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月计-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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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车！”欧阳宇探出头，嘴角带着戏谑的笑。
“咦，高扬呢？”杨皓悦诧异这个人的速度。
“高扬派我送你回家，上车吧。”欧阳宇无奈地停下车，打开车门，把正在发愣的杨皓悦塞进车里。
“去哪？”欧阳宇淡淡瞟了一眼早上被扯断的拎包，带子已经被打成一个漂亮的蝴蝶结，不仔细看根本不能发现。
杨皓悦也同时在问自己这个问题。
回家？怕打扰妈妈的二人世界，回学校？同学们都陆续离校了，去找高扬，刚分开又去麻烦人家似乎也不太好，况且自己已经把她心仪的相亲对象拐出来了，不管是不是故意，杨皓悦都觉得心存愧疚。
去找姚婆婆吧。杨皓悦被突然冒出的想法吓一跳。
“那个，欧阳宇，能载我去月牙山吗？”
“这么晚了去山上干嘛？”欧阳宇还是一副懒懒的欠揍模样。
“去还是不去？”杨皓悦也开始没好气，这时候过去，她只能在姚婆婆那里过夜。正当杨皓悦准备迎接盘问时，欧阳宇的车已经平稳驶向西部的月牙山。

中医姚婆

当姚婆打开门的那一刻，杨皓悦没有在她脸上看到期待已久的欣喜，却是满满的——慌乱！
“小悦？！你怎么这么晚回来了？”
“我很想你就来看你了，喏，刚好这个朋友有车送我过来。”杨皓悦把姚婆拉进屋，顺便介绍欧阳宇。
在长辈面前，欧阳宇永远保持的是处变不惊的微笑。
姚婆微笑着看了一眼欧阳宇，柔声说：“天晚了，你们走山路不安全，今天晚上就在这里住下吧。”
欧阳宇刚想婉言谢绝，姚婆继续低声叹道：“平时也就我一个人在这里，今天难得有人来看我，若是不嫌弃就住下吧。”
看着欧阳宇由为难转为认命的脸，杨皓悦的心也不由得雀跃了一下，她第一次好脾气地微笑着用唇型说出“谢谢啦”三个字。
直到姚婆到厨房准备晚餐，杨皓悦也不见欧阳宇来向自己质疑，怀着拖人下水的愧疚感，杨皓悦自觉地向欧阳宇介绍了这个月牙山脚下的独居老人。
姚婆其实是皓悦的接生婆。当年，怀胎十月的杨淑佩独自一人晕倒在月牙山下，就是被姚婆所救并亲自帮忙接生。小皓悦在入学前根本没有离开过月牙山，这里偏居城市一隅，除了交通不是很方便，空气质量超级棒。在皓悦心目中，姚婆婆就是自己的亲姥姥，不单是对自己，对母亲杨淑佩也是极度包容。母亲恋爱前每周都会回来看婆婆，自己这几个月为了忙工作的事就很少回来。想到这里，杨皓悦懊恼地撅起了嘴，继而认真地看着欧阳宇：“谢谢你今天能送我回来看婆婆，并且感谢你能答应留宿，我知道这个让你狠为难。”看着难得认真的杨皓悦，欧阳宇的心不由自主慢了一拍。克制住上前捏捏那撅起的小嘴的冲动，欧阳宇故意撇开话题：“婆婆居然会接生？”
皓悦又开始雀跃：“当你自己人才告诉你的，婆婆其实是个中医，医术很厉害的……”
看着杨皓悦生龙活虎的样子，欧阳宇微微叹气，他还是习惯这个张牙舞爪的小丫头，一旦认真起来，他就觉得心头极度不舒服。等等，难道说，他这么快就习惯了这个小丫头当自己是“自己人”？
开饭了！
看着昏暗灯光下忙碌的姚婆婆和小麻雀一样兴奋的杨皓悦，欧阳宇第一次感受了这种普通人家浓浓的亲情，连这简陋的房舍都变得温馨可人起来。

