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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婢-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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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吃吃,你饿死鬼投胎,眼睛一睁开只会嚷著吃,都没看见女婿做了多少工作,你啊……有了女婿越来越偷懒……」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曾氏一个白眼丢过去。
「知道,我知道了,老太婆,我给你梳梳头可好?」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来老爹深明其道把老婆哄走了。
「我再烙几张玉米油饼就好。」来喜儿把丈夫赶出了厨房。继续磨蹭下去,会没完没了的。
这样的柴米夫妻生活平淡而平凡,她却甘之如飴。
用过早饭,丈人跟女婿带著麵饼跟杏脯上工去了,来喜儿站在山丘上朝著亲人挥手,直到两人身影不见才转身回家。
春去秋来,来家老旧的小屋翻了屋顶,又过一年,小两口夫妻终於有了自己全新的小屋。
项穹苍在屋旁垦了一小块地让喜儿种地瓜、拔萝卜、收拾玉米,生活谈不上富贵,却也衣食不缺,左邻右舍看了只有钦羡的份。
眼看腊月就在两天后,项穹苍和来老爹决定趁著大雪还没下来去一趟镇上,平常可以缩衣节食,要过年了,敬神祭祖一样不能少,照往例,项穹苍负责拟写需要採买的清单。
他的字跡工整,字裡行间气韵天成,对原来目不识丁,这些年却也跟著识了不少字的来喜儿来说,丈夫的能文能武就跟神是同样的等级那麼厉害。
在这重农轻商的时代,陞官发财的途径唯有做官,而进入仕途的主要途径就是能识字,懂文章,这些她的丈夫样样都行。
她不一定要丈夫出人头地,而是她懂得能识字就不会吃亏,能识字就不会被欺凌的道理。
她专心的磨墨。
那天,天气难得放晴,项穹苍披著搭褳和来老爹挺著腰桿精神抖擞的出发了。
*****
小城茶馆平常人是满的,磕牙泡茶閒聊高朋满座,可年关将近,路上行人如织,多是家裡头吩咐出来买年货用品的,茶馆不若往日热络,放眼望去只有楼上雅座一桌的客人和楼下几名閒来无事的熟客。
没有客人需要添茶水,小二踅回后头偷懒去,柜檯只剩拨著算盘的掌柜,偶尔基於职责瞄上几眼楼上已经坐半天的客人。
三个时辰,滴酒不沾,只叫了几碟乾果,几碟肉脯,安安静静盯著每个从茶馆经过的人。
掌柜再瞄了眼他们放在桌上的利剑,然后继续打他的算盘。
那装扮,怎麼看都不是城裡的人,但是做生意广纳八方财,只要不闹事就好了。
片刻后,一个深色劲装打扮的人踏进茶馆大门,飞也似的上楼。
他双手作揖。「稟项爷,人找到了。」
「什麼,真的?」蒲扇大的手往桌上一拍,所有杯盏全跳了起来。
「属下亲眼看见,还对照过图像,一模一样。」
项四方国字脸抖动,忽地大吼:「你们还杵在这裡做什麼,通知其它人到市集口集合,还有飞鸽通知府邸……慢著,先等俺去确认了再说。」
一再的失望,他们已然禁不起了。
一出茶馆大门,也不管光天化日,项四方率先跳上民居屋顶,后面的有样学样,眾目睽睽下,把人家的屋顶当成平地走踏,瞬间消失。
至於热闹的市集这边——
清单上的东西已经买的七七八八,项穹苍算著手头餘下的钱,打算进布庄给娘和妻子剪块布料。
「爹,天热,您去凉茶店喝杯青草茶,我去剪两块布料,娘跟喜儿很久没做新衣服了。」
「也替自己剪一块吧,新年穿新衣是一定要的。」来老爹对女婿的表现是越瞧越欢喜,笑呵呵的準备到凉茶店喝茶蹺脚去。
不过他一脚都还没跨远,身著深色劲装的男人已从各处出现,一看见项穹苍刷刷刷齐声单膝下跪。
