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寒-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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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上海呆了半个月还是住在阿黛那里，叶赫少薇去过几次，看他们一起做饭打扫，觉得很有家庭的味道，就像那次自己跟阿黛在厨房包饺子。不知道阿黛会不会这样想。叶赫少琦知道她住在武田那里不好去看她，总是留她多呆一会儿一起说话或者带她去外面吃东西，都是她喜欢的。

这天他带她去红房子吃甜点，两人坐在包厢卡座里还低声说笑着，红烛短短的一截放在玻璃罩子里十分有情调，她调皮伸手用指甲去触碰烛泪，一小点滴在手上也不疼，又要去弄第二滴。叶赫少琦伸手把她按住宠溺的笑着问她：“珈珈你在这边玩了多久了？”

她心里颤动了知道她躲不过去，果然，叶赫少琦事情处理完了准备回去，同时也准备把她带回去，那是二夫人临走前对他的交代。他告诉她现在的形式，大帅生辰并不只有他们一家要祝贺，三夫人的一儿一女也要来，现在大姐完全跟他们站在一条线上，家里面最大的阻力就是三夫人那边，况且她还有个儿子，迁都时候没带她过来只能证明她在大帅心中地位不及当年，可她的儿女总是叶赫家的亲骨肉，还不至于到父子生疏的地步。父亲过生日当女儿的不回去，明显又给了三房借口打击二夫人，他和叶赫少珣分别掌权已经是他们的眼中钉了，万一连大帅都有意见，那么他们这一房的利益就真的有危险了。叶赫少薇没说话，她当然分得清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再是接受西式化教育，回来这么久她也看清楚了自己这一房在家里的地位。在叶赫他们是一家人，一旦牵扯到整个家族他们就又是三房人了！二夫人这些年极力拉拢大小姐还是有些效果的，毕竟大太太早死了没人再来争夺一个男人。可是三太太还在，她的一儿一女还在，她有个儿子，不管怎样都是有父亲的继承权，到时候四哥不见得就真的可以独掌大权。辛苦这些年难道是为他人做嫁衣把权力白白送人？不，他们的一切没人能夺走，这时候不争那除非是傻子！
40。上海旧事七子拜寿1
叶赫少琦以为她还在跟二夫人怄气，就说：“几天而已，忙完了我亲自送你过来。”叶赫少薇却微笑道：“我只是在想我们要什么时候回去。”

走的时候阿黛去车站送他们，头等舱即便只睡一晚也布置得精巧细致。晚饭是在自己车厢吃的，兄妹两个对坐着都不说话，桌上放着个红泥火炉上面嘟嘟的炖着东西。叶赫少琦就是喜欢吃这些炖煮的东西，真不知道那几年在德国是怎么带下去的。盛了汤给她，叶赫少琦开玩笑调节气氛“怎么不见武田来送送你，又吵架了？”叶赫少薇道：“该说的都说完了，他也有自己的事，成天腻在一起又算什么！”叶赫少琦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现在的女孩子不都是要求情人每天跟在自己身边的？细细看眼前的妹妹，一直把她当成小孩子，可是小孩子懂得如何走私军火不被发现？小孩子会一个人开车出去练枪回来在母亲眼皮子地下瞒混过去？她早就不是小孩子了，年龄的限制或许让她脸上还有点小孩子的样子，性格也不是那么稳重，但是骨子里面她早就可以独挑大梁于乱中独善其身。或许这就是二夫人当初坚持把他们都送走的道理，他想，离开父母，在异国他乡好好的磨练一番。

汤太腻实在喝不下，可是上次没喝这次再不喝似乎有点扫兴，勉强喝了点，叶赫少琦像看出来她不适合喝这个，转身吩咐人从行李里拿瓶红酒来。撤掉餐桌两人坐在沙发上对饮，叶赫少薇酒量不错，叶赫少琦喝一杯她也喝一杯，到后来他怕明天醉醺醺的回去挨骂不敢喝了才作罢。

