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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朝为后-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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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颗心近在咫尺,嗵嗵地跳着。虞挚抚摸着他环在她腰间的手,流连不去又若有所思,今夜躺在他坚实的怀抱中,她才终于体会到心如鹿撞的悸动,不过天亮了一切便会如梦境消散,该到来的还是会来,该结束的还是要结束。
“叡景。”她忽然轻声开口。
“嗯。”他在半睡半醒中应着。
“杀了我吧。”她声音宁静,仿佛这只是再简单不过的请求。
他的呼吸蓦然停住,虞挚感到他身躯同时一僵如听到风吹草动的猎豹。她茫然睁着眼一动不动地沉默着,耐心地等待他的回答。他终究会做出选择的,她有一夜的时间去等。
身后一阵窸窣,他起身来扳她的肩头,虞挚拗不过他的气力只得微微侧过脸来。四目相对时,他才看到她颊上不知何时已是两行泪痕,她才发现他剑眉紧锁,深黑的眼色将投入其中的火光尽数吞没。他定定地看着她,似乎要在她表情中找到这句话的来处,找出她到底有几分真心。
虞挚眼睛眨也不眨地回望着他,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如此认真地望他,再没有面具似的调笑,他的神色让她的心忽地收紧,就好像,好像天边的繁星倏忽坠落,一场欢喜终于落空,一个梦境以凄凉收场。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要求多么不可饶恕,意识到自己的重量。
过去她一直是锦衣玉食的孤魂野鬼,如今在他的眼中第一次有了双脚落在地上的踏实。
“我舍不得。”他察觉到她眸中的一丝波动,眉头这才松了松,伸手擦去她的泪,“刀在你手里的时候,你尚且无法杀我。”
虞挚心里软软地一陷,无法再去看他的眼睛,转身瑟缩着埋首在他怀中,“可我已无路可走。这辈子已经毁了,入宫实非所愿。如今使命已经完成,我自知罪孽深重,活下去只会连累旁人,还有什么理由留在这世上,我已无路可走……”她冰凉的手环着他的腰,仿佛这样就能有所依靠,她喃喃地重复着,从未说过这么多的话,仿佛深山中迷路的旅人,疲惫而茫然。
“活着便是活着,何需理由。”瀚景王浅吻着她的额头,一改往日人前刻意的狷狂,但说出的话仍不失通透霸气,与情人独有的温柔,“无论多么深重的仇恨,都不该取代生命的真正意义。你已完成了该做的事,便可以放下过去重新开始。这本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为生存而战是人的本能,神明都不会怪罪。”
他说罢,伸手拈起虞挚的下巴迫使她正视他。她的眸光有些怔忪,却也逐渐地蒙上了一层从未有过的光彩,“真的,能重新开始?”她怀疑,动摇,不敢想像。经历了炼狱的人,真的还可以鼓起勇气活下去?
“为何不试一试。”他嘴角一勾,好像在循循宽慰一个孩子,“白露庵远离皇城,从此就是另一番天地,你该为此感到快活。”
虞挚睁大了眼睛,审视着他的神色,确定着他说的究竟是真是假。她从未听过这样的言论,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过去做侯府小姐,一切喜恶皆依从礼教,觉得自己一生所求的不过是做父母的好女儿,洛康王的好妻子。后来忍辱入宫,除了为家族纾难,更是因一股仇恨支撑着她,一呼一吸从不是为了自己,更遑论体会什么快乐。
“为自己活,那该如何去做?”她侧撑起身伏在瀚景王胸口,微微蹙着眉。面对宫闱残杀都不曾惶恐的她,此刻却懵懂地困惑了。
“随心。”他煞费口舌终于说动了她,待她真的开始思考,他反而惜字如金起来,满意地闭上了眼,嘴角浮起一丝迷人的笑。
虞挚看着他光泽的唇,心中怦然一动,平时风流桀骜的他难得如此安静柔和,好像被驯服的猛兽在她怀中温顺地打盹。她忍不住伸手抚过他的眉宇,凑过去,轻轻地啄了一下。
随心,那么此刻她只想吻他。
他一动不动,气息平稳仿佛已进入梦乡,虞挚知道他没有真的睡着,睡着的人不会翘起唇捕捉她的吻。火光柔和了他的轮廓,让她目不专睛。想起第一次在宫中相见,只两年光阴心境已大不相同,那时她那么讨厌他,恨他与莲妃串通一气,恨他自以为是羞辱她,恨他幸灾乐祸……真是奇怪,每一次见他,再平静的心绪都会被搅乱,落得恼羞成怒的下场,因为他非要在她得意的时候出言讽刺,在她愤怒的时候又出其不意的温柔。
想到这,轻柔如羽毛的双唇添了狠,带着怨恼咬了下去。
、八十六、嫁祸
刚刚咬了一下他便倒吸一口冷气,猛地睁眼翻身将她压住,眉梢一抬,“忘恩负义,为何咬我。”
虞挚推他不动,肌肤相亲让她脸上一红,转头躲避他的目光,“你过去那样对我,我难道不该报仇么?”