梦魇

她爱上了这双深邃的眼睛！
自有记忆以来，每每经过一个闹市，总有人对着她指指点点，碰上那些恐惧的眼神，她都羞红了脸，低着头躲在他的身后，看他挥舞着大刀驱散那些过客。
她不知道他是谁，只记得，她在草垛旁昏睡了三天三夜，饥寒交迫，是这个壮实的男子静静地蹲下来，将她唤醒，给我热乎乎的馒头，仔细地为她清理着发间的麦穗，轻声唤她——小娥！
她从没有问过他，最终要将我带向何方，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跟着他！
他们漂泊在一座又一座的城里，她看着他用挥舞的大刀砍下一颗颗头颅，将这些鲜血淋淋的球状体挂上每座城楼。撇开那些追捕他们的官差，他带着她浪迹天涯。
时间，在指缝间流逝。
经过一片片贫瘠的不毛之地时，他告诉她这叫戈壁；经过一座奔腾不惜的浑浊大河时，他告诉她这叫黄河；直到他们来到一望无垠的水边时，他说这叫东海。
她喜欢东海，这里，没有追兵，没有人群，远离了尘世的喧嚣，让她可以自由自在地呼吸。
她轻轻用手捧起那湛蓝的水，记忆依然是空白，却心旷神怡。
小娥，你笑了！
耳边传来他的低呼。
是吗？她笑了？
她略一低头，却一下子看清水中自己的容颜。
啊！！
她一声低呼，那是一个满面狞笑，脸上的疤痕如毒蛇一般盘踞的女人。
这是谁？她自己？
泪水一下子涌上了眼眶。如果她是那些市井之徒，也会被这样的怪物所惊扰。
看着他如止水般的眼神，她羞愧难当。一直被宠溺着，把自己当成值得他舍命呵护的女人，却原来是如此不堪。
别过来！
她用袖口遮面，喝退正欲上前的他。
这是她最喜欢的一件衣裙，是他用大刀抵着西北那家最知名的裁缝店老板为她量身定做的。可如今，这明晃晃的大红色却刺痛了她的双眼，她想到了披着嫁衣的蛤蟆。
悲伤在心底涌动着，她忍住不让泪滚落。
她心如死灰，他认为是趋于平静。当他搂着她肩的那一刻，她豁然拔出他腰间佩戴的匕首，刺向自己的心脏。
血染红了他的白袍，在失去意识前，她仿佛听到了来自狼族的啼嚎……
下辈子，但愿能先遇上你！

迷而不信

杨皓悦从梦中惊醒，才发现全身已经大汗淋淋。搂着枕头，她想像小时候一样钻到姚婆的怀里，却发现姚婆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床边。
“怎么起这么早啊？”皓悦抓着婆婆的手惊魂未定。
“小悦，吃过早点再回去吧。”
杨皓悦心中一阵愧疚，婆婆起这么早原来是为了帮自己弄早餐。像小时候一样拉着婆婆的衣角，皓悦在犹豫要不要把噩梦告诉婆婆。
“又做噩梦了？”
“恩，好奇怪，自从离开这里以后，很久不会做这么奇怪地梦了。”皓悦接过婆婆递过来的毛巾，边擦汗边嘟囔。婆婆没有追问，梦中的那双眼睛仿佛刻在了脑海中，女子的心痛无助统统被我抛诸脑后。
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做梦像亲自导演一场电影，累的杨皓悦在欧阳宇车上昏昏入睡。
“欧阳宇，你昨天休息好了吗？”杨皓悦看着欧阳宇的熊猫眼，心里闪过一丝内疚。趁还没有得到回应和抱怨之前，杨皓悦匆匆补了一句，“中午记得补个午觉。”匆匆跳下车溜之大吉。
“你们昨天晚上一起去看姚婆了？”高扬丢了一把爆米花到口中后半天没有合上小嘴。
“是啊，不想回家打扰我妈。”杨皓悦趴在床上无聊地翻着招聘报纸，“我妈下个月结婚。”
“什么？？”高扬直接闭嘴，把手中的爆米花甩到桌子上，发现UFO般盯着皓悦。
“不用这样看着我，我也是昨天才得到消息的，本来约你出去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事儿，看到欧阳宇在就没有开口罢了。”
提到欧阳宇，杨皓悦那该死的愧疚感又开始作祟了。
“高扬，你最近跟欧阳宇约会千万不要提到我啊，我准备以后见了他就躲。”想到一天两次遇上欧阳宇都惊心动魂，这样的刺激还是少点为妙。
“为什么啊？”
“我们八字不合，相克。”简单的解释，其实更多的是君子不夺人心头之好，即使知道自己不够杀伤力，杨皓悦还是决定离欧阳宇远点。
“你还信这些啊……”高扬抱着爆米花探过头跟皓悦一起看那些招聘职位。
心头又浮现出梦中那双眸子，杨皓悦心中一紧，居然是抽搐的痛。

