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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朝为后-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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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妃已经缓过神来,只见偌大的宫里可谓站满了人,却几乎一丝声音都没有。有皇上在这,太医宫人都不敢妄言。她放柔了语气,“各位太医,虞昭容的情况究竟怎样?有什么好的不好的地方,烦请你们知无不言。”
“娘娘腹中的胎儿尚小,十分虚弱,生产比正常人困难些。”胡御医擦了擦头上的汗,伏地禀报,“请皇上、娘娘耐心等待。”
静妃提着的心微微放下,目光逡巡着最后落在江潮平面上,他跪在胡御医身后,眉宇间投落幽昧不明的晦暗,不知在想着什么。静妃镇定下来,宫人这才敢过来为她披衣。
烛光烁烁,宫人往来穿梭,端出一盆盆染红的热水。虽然盖着帕子避开圣驾,室内还是弥漫着一股血腥气。皇上皱起眉,问付如海,“几更了。”
“回皇上,五更天了。”
皇上怔了怔,回头看窗外果然已泛了白。他原以为是自己焦灼所以度日如年,没想到真的已过去了六七个时辰,这让他有些不安,“怎么生了这么久。”里面虞挚的哭喊声断断续续,现在都已哑了。
“皇上守了一夜,回去歇息片刻吧,臣妾在这看着。”静妃勉力起身劝道。
皇上也觉得无比困乏,上下眼皮打架,他张了张口刚要说话,稳婆两手血地走了出来,“娘娘又昏过去了。”
皇上先是一惊,继而唉声叹气地原地打转,“把所有的稳婆都给朕召到香彻宫来!传旨,早朝免了。”
就这样所有人又在香彻宫枯坐了几个时辰,天大亮了。取消早朝的旨意一传出,大臣们也顾不得什么家国大事了,纷纷议论起来,宫内宫外大家关心的莫过于虞昭容的凶吉。而长宁宫中的太后,一如既往地按时起身,用过早膳,诵了晨经,这才端庄威严地路过香彻宫,进来看看。
一进门太后就掩住了口鼻,“如此秽浊之气,你们就不怕冲撞了圣驾?”
“母后,”皇上已疲惫不堪,“朕没关系。”
“还说没关系,看看皇上已憔悴成什么样子?”太后不悦地叹了口气,“早朝不上也就罢了,皇上起码回永安宫睡一觉,哪个女人生孩子不是一波三折?”她说着回头吩咐,“付如海,送皇上回宫。”
付如海看了看太后,又打量着皇上,很快便判断出高下,低头答应,“是。”
皇上被搀着走了,太后往榻上稳稳一坐闭目养神,没有走的意思。静妃暗暗瞥了她一眼,面上不由得露出沉郁。
果然,过了一会儿里面的虞昭容似乎醒了,微微有了响动,稳婆们又开始忙前忙后。太后睁开眼,“来人,传静慧师太她们过来,与哀家一同为虞昭容祈福。”
宫人领命退下,静妃缄口不语。半盏茶的工夫不到,潜心阁几个尼姑就带着木鱼蒲团赶了来,往香彻宫正中一坐,开始口中念念有词地祝祷。太后也起身,亲自点燃一炷拇指粗的香火插到炉中。
静妃低头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太后支开皇上故意添乱,她只怕说什么都没用。只要不是伤筋动骨的大事,这些小伎俩她统统可以隐忍,但愿虞挚能快点熬过去,否则太后不知还有什么狠招在等着。
日上三竿,秋老虎的燥热覆盖了昨夜落雨的寒凉,冰火两重让人简直不知是冷还是热。虞挚的声音已十分虚弱,最后好像有气无力的哭泣,听得静妃的心紧缩着,生怕哪一声过后便没有了。这时门一开,稳婆脸色煞白地走了出来。静妃不由自主站起身,死死盯着她。稳婆腿一软跪倒,“太后,娘娘,老身罪该万死。昭容娘娘是早产,又大出血,胎儿此刻更是连动静都没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轻拍瀚景王……一定要坚持到后面峰回路转
、一一一、孩子
静妃只觉五雷轰顶,太后半阖双目面无表情,手中的佛珠拨得飞快。
“救救她……”静妃已经说不出别的话。
“老身一定尽力,但不得不斗胆问一句,若老天不垂怜,娘娘与孩子保哪个。”
“要挚儿!”
“保皇脉。”
静妃与太后同时开口,稳婆一怔,按照品位高低,这时候显然应该听太后的。
“太后,”静妃立刻跪倒,“孩子没了还可以再有,若是皇上在,也一定会选择大人的。”
“皇上不在,哀家做主。”太后简简单单便回绝了,对稳婆道,“就按哀家说的办。”
“太后!”静妃猛地直起身,“孩子已经没气了,太后执意救它有什么用呢?只会白白断送了虞昭容的性命。”
“孩子是我大铭皇室的血脉,虞昭容是什么,不过是皇上三宫六院中的一个女人,孰轻孰重哀家难道分不清楚么?!”