瀚景王凝视着她,冷不防捉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他的伤已用衣物草草包扎过,缠绕的白色布带上渗出血迹,虞挚的手就被他放在上面。
她一惊之下想要移开,却被他稳稳按住动弹不得,“你……”他伤口不浅,这么一碰难道不痛么。
“满腹怨气终究不是办法,我给你一个机会。”他气定神闲地望着她,仿佛这具身躯根本不是他的,然而笑容中微微皱起的眉头说明他还是知道痛的。
虞挚却如何都沉不住气了,挣扎着缩回手,又急又恨说不出话来。伤口在他身上,倒好像她比他还疼似的。
“看来我虽万恶不赦,你却是慈悲为怀。”瀚景王终于笑了出来,如三月春风拂过她的面颊,“堪比以身饲虎的菩萨。”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后半句更是在咬着她的耳垂吹气,带着蛰伏猛虎一般的饥渴优雅地噬咬着她的肌肤。好好的佛家经典也能被他阐释得如此撩人,虞挚听着都觉得罪恶无比,却又尝到了禁忌独有的诱人甜美。
“你这恶魔,坏我修行。”她低低笑了出来,赌气地负隅顽抗故意与他作对,却遭遇了极为强硬的镇压。他利落又有些粗鲁地俘虏了她。
虞挚咬唇转开头,他热切又冷峻的、居高临下的注视让她觉得自己分明就是个任人宰割的俘虏,卑贱而羞耻。他却立刻扭过她的脸执意撬开两片樱唇,一鼓作气不容丝毫的隐瞒与躲避。
这个男人,温柔可似春水,冷硬起来又如棱石。
也许真是个恶魔转世罢。
“一切都已过去,”欢愉中有那么片刻,他在她耳边喁喁低语,“你无需担心也不必再提。”
虞挚神思不甚清楚,听得似是而非。一切都已过去……她当然明白过去他别有用意,所做一切都是在暗中帮衬,她不懂的是他为什么要帮她,他明明懂她的意思但为什么就是不回答。
她想问,却已忘言。他偏就有法子让她自顾不暇,决计不容她有片刻思考似的,将她的心神魂魄统统填满,再装不下任何杂念。
虞挚叹息着放弃,不由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洁白如玉的肩头颤抖着,如无力收拢的羽翼。
夜阑人静,泰极殿中奏折散落一地,杯盏尽碎一片狼藉。
“为什么不告诉朕!”皇上一掌拍下,震得龙案发出铮鸣。
“这一石二鸟之计,既杀了虞昭容又陷害莲妃,一举除去两个祸害岂不痛快?”太后从阴影中走出,眉头不悦地皱起,她没想到皇上会盛怒至此。苏知意是她派出去的,打着莲妃的旗号行刺虞昭容。莲妃平日嚣张残忍,苏知意没受多少刑便向太后投诚了。
“祸害?在母后眼中,陪伴朕多年的女人就是祸害?”皇上怒极反而平静下来,摇摇晃晃地走下大殿。
“皇上这是在责怪本宫?”太后见他如此反应,自知做得太过,她讨厌莲妃的跋扈和虞昭容的虚伪很久了,深怪两人扳倒了皇后,这次行动不能不承认有她个人的喜恶掺杂进去,并不是一心为了皇上。
“儿臣岂敢。”皇上摇摇头,四十多年来,无论他是皇子、太子还是一国之君,有些事永远在太后的掌控之下,无法自主。
“如今虞昭容生死未明皇上便如此,她若死了,皇上还要怪哀家不成。”太后也有些怒气,但更加有些害怕了,一队队侍卫已经派出到山下寻找虞昭容,却一点踪迹都没有。
“死了好,都死了才干净。”皇上萧然摇手,缓步走下大殿,走了出去。
太后紧攥了手帕,气得浑身战栗不知如何是好,虞昭容阴魂不散,离宫了还让他们母子不和,“来人!”她冷声道,立刻有太监行礼听命。
“让定波侯带着虞家亲自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不到就问他们的罪!”
“是!”太监领命退下。太后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恢复了端庄。窗外的夜色正浓,今夜却恐怕无人入睡。
含川宫里,一并宫人早已被遣退,明妃还没有就寝,事实上她如何睡得着!
