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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朝为后-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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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不要再为此事烦扰了。”虞挚喃喃宽慰道,体贴地抚平皇上的衣襟。低头时目中柔情退去,蒙上一层清寒。要除掉瀚景王,果然没有那么容易。但他想翻身也定不会如此简单。皇上虽碍于常氏不愿动他,但如此有意的偏袒定会激起波澜,不光当日在场目睹血案的人不会信服,天下人百姓亦不会容忍。到时只消推波助澜,看他一个常氏如何敌过悠悠众口。
夜深人静,整个宫府已沉沉入睡。宫素鸾坐在桌前,对着一盏昏暗的枯灯默默发呆。她双眼有些浮肿,不知哭了多少次,如今已经没有泪水可流。长夜漫漫,她已几天没合过眼,然而此刻却一丝困意都无,意识反而十分的清楚。这些天她在平静的时候反复回想,把以往的一丝一缕串联起来,时而难过,时而恍然,时而又难以名状的怦然心悸。
“阿姊……”青鸾撩开幔帐,揉着眼睛探出头来,“阿姊睡觉了。”
宫素鸾回来之后,她便吵着闹着要跟姐姐一起睡,宫夫人没法只要由她来了,也是怕女儿太过伤心,派个小鬼过来解闷。
“你睡吧,我不困。”宫素鸾揭开灯罩,吹熄了蜡烛。这样室内便晦暗了许多,唯有朦胧月光透过窗纱,如水般浮在空中。
“阿姊,你是不是在想姐夫?”青鸾一醒来立刻就不困了,瞪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看着姐姐。
宫素鸾呼吸微微一顿,想要开口教训她,最终却还是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是。”
也许是周遭的黑暗给予人勇气,平时不敢说的话,此刻就这样轻易出口。好像悬了许久的大石头终于放下,她自己都不知为何暗暗松了一口气。她的确在想他,不知王府怎么样了,不知那群穷凶极恶的兵士会怎么对待他,不知大理寺提审得如何,有没有定罪,会定什么罪……
“阿姊为什么不去找姐夫呢?”青鸾嗲声嗲气地问道,“是今天太晚了吗?阿姊明天要回去吗?”
“青鸾。”宫素鸾忽然打断了她的话,转过头来。黑暗中她的眼里闪着微微的光芒,不知盛满的是月色还是泪水,“你能帮帮阿姊么?”
不知不觉话已然出口,让她片刻失神。不知何时这个疯狂的想法窜入脑海,如烈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以致她立刻就无比清楚地意识到,那将是她唯一的路,纵然走上就无法回头,她也必然是欢喜的。
“救命啊!”
寂静的夜被一声哭喊横空划破,无数人在睡梦中打了个哆嗦醒来,“二小姐!”
仆人很快就敲开了宫相的房门,“老爷,夫人,大小姐跳井了!”
“什么!”宫相腾地起身,鞋也来不及穿就跑了出去。宫夫人一口气上不来几乎晕倒,由婢女扶着下床,一路踉跄地赶到后院花园。
此时府中已陆续亮起灯火,仆人们个个也是衣衫不整,提着灯笼和打捞用的绳子木桶围了过来。青鸾正趴在井边嚎啕大哭,两个婢子拉着才没让她也掉下去。宫相一把将她抱到一边,张了张口才颤抖着问出声来,“你姐呢?”
青鸾咧着嘴上气不接下气,回头看了看那口阴森的井,又大哭了起来,“姐,姐掉下去了!”
