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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朝为后-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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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召小的何事?”门帘一挑,陈泉走了进来。红萼这才恍觉已一上午不见他了,新君登基后陈泉能者多劳,后宫事务许多都暂由他打理,常要在外走动。
虞挚抬起头,见他来了便搁下笔,“也没什么。哀家不过想问问,你可否愿意接替付如海的职位。”
她说得简单,却让红萼倒抽了一口冷气,惊喜地望着陈泉。大内总管可这皇宫里最大的官,统领一应上万名宫女太监,多少人从入宫熬到老都不敢奢望的位子。像陈泉这么年轻的就当总管,可谓前无古人!
“这偌大的后宫衣食起居都要人管,可得力的人没有几个,哀家想来想去,只有你合适。”虞挚继续解释道,后宫中人虽少了,但再少也要有个统领,上次在溯月宫的所见,让她意识到是时候安内了。
陈泉低着头,看不出是喜是忧,静静地听完虞挚的意思,过了片刻才开口,“小的走了,娘娘这里怎么办。”
虞挚也觉此事棘手,香彻宫的人本就不剩几个,再走了陈泉就更加捉襟见肘,“和哀家这相比,后宫的问题更紧迫些。”
陈泉沉默了少顷,不知在考虑什么,抬起头时神色淡淡的,与以往没什么不同,“小的有残疾在身,在娘娘身边还好,出去恐怕不能服众。”他了解虞挚的心事,继续说道,“娘娘想挑的称心的人,其实说远也不远。”
听他这么一说,虞挚哦了一声,暗自思忖自己落下了谁,“你指哪个?”
“苏氏。”陈泉腰弯了弯,为提醒虞挚不得不直呼名讳,“娘娘恕罪,苏玉芍。”
虞挚的眉头蹙了起来。
先皇驾崩,没有子嗣的妃嫔都到白露庵隐居修行,苏玉芍也在其中。她过去的确是个聪明的,会察言观色,能周旋主事,管理后宫再合适不过了。只是,她和栗宝林曾是旧识,栗月临死在自己手下,这多少让虞挚有些不放心。
“只怕她不愿为哀家效力。”
陈泉微微抬头,嘴角露出些许宽慰的笑意,仿佛早就把一切打点好了,“苏宝林若不愿意,也不会在临走的时候托小的在娘娘身边美言几句了。”
虞挚瞧着他,抿唇笑了,“这倒好,原是收了人的钱,忠人之事。”
被主人这样说,陈泉清俊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慌乱。他了解虞挚的脾气,她心里已然接受了这个提议,不然断不会如此轻松。“小的收她的礼,是为了今天忠娘娘之事。”
一句话说出,侍立一旁的如寄和红萼都乐了,“咱们可得跟着好好学学,大大方方拿了钱,然后到娘娘面前请功。”
陈泉回头看她们俩,淡淡回敬,“那几两银子,还不是给你们开销了。”
虞挚听他们拌嘴也觉好笑。新君登基以来朝政如无形的乌云压在头顶,让人日夜提心吊胆,香彻宫里已好久没有这样的排遣了。
正偷得浮生半日闲,门外一个人怒冲冲地走了进来,四下望了望见空无一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人呢,怎连个通报的都没有?”
屋里几人一听是九皇子的声音,连忙正身迎了出去,“九皇子来了。小的有失远迎,望请恕罪。”
叡谨也无心理会他们,径自走进书房。虞挚这才看清他的脸色,叡谨生性随和,尤其在虞挚面前,很少会如此气闷难看。
“你今天不是在吏部当值么,怎么进宫来了?”虞挚摆手示意红萼倒茶,柔声问道。
“就是在吏部当值,才碰上这档子事,不然还真两眼一闭被糊弄了。”叡谨从袖中抽出一份文书放在虞挚面前,蹭地坐在根雕木墩上,随手捡了个纸板扇风。他一路行得匆忙,额角鼻尖上都是晶莹的汗意。
虞挚拿起文书打开一看,脸上的笑意也退了些许。文书只有短短几行,上面签着户部的印章,她却看了许久,一言不发。
那薄薄的文书关乎如今最紧要的一件事,赈灾钦差。新君即位人心不稳,加上许多地方受了涝灾,这个时候派出去的人必须尽职尽责,出一点纰漏都会引发怨声载道。而这个钦差责任虽大,一旦功德圆满便前途无量,近几天早朝后商讨过要派的人选,几方势力斡旋却至今未定。
不料吏部那里已经悄然拟了文书,盖了印章,上面赫然写着李诚的名字。
“照这样下去,朝廷迟早要被换血。”叡谨喝了口茶解热,咽下去又摇了摇头,“且不论他是谁的人,单是武将代理文官之职这事,说出去简直荒谬。”
他抱怨了半天,虞挚却从头到尾默不作声。静静将文书合上抚平,恢复它本该有的工整,“把它送回去。”
她声音不大,却让叡谨的嚷嚷一下子停止,端着茶杯的手怔在半空,这才发现她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激动。
“现在把它送回吏部,当你没看见过。”虞挚将文书一递,抬眼等着他接过,一双漆黑的眸子中不带任何情绪。让人觉得,真的是秋天了,有些凉。
叡谨一向敬重她,满腹不情愿但又不敢违逆,只得沉着脸起身,“不就是十三万大军么,若当初硬拼一场,鹿死谁手尚未可知,现在也由不得他们上天去……”
“够了。”虞挚将手中文书一晃,快速地吐出两字打发他走。平静的脸上没有被冒犯的愤怒,可叡谨察言观色也知道不可再说下去了。
郁郁地接了文书,行礼告辞,转身就往外走。这时门口正走进来一人,差点与闷头走路的叡谨撞上。
“这是哪个。”洛康王收步站定,一身飞龙锦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叡谨闻声抬起头来,他看清眼前人后眯眼想了想,才微微一笑,用目光比量着,“原来是九弟。朝堂上还没仔细瞧过,都长这么高了,干什么去?”