「项四方带领正靖王爷府侍卫队叩见王爷!」
项穹苍的眉耸得半天高,内心的黑暗在看见这些人的同时炽盛的涌了上来。
「鹏儿,这是怎麼回事?」来老爹拐回来,长眼睛没看过这阵仗。
「……我想他们应该是认错人了。」
是吗?他老归老,眼睛可没花。
「还不起来?让人看笑话有趣吗?」项穹苍凉凉的说道。
瞧瞧这口气,什麼认错人,这小子该打屁股了。
项四方翻身便起,不过一抬脸,看见他们家王爷那板著的脸还有那身平民穿著,就算心裡一肚子要长毛的疑问,也不敢开口问。
此时此地,都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爹,我们走吧。」项穹苍并不想跟这些人打交道。
看起来他一进城就被盯上了。
「爷。。。 。。。」项四方搔头。
他粗人,一根肠子通到底,只晓得费尽千辛万苦找到的爷看起来不是很想理会他,这让他难受。
「让开!」
「不能让!」
「哦?」项穹苍把单子递出去。「既然你们一刻都不能等,这清单子上面的东西去把它买齐了再说。」
项四方接过交给属下,又把耿直的脸对著自家主子,就差没有摇尾乞怜了。
这时候只见来老爹拍了拍项穹苍的肩膀说了,「他们应该是你家裡人吧?既然撞见,一定有很多话要说,我去寻个老友,一个时辰后咱们在城门口等著吧,还有……有话好好跟人家说,别板著脸,知道吗?」临走,不忘叮嚀。
「孩儿知晓了,爹。」
「爹……」项四方差点呛到,他们家王爷哪来的爹?他名正言顺的那个爹可不是这糟老头,是高高在上的那位大爷。
他的想法还没个著处,哪知道冷不防瞧见项穹苍冷冰冰的一瞥,这一眼顿时让他汗透重衣了。
差那麼多,刚刚分明与那老头有说有笑,怎麼,他这张脸很丑吗?
看著来老爹走远,项穹苍看也不看重重包围上来的人群,低声喝道:「还不走?」
项四方也知道,自己这身打扮还有带的人对这小县城来说太抢眼了,连忙肃手清出一条路好让项穹苍离开。
片刻,茶馆裡的掌柜看见方才离开不久的客人又回来了,老地方、老位置,这次,多了个人。
项穹苍把搭褳放下,徐徐的喝了口茶,冷然的眼裡总算多了一分感情。
「你们真有能耐,找到这种偏僻的地方来。」
「属下花了三年时间总算不负眾望。」也把王府值钱的东西都卖光了。
爷不会骂他们吧?
「这些年你们都好吗?」
他不问还好,这一问,几个亲信们都垂下了头。
「四方,你说。」
「回爷的话——您不在,我们哪好得起来?爷,没主的狗谁看见都想踹一脚,他们没把王府给没收赶我们上街就已经很手下留情了。」
项穹苍沉下了脸。
「爷,属下斗胆问一句,您好端端的,為什麼这麼多年都不回京,我们可是找您找的都快绝望了。」
项穹苍沉默了好一会儿。
「凤栖还在吗?」
「在。」
「有他在,你们吃穿起码不成问题。」他应该歉疚吗?拋下这些忠心耿耿的下属过自己香艷的小日子,他对得起谁?
「他这几年老了,常常在念……过的不是人的日子。」劳神伤脑的人总是老得快,何况要养一整个府邸的人。
「你们跟著我这种没有前途的主子,何必呢?」早早应该散了的。
「爷,您知道俺四方是个大老粗,您那些深奥的话俺不懂也不会回答,可是俺要出门时凤栖说了,他说不管爷讲什麼,把您绑回去就是了,您有什麼话冲著他去就是了。」
这果然是凤栖会说的话。
「你们就这麼相信我还活著?」
「当然!」异口同声,无一丝犹豫踌躇。「爷是什麼人,怎麼可能因為摔下山崖,跌进水裡就溺毙,就算被野兽啃了也有残肢半腿的,俺活著要见人,死了要见尸体,既然连根头髮也找不回来,那表示爷一定活著!」
这会儿,不就让他们找著了?皇天总算张眼了。
项穹苍闭了闭眼,该来的逃不掉,可是喜儿呢?他得怎麼去同喜儿解释复杂的这些?
第二章
油灯已挑了几回灯芯。
小竹篮裡搁著尚未做完的针黹,来喜儿揉了下酸涩的眼,忽地,一直在等待的心生出幽微的念头,她拿起油灯,打开门。
灯火被风吹得明灭不定,屋簷下是不知道露立中宵多久的项穹苍。
「鹏哥?怎麼不进来?」
要不是那突如其来的心有灵犀,他打算在这裡站上一宿吗?為什麼?莫非心裡有想不通的事?
