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似水往事如风-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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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火坑里，手脚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麻木得感觉不到是自己的手。这时李香姑才梳妆完毕，看到儿子身处冰火两重天，心疼不已，连忙招到怀里，用毛巾给他擦了擦汗，一半安慰一半命令的口吻：“你又不听话了，看看你的衣服湿透了大半，感冒了还让医生给你打针，呆在屋里别出去啊。”
张剑人最怕打针，只好坐在板凳上赏雪，其实赏字是无从说起的，只能说是坐在凳子上发呆罢了。看着爸妈谈笑着渐扫渐远，感叹爸妈多年来难得和谐一次。枝头上的雪厚得惊人，压得小树矮了大半截，偶尔听到“啪啦”一声，积雪压断了树枝，惊飞了廊下的麻雀。天空恢蒙蒙的没有一丝白云，太阳躲了好几天还不知道出来，看来雪还是要下的。他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他姥姥告诉他，说她小时候有一天没有了太阳，那是被天狗吃掉了，下面一片漆黑，好像是深夜一样，人们敲锣打鼓跪在地上祈祷，这才惊跑了天狗，太阳又重现人间。张剑人问天狗是不是二郎神的啸天犬，他姥姥说不是，天狗是天上的狗。张剑人盼了很多年，也没有盼到天狗吃太阳或者月亮，于是认为天狗不是被人们敲锣打鼓吓死了，就是没有太阳吃饿死了。现在想来可笑，因为被校长称为万事通的泉清告诉他们天狗食日食月是一种特殊的自然现象，并不存在真正的天狗。只有在太阳和月亮运行到特殊位置时才会发生，张剑人问是否还能再次看到，泉清说百年难遇，恐怕你们是看不到了。
天很冷，手更冷，张剑人把妈妈的警告抛之脑后，欣然跑到院子里堆雪人。当手触及冰雪时那彻骨的冰凉令人畏惧，而玩雪之后的手感觉奇热无此，像是放到了火中一样。他想起了以前下雪的时候，手里拿着冰凉的雪球，在叶映红面前面带微笑，说一点不凉，等背过身后，脸上挂满了万般痛苦的表情。
他蹲在雪地里开始滚着雪球，积雪没过了他的膝盖，钻进了他温暖的靴子里，渐渐地脚也失去了温度，像大冬天踩到水坑里一样。原来他在堆雪人，滚成一个大雪球当做雪人的身子，小雪球当做雪人的头，又找来两根木棍充当双手，找来自己儿时的帽子给他带上。用什么做眼睛啊，正在发愁，突然发现墙角的垃圾堆里有一个亮晶晶的玻璃球，大喜过望，一不小心滑倒在地，摔得屁股生疼。他毫不在意地爬起来，纳玻璃球于私囊，以前和别人玩玻璃球的时候，输得不知东西南北，幸好还有最后一点理智，知道悬崖勒马，不至于宣布破产。但也穷得只剩下七颗而矣，如今偶然得到一颗，他怎么能不喜？他又垃圾堆里扒来扒去，希望人品大暴发，再拣到一个玲珑剔透的玻璃球。
张渊书夫妇谈笑着扫雪归来，发现儿子在垃圾堆里爬来爬去，李香姑勃然变色，怒斥道：“你那衣服还能要不？刚换的新衣服又弄脏了，过年还穿什么？你也不跟你姐学学，知道外面雪多泥多，她就坐到屋子里不出门。”
双英闻言从窗户里露出半个脑袋向弟弟做着鬼脸，剑人不予理会，头勾得像个豆芽，俨然是做错了事的乖巧模样。毕竟张渊书心疼爱子，伸手拍了拍泼妻的肩膀说算啦，李香姑一想大过年的，不宜对孩子太凶，算啦就算啦。正欲离开，忽然发现儿子的靴子湿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扬手在他屁股上打一巴掌，训斥道：“你看你的靴子湿成啥样了？还有心思堆雪人，穿着暖干吧，看看是不是湿靴子穿着更舒服。”
