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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可汗-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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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力才是不需要任何伪装的根本,很明显,到了现在这一步,胜局已经注定了。可以看出太平脸上露出的兴|奋与轻松,但是她并没有因此多说一句话,只是努力压抑着情绪说道:“李隆基找到了么?”
常元楷道:“不在万骑营中。”
太平道:“带兵搜查玄武门。长安各门已戒严,他飞不出去。”
“是。”
太平公主又传令道:“传议事堂诸阁老,随我去大明宫。”
分派定,太平公主走到箭楼上,俯视宫城,她平静的脸看起来深不可测……就如白光,其实囊括了七色。薛崇训等人在她的身后,她头也不回地说道:“大郎,你去五王子府搜查李隆基,看看他是否躲在家里。”
薛崇训心里明白,搜查不是重点,重点是干|掉李隆基剩下的两个哥哥?这事儿不能模棱两可光靠猜,他想了想说道:“我手下那几个团练将领,不杀妇孺,我也不好强迫他们……只杀李成器等二人可行?”
太平不置可否,薛崇训抱拳告辞。
走下承天门城楼,他来到驻扎在门内的飞虎团营地,见众军都乱糟糟地或坐或站在地上休息。薛崇训便道:“带你们去轻松轻松,到了地儿,看上什么就拿什么,看谁不顺眼就杀。”
张五郎等顿时愕然,果然他说道:“薛郎,我不杀妇孺,也不能下令,否则传到老家,我老|娘非得打断我的狗腿不可。”
薛崇训道:“杀男的,全部斩首!上马,走!”
众军整队出了承天门,纵穿外朝,就到了朱雀大街上。站在宫城门口,大街对面就是一排官民住宅群,衡平竖直。长安城以“市、坊”为结构,市便是指东市、西市,是交易市场;坊相当于街道、小区一类的城市基础结构,都有管事儿的。
五王子府所在地是兴庆坊,以前叫“隆庆坊”,为了避讳,现今已改名兴庆坊。从宫城门口向东横走,穿过三坊之地,便是东市;兴庆坊的位置便紧挨着东市,位于东市的东北方向。
(薛崇训的卫国公府在安邑坊,位于东市正南面。)
此时东天已经泛白,天虽然没有亮,但如果在平常,街上已经热闹起来了……古人睡得早,起得也早。
可是今儿街上却一个行人也没有,空荡荡的,湿|润的凉风吹起尘土和垃圾,满地儿飞扬,实在凄凉。
春天的早上还真有点烦冷,昨晚一晚都在剧烈活动,出了一身的汗,此时安静下来,那汗沾在皮肤上冰凉一片,薛崇训不由得觉得手脚都有些僵了。




第二十章 妍儿
“长兄,这回你定要封王了。”武二郎与薛崇训并马而行。太平公主的四个儿子,就薛崇训没有封王,因为上次唐隆政变的时候他没半点功劳;这次却大为不同,最大的功劳肯定算薛崇训,太平心里明白不过。
薛崇训无比轻松地说道:“没死就好,其他都是浮云。”
他说罢抬起头,深深呼吸了一口清晨的口气,外面并没有血腥味,虽然宫廷里死了不少人。
心里面好轻松,这种感觉就像以前大考完最后一科后的感受,第一个想法就是终于可以多睡会,好好玩耍啦。至少眼前是不用担心什么了。
迎面吹着温柔的凉风,他喜欢清晨,如果是平时就更好了,会看见许多人开始一天的生活,充满了活力。朱雀大街两旁的面饼最好卖,很多清廉的官员早上都是到小店里买两个面饼,一边吃一边去衙门,和后世上班差不多,然后到了中午吃公家,政府提供午膳。
今天是个例外,大臣们或在外朝熬了一夜,或留在家里不敢随意乱走,街上很是冷清。
众人骑马一路向东,沿着大街从东市北街通过,然后向北一转,就到了五王子府所在的兴庆坊。从坊门进去,照样冷冷清清,所有人都缩在家里。薛崇训身边的兵马约两百人,却已掌控了这里所有人的生死。
就在这时,他的心里忽然冒出屠杀的念头,而且这种想法让他很有快|感,他还幻想着抓住五王子府里的女眷,然后施以各种折磨,凌|辱到死……当然只是想想,他并不敢公然这么干。
“恶”就像魔鬼一样,总是潜藏在内心深处,不时就会冒将出来。
起先在宫城里大战之时,他以为自己参悟大道,找到了活着的意义,颇有点“为人类解放事业而奋斗终身”的热情……但刚过一夜,那股子热情就被各种本性就给冲得无影无踪了,贪婪、自私、欲|望。在漫长的日子中,内心总是被这些东西笼罩,挥之不去,去之复来。
也有的人一生都在寻找精神上的飞跃,一些僧侣、隐士身体力行,不计物质得失,压制着各种人性的恶,淫、嗔、贪等等。但薛崇训同样不感兴趣……他窃以为有些东西就是“洗|脑”。
不过有时候他的公心也绝非虚情假意,人须得融入整体,就如这次政变,他为太平集团浴血奋战、勇猛向前,因为自己属于这个集团,完全是一种本能……进而扩大,是不是就该到民族大义,甚至人类幸福那个境界了?