「我在看月亮。」他不急著入屋,接过她手上的油灯往地上放,把来喜儿揽了过来。
「会冷,我去拿件袄子给你披上。」呵出的气又浓又重,就这麼站著会变成冰棍的。
项穹苍阻止她到处探抚的小手,反过来温暖她。「我无所谓,倒是妳穿这样出来,够暖吗?」
她点头。
「鹏哥用膳了吗?」
「嗯,我跟爹在外头吃过了,如果不忙,陪我坐一下好吗?」他沉著的脸绽放著不同以往的光芒,那也是来喜儿没见过的。
奇怪,现在的他有点……有点像被阿爹带回来时候的他,情绪深埋,喜怒不轻易表露,今天的他去市集遇到了什麼?
可是不管任何时候看这张脸,他一直是那麼俊逸清朗,光华无限,那好看的眼睛如一汪深潭,此时,那深潭裡有她。
她的心在鼓噪。
说也奇怪,都做了好长时间的夫妻了,他依旧能够轻易的影响她,让她宛如初恋的少女,只想眷恋依傍著他。
「你有话要同我说?」日日夜夜朝朝暮暮一起生活,多少知道彼此的个性,他的心裡有话欲言又止,总能察觉的。
费脑力向来不是她的专长,丈夫想告诉她的时候自然会说。
隆冬夜晚刺骨寒风,黄河的水气又湿又潮,实在不是赏月的好时机,项穹苍把来喜儿圈进了怀裡,用体温暖和她向来就比旁人要低上一些的娇躯。
「我今天跟爹在市集碰到了家裡的老人。」
从来不曾听他提过家裡有多少人,也不见他跟家裡的人联络,难得他主动提及,还是今天的事,来喜儿看他难掩情绪激烈起伏,悄悄的握住他的大手。
项穹苍心中一暖,却不得不说出这一路上他最后的抉择。
「喜儿,我得回去一趟。」
「这……应该的,是人之常情。」
「可是我不能带妳回去,这裡面……太复杂,我没办法说,可是请妳相信我,等我把事情处理妥当,我再来接妳。」
来喜儿愀然不语,挣开了丈夫的胸膛。
这明明把她当外人,还不能带上她,有什麼事情那麼重要到非丢下她不可?
项穹苍轻柔的把来喜儿扳过来,把额抵著她的。
「喜儿……」
「你家……在哪?」女人就是心软,受不住他带著乞求的温情,只得问道。
「京城。」
「好远,什麼时候走?」那是一个她想也没想过的地方,听说遍地是黄金,听说那裡到处是神仙般的人物,女子姿态雍容,男子丰神如玉,物阜民丰,处处歌舞昇平,是个好美好美的地方。
「就当我是出一趟远门,我很快便回来,好吗?」抚著她泪湿微凉的面容还有雪白的颊,他好心疼。
喜儿抹了泪,露出明亮坚毅的神色。「只是出个远门,我太大惊小怪了,嗯……我去整理衣物好让你带上。」
「爹娘那边?」
「我会去说。」
他走了,却无法忘记喜儿脸上的表情。
*****
两年后.京城小胡同
「这……大姑娘,不是牙婆我泼冷水,妳这年纪……实在不好说话,别提挣银子,能不能进得了人家大门都是个问题呢~」
拉著长长的尾音,看起来福泰的牙婆是人口贩子,专门為人买卖奴婢、妾侍,世道不好,这些年大旱与水涝轮流著把许多家庭弄得支离破碎,走投无路的难民多的跟螻蚁一样,都往京城裡来。
说到这,上面主事者也没道理,只怕这些命如草芥的百姓惊扰了皇城的大爷们,一道圣令下来,把迟来的难民都挡在东西南北城外头,想依亲的得出示亲戚地址才肯放人入城,举目无亲的像来喜儿跟她娘,足足在城外耗了半年,才让好心的牧大夫充做亲人捡回来。
因為这股难民潮,牙婆的生意多得推都推不掉。
卖儿卖女,只求一口安稳饭吃。
至於以后,是死是活,谁想那麼多,也只能但凭个人运气了。
「喜儿知道自个儿年纪大,不敢有任何要求,可我食量不大,不会浪费主人太多粮食的。」
「妳这傻孩子,大门大户的人家谁计较妳一点米粒,他们要的是能干活、不多话的人,说到谨言慎行,妳倒是万中选一的好孩子……就可惜……唉,就这年纪上吃了亏吶。」
眼前这孩子,一头简单的髻,白衣素裙,还带孝,平凡清秀的五官虽然不出色,却怎麼看怎麼顺眼,这大姑娘租赁著草屋跟她做了好几个月的邻居,大家多少混了个脸熟,她的孝顺,左邻右舍没有不竖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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