话虽说如此，又不忍心地找来一双干靴子给他换上。张渊书在院子里生起了篝火，主要用来烤干剑人的湿衣服湿靴子。剑人看得两眼火光四射又想过去玩火，结果被妈妈骂了一顿，张渊书又拿寒假作业压他，他不得不回屋写寒假作业。那两本厚得吓人的寒假作业他已经基本写好了，主要因为书本里字大行稀，为了凑足页数，留下一大片一大片不毛之地，等待同学们去开发，而所要求做的题少之又少，并且身边还有一个姐姐暗下相助，进展速度比兔子跑得慢不了多少，一天写三四十页，实属正常。前天家里蒸过年馍，一蒸就是一二百个，冬天天气冷不易坏，多蒸些过年时吃存货，省去了不少麻烦。一下做了这么多馍二个人是不够的，李香姑便请了左邻右舍的妇女们助阵，几个妇女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热闹非凡。剑人便不能安心地做寒假作业了，恰好叶母在场，说让他去她家找映红一块做。张剑人想起了刚放寒假和叶映红的约定，只因黑虎当道，他才不得以选择了做小狗，张渊书却不愿做小狗之父，连声催促他去叶映红家做作业。更巧的是女主角突然出现，邀他同去，剑人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也不敢表现出来，只好随她而去。叶映红抓住难得的机会，大显身手，把剑人的答案抄得一字不剩，就差连名字也抄上了。张剑人认为人生最大的痛苦就是作业被人抄袭，感觉就像是自己辛辛苦苦完成的胜利果实遭人窃取一样。
“又要做该死的寒假作业。”他小声嘀咕着。他坐在椅子上咬着铅笔头胡思乱想，什么作业也不想做，只好央求姐姐双英帮他写。双英畏惧父亲忙说不行，最终抵挡不住弟弟的死缠烂打，才勉强答应。只不过是她来说答案，张剑人负责动手完成。
又过了一天，天气乍晴，太阳终于敢出来见人了，好像是把十多天的热量全集中到了这天，一尺厚的积雪变成了半尺，道路上全是泥水。若是再出去乱跑的话，靴子肯定会湿掉的，估计屁股还要挨板子。而张剑人好像是天生的打不到身上难受，听到墙外胖子的叫声，趁着爸妈不注意，偷偷地溜出了门。
“胖子，干什么去？”
“打扑克牌，三十二张，押纸，你玩不玩？”胖子不住地搓着手，十根手指冻得八根像胡萝卜。
“玩，怎么不玩啊，都是有谁啊？”
“再叫上叶滇，还有俺弟弟咱们四个，你回去拿书去吧，要多带点哦，要不然又不够输。”胖子咧嘴偷笑，结果牵扯到了脸上的冻伤，痛得“哎哟，哎哟”叫唤个不停。
张剑人被揭伤疤，气得直跺脚，说：“谁说我总是输啊？你看不起我，我不去了。”
胖子不愿错过这个赢纸的好机会，何况是这个场场光的供纸大户，连声劝道：“别，别，你一定要去啊，若是不去，玩着就没意思了。”
张剑人故作犹豫状，沉思不语。胖子大急，催促道：“有什么好想的，走吧一起玩。”
张剑人偷偷地指了指里面，悄声道：“我妈不让我出门，我是偷跑出来的，再回去的话就出不来了。要不，我先借你的纸行不？”
胖子听到借纸，吓得险些化身石佛，不借显得自己小气，借了怕他不还，内心十分痛苦。张剑人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马上发誓，什么有借无还全家死完，还了不清电击雷轰，满嘴胡言乱语，以骗取胖子的信任。胖子看他那么有诚意，便好心地答应了。
二人走到大坑前，看到了坑里结着一层厚厚的冰。张剑人踢开冻在泥土里的小砖头，在冰面上打起水漂。如果是在夏天的话，他能打出一串漂亮的三点式水漂，冬天就不行了，砖头只会在冰面上滑行，倒是滑的甚远。胖子跑到坑底，试探地伸出一只脚试试冰的厚度。张剑人说不用了，你看对面。胖子抬头发现对面竟有不少人在沿冰，二人也绕到对面去。人们好像都有这种心理，人迹罕至之处充满了神秘与危险，人多的地方倍感亲切安全无比。二人发现冰冻得厚的出奇，想来冰冻三尺非日之寒，何况这已经寒了一个冬天，寒冰纵然没有三尺也有两尺半吧。冰面上一共十七人，最大的十五六岁，最小得只有六七岁，还在大男孩的拉扯下勉强行走。张剑人想到这场面有点熟悉，感觉自己曾经做过，有分明不记得了。人们善于联想，把此事归结为前世的记忆没有在忘川里清洗干净。胖子一语惊醒梦中人，说是《西游记》里的通天河。张剑人立地顿悟，只恨自己不是有道高僧，若不然又升了一级浮屠。他思绪横飞，首先想到了通天河下美丽的小公主，冰雪般的肌肤久在深水浸的格外水灵，可怜楚楚的模样直教人…一想到她献计给鲶鱼怪打碎了厚冰，活捉了唐僧要清蒸红烧的，就对她没有了好感。刚想到此，听到“咔咔”声不停，那是冰裂的声音！一会儿冰面上全是裂纹，像是用玻璃刀划过的玻璃一样，只少轻敲一下便支离破碎了。众人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一口，连忙运劲上提，与武林高手的千斤坠有异曲同工之处，他们认为这样能使身体变轻。只有五六的小家伙们什么也不懂，还在残冰上到处乱走，应该是到处乱爬，而且每爬一下，冰面上便多了一道裂纹，众人的心也随之绷紧一分。