叡谨心里正憋闷,一见他只觉更气,“皇兄是天之骄子,每次臣弟远远见着都须低头回避,怎么可能瞧得清楚。”洛康王是嫡长子,与他们这些庶出的儿子有天壤之别,叡谨说得都是实话,可嘴角挂着一抹不冷不热的笑,有些刺人。
嘴上忍不住嘲讽,心里终究记挂着正事,顺手将文书塞进袖中,不动声色。
洛康王脸上的笑意僵了僵,就趁着这片刻的沉默,叡谨已抢先颔首,“臣弟告退。”说罢也不等他允许,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洛康王看了看他的背影,眉头一皱,也不深究,迈步走进屋来,“这么多奏折。”他一眼就瞧见了虞挚面前堆积如山的折子。
虞挚摆了摆手,命陈泉等人退下。洛康王没有停顿直接走到她身边,把搁置的笔挂在架上,“放着,留给我看罢。”
“你这几日料理太皇太后的丧事,已然很累了。”虞挚伸手覆着他放抚在她肩头的手,语气轻柔。
提起太皇太后,洛康王脸色不由一黯,丧礼已经过了,但失去亲人的伤痛至今无法痊愈。他叹了口气,宽慰虞挚道,“总会过去的,你不用担心。”
虞挚无需回头,光听语气便知他内心强抑着难过。她不说话站起身,反过来引他走到椅边坐下,靠在他身前俯首低眸瞧着,“你看你,都瘦了,在我这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抚着他的下颌,如羽毛滑过,柔软如梦,让人的心跳也无端平静下来。
洛康王怦然动容,执起她的手吻着,虞挚能感到他双唇的颤抖,“这几天我睁眼闭眼,都能看见皇祖母临走前的样子。晚上也不知怎么了,一直梦见过去的事。”他喟然揽过她的腰,疲倦地将脸贴在她怀中,声音也随之有些闷闷的,“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到皇祖母处吃点心,听她讲大铭开国的故事,晚上在长宁宫的院子里看星座。”
虞挚抚着他鬓角的发,声音也低沉下去,仿佛怕惊醒他的梦,“我记得。”
“那时皇祖母偏心你,你就每次都去她面前告我的状。”洛康王喃喃地说,不知此刻是笑还是哀伤。
“我记得。”虞挚抬起头,缓慢地深吸了口气,将脸转向别处。这一切她都记得,然而已许久没有想起。这么多年了,她就像一个忘了喝孟婆汤的孤魂野鬼,带着前世的记忆活在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这世界自私、冷酷、残忍、龌龊,往昔的美好只是镜花水月。
她记得,可是再也无法相信了。
看着怀中这个沉浸在回忆中的男人,手中明明抚着他的发,却又好似只触到一片虚空。他在说什么?虞挚无声地扯起嘴角,她怎么能告诉他,自己已经听不懂了呢。
“你的家人就要到了,我为她们准备了一个宴会接风洗尘。”淡淡地开口,感觉环着她的手臂僵了僵。
他抬起头来,那一瞬间目光中露出受惊的模样,不解又担忧。他了解她的性子,所以更加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大度。
“怕什么,早晚都得见。”虞挚笑了笑,言辞中又略带不满。
“只要你不介意。”洛康王揽紧了她的腰,一向光明磊落的他此刻有些局促。
“怎会不介意。”虞挚垂下眼帘,“可有什么办法。”
洛康王不由沉默了下去,静静抱着她,身体相贴却无法消除内心的隔阂,一时相对无言。
“礼不可废,就这样定了。”虞挚脱离他的怀抱,绕过桌边走过去倒茶,水声响起时她随口说道,“李诚这一路辛苦,让他也来罢。”
作者有话要说:
、一四五、打架
北雁南飞,在天空中留下一行背井离乡的落寞剪影,尽头晚霞燃烧殆尽的时候,星起月升。瀚州滨水,纵使在深秋,夜色里也有些湿凉。
绡帐里却温暖如春,外头桌上红烛明亮,腾腾地照耀着一地衣衫狼藉。玉手轻轻挑开幔帐,一个女子悄然从床上下地,云鬓松散芙面含春,回头试探着低唤一声,“王爷?”