“我的心肝啊!”宫夫人一听就不行了,浑身发抖直直地倒了下去,惊得仆人们赶紧过去扶起来掐人中。
“还愣什么,快快救人。”宫相奔到井边,命令年轻力壮的仆人吊着绳子下去。月亮隐入云中,幽深的井中不见光影,没有水声一片死寂。众人趴在井口惶惑不安地看着,心也随着放下的绳子一点点沉了下去。
仆人都赶来救人,唯恐帮手不够。整个外围下人居住的院落仿佛被洗劫过一样,兵荒马乱,通往府内的门户大开空空荡荡。
宫素鸾裹紧斗篷,闪身走了进去。
爹娘,女儿不孝。女儿知道再往前走万劫不复,但若不走,只怕一辈子不得安心。
她寻到此间院落的侧门,拉开门闩,推门时只觉深夜的长风灌入,寒凉入袖。外面的世界一片漆黑,不知有没有魑魅魍魉出来游荡,有没有亡命之徒躲藏在前路。但她顾不得了,一股坚定的力量牵引着她迈步走出去,黑夜里没有方向,但她心中有一个方向在召唤着。
她离开,绝不是因为自认分清了对错。相反,她从未如此不辨善恶。
不过那已不重要了,她只需要清楚一件事,就是感情从来不能用理智约束。
宫素鸾最后看了看那遮风挡雨的屋檐,继而便头也不回地走入了夜色。
清晨,虞晋掀被起身,刚一动便头痛得厉害,他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肺腑中一股酸腐的酒气涌了上来,才渐渐记起,昨夜喝了不少酒,然后……
他猛地回头,看见拥被的妻子,半边肩膀裸露着,头几乎也要埋进被里去。
嘴唇有些厚,皮肤有点黑,眼睛,又太小,的确不是个美人呢。虞晋揉着头不知不觉就笑了,为自己此刻还能如此心平气和地品评这些,好像这丑女人是别人老婆。
“我喝酒之后不认人,你以后可要小心。”他起身下地,架上的衣袍叠得整齐,他随手拎起。昨天,他还是第一次进新婚夫人的房,可惜什么都不太记得了,不过这样倒好。
身后依旧没有声音。他不觉回头,正对上她的目光,她慌乱地低下头去,并不白皙的脸此刻也能看出红了。
“怎么不说话?”他眉峰一挑,坐回到床边,低沉的声音中带着讽刺的调笑,“我可不知道刘家的女儿是个哑巴。”
刘氏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闭紧了唇。他的目光好像能烫到她一般,她一直没有抬头。
虞晋一时没了兴致,挽起衣袍就要回房,外面却先传来管家的敲门声,“世子,起身了吗?”焦急中又带着小心,生怕吵烦了屋里的人。
这样的态度让虞晋没来由地不悦,他径自走去砰地拉开了门。管家没想到他会亲自起身出来,一时呆了呆,不由自主地好奇地想打量,回过神来又赶紧收住目光。
“什么事。”虞晋披上外袍。
“宫里头传召。”管家脸色严肃,知道自己禀报的是大事,“说章大人也在,皇上叫世子前去问话。”
“怎么不早说。”虞晋眉头皱起,只觉事有蹊跷。章青率大理寺众人调查这案子已久,他这人十分稳重,平时请他去衙门问话都一定会事先通知,今天怎的这么仓促,更何况要见的还是皇上。
“传旨的人也是刚来的。”管家暗叫冤枉,正想解释,虞晋已经一阵风似的匆匆走了。
管家看了看房内一动不动垂下的幔帐,心知新夫人此刻正被晾在里头,不知作何感想。他大气也不敢出,蹑手蹑脚地上前把房门关上,转身就追虞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二零、证人
等到虞晋入了宣武门,才发现一路上已有人接应,畅通无阻直接就进了内宫。今天的宣召似乎很是匆忙,但现在看来又准备得极其妥帖,他心中不禁存疑,但脚下却不敢怠慢,跟着太监来到泰极殿门口。
不出所料,迎他的正是皇上身边的付如海。一见虞晋神采奕奕,付如海脸色不免又愁苦了几分,拉开门,“将军快请吧。”
虞晋理了理袍袖迈步而入,乍一进到大殿里面,看得不太清明,却也能认出殿上寥寥无几的人影。皇上坐在龙案后,旁边是虞昭容,章青和瀚景王分立殿下。算上他,只有这五个人。
“臣拜见皇上。”虞晋恭谨行礼,余光却早就将周遭一切尽收眼底。虞挚抿唇坐在殿上,目光淡漠中又透着一股恨绝,脸上一点笑意都无。
“平身吧。”皇上声音倒是还和悦,“朕匆匆叫你们过来,想必你们也知道为了什么。今天早上章青那边有了点进展,朕觉得在对众人公开之前,有必要找你们商量商量。”
虞晋从地上起身,为难地、不太明白地一笑,“皇上英明决断,臣何德何能配得上这商量二字。”
“你不必谨小慎微,今日这事,还非你说说不可。”皇上一手拄着膝头,目光平和地看着虞晋,气氛十分放松。
然而如此放松的也只有皇上。瀚景王章青尚未说过一句话,虞晋得隙掠了一眼妹妹的颜色,心里隐隐约约觉得不妙。