“你这逆子!将母妃的话全忘了么?!”她持竹戒指着淮意王,声泪俱下。淮意王跪在地上,赤膊上身,肩头还缠着绷带,血迹斑斑渗出。他脸色苍白,一言不发。今日明妃强作镇静送淮意王离宫,本以为他能就此一去再无波折,谁知竟半路出事。如今京城搜拿刺客正在戒严,要不是含川宫人冒死将他领入宫中躲避,恐怕就要被羽林侍卫捉拿归案!
“为了一个女人,你竟连命都不要了,连珏国都忘了,你可曾想过后果!”明妃声嘶力竭,挥开竹戒重重落在淮意王身上,一道道血痕立现。她却好不顾惜狠下心来打了四十几下,直到手臂酸软再没力气,淮意王背上已血痕斑布,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他却紧咬牙关半声都没吭,目光定定地落在地上,纹丝不动。
他对母妃有愧,也希望身体上的疼痛能让自己清醒,能让自己心里的痛苦减少些。
因为闭上眼,便是虞挚清冷绝望的目光,大声喊着让他离去。
“你太让我伤心了。”明妃扶着额头哭倒在椅子上,竹戒掉落在地。
淮意王目光一暗,跪行上前,“儿臣知错,母妃不要哭坏了身体。”
明妃被他这一安慰,心中反而更加难受,她何尝不明白儿子用情至深,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为心中的爱人赴汤蹈火,这样甜蜜的爱情每个人都有资格享有,然而她的儿子却不能!因为他一出生便背负了沉重的枷锁,一生不得自由,如今他却还在恳求她的原谅。
“是母妃对不起你。”明妃一把抱住儿子,痛哭失声,“为什么要把你生在皇室,为什么要在这样吃人的地方!”
淮意王默然抚着明妃的背,与母亲的激动崩溃相比,他沉静而隐忍。然而烛光下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他的脸上也有一道泪痕慢慢滑过。
香彻宫中空空荡荡,如织站在正中,于明灭灯火中环顾四周,苍白的脸上神色僵直,唯眼中泛着一抹奇异的光彩。曾经宫女如云的宫殿多么空旷,曾经金碧辉煌的富贵多么颓败,虞昭容没有了,八面威风没有了,隐秘的儿女私情也烟消云散。屋室空空,又被盈盈烛光填满。
宫门悄然开启,寒风灌入,如织猛地清醒回过头来,“谁?”
“是挚儿么。”一个苍老疲惫的声音传来,脚步缓慢清晰。
“皇上。”如织忙福身下去,却被一只手托住。龙涎香气扑面而来,带着帝王的尊贵威严。
“你不是。”皇上眯起眼审视着她,好像要将她的五官拆开仔细比对。眼前的人拘谨地低着头,一双流波似的眸子清澈如月,惊惶而又带着灵秀,和记忆中的眼神重叠。
“来服侍朕。”皇上寻到了她的手,温暖的大手一握,转身便向内室走去。如织惊慌极了伸手想要去推,触到他衣袖上的祥龙団锦时蓦地一颤,回过神来,自己疯了吗,那可是皇上!
皇上似是感到她的迟疑,脚步顿了顿。如织的手旋即握住了他的,低头时唇角一抿,“皇上……”
作者有话要说:亲热戏写起来好累,希望还能看得过去
、八十七、伤口
天边启明星落下,临近破晓正是夜色最深沉的时候,京城的街道一改梦中的安静,蹄声纷乱人影攒动,所到之处家家户户都亮起灯来。
瀚景王府外,一队羽林军由远而近。校官全副甲胄,上前叩门。一会儿管家便提着灯笼出来应了,一见这阵势不由也愣住,“将军深夜上门,不知所为何事?”
校官弯腰还礼,“不敢不敢,卑职奉命行事,不得不深夜叨扰王府。”在尊贵的瀚景王府前,他纵使有圣旨在身,说话也得恭恭敬敬,“今日京城戒严,宫里特意吩咐我等各处搜查可疑人等,我们也是例行公事,请王爷见谅。”
管家见他手持令箭,知道是宫中统一发的命令不敢怠慢,摆手命几个仆人带着士兵进府,“后院是两位如夫人的住所,不太方便吧。”他为难地拦住士兵西行的脚步,西院住的是瀚景王的两个侍妾,也算半个主子,岂能让外人进去冒犯。
校官也有些犹豫,可是皇上和太后命令严查今日的刺客和叫小伍的那人,疏忽一点儿他都担待不起。
“出了什么事。”月牙门后灯笼一闪,丫鬟引着宫素鸾走了出来,她虽姗姗来迟,身上的服饰却一丝不苟,分毫不输王妃的风范。
“王妃,是宫里的羽林来追查逃犯。”管家小心解释道,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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