应答的只有熟睡中均匀的呼吸。女子弯腰拾起绣鞋,捡起水粉的纱罗罩衣,蹑足往门口走去,生怕吵醒了身后的人。到桌边时脚下一凉似是踩着水渍,低头看去才发现是玉壶倾倒,壶嘴里还滴滴答答地流着昨夜残酒。
小心绕过,推开一道细细的门缝闪身溜了出去。
门外没有仆人伺候,刚入夜正是欢情浓的时候,下人们都避而远之,非传唤从不入内。女子穿好鞋,并没有向往常一样回自己的别院,而是四下望了望,径自往东厢的书房走去。
书房也尚未掌灯,其实这里已很久没人来过了。人人都知道瀚景王风流不羁,离了京城的管辖就仿佛鸟儿出笼,纵情声色还来不及,哪里得闲去管什么政事。
推开门,吱呀一声刚响起便停了手,小心翼翼地侧身进入,不留一点痕迹。虞将军吩咐务必要找到遗诏,拿走遗诏瀚景王便再没有可以威胁虞氏的东西,到时将军便可以一举铲除这颗毒瘤。今晚天时地利,机不可失。在定波侯府养的暗卫中,她自认是相当出色的,前面派来的几个人有去无回,无非是太急躁冒进。而她潜在瀚州已快三个月了,终于寻得机会进入王府,此番就算拿不到遗诏,也得找到线索供日后从长计议。
利落地从桌案后的百宝阁翻起,曲起手指轻敲,侧耳细听有没有暗层。一片静寂中,唯有自己平稳的呼吸和心跳。
不知敲到什么似有异动,忙屏息凝神,入耳的却是一声轻笑。
“果然是虞家的。”
心中大愕,脱罪的借口在脑中百转千回,转身便楚楚可怜地开口解释,“王……”
只一个字,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低头看着深入腹部的长剑,不敢相信地就这样失去了所有退路,伶牙俐齿派不上用场,满身的功夫却连拼死一战的机会都没。从小进入侯府成为暗人,这些年身经百战,危急的时候不是没有,却都不比现在令人绝望……
他披着沾满酒渍的外袍,没有衣带束缚衣襟大开,结实精壮的胸膛袒露在外,昨夜抱着她时还那般火热,如今却隔了冰凉。
蓦地抽出长剑,毫不留情。鲜血从腹部的窟窿喷涌而出,女子膝头一软跪在地上。她浑身剧烈地颤抖着,一半是因为死亡逼近的剧痛与寒冷,一半是因为眼前人云淡风轻的旁观与微笑。
“来一个,本王杀一个。”
嘴角牵动时唇上闪过润泽的光,漂亮的眸子也随之弯起,如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冰雪,给人温暖的错觉。
“你、你怎么知道……”女子跪在血泊中,不得不以一种匍匐的姿态仰视。她不甘心,她自认已将一切做得聪明,自认意乱情迷时彼此都那么热切,他怎可能没有丝毫动心?
漆黑的目光居高临下,若不是其中一点光亮在闪烁,早已和门外旷远的夜幕溶为一体。良久,久到她眼帘沉沉地将要合上,以为自己此生再也等不到回答。
“本王睡觉也会睁一只眼。”
生命跌入黑暗前,最后看到的是他模糊的背影,宽大袍袖被风吹起,长发纷然垂在身后,头也不回地迈出槛外,那一瞬竟恍如被天宫贬黜凡间的谪仙。
瑶池宴饮独缺这一位,只怕天上人间都会失色。
“早闻香彻宫修得匠心独运,今日一见,倒真似是幻境仙地。”
大红灯笼悬挂的高檐下,洛康王妃明楚皙款款走来,抬头望着夜幕下冷屏山连绵起伏的轮廓,伸手拉起身边粉雕玉琢般的男童,“晏儿过来,要去见父王了。”
“父王为什么会在这里?”晏儿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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