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言-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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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娲人嚎啕扑上，一定要去抓住玲珑：“就是在雪崩的时候，你把牙齿合住了！”
玲珑刚要逃跑，可是忽见眼前一黑，乃是李三郎从天而降，正好砸到了小娲人的脑袋上。小娲人本来盘起尾巴坐的很高，结果骤然挨砸，登时变成牛粪模样，尾巴伤口受到压迫，疼痛之下，他哭的越发悲哀了。
哭着哭着，他转身向后游去，同时高声怨道：“大白龙，就是他们欺负我，尾巴尖被他们咬掉了，我以后怎么出去见人呀！”
玲珑和李三郎听他这话来的异常，便抬头向上望去，却是见到一只大如土山的白色龙头，那龙垂着大眼皮正在观看地上情形，仿佛是饶有兴味。两人再去环顾四周，发现周遭皆是冰壁，竟仿佛是一座冰雕雪砌的堡垒一般。龙头既是如此之大，龙身拖在后方，更是逶迤不见末尾。
李三郎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是刚从龙头上面摔了下来。眼见如此大龙，他在惊诧之余不禁瑟瑟发抖；而玲珑在这大白龙面前，被衬托的宛如一条米虫。张开嘴巴仰望同类，她惊叹道：“哇！好大一只天龙！”

天龙之忧

龙分三种，天龙，海龙，地龙。
天龙最为威风长大，平日在云上遨游嬉戏，十分自在，唯有在按照节令行风施雨之时，才会略略忙碌几天。海龙潜在水中，素日无人管理，也很自由，但是海洋有限，所以身躯也就稍小一号。地龙最为可怜，终日伏在山脉之下，不得命令不许移动，天长日久，一个个就土头土脑的很没见识。等到熬个几百上千年回到天宫，因为一身土腥，头脑落伍，故而又被天山众仙所鄙视，连同类的天龙都可以龇着大牙嘻嘻嘲笑，说他们全是土鳖。
玲珑身为一条幼小的海龙，眼看前方这龙十分威严，分明就是天龙的模样，不知为何会伏在地下，就是十分诧异。而这条大白龙寂寞已久，这时眼看身边有了活物，就非常愉快，主动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原来大白龙当年的确是条天龙，但因懒惰，误了一季的雨水，故而受到惩罚，要被贬到下方人间，做些苦差事来赎罪。正好此山的地龙实在熬不得，甩着尾巴偷偷溜走，好好一处龙脉失了龙身散发出来的灵气，就此草木枯萎，变成荒凉雪山。
地龙逃的很远，不知所踪，此刻正好让大白龙过来暂时充数。大白龙没有意见，这就打算下凡。哪晓得司管下凡一事的天官一时糊涂，以为大白龙是要到人间历练一番，便随手让他投了人胎。大白龙糊里糊涂，莫名其妙的就被一名村妇生了出来。
天龙也分雌雄，大白龙明明是条公龙，结果被生成了一个丫头。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天官们等了几天，不见大白龙就位，仔细一调查，才发现大白龙都七岁了，正在被她娘追着裹脚，疼的吱哇乱叫，一点神通也没有。
天官吓了一跳，没敢声张，自己伪装神仙下凡，夜里缓缓下降，一直降到了大白龙家的猪圈里。天官一个鹞子翻身越出猪圈，然后带着檀香气息和满身金光，踩着猪粪进了人家房中。
大白龙一家都吓傻了，在天官面前跪成一排，天官趁热打铁，连忙说清来龙去脉，又做了一番指示，要这一家人舍弃大白龙这个丫头，放她前去归位。
此言一出，大白龙虽是个小丫头的模样，但是若有所思，隐隐想起前尘往事。待到天官升空离去之后，大白龙便依言抛弃人胎，自己挽了绳扣，一索子吊死了。
这家人养了她七年多，感情很深，可又不能违了天命，只好痛哭一场，然后依照天官当时的指示，面朝西方走了一百零八步，在一棵老树之下挖了深坑。依照天官的意思，是让人把大白龙的尸体光着入土，身上一丝一缕都不要带。可是大白龙的娘心想孩子是个丫头，光着屁股实在不大好，就偷偷给孩子系了个兜肚。不言不语的埋了尸身之后，这户人家从此步步高升，过了幸福生活，姑且不提。
