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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朝为后-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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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波侯看着正直的儿子,百感交集。
虞挚早就料到哥哥的反应,他怎能容忍她受委屈呢,可她又怎能让哥哥冒险呢?谋反之罪,可诛九族。
“真如哥哥所说,洛康王成功又如何?”虞挚心如油烹,嘴角浮起一丝苦涩,“他就能娶我了吗?天下会允许新君娶先帝的妃嫔吗?”
虞晋愣住了,是啊,一切已成死局,无论如何,洛康王都不可能娶虞挚了。
“可是,必须让你嫁给那个老皇帝么?”他恨恨地皱着眉头,纵无法启齿,他还是要说,“他是姑姑的丈夫,已经四十岁了,这算什么?”
“事已至此,不嫁就是死。我死不足惜,怎能让父母陪葬。”虞挚逼问着哥哥,也是质问着自己,当初她何尝没有这样的挣扎,“哥哥怜惜我,难道就忍心虞氏一百多口上断头台吗?”
“挚儿是对的。”虞侯缓缓开口,经历了几十年的沧桑,他深谙命运的无常。万丈荣光的背后,是不可言说的龌龊卑微。
虞晋盯着妹妹,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痛苦,他这辈子都没有如此深的体会,“你说服得了我,如何对洛康王交代。”他无比确定,就算全天下都接纳虞昭容,洛康王也绝对不会。
“我已选择虞氏,从此无需对他交代。”虞挚低下头,面容隐入烛光照不到的阴影中,不见表情。
大地回暖,生机盎然,京城一片轰动,出军平叛的洛康王回来了!一大早,百姓们就夹道观望着,期望能一睹他的风采。他是大铭国尊贵英勇的王爷,未来的君王,无数女子在闺中津津乐道的,就是关于洛康王的传说。
军队入城时,骄阳悬于天中。远远地只见旌旗招展,整齐的马蹄声传来,让人肃然。皇家仪仗威然开路,几百人马行进,鸦雀无声。人们争相望去,目光不由被当中的簇拥一人攫住,再也不能移开。
他未着甲胄,一身玄色锦袍,腰间沉锋青冥剑,座下金鞍玉辔马,这样的闪耀奢华,在他周围丝毫不显庸俗阔绰,反而被他的气度掩去棱角,徒增优雅。
这就是洛康王,俊美如铸,让人见之忘言,只想起芝兰玉树四个字。
百姓们骚动了起来,唯洛康王寞然骑于马上,目光落入某处虚无,并不被四周的喧嚣所吸引,反而淡去了一切声音,给人亘古的静寂之感。
人们专注地看着,生怕一眨眼间就少看了什么。很快,众人注意到队伍中还有一个女子,唯一一个女子。她骑在马上,素衣荆钗,面容清秀。虽然离王爷并不算近,还是引来无数羡慕嫉妒的目光,不知她是哪个幸运的闺秀,竟然能和洛康王同行。
队伍路过,走远,人们还伸着脖子,出神地张望着。
帝后于宫中相迎,皇后一见儿子平安归来,喜极而泣,皇上大排筵宴,皇城接连三日歌舞升平。
直到京城的热闹散去,陌上花开,虞挚在府中已住了两个月之久。有金吾卫严加把守,没人登门打扰,她每日悉心照顾母亲,心无旁骛。
定波侯府内,过去的欢声笑语早已不复如初,生活沉静如水,让她仿佛置身另一个陌生的世界,有时甚至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直到第一场大雨过后,皇上的来信摆在她案头。
“风骤雨冷,卿何如。”
短短七个字,诉出了天下最珍贵的思念,它来自于帝王。这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柔情,对虞挚来说,却只是一道回宫的命令。
“娘娘,都准备好了。”红萼进屋,轻声禀报着。府外停着皇上派来的仪仗,整装待发。
“母亲,我要走了。”虞挚坐在床边,不舍地看着熟睡的母亲,这一去,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多希望时间可以慢一点,让她再多做片刻女儿。
“挚儿!”虞夫人身体猛地一颤,从噩梦中惊醒,睁眼看到虞挚,不敢相信地松了一口气,“你回来了。”
虞挚眼睛一亮,暂时忘记了临别的悲伤,“母亲认得我了?”她回头看了看红萼,生怕自己听错了。
红萼兴奋地点了点头,娘娘连日照顾夫人,一定是感动了上苍吧。虞挚小心地问道,“母亲都记起来了么?哥哥回来了,红萼,快去叫哥哥来。”
“是。”红萼答应一声就跑了出去。
虞夫人端详着虞挚,又四顾打量房间,喃喃自语,“我怎么了,好像做了一个梦……”她的目光渐渐清明,似是努力地回想着什么,忽然面露痛苦,抚上了额头。
“母亲?”虞挚紧张地握住母亲的手,不知是什么折磨着母亲,她一点也不能分担。
“你快走!”虞夫人猛地推开她,力道大得惊人,“他们要害你!挚儿快走!”