……
兴庆坊中间有个大湖泊,这里有山有水,真就像喧嚣尘世之中的一个世外桃源。各种建筑或依山或傍水,花草树木点缀其中。园林式的居住环境,整整占了一坊之地,这个地方基本没有平民居住。权贵们就是好,越高的权位,占据的社会资源越多……强国占据的资源也更多。
薛崇训不认为李隆基会在这里,如果他真躲回家里,不如自|裁省事。他回头对武二郎道:“二郎去申王府,把李成义的头颅取来,其他的事你们看着办。李魁勇,率右旅随从二郎。”
“是。”
薛崇训轻轻一踢马腹,“其他人随我来,先去李成器家。”
左旅剩下的人一百左右,一路走来,并没有发生乱兵哄抢的事情,他们依然保持着队列,整整齐齐的,这倒不是薛崇训的命令,仗都打完了,军官们要纵兵抢劫他也不会阻拦。
来到长子李成器家门口时,外面是一道龙门,也就是个门厅,用料很奢侈,翎子不少起码是普通房屋的一倍,但它除了展示一种门楣和地位没有其他任何作用。龙门两边的箭楼倒是有防卫作用,但现在没人敢武力对抗了。
来没来得及叫门,大门便打开了,几个奴婢跪倒在道旁,战战兢兢。薛崇训策马上前,率兵进门,然后问道:“郡王何在?”
地上的一个奴婢答道:“小人不知。”
薛崇训没难为他,穿过门厅,是一道萧蔷,众军一起向里面走,里面回廊慢绕的院子古色古香分外漂亮。很多将士没见过这么华丽的住宅,不禁左顾右盼,赞叹不已。
北墙东面有道洞门,薛崇训刚走到门口,一个宦官挡在马前道:“内眷之所,于情于理您不能……”
咵!
薛崇训身边的一个侍卫提刀便劈,那官宦的头颅掉到了地上,无头|尸|身像一个麻袋一样漏着水缓缓歪倒下去。
进入内宅,里面有条廊庑,但没有外院的路那么大气宽敞,骑马得低着头,众军便直接从边上的花花草草上踏过,种植的那些玩意也许是很多名贵的物种,但现在和野草没区别。这里没什么人,估计大多数都躲到各种的屋子里去了,只看见有几个丫鬟调头就跑。
只见北面有栋大房子门口还侍立着几个人,薛崇训便策马走到那边,问道:“立节郡王在里面?”
被问话的奴婢簌簌发|抖,怯生生地点点头答道:“是。”薛崇训完全理解她的情绪,换作自己被摆开案板上任人宰割,也会如此无助吧?
薛崇训等人遂进入大厅,果见李成器正坐在上位上,见到甲士进门,他强作镇定地说道:“罪臣一直在家中听候发落,没有参与任何事情。你……”
这时薛崇训已缓缓从腰间把横刀抽出来了,刀上还有没有擦净的血迹,显得愈发狰狞。他提着刀一步步向李成器走去。李成器满脸的绝望,很显然,他没做什么错事……作为长子,甚至把皇太子的名分都让给了弟弟,只是投错了胎。
成王败寇,将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大家对他“让皇帝”的评论,或许不会冠以道德的理由,而是心机或者懦弱,反正不会有什么好话。谁叫他是李隆基家的人呢?
李成器感受到了死亡的压力,终于坐不住了,站将起来,白着脸道:“慢……听我说,让我见一面姑姑,现在你们要做的是安人心,杀我有何作用?慢,慢,站住……薛郎听我说,咱们可是亲戚,看在亲戚的份上,缓两日……”
薛崇训也不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一刀捅进了李成器的腹部。
“啊!”李成器惨叫了一声。
薛崇训盯着他的眼睛,手上用劲,将刺进他肚子里的横刀绞了一转,仿佛听见了肠子断裂的声响。
李成器大张着嘴,脸已经扭曲得可怕,牙关咬得“嘎嘎”直响,哀嚎已经无法表达他的痛苦了,他的瞳孔渐渐放大,慢慢失去了光彩。
“爹……”忽然一个女孩儿大叫了一声,从屏风后面冲了出来。这个女孩儿薛崇训认识,就是李妍儿,上回在大明宫里还被她追上房顶了。
大眼睛,小鼻子,俏皮的菱形小嘴总是爱做翘的动作,对人不是撒娇,就是耍横。但现在她却满脸的悲伤。
是的,李隆基的势力完蛋了,李成器死了,李业死了,李范死了……以后她向谁撒娇去?至于耍横,谁还甩她的帐?
