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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华烟云-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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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妮知道这次见面对她也许很重要,就谢谢她,并欣然答应了。
大家好不容易说服陈妈离开那儿。第三天他们出发了,老太太坐在轿子里。大家浩浩荡荡地出门,老彭要回旅馆,玉梅渐渐地恢复了元气。丹妮劝她到汉口玩一天。看看电影,还把金福带去,出发后才告诉他电影的事。陈妈听说她的新棺材放在屋里很安全,又不能载到木兰家,才依依不舍地撇下棺材走了。
他们十点左右到木兰家。这是一栋独院的住宅,有五六个房间,后面有一个小花园,在汉口郊区,面临汉水。此处兴起一个商业区,大多数店铺和房子都是新的。老彭和其他人一起进城,木兰想和丹妮私下谈谈,也不坚持他们留下来。
午餐时分,丹妮见到了木兰的丈夫荪亚,她十八岁的女儿阿眉,还有参加安徽之役而得到一个月假期的儿子阿通。这是一个惬意的小家庭。大家告诉她,他们去年底离开杭州,一月抵达汉口,他们在路上找到的四个孤儿还留在他们身边。
木兰拍了一份电报到八路军总部转给陈三。游击队的主要特性就是流动极大,谁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转到他手中。但是阿通告诉他们,游击队自有一套完整的电话通讯系统;事实上,整个游击区的人民都是他们的通讯线。就因为有这种情报系统,他们才得到极大的成功。
陈妈的故事唤起了旧日的回忆,不久一家人就陷入回想中,丹妮是唯一的外人,只好静坐一旁听。木兰告诉孩子们,他们夫妇订婚时期荪亚非常害羞。
“我到你爸爸家,他一句话都不敢跟我说。”
“是啊,我订婚后,你母亲避免来我家。”荪亚说。“时代变得太快啦。”
“我去过你家。你记不记得体仁去英国的时候,我去你家,你问我要不要去英国,你整个脸都红了?”
“体仁是谁?”丹妮对身旁的阿眉低声问。
“体仁是我舅舅,博雅的父亲。”阿眉答道。
“真的,爸爸?你看到她会脸红?”阿眉问他。
“她的脸比我更红呢。”荪亚说。“新年去拜望她爹娘,她躲着不肯出来见我。”
丹妮静静分享这家人嬉闹的笑声。阿通对她很殷勤。
“我听母亲说,你住在北平我们家。”他说。
丹妮点点头。
“房子还好吧,没有被日本人占去?”
丹妮终于有机会开口了。她告诉大家,她离开的时候房子还好。接着大家又问起上海的亲戚,问话人不断用“二舅妈”和“二婶”等名词,她为了搞清这些关系,可真忙坏了。听他们用这些称呼来提起亲人,而不用外人该用的称呼,她觉得很兴奋、很迷人,也很荣幸成为姚家和曾家消息的传递者。这一切经验令她心里产生暖暖的感觉。
“大嫂好吗?”阿眉问道。
丹妮不懂。“她是指博雅的太太凯男。”木兰微压低了声音说。她只告诉丈夫阿非信里提到博雅复杂的爱情。
丹妮停了半天,才带着不自然的笑容说:“我一个多礼拜前才收到她的信。”没有人再问,她的尴尬过去了。木兰开始告诉大家丹妮在难民屋的工作,说得很起劲,第一次见面时丹妮所看到的微微矜持的表情已经消失了。木兰额前还梳着刘海,双手和指头不断做出优美的姿势。
午餐后,木兰带着丹妮到自己房间,为破旧的家具而抱歉,还解释说她不知道一家人会在汉口住多久。不过房间小巧干净,东面有一扇窗子,面对几株开花的桃树,使空气含满幽香。一张桌子搁在窗前,上面列着几本书和书法范本,沐浴在窗外叶子映进来的绿光里。
丹妮穿着最好的旗袍来做客,是博雅替她设计的灰毛绒配淡紫花边,自从来到汉口就没有穿过。长袖下露出她的玉手镯。
木兰看到了,就问她:“你爱玉石?”
“是的。这是我小时候戴上的,现在脱不下来了。”
丹妮还不大自在,怯生生翻着书法。
“你学魏碑?”
“我有空就看看。有时候饭后练十五分种,很能恢复、安抚精神。看着看着,就回到了另一个世界。”
“不过我认为只有男人才抄魏碑,而且是退休的老学者!”