“章青,把人带上来吧。”皇上吩咐一声。章青领命后,亲自走到偏殿去请人。虞晋不由跟着转头看去,只见明黄色的锦帘一挑,盈盈的山河百褶裙露了出来,宫素鸾双手交握着,低头走了出来。
“皇上。”她刚开口声音不免有些喑哑,一双手握得更紧了。
一旁的瀚景王似是出乎意料地一怔,直直地望着她。宫素鸾却低着头目不斜视,她刚刚在殿后已经打量过了,所幸他只是瘦了些,神采气度依然未减。他还没有被压垮。
“昨夜四更时分,王妃来到臣府上,交代了一些重要的线索。”章青向几个人禀道,说罢看了看皇上,皇上点头默许他说下去。
“王妃怀疑,侯府刺客一案,是虞将军栽赃瀚景王。”
这句话说出,大家并不怎么惊讶。王妃维护瀚景王,自然能找出蛛丝马迹为他翻案。不过虞晋知道,章青进宫要说的事绝不止这么简单。
“接下来的事,还是请王妃亲自说明。”章青适时退后,为官多年早就成了人精。这桩案子虽由他审,但皇室内部分宗复杂的指控,决不能从他嘴里说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宫素鸾脸色不禁白了下去。她微微动了一下才站稳,努力平静地开口,“那天的刺客并非王爷所杀,而是主动扑到王爷剑上。臣妾看得清楚。”
“当时情况瞬息万变,大家各有所见,王妃这样说并不能使人信服。”皇上身体往前探了探,语气和蔼。
宫素鸾却死死咬住了嘴唇,停顿片刻,她才敛足了气力开口,“臣妾这么说,是怀疑虞将军公报私仇。因为臣妾嫁给王爷之前,曾与将军相恋,后阴差阳错被王爷所娶,将军难免怀恨在心。”
她的声音十分虚弱,每个字都几乎是用气送出来的,然而偌大的宫殿里一片死寂,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虞晋,王妃所说可是真的?”皇上正色发问。
虞晋垂下的手动了动,强忍住紧攥成拳的冲动,胸膛里一股怒火腾地燃起,让他几乎失去理智。宫素鸾!她竟然挖出他们的旧情作为武器攻击他!
“不瞒皇上,臣妾的哥哥以前与宫小姐的确认识,门当户对也想过要约为婚姻。”虞挚终于发话填补了空白,她面上带着不多不少的笑,看向皇上,“不过后来承蒙皇上赐婚,臣妾看瀚景王与王妃伉俪情深,如今哥哥与嫂子也夫妻恩爱。既已怜取眼前人,那些过往早就不作数了。”
皇上若有所思地点头,又叹了口气,“朕没想到还有这一层渊源,当时的决定也着实草率了。”
“缘分自有天定,皇上顺应天意,如今看也是成全好事。”虞挚缓缓转头看着殿下,“臣妾看王妃早就放下了,不然怎会站出来回护王爷。既然自己都放下了,又怎么能说虞将军因爱生恨。”
一番话说完,章青眉头紧锁,思虑重重又暗暗佩服。虞昭容滴水不漏,三言两语就把感情的事给撇清了。相比之下王妃还是太嫩,这一拳虽出的重,却打在了棉花上。
宫素鸾心里有些发慌,成败在此一举。她咬了咬牙,抬头坦承,“当年虞将军打死雁翎侯世子,也与臣妾有关。”
皇上的眉头也皱了起来。瀚景王出声地叹了口气,转过头去,似是不忍再看宫素鸾剖白痛楚。宫素鸾话已说了出来,也就无法多想了,“臣妾和王爷大婚,雁翎侯世子前往羞辱虞将军,虞将军失手将他打死。”她发觉自己说着说着,只怕已然触犯了欺君之罪,“当时虞将军被关押在大理寺,始终没有说出杀人的真正原因,就是因为臣妾、臣妾已经是瀚景王妃。”
她眼前阵阵发白,来不及斟酌便将一切倾倒而出,心口砰砰直跳,此刻已不敢想象后果。
皇上手扣在龙案一角,蓦地收紧,脸色铁青了下去。虞挚匆匆起身跪倒在地,“皇上息怒,昔日那桩案子实在是……”
“为什么不告诉朕?”皇上打断了她的话,目光掠过她脸上,转而看向殿下几个人,“一个个都胆敢欺君吗?!”
殿下三人一齐跪倒,虞晋沉默叩头,额角却已青筋暴露,事情出乎意料的急转直下,功亏一篑的挫败令他愤怒不已,然而更让人发狂的是宫素鸾的出卖。千算万算,却毁在自己最在乎的人手上。
“父皇息怒,一切因儿臣酒后失德而起,连累父皇英明受损,虞将军错过佳缘,儿臣实在罪该万死。”瀚景王幡然自责,不知是愧疚还是难堪,头上都已渗出汗来。
“皇上,当时不管原因如何,雁翎侯世子都已不幸殒命,说什么都于事无补。况且就如臣妾所说,旧事已然了解,若在王妃新婚之后重提,只怕引起误会有损王妃清誉。臣妾有苦难言,只能冒着失去哥哥的危险,顾全大局保持沉默。”虞挚跪在地上缓缓说着,到最后声音已然哽咽。
皇上心念不由一转,当初要顾忌的确实太多,她一力承担实属不易。他叹了口气,伸手拉她起来,“朕知道你的辛苦,但这些事情不该瞒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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