虞挚疑惑地皱起眉头,母亲到底是病着还是清醒,她无从得知,只能试探着问,“是谁要害我?”
“是谁……”虞夫人惊魂未定地望着女儿,徒然张了张口,什么都答不出,“我怎么想不起来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她用力地打着自己的头,懊丧地哭了起来。
虞挚赶紧过去拉她,像哄孩子一样抚着她的背,“母亲,母亲,不要再想了。”
这时门一开,定波侯等人接到消息都赶了过来,如夫人将药放在桌上,刚刚的吵嚷声大家远远地就听到了,“娘娘,夫人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母亲刚刚认出我,现在却又糊涂了。”虞挚哽咽了起来,开始的欣喜被更沉重的失望代替。千辛万苦出宫只为母亲,可是两个月了,她没有一点好转。
“阿瑶,先喝药吧。”定波侯关切地看着夫人,她病情时常反复,他已习惯。虞夫人低头躲闪着,小心地向床里蜷了蜷,几十年的夫君,她已不认得了。
虞皙端过药,递给定波侯。
“皙儿。”虞夫人看到虞皙,脸上终于露出笑意,却笑得痴傻。
定波侯不忍女儿再看下去,对虞挚摆了摆手,“去吧。”
虞挚极力忍住哭泣,跪倒叩头。宫里派来的人还在外面等着,她必须高高兴兴地出去,不能露出丝毫悲伤。
定波侯看着女儿为嫔的装束,叹了一口气,“洛康王回来,你在宫里的日子就更艰难了。记住爹的话,无论发生什么,保住性命要紧。”
“是。”虞挚拭去泪水,站起身来。宫廷生活奢华雍容,唯独不会安逸。
侍卫已等了许久,华丽的鸾车缓缓起行。虞挚疲惫地靠在车里,这不是香车宝马,而是华丽的囚笼。忽然,车子似乎慢了下来,最终停下。虞挚睁开眼,这么快就到了?
“娘娘。”红萼在车外唤了一声,“前面好像是,是洛康王。”
作者有话要说:
、十四、香彻
浑浑噩噩中,触到锦帘的手蓦地停住。那一瞬间,虞挚几乎被相逢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几乎要提裙出去跳到他的马上。
几乎忘了,自己的身份。
洛康王。
这熟悉的三个字,曾无数次让她慌乱,怦然心动,低头掩饰娇羞。如今,却成了胸口的一记闷痛,让她说不出话来。
按下心中百般滋味,她慢慢掀开了车帘。强迫自己抬眸,是否他背后的阳光太过刺眼,为何让她目中一阵灼痛。他消瘦了许多,目光变得更加深邃,骑在马上定定地看着她,薄唇紧闭。
“王爷回来了。”虞挚不知自己是怎么开的口,抓着锦帘的手心涌起一层细汗,脸上却是平静的,好像他只是昨天才离开。
“回来了。”洛康王的嘴角动了动,艰难地说道。这三个字还有什么意义,他回来了,她已不在。虞挚对上他的目光,那是一片漆黑的海,波涛绝望地汹涌着,在礁石上粉身碎骨。彼此的痛混合在一处,流淌在空气中,再没有人能读懂。
护送的太监走过来,跪倒在地提醒,“娘娘,请不要误了吉时。”
虞挚低头移开了目光,眼泪下一刻就要涌出,她再也无法看他。这是一个十字路口,鸾车和洛康王出行的队伍相遇,几个侍卫挡住了前路,他策马立在车边。
再僵持下去,这场“偶遇”就变了味道。
“烦请王爷让路。”她目光看着别处,理智强抑着情感,心痛在默默叫嚣。
“究竟是为了什么。”他身形微微晃了晃,剑眉皱得更紧,骑在马上几乎支持不住。他九死一生,夜以继日赶回京城只为见她,却发现她早已不为他担心。她成了娘娘,他父皇的枕边人,何等的残酷荒谬!
“本宫的鸾车是皇上所赐,代表天子威严,请王爷退避。”虞挚深吸一口气,声线淡漠。为什么?她无力再控诉过往。况且,关于过去的一切,宫里宫外都有很多不同的说法吧。皇后对洛康王说的,又是哪一种,趋炎附势?主动献身?还是狐媚惑主?