　

新年
更新时间2011530　18：03：31　　字数：3356

　过不多时，冰的裂纹横七竖八像张蜘蛛网。但只是裂而矣，并没有破，众人在冰面上小心地试了试承受能力，结果相当理想，便大胆地开始活动了。如果冰是人的话，估计早就大汗淋漓咬牙苦撑了。厚冰不堪众人的摧残，开始彻底断裂，大块大块地漂浮在水面上像是海洋里漂移的板块。张剑人预言必有人破冰入水，拉着胖子回头是岸，胖子玩得正开心，完全不顾自己冻得不像样子的脸和双手，对剑人的苦劝更加弃之不顾。张剑人刚到岸上，只听“咔”的一声，冰终于承受不住人的重量，一个小男孩陷进去一条腿，吓得哇哇大哭。胖子这才屁颠屁颠地回到岸上，跑到张剑人面前讲述冰破的如何如何，而自己又是如何如何的神勇，讲得喷沫横飞，听得张剑人都不忍心打断。
二人回归大路，踮着脚尖在泥泞中寻找净土。净土没有找到，靴子上倒是粘了不少泥土，尤其是鞋底，粘得厚的像是踩了高脚一样，走起路来七摇八晃。前面有辆三轮车陷入泥潭，周围一大圈人恐弄脏了衣服，动嘴不动手，只有几个好心人上去帮忙。三轮车就像累的半死的老牛，直冒黑烟，仍是走不动。张剑人便抛弃打牌停下来看热闹，心里直盼着千万不要出来啊，在里面多陷一会儿才好。看热闹的人群里走出一人拧住他的耳朵，训斥道：“不在家里呆着，你跑出来干什么？靴子上还粘那么多泥！快点回家去！”
张剑人一看是妈妈，对于妈妈的严厉他是不敢有违的。到家时正遇上欲赶会的爸爸，便闹着要去。渊书心软地答应带他同去。会场上雪还是特别多，但赶会的人更多，堵得水泻不通。张渊书便弃车步行，可怜的剑人化身为看车的老头，被孤零零的扔在闹市的边缘。待父亲临走时他提出条件，必须给他买好吃的，若是不答应车被别人推走他也不问。四年前便是另一说法，若不答应，我就会被别人抱走。不知是担心车子被偷还是担心人被抱走，他赶会赶得甚快，去回仅用半个时辰，又买了门联、果子、瓜子还有些苹果、弥猴桃之类的，甚至还有两箱方便面、七条大鱼、五盘大炮小炮，效率极高。剑人最爱跟着爸爸一起赶集赶会，速度甚快，也不用等太久，还有零嘴吃。
终于有了新年的味道，一天到晚大炮小炮响个不停。张剑人最爱放炮，还是把整盘炮拆掉一个一个地放，点上一支香，另一只手捏着炮捻子，等快要爆的时候扔向半空。有些捻子甚急，结果烧黑了两根手指。张渊书忙着和浆糊贴门神春联，剑人也过去帮忙扯住一角，不让他贴斜，但他往往是越帮越忙，贴得既有折皱又歪斜。浆糊也不争气，一副春联没有贴好就冻成冰渣了，还要用热水把它冲开。后来张渊书一急，抛弃浆糊，直接把冷水往门上一泼，再贴上春联，马上冻在一起，比起浆糊好用多了。
万事具备，只待新年的到来，除夕的晚上，炮声响了一夜。估计叫夕的上古食人兽早已绝迹，鞭炮也成了人们的玩物，以增添新春的气氛。张剑人兴奋的彻夜无眠，彻夜无眠的主要原因是在想明天能收多少压岁钱。随着张渊书地位的提高和剑人年龄的增长，乡邻们愈来愈发现这个小公子的重要性，每当张渊书问起是谁给你的时，他会一五一十地汇报那人的名字，这也足以令乡舍邻居慷慨解囊了。剑人企盼着这个丰收年再创新高，最起码要比姐姐的多些，从小到大令他唯一遗憾的事情是压岁钱从来没有比姐姐多过。
剑人独卧空床，除了夜里被子总是掉到地上比较痛苦之外，其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快乐的，尤其是可以自由起床。这天，他半夜就耐不住寂寞，早早的起床放炮，还甚懂规矩，放什么开门炮关门炮。当然，开门炮自然是在屋中放了，小炮在屋中比外面响了何止一倍？震得他耳朵嗡嗡直响，也惊醒了熟睡中的父母，惹来一阵喝斥声。五盘二百响的小炮如今还剩下不足一盘了，也即是他单手放炮已经有八百多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