木兰笑笑说下去:“我年轻的时候很欣赏郑孝胥的大胆有力之字体,但是后来我舍弃它。我觉得太有精神了,毕竟只是感官的美,全是肉的动感和丰满感。于是我迷上魏拓体古典、超感性的气质。但这是比较难求的一种美。”
木兰开始问丹妮她弟弟信上所提的历史。“别怕我,”她说,“我也许能助你一臂之力。”
丹妮被木兰的善意打动了,就慢慢回答几个有关她和博雅的问题。她以前和汉奸交往的故事引起了木兰的兴趣,而她害羞、迟疑的态度也赢得木兰的好感。她发觉木兰不喜欢凯男,不禁松了一大口气。
“我这种处境的女孩子最难了,总有事情不对劲,我真怕女人。”
木兰露出打哈哈的笑容:“任何恋爱中的女子都怕别的女人。”
“是的,不过我说的不止这些。我是指女人的社会偏见,她们老是害得我发抖。我知道我不是一般人眼中的好女人,我年轻时曾做过傻事。”
“人在年轻的时候大多会做些傻事,”木兰说,“等你在平静的老年回忆起来,才能自觉年轻、有精神。我现在四十多岁了,我但愿自己曾犯下更多年轻的错误,留待日后回忆。”
丹妮对木兰唇边古怪的笑容觉得很意外,也很好玩。
“但是你与众不同!”她几近抗议地说,“你有那样的家庭。”
“我并不如你想象中那样特殊。我也有风流韵事——压抑的韵事。那时候总是如此。”
她慈祥地看看丹妮。“彭小姐,你有爱心,很大的爱心。”
丹妮抬眼看她。“请叫我丹妮。你是第一个对我没偏见的人。”
“见了你怎么会有呢?我喜欢有精神,有浪漫情操的女孩子,她们不寻常,不完全是规规矩矩的女子,我想这一点是父亲遗传的。”
“我在你们北平的祖祠里看到了你父亲的遗像。”
“是的。他是一个伟大的人,也是一个道教徒。道家是不会有社会偏见的,我由父亲那儿学到不少东西。”
“你们有一个很不平凡的家庭,你和博雅具有同样的心灵气息,也许就是这一点吸引了我。”
“是的,我们家有一种浪漫的性情——只有我妹妹莫愁例外。”
对丹妮来说,这个发现比她到姚家做客更重要。在北平她见过“亲王园”,爱慕不已,但是现在她由木兰身上看到了姚家女儿和姚家本身的精神。她离开木兰家之前,还听到木兰同意博雅娶她。
“博雅其他亲戚会怎么说呢?”她问道。
“博雅很独立。其他人没话可说,他只听我的。”木兰笑笑说。
丹妮来到老彭的旅馆,精神很愉快。一群人看电影还没有回来,侍者认出她是老彭的常客,准她进人他房间。她坐在一张扶手椅上,为发现木兰而欣喜若狂,也为一家人对她这么好而非常快乐。这和传统的歧视、男人间接的侮辱和她熟悉已久的“妻子的目光”完全不同。
她敬爱木兰。但是有两件秘密她不能也不会告诉木兰,一件是她怀孕的事,另一件是老彭的情形。
她一想到老彭,不禁满怀温柔,为他难过。这个心胸伟大的男子现在无疑正大大方方地退到局外,就像当初博雅还没来信时他会无私地建议保护她的名节一般。他甚至没有暗示他是自我牺牲,但是她知道。她要如何回报他无言的善意呢?是不是她太相信他对女人的抵抗力,以及这些年他与女人的隔离?是不是她太热情,她该不该继续对他热情呢?她热烈希望她婚后老彭还能成为家中的一员,她始终希望如此。
不久她听到金福和玉梅的笑声,他们随老彭一起进来。
为了让玉梅和金福享受一个假日,大伙儿到饭店去吃晚餐。他们点了汉口闻名的炸辣椒和蒸龟肉。
老彭听到几则战争的消息。山东省台儿庄东面的临沂有一场大胜仗,街上卖的号外登着李宗仁报捷的电文。
“你真要去北方?”丹妮问道。
“是的,裘奶奶大约一周后动身。她要到黄河北岸的冀豫交界处去。但是徐州附近将有一场激战,等我随裘奶奶去看过游击队,我就乘陇海铁路到那儿。”
“博雅来时,你回不回来?他五月会到。”
“我想会吧。”
“彭大叔,你一定要回来,请记住你离开我们到南京的时候我们所遭到的烦恼。你需要见博雅,一定有事情发生的。”她不能把心里的话完全说出来,说婚礼必须尽快举行,有尴尬的事情必须解释,还要安排离婚。她需要他帮忙,而且希望他参加她的婚礼。
“当然我会参加你的婚礼。”老彭仿佛已读出她眼中的忧虑,连忙说。
她用深怀感激的怜悯的表情抬头看他,就像镀金菩萨俯视他。
楼上有顿足声和粗鲁的喧笑声。老彭抬头看天花板,不觉笑出来。
“你记得响尾蛇吧?”