他们在火车上睡了一夜，回去的时候家里早就布置好了。红绸鲜花到处摆弄得花团锦簇，管家指挥人把一块加了金粉的书法“寿”字匾额挂到正厅，见他们进来忙说：“二爷、七小姐一路辛苦，先回去换件衣服再去太太那里吧。”叶赫少琦看了眼客厅的布置皱了皱眉说：“这是什么时代了还挂这些东西吗？那块匾额让人拆了去，完全跟家里的建筑风格不搭配。”他在迁都前三次到这里盯着施工装修，所有设计都是亲自过目，二夫人这边的别墅是英国风气的摆设，大厅里本来挂的是蒙娜丽莎油画，现在被一块黑底匾额遮了一大半，怎么看都觉得别扭。

叶赫少琦执意要人把匾额拆掉，管家忙把他拉着小声说：“不敢，那是大帅要挂上去的，二爷别去碰钉子。”叶赫少琦道：“这种东西俗透了，挂出来也不怕被笑话。”话没完，楼梯上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父亲生辰二哥在外面耽误这么久才回来才是真的要人笑话。”地砖上一个拉长的影子步步逼近，披着黑色斗篷的小脚妇人，身后跟着两个服侍的老妈子，一切就像戏文里出来的鬼魅一般。

那妇人走得极为缓慢，生怕被地面上的灰尘绊住脚；跟在她身后的两个女佣也一步不离的护着，差点就要把旁边的人全部赶走。叶赫少薇怀疑是生了病，待进了才看清那人独自高高的隆起，想必怀孕好几个月了。

那妇人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叶赫少琦，转眼去看叶赫少薇，叶赫少琦冷笑了声拉着叶赫少薇上楼。双方都冷着脸，还是管家调节说：“三小姐您可慢着点，当心肚子。”又说“七小姐才回来还没见过姐姐呢。”

叶赫少琦不做介绍，只是拉着叶赫少薇的手挑似的站在楼梯口挑衅的看着三小姐叶赫幼兰，叶赫幼兰也冷着脸，眼前的一对兄妹在她眼里就是抢走她所有的强盗；终于叶赫少琦转身拉着叶赫少薇上去，皮鞋在楼梯上踏得十分响亮，等到走完最后一级转角到会客室，叶赫少琦才看了看仍是茫然的叶赫少薇，说“那就是三夫人的女儿。”

叶赫少薇当然知道那是三夫人的女儿，刚回来的时候二夫人就明白的把家里几房太太以及子女人数都告诉过她，她知道三小姐叫“幼兰”，也知道大帅迁都的时候没带她们，只是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古板的夫人。

“她的小脚·····”叶赫少薇觉得新奇，连二夫人都是大脚，怎么三小姐那样年纪的反倒是小脚了。

“那是她娘三夫人给她裹的，你生下来的时候三夫人也提议给你裹脚，还好妈拦着说‘这么小就裹着不好’，等过几年时候到了三夫人又要让人给你裹脚，还好那时候妈已经说动爸爸送你出国了。”

叶赫少薇觉得幸运，还好自己没生在三夫人肚子了，不然也是像三小姐这样，那真是太可怕了！

三房排的是“幼”字，三夫人除了生下三小姐幼兰还有位公子幼瑄，排第五。自从大帅迁都后每年生辰三夫人都借故留在家里只把儿女差来祝寿，她怕来了这边寄人篱下受到不公平待遇，只觉得自己守着以前的地方还是半个女主人。殊不知分开久了连情分也要生疏，大帅如今对她只有赡养的义务了。

三小姐是在叶赫少琦走后第二天到的，同来的还有五少爷幼瑄，二夫人对着姐弟两十分上心，来了就安排住在自己楼下，又请来家庭医生给三小姐听诊——一路劳顿怕她伤到胎气。五少爷自幼体弱随行带了医生，三小姐怕心怀不轨借口说不用趁机把二夫人拒绝了，又把自己带来的几个女佣安排在自己房间周围，总之不要这里任何人进她的房间。

叶赫少琦跟她在客厅相互瞪了一眼，心里十分有气，直到晚饭也不曾气消。白含烟挽着他死活拉到二夫人那里去，人多在一楼大饭厅开饭，二夫人对着帅坐在主妇的位置上，几个人按大小轮流安坐。本来叶赫少薇该坐在五少爷旁边，不想叶赫少琦心里有气，进门就拉叶赫少薇坐在自己身边，一下子乱了顺序三小姐朝他们这边狠瞪了几眼似乎怪他们欺负自己的弟弟，二夫人亦不说什么。

