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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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埃落定　作者：今世了缘
新”海归论“
国人对“海龟”有很多误解，以为在国外呆过一阵子人差不多，事实上“海龟”之间的区别可能比“印度英语”和“美国英语”之间的差距大得多。

我的“海龟观”基本是这样：留过几年学但没有国外正规工作经验（打体力工的不算）的是“沙滩龟”，基本还不知海的味道；留过学又有两三年正规工作经验的是“浅水龟”，尝到了海水的味道但只是浅尝而已；有洋学位又工作五年以上的是“远水龟”，对海的广阔性有一定认识；有过硬的洋学位，工作经验八年以上而且做到管理阶层，管洋人的是“深水龟”，对海的广度和深度全方位了解，这种海龟最有价值但最稀少。

回国的“海龟”以“沙滩龟”为主，回去后其中很多进一步退化成植物，成为“海带”。“海带”是“沙滩龟”惹的祸，“浅水龟”或“远水龟”回去都不会成“海带”，“深水龟”回去更是“小池中的大鱼”　（Big　fish　in　a　*all　pond），怎么折腾都能翻大浪。

辨别“海龟”档次的方法很简单，第一看他（她）英文流利程度，洋人可以容忍讲蹩脚英语（Broken　English）的学生，但不能容忍英文不到位的员工，更不能容忍英文有问题的管理者；第二是看“海龟”对国外生活的态度，如果抱怨国外对华人歧视太多，工作不好找，语言限制了发展等等，这类人多半是“沙滩龟”和“浅水龟”，而“深水龟”们从来不说这些，因为他们已经成功地突破“面孔”和“语言”的限制。

这是一个“深水海龟”的故事，这个故事的主角有：绝顶的聪明，超高的语言天赋，快速的临场应变…作“深水海龟”这些都是必要条件，此外还有个不必要，但关键时候起作用的条件：俊朗的外表，这是华人在洋人世界中最终能做到“笑傲洋江湖”的瓶颈。

彦青就是这样的海归。。。。。。
尘埃
“心中本无物，何处落尘埃？”

彦青看到这儿苦笑一下，将手中的《玄觉真经》合上，自思此刻心中淤结成团，莫说落上几粒尘埃，落块巨石也没问题。道家经书专说一种常人难以企及的境界，描述那种境界如何美好，但究竟怎样成全如斯境界，却说得含含糊糊，令人越看越糊，不看也罢。

他将《玄觉真经》放下，又将旁边座椅上的《道德经》、《纯阳经》、《清心经》、《圣经》收拢，准备一并摞下。看了这么经书，一点睡意也没有，看来那位高明的心理医生建议的“经书催眠法”也不奏效，唉，想睡一觉怎么就那么难？

彦青饱受失眠之苦一年多了，中西良方尝尽，心理医生也看了二十多个，无奈不眠之夜依旧光顾，每夜依靠强效安眠药，他才能勉强睡三、四个小时，苦不堪言。

后来有朋友为他推荐一位高明的德国心理医生，德国心理医生对彦青解释：任何失眠都是心理障碍引起的，心病需要心药医，宗教经书是医治心病的良药。想睡觉时，就看经书，若看懂了，心中豁然开朗，烦忧的事儿就放下了；若没看懂，必然觉得经书的言语枯燥无味，那也有利于睡眠，所以“经书催眠法”是他用于失眠病人的绝方，只要坚持使用，没有治不好的失眠。

彦青依照德国医生的吩咐去做，试了两个月，好像有时有点用，但多数时无效，就像现在。他转头去看机舱外的白云，睡不着就看看风景吧，好歹不伤神。

“先生，您要喝点什么？”一个温柔的声音飘然而至。

一位靓丽的国航空姐站在他身边，推着饮料林立的小车。

“请给我一杯水”，　彦青依旧盯着机舱外。

当那杯水放在他桌前时，他有种异样的感觉，不禁转头去看空姐，空姐的一对明眸盯着他手里的一摞经书，充满好奇。彦青解读那双眼睛中疑惑：“这是什么人？怎么看这样的书？他是道士还是牧师？为什么道士或牧师还坐飞机头等舱？”

他忍不住脱口说出：“别误会，我不是道士，也不是牧师，只是看这些书消遣。”话一出口，便觉唐突，果然见那空姐收回眼光，瞥他几眼，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彦青赶紧端起杯子，老老实实喝水。

