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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扇姬-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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嗣皇帝又瞪了他一眼,不接话,上下打量他一番,最后说的是另一件事:“你若是那么喜欢那杯子,就拿走吧。”
肃王爷大喜过望,起身来长身一拜,手里还紧紧握着那宝贝茶瓯。
饶是皇帝内忧外困至此,见他那副小家子气模样,也忍不住将眉间的沉郁清减了些。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侍卫急匆匆的报声。越昱平叫那人进来,复又皱起眉,问:“何事如此惊慌?”
那侍卫上气不接下气:“回禀皇上,苏、苏侧妃不见了!”
……
当灼斓等人出现在李珩和李璘身边时,李珩脸上尽是惊慌。她环视一周,末了先朝狐王瞻宇施了一礼,再向环立众妖一一见礼,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灼斓看了她一眼,便向李璘走去。李珩慌乱地抱紧小女孩,却掩不住小狐妖身上仍在缓缓逸散的黑气。
那是至纯至阴的妖气。
灼斓见状,叹息一声:“你大约从来不知道吧——为何当初璘儿出世时,狐族长老占卜她是‘暗狐’,必要除之而后快。”
李珩果然惊慌之中露出一丝茫然,难道不是无稽之谈?那为何当初灼斓姑姑还答应救她们?再看一眼妹妹身上溢出的黑气,眼神更是惊惧。
小女孩抽泣着,显是也是害怕的很。
“狐妖一族向来在妖族中以灵力丰沛著名,却鲜有人知每五千年,便会有一个至阴之狐降生此族,便是所谓的‘暗狐’。”灼斓解说。
天地分阴阳,阴阳生五行。固然术法以五行论性,五界却是因阴阳之气而分,妖魔自然属阴,而神仙则阳。可即便如此,所谓划分也不过是根据生灵身上是阴盖过阳,还是阳胜过阴,五界之中几乎无物能只具其一,便是紫微星主的灵气之中也必会有那么一丝阴气。而人这种生灵便是阴阳几近调和而居中。
“暗狐”却是一个例外。
若无阳气的禁锢,这至纯的阴气便无束缚,便是本人也无力制约。一旦阴气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过去也有‘暗狐’逃脱得以生存的先例,不过都没有惹出什么大风浪。毕竟,”鸢颜开口道,一面瞥了一眼灼斓,“若无诱因,这阴气也不会随随便便就爆发。这次却没那么好运气,看来神界入侵引起的灵能波动到底太巨,即便有心把这小丫头藏在重重结界下的主殿也没有用——还是爆发了。”原先李珩带李璘向灼斓求救时,她就不赞成留下隐患。不过她原本便不是铁石心肠之人,只是作为神君的过去留给她的阴霾太深,生生把她的心冷了下来。如今神妖一战,却解了她不少心结,此时便平和了许多。
李珩茫茫然看着眼前众妖,只知道把妹妹搂得更紧,却听灼斓接着说:“这地动便是璘儿体内阴气爆发引起的——因为是纯粹的妖气,青丘里其余妖者一旦施法救援,他们的灵气便又被璘儿的妖气吸收,于是地动愈发不可收拾——所以也只有烟儿才可解此困境。”话说着,拿眼望了望倚在青芒怀里的女孩。
柳烟倒是有意识的。她的身体本就被红莲祭火灼至重伤,双目也因此而盲,适才又经受了万钧的妖力,早已是全坏了。此时全凭着胸中那块代替了心脏的锦烟琉璃固着她的灵识不散,三魂七魄也随着她身体崩坏散去了二魂五魄,只剩下一魂二魄被青芒强压在体内,所以才能勉强保持着神识清明。
她到了这会儿,倒淡然了。也不想自己的情状,倒是听了那几人的对话,忽的想起了一事。
那二魄的力气连供她说话都不够,她有心急,冲着青芒挣扎了半日,才勉力吐出几个破碎的字眼:“仙界……阴阳……十万年……”
见她这模样,青芒心中又是一痛,温言道:“莫急,等回去了再慢慢说,好不好?”说完心下却是一片恻然,她现在如此,往后也只会越来越差,这时说不出的话,以后又怎么说的出来?只怕是……
柳烟这厢却是懊恼不已,心想要不留下三个魄够说话,要不一个也别留,省的还有力气想,想到了却说不出,真真憋煞人了。
她是想起了那时闯入仙界救于琰时,那些仙人们说出的必要剿杀妖魔的理由。若是一个小狐妖的灵气失衡便引发了如此灾难,那要化解所谓的十万年后的天劫,又怎么能彻底毁去平衡,统一天地间灵气为阳?