“关复,去请皇上!”静妃一改温柔和顺,坚决命令。
“谁敢!”太后怒喝。
偌大的香彻宫中充满一点即燃的火药味,没有人敢插嘴,更没有人敢动,听静妃的就是违背太后,可若听太后的让虞昭容死了,皇上那也决饶不了他们。静妃怒目而视,若是为了她自己也就罢了,百般委屈都能忍,但眼下掌握在手里的是挚儿的命,她决不能做一丝一毫的妥协!
“现在去请皇上已来不及了,臣请旨一试。”
静寂中,江潮平叩头,平静的声音格外清楚。
静妃脸上的愤怒还来不及退去便惊愕回头,不止是她所有人都诧然万分,连太后一时都忘了反对。江潮平咬紧牙关,众目睽睽之下面上无波无动。他不是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后妃生产从来都是由稳婆料理,御医是男人根本没可能入内。今天若万一进去了,明天等着他的不知是什么,行走内宫肯定是再不能了,太医这条路自然也就走到尽头,甚至,可能因为皇室威严而丢了性命。
但他眼下唯一担心的,是自己进不去。
“虞昭容现在失血体弱,针灸可以镇痛、催产,请允许臣一试。”又一次伏身叩头在地。
静妃定定地看着他,眸中的情愫瞬息万变,睫毛微颤生生将泪水逼了回去。她扬起下巴,脸色苍白却已做了决定,“你可有把握?”
太后眉毛一挑,错愕地看着这两人,疯了吗?让御医进产房?
“人命关天,但凡有一点希望,臣都不想放弃。”
“好。”静妃点头,深吸了一口气侧身让路,“江御医请。”
“放肆!成何体统!”太后一拍桌案猛地起身,她入宫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么荒谬的事情,“御医怎么能进后妃的产房!如此有伤风化的事情竟然还能得到你的允许,把后宫当什么了,把大铭的尊严当儿戏么?!”
“有什么罪臣妾承担,江御医必须进去。”静妃毫不犹豫地下跪,卑微之中亦是不容拒绝的坚定。
太后浑身发抖,这回真是气的,“后宫岂容你们儿戏,哀家看、看谁敢进去!”她昂首挺胸往产房门口一站,寿纹氅衣上绣的百里山河波澜宏阔,项上一百零八颗至尊宝珠光芒耀眼,眼中怒火熊熊烧红了黑白,一切都提醒着她大铭太后至高无上的身份。
一片心跳剧烈的静寂中,静妃扶着宫女的手缓缓站起,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香彻宫宫人何在。”
“在!”东临早就竖起耳朵听着,静妃一声令下,他就带着守在门口的宫人们冲进来,将香彻宫堵了个水泄不通。
“你、你们干什么!造反吗!”太后瞬间形单影只,随侍而来的只有太监宫女各一。
“请太后过去坐着。”静妃声音阴沉,越是平时柔顺温和的人,发号施令时越有一种说不出的凌厉。
“是!”东临二话不说,一招手卷起袖子带着宫人就去“扶”太后。
“你们!哀家斩了你们!”太后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一口气闷在胸口几乎晕厥,不管不顾疯了一般就要和宫人厮打,奈何东临等人年轻力壮,三下两下便将太后的人制伏。生死相搏间静妃沉默转头,所有的期待和关心都凝化于目光,无声地望着江潮平。他略微颔首,提起药箱转身推门而入,脊背挺直,头也不回。
内室已到处是血,让人不禁怀疑一个人能有多少血可以流,还剩多少血可以流。如寄褶皱的衣裙上满是血污,一双手被水泡得发白,仍旧不停地淘洗着手巾为虞挚擦拭。她抬头看到江潮平的时候明显一怔,继而明白了什么,眼中的泪断线般落下,“江御医,你总算来了。”
江潮平双唇紧闭,看了一眼虞挚便转开头,打开药箱将银针艾灸取出,铺开干净的绢锦放在桌上。如寄擦净手拿过烛台过去帮忙,江潮平就着她的手点燃艾条。青烟升起,他走到床边拿起虞挚的手按在脉上,心中不由一沉。她细细的手腕冰凉如雪,指下按了按却连脉都摸不出来。江潮平掠过四周关切期待的目光,饶是内心如油烹火烧,脸上还是不动声色,将虞挚的衣裙撩起露出小腿及足踝,将艾条对准三阴交穴慢慢点刺熏灸。