渐渐舱外的白云变成浓雾，飞机在穿过云层下降，在一阵噪耳的杂音中，有声音里传来：飞机将在半小时后降落江城。

“江城”！半小时后他就要站在江城的土地上了，真的要回到江城了？他一时间有种惊忧相杂的感觉，江城是他的故乡，但这个久别的故乡对他来说是如此陌生。

自十年前走出国门起，彦青就没打算过要回江城。他虽生于斯，长于斯，但这个城市没有他牵挂的亲人，没有他思念的情人，有的只是记忆中酷热难熬的夏日，和夏日中被烈日蒸发掉的懵懂青涩的初恋。他不留恋这个家乡，漂泊十载也从没想过回乡，如果不是为了杰西卡（Jessica），给他一百个中国城市选择，他也不会选择“海归”回到江城。

“杰西卡”，他深吸一口气，这个名字只要一出现在他的意识中，一道暗流便在他心底涌动，他的心在无可奈何地随飞机下沉…　

突然飞机陡然一动，他手中的《圣经》滑落，书页翻开倒扒在地上。彦青将它捡起，抬手时发现书页翻到的是“但以理书第八章”，页面上端黑色斜体的两个英文单词一下吸住了他的目光：“Daniel　Eight”

“Daniel　Eight”，他反复默念了两次，突然面色变得惨白，双手将那本《圣经》抱住胸中，一个声音在他脑中响起：“Daniel　8，Daniel　8，Jessica，your　Daniel　8　indicated　to　this　scripture，not　to　that　Daniel　guy！”（杰西卡，你的Daniel　8　是指这段经文，而不是指那个叫Daniel的家伙！）

飞机在气流中颠簸，彦青在颠簸中只觉得胸中惊涛骇浪要将他掀翻，他闭上眼，想喘口气，眼前却出现刺目的暗红色的“Daniel　8”，那个“Daniel　8”是杰西卡的鲜血，是杰西卡最后用鲜血写下的遗言！

彦青的头无力地靠在座椅上。

Daniel是圣经中的但以理书，杰西卡是虔诚的基督徒，她经常说Daniel是她最喜欢的先知，难道她临终前用自己的鲜血写出来的Daniel　8不是指那个在法庭上被指控的谋杀她的叫Daniel人，而是与这段经文有关系？

“杰西卡，你想说什么？你想告诉我什么？？？”他的心在刺痛中呐喊。

他闭上眼，觉得自己随飞机在空中起伏，飘飘乎乎，像一粒无处着落的尘埃。

那颗尘埃幽然顿回到一年前…
谋事　（1）
“Qing，Qing…”

彦青故意不答，他喜欢她这样叫他，想要她多叫几声。

他的中文名“青”用拼音写就是“Qing”，但西人见了Q就发“k”的音，所以他的名字在老外嘴里就变成了和英文单词“King　（王者）”相似的词。彦青没想到他平凡无趣的名字在外国这么讨便宜，于是就不起英文名，让所有老外喊他“King”。

“Qing！”她抬高声音喊了一声。

他睁开眼睛，假装打着哈欠。

“别演戏，我知道你在装睡。”

“我真的睡着了。”

“是吗？你知道我要来了，还能睡着？”

“为什么你要来，我便不能睡觉？”

“因为我是杰西卡，你的甜心。”她在他耳边细语。

“杰西卡，我的甜心，你让我寝食难安。”彦青从沙发上坐起，拥她入怀，在她面上亲吻，手指撩拨她柔软的金发。她红润的脸颊像春风中的桃花，在他怀中妩媚盛开。

此时的杰西卡就像个情窦初开的温柔少女，哪能让人想到她是管理澳大利亚联邦税务局国际部的高级税务官？　彦青望着她撒娇的模样，心中涌上甜蜜，将她拥得更紧，她是他的“白雪公主”，是他今生的骄傲。

“Qing，我发现你睡觉的样子特别不像中国人。”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中国人和你们澳洲人睡觉的样子不一样？”

“不是，你的黑眼睛一闭上就不太像中国人，别误会，我不是说像中国人有什么不好，而是…”　杰西卡的手指在彦青脸上轻轻划动。

她向他面上轻吹一口气，说道：“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中国人，也是最像西方人的中国人。”

“我好看就好看，怎么非要和西方人联系到一起？你这像夸我聪明得跟日本人一样。”

“我没说日本人聪明。”

“我只是说个比方。”

“比方为什么用日本人？他们不聪明吗？”

