熊,石壁上胶着缠绵的身影暧昧了空荡的山洞,压抑难耐的喘息撩动着冰冷的夜色,月亮也欲拒还迎地隐入云中。
汗珠沿着瀚景王的脊背流下,熨烫了空气。虞挚怀抱着他,长发如瀑直垂到腰间,情浓时随着她的起伏而微微摆动。她低头放肆妄为地去寻他的唇,一如迷途的羔羊,发烧让她的双唇和身体都无比火热,好像火堆中那放肆燃烧的、发红的树枝,唯有他能给予一点点清凉。他们喃喃地呼唤着彼此,回应着彼此,她嘴角勾起畅快而柔美的笑,两年来以色侍君,情爱带给她的唯有无尽的痛苦和屈辱。今晚她才真正地成为女人,妩媚地在他怀中绽放。
他是天,是神,是她的主宰和救赎。
、八十五、随心
外面夜色温柔长风呼啸,身边火光跃动温暖如春,原始而简陋的石洞刚刚见证了一夕沈醉欢愉。柔软的稻草为床,青色的衣袍为被,虞挚倦极闭目,长发散落如蔓延的水草。瀚景王从背后拥着她,轻轻蹭着她的颈后。两人如初生的婴孩般坦诚孑然,又亲密无间。
“你很冷么。”他感受到怀中她发烧的身体正逐渐变凉,最后竟变得像结冰一样。
虞挚眼帘低垂,脸埋在稻草中声音有些闷,“亲热过后便会如此。”自入宫侍君以来,每次皇上宠幸过后她都会浑身发凉,凉到几乎失去知觉。长夜里皇上酣然睡去,她常常一个人拥着被瑟瑟发抖。江潮平也诊不出所以然,其实她心中明白是自己在抗拒皇上,抗拒男人的一切触碰。
这个时候不该提皇上,然而她没有心力在他面前隐瞒。
果然话一说完,瀚景王的呼吸便微微一顿,显然他的心中也盘亘着阴云。尽管这里远离皇宫,可他们和宫中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走出洞口,她是妃他是王,怎能真的就此忘却。虞挚静默了下去,世上没有男人会不在乎怀中女人的贞洁,何况另外一个男人是他的父亲。
然而少顷过后他只是手臂紧了紧,让她整个地贴上了他的胸膛,低低耳语一句,“这样便不冷了。”
两颗心近在咫尺,嗵嗵地跳着。虞挚抚摸着他环在她腰间的手,流连不去又若有所思,今夜躺在他坚实的怀抱中,她才终于体会到心如鹿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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