“当然记得。”丹妮说。
“响尾蛇就住楼上,今天下午我们在楼梯上遇到他。”
“你会认不出他来的,”玉梅插嘴说。“他穿着全套制服,还带了一根大藤杖。彭大叔听出了他的声音。”
“他说他告假出来,不过没有人知道。”老彭说。“他现在也算军官了,还像以前一样爱摆架子,穿着军服像孔雀似的,后面跟着一个小兵,把侍者支来支去。他在走廊上告诉我一个故事,存心让大家听到。玉梅,你来说。”
玉梅巴不得马上说那个故事。“没有人知道是真是假。不过他是军官了,我看得出来。他说敌人回来烧河西务村庄后,他带一队年轻人加入游击队。他说他们攻击一座日军占领的城市,他把敌人当猪来杀。日军反击,他冲出重围,又用大刀单手杀了三四十个。但是他没有回到同志身边。‘我需要休息一下,’他说,‘过了几天我的部下以为我死了,以为我被杀了。被杀?罗大哥会这么容易被人杀掉?我只是跑到自己爱去的地方,一周后我回去,发现部下正为我吊丧?有蜡烛,还有宰好的猪羊。我走进去说:嗬,弟兄们,你们在这边干什么?罗大哥活生生地在你们身边哩。同志大叫,大众儿真正饱餐一顿。’他现在跟裘奶奶的儿子裘东在一起。他们的队员增加到五千人,遍布河北、河南、山西边界的八个地方。”
“难以置信!”老彭说。“他今天下午喝醉了,你听他在房间里大叫大闹的,我不知道他的钱是哪里来的。不过他真是一个好战士。”
说来难以相信,木兰由汉口拍出电报后,陈三就在山西东部的山区里收到了这一封有关他母亲的电文。几天后回电来了,说他非常高兴,急着见他老母亲,以补偿他不孝的罪过。他说他立刻带环儿动身,“星夜”赶来,不过他们目前在山西、河北交界的娘子关附近,通讯不佳,敌兵又多,也许要十一二天才能到达铁路线上。但是他们会日夜赶路。
收到电文,木兰传话到老彭的旅馆。这是他动身北上的前夕,丹妮和女友秋蝴、段雯特地来给他饯行。
“万一难民屋需要用钱,银行有一个账户随时可以提款。”老彭对丹妮说。
“秋蝴和段小姐,你们一要尽量多来看她,陪她。”他已经对她们说过四五遍了。
“一定要写信给我,”丹妮说,“我会挂念你。”
“我会的。”他的声音有点悲哀。“不过明天不必麻烦来送我了。我要跟裘奶奶一家人走,他们会好好照顾我。”
但是第二天她们都到车站去,连王大娘也去了,她说她不能让大恩人冷冷清清地离开,她代表全体难民。
一大群热闹的民众赶来看裘奶奶。学生和其他团体的代表带了一批批棉鞋、棉衣给游击队,交给她带去。丹妮第一次看到这位老太太。她年过六十,看起来就像一般的乡下妇人,但是她笑容满面,声音也带有年轻人的朝气。丹妮被引到她儿子面前,她和正要上前线的丽仁小姐握手,心里十分感动。
还有响尾蛇,他穿着制服站在月台上,嘴里叼着雪茄,手上还握一根藤杖,对每一个人鞠躬,很高兴这么多人来给他送行。
一支学生军乐队吹起一支曲子,气氛充满兴奋。有人要裘奶奶讲几句话。她走上月台,响尾蛇五尺十寸的身躯傲然立在她矮小的身畔,饮下大家对他们爱国行为及服务乡里所表示的敬意。“游击队之母”说道:
“同胞兄弟姐妹们,我是一个乡下老太婆,什么都不懂。我不认得字,也不会写字。我只知道日本要毁灭我们的国家,我们必须和日本打仗。我知道所有人民都应该爱国,我只是尽我乡下妇女的本分。我丈夫太老了,但是我的儿子和两个女儿都参加了战斗。我们东北有一句俗话:‘拆屋灭鼠,大干。’我还有一个儿子;他太小了,只有十四岁,否则他也会跟我去。我对你们的礼物很感激。蒋委员长给了我一千块钱,如果我们还需要钱或衣服,我再回来向你们要。”
这一段简单的话由这位晚年还上前线的土老太太用愉快、勇敢的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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