如寄在旁一边擦拭银针,一边关切地看着。艾条头顶火星明亮,江潮平一手两指垫在穴位周围,另一手持艾条一下下地靠得极近,用雀啄之法刺激她醒转。渐渐地,虞昭容的皮肤上已泛起被灼烫的红,可她却一点疼痛的反应都没有。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只见江潮平回身从如寄手中接过银针,拨开虞挚的头发慢捻刺入头顶百会,又一根挑入素髎穴,一滴鲜红的血珠冒出沿着虞挚的面颊滚落而下,他则继续用艾条来回熏着,如寄看到他贴在虞昭容踝间穴位的手指已然被烫得起泡,他却只是皱着眉目不转睛地观察虞昭容的动静。
他们一昏一醒,却是都不知道疼。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片刻而已,虞挚的小腿忽然一缩,口中难过地呻吟出声。
“醒了!”如寄双手合十谢天谢地,周围的稳婆也松了口气,刚刚简直就要以为虞昭容已死了。
“娘娘千万坚持,臣这就施针。”江潮平在虞挚床头匆匆道,言语中亦掩不住喜悦与焦灼。他无暇多说,拈过银针取穴,合谷、三阴交、秩边、曲骨、太冲……行针的手法沉稳飞快,凝神沉吟片刻又说了几味药,吩咐侍候的宫人去取。
“娘娘先缓缓,臣留针为你镇痛。等阵催产的药送来力气只怕极大,娘娘定要忍耐,臣一定护你周全。”江潮平额上沁着汗水,一字一句说得清楚,生怕虞挚听不到。
虞挚微微睁开眼,瞳仁涣散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人,只隐隐约约觉得听见了江潮平的声音,不知是梦中还是现实。她手指艰难地抬了抬,张口微弱地喘息着。如寄立刻跪倒在床前,俯耳过去听着,“娘娘说吧。”
虞挚的声音几不可闻,仿佛是用气吹出来的,一出口便化了。如寄听着,神色愈来愈惊恐,她怔怔地看着江潮平,“娘娘说、说不用管她,保住孩子。”
江潮平脸色瞬间灰暗了下去,如寄几乎不忍去看,他奋不顾身一心要救活的人,此刻竟只求一死……况且,娘娘还不知道,胎儿早已没有动静了。
“我有话与她说。”江潮平抬起头,对如寄说道。他的目光平静如新雨后的天,之前之后的风暴全部隐匿,带着让人仰视的力量,如寄不由让开。
江潮平来到床头,与虞挚近在咫尺,他满脸汗水,唯有一双眼睛明亮得逼人,出口的话没有第三个人能听见,“恕臣不能遵旨。娘娘和孩子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他声音极轻,却坚冷如磐石。虞挚虚弱地看着他,枯萎的睫毛不住地颤抖,晦暗的眼神中透出不尽的乞求。
“臣进来就没想过活着出去,娘娘说什么都没用的。”他说罢再不理虞挚,站起身,“药煎好了没有。”
虞挚闭上眼,泪水从眼角滑落。活着,就要面对背叛,面对四面八方的暗箭来袭,过去她能一次次地鼓起勇气站起来,可这次的伤实在太深太重,命运不可抵挡地把情爱揉进她紧闭的心门,又乍然挣出撕扯得她血肉模糊。醒来,就意味着不可避免的争斗,对手是瀚景王,她孩子的父亲。这一切是多么荒谬啊!而她一定赢不过他吧,看,他只要一句话,她如今便奄奄一息了。
“娘娘,孩子还等着您呢。”如寄端着药和宫人们扶虞挚起身,转头偷偷擦去泪水,心知肚明孩子恐怕早已死了,“上一个小皇子又来了,娘娘可别不要它。”
虞挚昏昏沉沉地吞咽着,早已没有了思考的力气,如寄扶她躺下,江潮平逐个捻转银针。他和整个太医院都是从昨天晚上便守在这里,到现在滴水未进。时间慢慢过去,虞挚腹中的绞痛慢慢袭来,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痛,如铺天盖地的海浪拍下,让人无处可逃筋骨尽断,偏偏针灸的温热痛楚让她清醒无比,如离水的鱼刚倒吸了一口冷气,江潮平便将毛巾垫在她齿间,“请娘娘用力。”
稳婆们手忙脚乱地帮忙,心里咚咚打鼓,这一剂猛药不知娇弱的娘娘能不能受得了。本来还可能保住小孩,如今这江御医下了狠注,真是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外间屋里,静妃和太后两两相对,如石塑木雕。太后咬牙切齿地诅咒,静妃充耳不闻视而不见。日影当中,正午已过,皇上随时都有可能过来,到时想监禁太后恐怕再也不能了,江潮平也势必要被带走。静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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