再说大白龙，入土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恢复龙身，向下一直钻到地心深处，然后一路拱向西方大雪山。拱着拱着他就觉得胸口肚皮都很痛，莫名其妙的低头一看，大白龙气的当场骂街——原来肚兜所覆之处还是人身，并没有长出龙鳞来。这一路他肚皮贴地飞速前进，肚皮都快磨的秃噜皮了！
事到如今，大白龙也是没有办法，又不能掉回头来找那户人家算账，只好是糊涂着忍痛前行，骂骂咧咧的一路到了大雪山下，占据了那一条地龙留下的位置。
他这个差事，是有时间限制的，要按天上时间来算，也不算长，十天半月而已；可是地上时间极慢，他百无聊赖的趴在此处，先还平静，后来过了几年，忽然发现了大问题——他那一段人身发育了！
大白龙急的直哭——他是条公龙，前面少了一片龙鳞也就罢了，如今竟然长出两只乳，这可如何是好？
哭了两年之后，他终于接受事实，知道如今也是无法，只好等到期满上天之时，再请神仙帮一帮忙。不过天长日久，他越想越是自卑，故而乖乖趴在此处，一动不动，日益无精打采起来。
大白龙把自己这一段经历说出来，小娲人并不动心，单是捏起自己的尾巴，一口一口的舔那伤处。玲珑记在心里，却是忍不住瞟了李三郎一眼，想起对方的尾巴长到了前面；李三郎则是瞠着眼睛望向大白龙身下，心说这龙要是有奶就好了。大家喝一场，也算是一顿饭啊！
大白龙说过自己的故事，然后就问起了玲珑等人的来历。李三郎看这龙如此巨大，有些惭愧，就躲在玲珑身边，而玲珑当仁不让，实话实说。大白龙听他们是要去昆仑仙岛寻找西王母，眼睛一亮，登时说道：“听说西王母神通广大，如果你们当真找到了她，劳烦替我说两句好话，看看她老人家能不能大显神通，为我重塑身材！”
玲珑心想说话又不费力气，便一口应下，但是随即张了张两只鼻孔，做愁眉苦脸状：“我们走了好久，累的爪子都软啦，但还是看不到昆仑仙岛的影子！你在这里趴的长久，你知不知道昆仑仙岛还有多远？”
大白龙眨巴着眼睛想了想，然后迟疑答道：“如果只是向西的话，那我倒可以送你们一程，可是走不太远，因为我现在是地龙嘛！”
玲珑爬大雪山爬的要死要活，听了这话，自然喜悦。于是大白龙就张开大嘴，说道：“请进。”
李三郎一直没言语，这时候吓了一跳。玲珑却是不在乎，四爪乱蹬的要往对方嘴里爬，同时催促李三郎：“快来呀，除了这里，我们可是没有别的地方可坐！”
这时大白龙见玲珑爬的辛苦，便伸出舌头一舔，把李三郎和玲珑卷进了口中。李三郎坐在了龙舌头上，吓的瑟瑟发抖，和玲珑小声说道：“他……他不会把我们咽下去吧？”
玲珑做狡诈状，思索着摇了摇头。而在此刻，下面的小娲人却是信不过大白龙，连连摇手：“我不去西方，我宁愿留在这里！”
此言一出，玲珑十分欢喜：“好，好，我们再会！”
小娲人双手攥着自己的秃尾巴：“呸！”
大白龙没心思听他们斗嘴，轻轻合上牙关，他向下一头钻入——冻土硬如坚冰，可是在他面前忽然软成豆腐。小娲人目瞪口呆的看他游入地下，良久之后一个大尾巴一甩，也没入冻土之中，竟是已经全部深入地下。
小娲人眨巴眨巴眼睛，忽然有些心惊，感觉孤独。
再说大白龙在地下一路游动，估摸着快要离开雪山地界里，这才缓缓仰头向上，在地面上顶出一道裂缝，然后张开了大嘴。
李三郎这时已经快要憋死，玲珑却是还好。大白龙略略吸气，然后像啐两粒米似的，把李三郎和玲珑一起啐了出去。两人先后落地，李三郎光顾着喘，还是玲珑爬过去说了许多感谢话，又应了许多承诺。大白龙心满意足，向下缩回地缝，不知沉到哪里去了。
李三郎这回和玲珑并肩望向前方，就见自己身在山麓地带，前方一片无边无际的起伏绿色，十分温暖开阔，便心中暗喜，嘻嘻笑了起来。

新天地

李三郎和玲珑逃出生天，十分得意，只是肚中饥饿得很，没有饭吃。
李三郎并未恢复人形，四爪着地的一边向前走，一边低着头想要抓挖野草来吃。玲珑跟在一旁，肚皮贴地：“三郎，我好累啊，看你身体强壮，不如让我爬到你的后背上去！”
李三郎当场窥破她的用心，一边咀嚼野草一边扭过头来：“呸！少来骗人。”
玲珑抬爪指向李三郎：“你牙缝里有一片草叶。”
李三郎登时羞愧的闭了嘴。