“唉…”　彦青轻叹一声，他们中西方的文化区别就这样不经意地在一些细节之中凸显，要让杰西卡明白中国人对日本人的感觉，得给她讲上几天的抗日战争的故事。

杰西卡见他叹气，以为是自己的说法证据不足，接着补充说：“你的皮肤比一般的东方人白，鼻子也比一般的东方人高，下巴上还有一个小沟，我第一次在东方人脸上看这道下巴沟（chin　dimple）”

“是吗？”

彦青摸着自己坚挺的下颚想了想，他生活中还真没有什么中国人有这个特色，西方人下巴厚实，长着chin　dimple的人随处可见，但哪些中国人有这个特色呢？记忆中真的想不起其他人，好像有个叫“林青霞”的台湾老演员长这么个带暗沟的下巴，那还成了她的著名标志。东方人和西方人的下巴真的有些不同，杰西卡天生一双的税务官眼睛，这样的细节都能察觉到。

“你确定你真是完全的中国人？”杰西卡眯着她灰蓝的眼睛，俏皮地向他笑着。

“我是百之百的纯种中国人，你千万不要指望我的祖先和哪个欧洲皇室有瓜葛，我没有什么高贵血统，我是出生在中国内陆，生长在长江边上的中国平民的孩子，你要嫁的就是一个百分之百的中国男人，一个普通的中国男人。”

“普通的中国男人”　杰西卡摸着他的chin　dimple　说：“普通的中国男人都像你这样，美国一定要和中国打仗。”

彦青笑着不语，他知道杰西卡的言下之意，因为他不是一个普通的中国男人。

他此时的身份是“奥瑞卡”公司亚太区的总裁，整个澳大利亚最年轻的年薪超过500万美金的CEO，他的老板是福布斯榜上全球排名第六的富豪，比尔。盖茨最强劲的竞争对手“奥瑞卡。　史密斯”（Orica。　Smith）。

在海外华人商界，彦青以一个普通大陆华人的身份在28岁就作到“奥瑞卡”的亚太总裁是个传奇，但他自己知道这不过是他长期谋划的结果，他从来就是一个积极谋划并为他的谋划全力以赴的人。

彦青的motto（座右铭）是：“成事岂在天？谋事全在人！”
谋事（2）
彦青的谋事从他14岁母亲去世后开始。

他的童年在江城繁华市区，那里最著名地标的是一个叫“天上人间”的高级住宅区。可惜彦青投胎时行错一步，没进入“天上人间”里面，而投入了“天上人间”院墙后面的一个被人遗忘的“多仁巷”里。

“多仁巷”中充满阴暗、潮湿、破旧、肮脏、嘈杂、诡诈、纷争、怨气…，　所有和那个豪华气派的“天上人间”相反的特征都能在这里找到。

天上和人间就这么近在咫尺，远在天边！

“青，你要走出去，走得越远越好。”那是母亲的声音，她乌黑清亮的眼睛注视着他，让他有身披华光的感觉。母亲美丽的眼睛是这阴霾小巷中唯一的光彩，是他幼小童心中永远闪亮的温柔的华灯。

“青，该死的小屁伢，快去给老子打酒，慢一脚，打断你的胯子！”那是父亲酗酒的吼声，那吼声让母亲的眼神暗淡下去，随即小巷中不再有光彩，昏暗一片。

父亲酒后的吆喝和拳头是彦青童年挥之不去的梦魇，但折磨他的不是父亲的粗暴，而是母亲乌黑明亮的双眸在一天天暗淡下去。除了父亲，任何人都看出她有病，而她总是摇摇头说没事。彦青从十岁起就知道她一定有事，但他更知道她没钱看病，家里从来没有积蓄，父亲永远欠酒馆老板的钱。他暗暗祈祷，希望母亲能够坚持活长一点时间，等到他能够挣钱了，他一定挣足够的钱，带她去看最好的医生。

但显然他的祷告没得到上天的回应，在他初中三年级的时候，母亲倒下了，一病不起，街坊邻居帮着将她抬到医院，医生检查了一次就说准备后事吧。那几日，彦青守在母亲的床前，哭成了泪人，他的世界天塌了。

“青，不要哭。”那是母亲的声音吗？彦青望她，惊异地发现她的眼睛睁开了，而且闪动着异样的光华，他呆住了，以为奇迹正在发生，母亲的病好了！

他觉得自己的手被她紧紧拉住，又听见她温柔的声音：“你是聪明能干的孩子，靠自己，走出去，越远越好，不要哭，不要哭…”她的声音越来越弱，紧紧抓他的手渐渐松开，待他醒悟过来，她已经闭上双眼，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