没等她想出所以然,那边灼斓看着李珩,淡淡说道:“此时璘儿身上的阴气刚刚爆发过,正是最虚弱的时候……”
没等她说完,李珩已经抱紧了璘儿哀声哭泣道:“姑姑……求求你……别杀璘儿……我就这么一个妹妹……求求你……”声音哀婉凄绝,在场的妖精却无一动容。
“若你们要杀她,便把我一起杀了罢!”眼见众人冷漠的神情,李珩自觉无望,心一横,咽了泪水,咬牙道。
“这种至纯的阴气爆发一次,以后积攒到一定程度,便势必要再爆出来。李珩,不是本君为难于你。”瞻宇冷冷开口,便要抬起手来。之前他答应金秋放过李璘,一是因为金秋亲自来求情,二是古时也确实有脱逃不死的“暗狐”,也没有造成什么祸患,因此便存了侥幸,心想既然不是必然发生,这小姑娘也无过错,何必置之死地?现下灾难已成,后患无穷,也容不得他不下狠心。
李珩忍住了抽泣,闭上了眼,搂着妹妹准备受死,一时只听闻细微的风声飘荡。
就在瞻宇手挥下的一刹那,突然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叫道:“住手!”


。。

第十章 月明行凶夜
众人皆有些惊讶地看着突然跳出来的狐妖金秋。她一向将灼斓奉为神明,从来没有敢违拗的时候,此时竟不顾灼斓的意志出言阻止?
她两步跳到李珩姐妹身边,一把抱了簌簌发抖的李璘,抬头瞪着手仍停在半空中的瞻宇,叫道:“不许你动她一根寒毛!”说着一翻肘,一柄反握的匕首已然横在狐王面前。
瞻宇面上的肌肉紧了紧,正要施法的手却不肯放下,只是定定看着地上半跪的金瞳灼光的金秋,僵持在那里。
猛地把头甩过来看着远处面无表情的灼斓,金秋努力咬牙道:“姐姐,我从来都听你的话,这次却不行!我看着璘儿长这么大,生来如此她自己又有什么过错?我于她,便如你于我。你说,若有一天我也成了危害世间的东西,你也会做出如今的抉择,那我便立刻起来,再不管你们要做什么!”
四下里一片沉静,站在灼斓身边的莫若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心中担忧不已。青芒和金秋都是她一手拉扯大的,如弟妹如儿女,他们在她心里占了什么位置,他清楚得很。方才青芒才为柳烟和她抵牾,这时又是金秋,她面上无一丝波动,他却知道这是她痛到极点的表现。
青芒对着眼前的情景,不知该作何感想。他恼恨姐姐为了平息地动不顾烟儿性命,这时见适才还对他做法不以为然的金秋因为李璘和姐姐闹翻,讶异之余,想到金秋固然任性娇纵,却绝非无情冷血,她对姐姐和自己,不都是至情至性?不禁感觉自己好像找到了同盟军。但无论如何,姐姐还是自己最亲的姐姐,看着她孤立无援进退两难,他心里也不会好受。
只顾着反反复复琢磨现下的情势,他一个恍神没有注意柳烟,再看向她时,却见,只余了一魂二魄、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女孩,此时,清亮的泪水淌了满脸。
年轻的兰妖不知她这是为何,不知所措地抱着她盯着她看。前面的莫若却如有所感,回头望了一眼,身形微微一震,伸出手去,却是向着灼斓。
就在他将要触到她的时候,她猛地避开了朝前走去。金秋咬着嘴唇怔怔看着走来的灼斓,有些害怕有些愧疚,却始终倔强昂着头。
曾经的沧延之主走到近前,一把拽起狐妖,手上跃动的青白光芒制住了她所有反抗。
将金秋扯到后面,她看了瞻宇一眼。狐国国主立刻明白了她的眼神,一直举着的手终于携着黑紫的火焰当风劈下。
看着小小狐妖渐渐软到在哭泣的李珩怀中的身体,金秋煞白着脸冰冷着唇,僵硬了一刻,缓缓转过头看着把自己养大、被自己当成世界的姐姐漠然的背影,颤抖着,良久于这异样寒冷的风烟之中,道:“姐姐……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
言罢,转身化作一道金红的火焰,消失。
灼斓依然毫不动容。
莫若却看见,远处那个倒在青芒怀中的少女,早已把眼泪都哭干了。
那是因为,她的心在灼斓胸膛里,痛的时候,她无法承受。
……
徐三一向歇下得都比别的那些个人晚。
他虽对此也时有怨言,这怨言却常常是半真半假被他兜出来,明里埋怨,实则炫耀。
年长的内侍公公对他这偶尔得瑟的德行都颇不以为然,这在他们看来一点油水也无的辛苦差事,只要是在宫中稍有些资历的都避之唯恐不及,居然也有得了的傻子高兴得很?