正当此时，两人忽然觉得身下拱动，很不平静。他们刚刚遭过一场雪崩，精神已是十分紧张，如今有了这种感觉，便吓的面目失色。玲珑一个打挺跳上李三郎的后背，而李三郎竖起两只耳朵，两只眼睛警惕的咕噜噜乱转。
地皮如同海浪一般，一波一波震动的越发厉害了；李三郎没见过这个，吓的四个爪子乱颠，左一跳来右一跳。玲珑伸长前臂搂了他的脖子，犹觉不够安全，所以又偷偷张嘴，轻轻衔住了他一只耳朵。李三郎正在慌张，也不在意。正是慌乱之际，忽然前方地皮鼓起崩裂，随即一只半大不小的娲人钻了出来，急急忙忙的就往雪山方向游去。
玲珑和李三郎一起大吃一惊——娲人不是向来生活在地下么？怎么现在发生变化，肯上地面了？
这只娲人看了面前这二人一眼，不屑一顾，大粗尾巴一扭一扭的向前疾行。而与此同时，远远近近土地波动，又有许多小娲人纷纷钻出，一时间半人半蛇爬了满地。李三郎胆子小，吓的狼腿直颤；而玲珑比他泼辣些，这时就近捉住一只最小最嫩的娲人问道：“喂！你们不在地下呆着，爬出来要往哪里去？”
娲人虽小，但也是活过几十年的生命了，这时就很不耐烦的说道：“大雪山那里隐隐传来一股王霸之气，我们要去瞧一瞧。”
玲珑不放他，捏着他的小肉手问个不休：“什么王八之气？那里可没有王八，只有一条大地龙，当心把你们全嚼了！”
小娲人奋力挣开她的爪子，尾巴一卷继续前行，同时头也不回的答道：“管他呢！大家都去，我也去，兴许就是王者归来呢！”
玲珑伸着长嘴，十分惊讶：“你们还有王者？”
小娲人这时已经爬出老远，不再理她。
既然娲人们是别有目标，那李三郎和玲珑就松了这一口气。一时娲人爬净，地面上乱糟糟亮晶晶的，全是他们留下的黏液。李三郎受不得这种蛇味，撒开爪子一路狂奔，也不饿了，一鼓作气跑出老远。
地势越来越低，温度越来越高，风光渐渐变得草木葱茏，树也高大，水也清澈。李三郎不爱做狼，这时就变回人身；又因他是一只讲究的灰狼，所以还特地揪下两片大叶子，用细藤穿起来系在腰上，前一片后一片的遮挡了屁股。
玲珑不爱做人，宁愿甩着尾巴窜进河里捉鱼。她在水中十分灵动，一条接一条的把大白鱼抛到岸上，而李三郎饿极了，这时抓起一条张口就咬，正好咬到鱼胆，苦的他当即伸出舌头：“嗷唔……”
他蹲到河边，低头捧水漱口，同时就觉人类身体真是精妙——狼爪子可就什么也捧不起来。
这时玲珑水淋淋的爬出来，眼看了李三郎的新式装束，十分不屑，同时却又跃跃欲试，想要效仿。
抓起一条鱼塞进嘴里，她津津有味的大嚼鱼肉；李三郎见她吃的欢，也慌忙加入。这地方大概是少有人来，大白鱼十分肥美，李三郎填饱肚皮之后，忽然感觉腹中隐隐作痛，便捂着肚子跑到附近草丛里。
玲珑先还不理会，片刻之后，方大叫道：“三郎，你在干什么？怎么这么臭呀？”
草丛中传出了李三郎哼哼唧唧的回答：“呜……肚子痛，在拉屎。”
玲珑捂着鼻子躲到河边：“三郎，我忽然发现一件事情——灵不见了！”
李三郎没回答，放了个惊天动地的臭屁。
玲珑被他熏的无处可藏，只好把鼻子嘴巴一起伸到水里去了。
良久之后，李三郎愁眉苦脸的走回来，趁着玲珑背对自己，还蹲在河边洗了洗屁股。
“是不是我饿的太久，所以不习惯吃肉了？”他问玲珑。
玲珑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鼻子还插在水里，只翻着一双圆眼睛看他。
李三郎看玲珑的位置处在自己的下游，连忙走过去把她抱了起来，又疑惑道：“奇怪，怎么从来没见过你拉屎撒尿？”
李三郎找了一块干净地方落脚，然后就把玲珑仰面朝天的摆在地上，想要看她肚皮。玲珑十分不满，张牙舞爪的要翻身，又要把尾巴捞上来遮住肚皮。李三郎眼疾手快，发现了问题：“你怎么什么都没有哇？”
玲珑的肚皮，从下巴到尾巴，一片光溜溜，只有坚硬的白鳞附着其上。
玲珑一个鲤鱼打挺翻过身来：“我们就是这个样子的！”
李三郎一咧嘴，难以置信的看着玲珑：“你……你不憋得慌呀？”
玲珑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抬头答道：“不憋得慌。”
李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