婚礼

“小悦，礼服改的合身吗？要不要再试试这款胸针？”杨淑佩一边应付着化妆师，一边手忙脚乱地帮女儿挑选配饰。
“妈！”杨皓悦被母亲像芭比娃娃一样摆弄很是不满，“今天是你和欧阳叔叔的婚礼，你成为最漂亮的新娘子就好……”在她软硬兼施下，杨淑佩才恋恋不舍的放下手中的胸针，挑选自己的配饰。
杨皓悦舒了口气，一个人走到阳台上开始给高扬发短信。
“能看出来妈妈很紧张，这是她第一次做新娘，希望她能是最漂亮、最幸福的新娘！”
“昨天晚上妈妈问我会不会出席她的婚礼，我本想借口工作事忙不来参加，但看到妈妈委屈的眼神，我就无法拒绝了，高扬，你说我做的对不对？”
“今天的伴娘和花童都有了人选，如果我再小点，就可以在妈妈的婚礼上做花童，见证妈妈的重要时刻了，可是你见过我这么老的花童吗？”
“高扬，你怎么不回我短信，听说欧阳叔叔子女今天也会出席婚礼，那将是一个多么壮观的场面啊？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为难妈妈，如果谁敢欺负妈妈，我一定冲出去拼命。你说欧阳叔叔会帮哪边呢？”
“高扬，我应该把你拉来的，万一有人闹事也能有个帮手，对不？”
“怎么还不回我信息？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我等会儿再跟你聊吧。”
手忙脚乱地将手机塞进手袋里，杨皓悦整了整情绪，挤出一个微笑，这个时候，要给妈妈鼓励和支持的。
伴随着婚礼进行曲，欧阳尊深情款款地将戒指套在杨淑佩的手指上，之后便是深吻。
看着妈妈陶醉在爱情里，杨皓悦眼角也开始湿润，今天，她眼里的母亲有了别样的风情。母亲等这个吻等了二十年，不知道她有没有这么深爱过自己的父亲，一个到现在都不知道身处何方，是生是死的人。
她杨皓悦的生命中，注定只有母亲！
擦干眼泪，杨皓悦悄悄退至一个无人角落，静静等待婚礼结束。她知道自己的存在从来不能为母亲添光加彩，只会给一些别有用心人增添八卦新闻。

设计

杨皓悦终于知道为什么婚礼上都喜欢穿红色，原来这种火热的喜庆场景只有红色才最应景。
手机已经在手袋里震动个不停，皓悦无奈，只得转到阳台上，按下接听键。
“您好，请问是杨皓悦女士吗？我是通达集团人事部专员，请您今天下午2点钟准时到公司报到。”
“通达集团？”杨皓悦一脸的难以置信，“请问为什么我会被录取？”
“杨女士的各项条件都符合本次招聘要求，请准时报到。”
挂上电话皓悦消化半天才回过神来，第一时间给高扬打电话，可总是无法接通。
杨淑佩总像个孩子一样，婚礼过程中，即使在最幸福的时刻，也不忘回头找皓悦，直到看到皓悦对她点头微笑才安心。这种情况下，根本不可能缺席婚礼去准备各项到通达集团报到事宜。
怎么办？当皓悦回拨通达人事部电话时，显示的是无休止的忙音占线。
一边是梦寐以求的职位，一边是唯一亲人最重要的时刻。
杨皓悦知道如果妈妈知道自己两难处境，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让她去通达集团报到，但正因为这样，皓悦才更想陪在妈妈身边，见证她最幸福的时刻。
肯定了自己的心意，皓悦折回婚礼现场，才发现仪式已经接近尾声。台上，欧阳尊正牵着杨淑佩的手致辞。
“……下面，我要向大家隆重介绍几个孩子，欧阳丹、欧阳宇、欧阳雪、欧阳皓悦……”等等，欧阳宇？欧阳皓悦？当皓悦被司仪牵上台时，还没有消化完欧阳尊的措辞。
欧阳宇原来是欧阳尊的儿子，早就应该想到的！这个城市欧阳复姓怎么可能那么多？那欧阳皓悦是怎么回事？改姓这么大的事妈妈怎么不跟自己商量一下？皓悦一脸茫然地看着杨淑佩，当杨淑佩也是一脸茫然时，皓悦才知道这么大的事居然连母亲也不知道。
欧阳尊！皓悦胸中仿佛有一团火，想把欧阳这个复姓焚烧殆尽。
“皓悦，你不会怪我吧？我只是想给你和淑佩一个惊喜，想让所有人知道，你是我们欧阳家的孩子。来，见见你的哥哥姐姐。”仿佛笃定皓悦不会让杨淑佩失礼，欧阳尊带着皓悦见完欧阳宇等家人之后，又开始引荐给一些生意上的伙伴。
瞬间，皓悦觉得有些离谱，她冷眼看着欧阳丹的冷漠、欧阳宇的气恼、欧阳雪的厌恶，更看着欧阳尊像最佳影帝一样表演。
“欧阳先生，我想你忽略了今天最重要的人！你忽略了你的新娘！”趁大家都没有注意，皓悦冷冷提醒，“还有，我永远是杨皓悦。”
看着皓悦强忍的愤怒，欧阳尊有些意外，这个一直文静的女孩原来这么懂得隐忍！忽略欧阳尊眼底那一抹欣赏，皓悦若无其事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也许是意识到杨淑佩的低落，欧阳尊小心翼翼地安抚着，直至她确信欧阳尊的安排是为了皓悦好。而冷眼旁观这一切的皓悦，却在为母亲的将来忧心忡忡。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追问过，欧阳尊为什么如此迫切给妈妈这样一个表演式的婚礼？

麻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