洛康王抬眼看着她,眼前的虞挚是他没有见过的样子,锦绣的宫装,冷漠的神态,和他谈论天子的威严。天地万物都换了模样,失去颜色,唯一没变的是,她还可以轻易刺痛他,只用一句话。
他策马转身,背对了她,声音不大,却字字戳心,“挡了昭容的路,请娘娘恕罪。”
虞挚蓦地放下车帘,手按在胸口,泪水涌出。原来世上对残忍的不是死别,而是生离。
拦在队前的侍卫已经闪开,太监松了口气,一招手,仪仗缓缓起行,如孤独又华丽的狂欢,载着敛翼的凤凰,向巍峨的皇城走去。
过了很久,洛康王才微微转过头,凝视着鸾车远去的方向,一向挺拔的腰背也有些弯曲,好像无形的巨石压在他的肩头。仲春的风掠过长街,有些清冷。
“郡主虞氏出身高贵,端庄淑娴,册封为昭容,赐香彻宫。本宫望你以后悉心侍奉皇上,不枉皇上对你的宠爱。”朝凤宫中,皇后优雅地覆手端坐,玉石案上摆着凤印,为虞挚赐封。
莲妃静妃分坐两边,下首是其余妃嫔。虞挚一身天青色祥云宫装,跪在地上,“谢皇上隆恩,臣妾谨遵娘娘教诲。”
“虞昭容,以后是一家人了,请起吧。”皇后嘴角僵硬一挑,惜字如金。
莲妃目光轻描淡写地瞥过,在凤印上停留了片刻。那是后宫的最高权力,是一个女人能得到的无上荣耀。自古皇室的男人为名誉疆土征战,而女人的战争,只为这方凤印。
“皇上驾到!”付如海的声音适时响起,划破了安静的空气,众人纷纷起身离座行礼。皇上本在泰极殿和户部的大臣议事,听说十分繁忙,怎么抽空到这来了。
“免礼。”皇上随口赦道,过去扶起了虞挚,待看清了眼前的人儿,不由微微一怔。两个月的光景,她出落得愈发美艳。娥眉如黛,红唇如樱,顾盼间妩媚生情,从不经事的少女,变成风韵初显的女人,一如此刻灼华园中盛放的娇花,风华绝代。
“在府中住得可好?”皇上的目不转睛,引来周围一片嫉恨的目光。
“托皇上洪福,一切都好。”虞挚垂下眼帘,就要屈膝。
皇上却一把揽过她,不舍让她行礼,有些迫不及待,“香彻宫已经修好,朕带你去看。”
虞挚嘴角抿起一丝笑意,不多不少,软软地撩人,“臣妾遵命。”
众人有些错愕,她们原没把今天的册封没当回事,虞昭容虽有些圣宠,不过皇上从未让她请安,不许踏出隅安宫一步,更没有当中亲昵过。没想到今天皇上百忙之中来到朝凤宫,还要亲自和虞昭容回去,丝毫不避众人。短短两个月,究竟是什么变了,让皇上的态度有了这么大的转弯?
“皇上,臣妾们还没有为虞昭容接风呢。”皇后开口提醒了一句,六宫众人齐聚朝凤宫,还不是为了虞昭容,如今椅子还没坐热,虞昭容反倒走了?
“今晚朕在辰欢宫设宴,后宫嫔妃、诸位皇子公主都要出席,皇后不必着急。”皇上朗笑一声,携虞挚出了朝凤宫,一任身后的人恭送圣驾。
香彻宫依冷屏山而建,地势并不高,却飞檐斗拱,自显一种巍峨气势,与六宫的庭宇大不相同。宫中人皆恭敬地跪地迎驾,“拜见皇上,拜见昭容娘娘。”
虞挚挽着皇上的手,款款步入宫中。正值暖春,阳光从窗中倾泻而入,室内却又十分凉爽。若有若无的香芬沁入心脾,整个宫中不见一个香炉,也不知香从何来。
“这宫室美轮美奂,臣妾真是惊喜万分,不知该如何谢皇上。”虞挚四顾望着,似是对宫中陈设有极大的兴致。皇上满意地负手而立,笑看她激动欣喜的娇态。
“臣妾没猜错的话,这香是南华子。”虞挚凭空嗅了嗅,回眸一笑,“不知皇上把香料藏在哪里?”
“这都是叡景的戏法,朕也怀疑,难道这香彻宫是用香料砌的不成。”皇上好奇地环视着大殿,随口说道。
虞挚怔了怔,提起瀚景王,她不由想起临出宫前自己的失态。当时听到洛康王的消息,她心烦意乱,为逞一时之快而出言不逊,泄露了自己的情绪,如今想来这不仅徒劳可笑,而且是极其危险的。
“皇上圣明,瀚景王就是在漆中混合了南华子,微风一过,户牗飘香。”一个跪着的宫女低着头,适时说道。
这声音无比熟悉,虞挚呼吸一顿,蓦地回过头去。如织?!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却不敢太喜形于色,只微笑着听着,她还是那么伶牙俐齿。
“瀚景王说,宫殿的梁栋自生香气,才不负香彻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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