他们却不知道这其貌不扬的小子的心思。徐三幼时,他家里还有几分薄资,世代务农,便也把这最聪慧的小儿子送去十里八乡唯一的书塾,指望着有一天他能读出个功名,光宗耀祖。可惜书离念完还早,在徐三十岁的年头上,自己老实巴交的爹不知怎么竟开罪了县太爷,自此家境一落千丈,莫说读书,到了最后流离失所,他竟不得不进宫作了阉人。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书虽念了个稀松,读书人的臭毛病却是养上来了,便是作了阉人,这厮依旧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与那些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同辈中人,那简直不知超脱了多少。于是因着这识了几个大字的本事,领了记录含昭殿起居的差事,自此须起早贪黑,却也乐得其所。
这晚他又是最末一个睡的。临睡,还喋喋地冲着被他响动吵醒的同屋的小褚念叨:“不成的哦,你看这几日是非这么多,得记的那得有多少!何况我记的可是太子殿下……哦不对,现在是陛下的宫了。哎你也别嫌我晚睡吵你,这将来陛下移居到了乾清宫,还不得把我也带去?乾清宫的记注官,那可是不得了了!到那时我一定在陛下面前多说你的好话,也提携提携你!……哎你别睡啊,我正说提携你呢!”也不顾小褚不耐的表情和渐起的呼噜。
说也奇怪,夜到了四更,他却忽的无缘无故地醒了。平日睡得死猪一般,他疑惑地转转脑袋,不知怎么自己竟这会子醒了。
看看小褚,呼噜打得正酣。徐三摸摸脑门,竟是一丝困意也无。他想了一想,本来可睡的就少,便翻了个身,闭上眼,放松了又打算去睡。
就在这时,屋外冷不丁响起一个声音。
这声音响的突兀,惊得他一个激灵。他寻思一会儿,想起来这声音竟像是太子苏侧妃偶尔弹奏七弦琴时发出的那“铮”的一声。
这大半夜的,内侍住的偏房,哪里会有古琴的声音?他暗自嘲笑自己一回,想来是睡迷了,便不理会。
他才又要闭上眼,那声音又响了一声。
这一回他可不敢不当真了,猛地坐了起来。听说这深宫里的冤魂最多,不会是哪个屈死的妃嫔宫人夜里弹琴诉冤吧?
想到这里,他冒了一身的冷汗,赶紧推推身边的小褚,却不想这小子睡得死沉,压根儿没动静。
这下子他更怕了。小褚是负责在主子们起前庭前洒扫的,睡得虽比他早,却得起比鸡更早,所以到了快早晨时,总是警醒得很,今天怎么会叫都叫不醒?不会那冤魂是专程寻自己晦气来的吧?自己没做过亏心事啊!
越想越怕,便想拿被子捂了头,手刚伸出去,却不听使唤地按了床,自己竟像着魔一般起了身!
四肢不听使唤,身子却抖得觳觫。他眼看着自己慢慢挪到了门边,伸手推开了门,一步迈了出去。
院子里月光稀澈,冷冷的月影晃动在地上,白煞煞的一片,连沙子都能数出粒来,哪里有什么弹琴的人?
他刚稍稍出了一口气,眼角却瞥见一个被月光拉得瘦长的影子缓缓移了过来。
别的都还尚可,他已是被吓得什么都不会了,裆内却是一热,两条腿更抖得筛子一般。
“你别怕。”那影子轻声道,却把徐三吓得半死,“你听我的,从现在起,你听我的。”倏忽他感觉面上一凉,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嘴角鼻端眉间,皆冒出了根根透明的丝线,绵长却刚硬,不知连到了哪里。
其实不是自他头上冒出来的,而是连着针刺进去的。只是方才他太过害怕,没有注意到脸上几点刺痛。
“你记住……你是宁安王派来的人……协助宁清莲谋刺大行皇帝……那起居注上记的……也是为了陷害于苏侧妃……混淆视听……一个月前……灵蚕陈线并未全部收回……”此时徐三的意识已经模糊了,只感觉面上那些线如有所引,簌簌地往他脑子里蹿着,而这话语听来也飘渺,他却不由自主地跟着重复。
说了良久,那声音似是终于满意了,轻轻吁了一口气。徐三感觉脑中一紧,仿佛那些线缠在了自己的脑核上收了收,又倏忽松开,一条一条准备退出去。
就在这时,他看见眼前自己脸上那些近在咫尺的线突然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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