随即屏风后面又冲出来个美|妇人,惊恐地喊道:“妍儿,别过去!”但李妍儿没听她的,妇人一边追一边哀求道:“她不懂事,求你们放过她……”
这时薛崇训的刀还在李成器的肚子里,血淋淋的刀尖从背上冒出尖来。看到有人噔噔地踏着木地板直扑薛崇训,侍卫们一急,“唰唰”就拔出兵器来了。
张五郎不杀妇孺,但薛崇训手下的侍卫可不管这些,这时任何危及郎君安全的人都会被他们毫无留情地斩杀!
薛崇训的脑子里一瞬间闪过几个场景,麟德殿的马球赛,温柔的仙女金城,还有这个小女孩的玩闹……那天自己居然爬树了。
“别杀她!”薛崇训骤然喝道。一声大喝,震得人们脸色都变了,回音还在大厅中回响。李妍儿也被吓住,站在了原地。
众人反应过来,不过是一个小女孩而已,能拿薛崇训怎么样?他们便松了一口气,收起兵器站到一旁。这时薛崇训道:“她有公主的名分,你们不能动她。”
蓦然之间,薛崇训看到了李妍儿的眼神,她的眼睛里充满了仇恨。当着她的面杀了其父,不恨才怪……她得到的尊贵、宠爱,说到底就是因为她是李成器的女儿,脱离这个身份,她什么也不是。
现在李成器死了。
薛崇训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只是说道:“你马上就会长大的,会明白,杀你父亲的人不是我。”
明明刀子还在李成器的腹中,他居然说杀人的不是他?世上还有如此不讲理的人?可是,在场的绝大部分人都觉得薛崇训的话非常有道理。
李妍儿悲愤交加,故计重施,抓住一个侍卫的衣领,骄横地瞪着他,然后伸手去拔他的佩刀……可是,这回她没有得逞,那侍卫虽然不敢动她,但绝无可能任她取自己的兵器。
侍卫一把就抓住了抽出半截的刀锋,血立刻从他的五指之间渗来了,冷冷地看着李妍儿。李妍儿吓了一跳,急忙放开了手。侍卫好像没有知觉一样,镇定地将刀推回刀鞘。




第二十一章 兄妹
朝阳东升,万丈光芒让天地之间光明起来,大明宫南边的丹凤门缓缓开启,两队羽林军铁骑护着一辆四架马车向宏伟的大门内驶去,马车后面还有十几个紫衣大臣骑马一起行进。
就在这时,忽见丹凤门阙下站着一个穿官服的长脸中年人,不是宰相张说是谁?张说见着马车过来,一拂长袍,忙跪拜于道旁。
四架马车停了下来,太平公主威压的声音在帘后响起:“张相公,以前叫你审时度势,可被你回绝了,现在你还呆在这里作甚?”
张说俯身道:“臣后悔莫及,只能长跪于阙下,乞殿下宽恕。”
太平公主冷笑道:“你倒是个能屈能伸的主。”
张说的身子俯得更低了,长袍有点像裙子,这么一个动作,屁|股都像撅了起来。张说如此跪在权贵脚下,气节全无,自然惹来了马车前后骑马的一些大臣的耻笑。张说额上的汗水都流了下来,他自己几乎都不相信自己说的话:“臣希望还有机会为国家效力。”
“你这是在向我效忠么?”
张说惨白着脸道:“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就在这时,一个官员谏言道:“动荡方息,谨防四方豺狼之邦趁机生事,国家正值用人之际,张相公素善兵事,可留用察校。”
另外一个同僚也厚道地说道:“收拢人心、安抚天下乃当务之急,免动元气。”
太平沉默了一阵,说道:“你既是宰相,随我进宫罢。”
张说大喜,忙叩首道:“谢殿下隆恩。”
一行人遂进入大明宫丹凤门,过含元殿、宣政殿、紫宸殿,便来到了太腋池南岸。这里建有回廊,附近多座亭台楼阁和殿宇厅堂,此处便是后宫所在。皇帝平日起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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