二夫人极力招待三小姐，不住的给她夹菜又要厨房把炖好的鸡汤放在她面前；三小姐只是含蓄的说了声谢谢，二夫人却说：“哪里来的谢字，都是自家孩子。咱们家里面几个都没孩子，还是你乖巧，眼瞧着又要给帅爷添个外孙子了！”三小姐前两胎都是女儿，大的三岁多，叫小怡，会自己吃饭了，一个人坐在角落。小的才一岁，叫小宝，由奶妈抱着喂饭。叶赫少薇先吃完看小怡可爱就笑着去逗她玩，不想二夫人沉着脸招呼她“你这孩子，毛手毛脚的待会儿把人家弄伤了都不知道。”叶赫少薇道：“怎么会呢。”二夫人道：“你懂什么，小孩子皮肤最娇嫩，稍微碰触得重了点都要破皮的，你小时候我是当宝贝的捧在手里连耳洞都舍不得扎”想了想，又说“也是，你这些年不是在日本就是在英国，哪里有人告诉你这些。”

这话刺到三小姐心上了但不好发作，小怡正要让人拿鸡腿给她，筷子在手上拿的颠三倒四的，三小姐一下子打在她手上骂道“没规矩，连饭都不会吃，别人见了还以为是姨太太生的这么上不得台面。”说着就要奶妈抱她回去。

叶赫少琦咳了一声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三小姐道：“二哥盯着我做什么？”叶赫少琦道：“不敢，我今晚上还准备找人打牌呢，哪里敢招惹你！”原来是老话：招惹孕妇要蚀财。白含烟道：“你就休息一下吧，还打什么牌，开了这么久的会不累吗？”她这么一提醒大帅仿佛记起来真的好几天没看到他，就说：“你媳妇说的对，没事少打牌，好好休息着，别像老五那样一身病！”说完还在他肩上拍了拍以示慈爱，二夫人也只是笑着说：“别管他，他的脾气你还不清楚吗？让他闹去吧，疯一阵就好了，珈珈也是一样，晚上要打牌什么的就去你二哥那里，玩晚了就在那里睡，让二嫂子给你找地方。”白含烟忙笑着说“珈珈要是在我那里就跟我睡，让他睡沙发去。”叶赫少琦道：“你舍得！”虽是玩笑话但也活跃了气氛，一桌饭吃得没那么闷了。

叶赫少珣编整军队一直到深夜才回来，宁琬把饭桌上的话告诉他，叶赫少珣说：“别去管，也别招惹三小姐，他们姐弟两个哪次来不闹腾的？”宁琬说：“今天你没看见，二哥差点没气死她。”叶赫少珣道：“二哥就是这点好，看不得自己人受委屈，对外人不比对那些跟他玩花样的下属还厉害。老三还是为她弟弟出头，三太太就一儿一女，儿子已经这样了，女儿再不争可不就什么都没了。”宁琬道：“瞧你说的，妈又没亏待三小姐，她来这些日子哪天不是好吃好喝的供着，连珈珈都挨骂了今天。”叶赫少珣道：“妈不是顾忌她那两个女儿，别说是外孙女爸爸不喜欢，这会儿家里面就这么两个孩子，想不喜欢也难了。”宁琬道：“可不是吗，今天妈脸色就挺难看的。”叶赫少珣笑道：“谁叫你不给我生一个，到时候别说妈了，连爸爸都要把你当菩萨供起来。”宁琬甩手在他脸上拂了一下，说：“就你话多，谁要给你生孩子。”

叶赫少珣把她抱到自己腿上坐着“你不给我生难道要我找别人嘛？”宁琬啐道：“你敢。”叶赫少珣温热的气息已经扑到她脸上了，淡淡的带着烟草味道，宁琬娇笑着躲开他，好不容易推开了，她说“又抽了多少烟，真讨厌。”她拿自己洒了香水的手绢子挨着脸都还能感觉到脸上的气息，叶赫少珣也是好笑“瞧我，一时大意忘了夫人定的规矩。”宁琬就笑着又挨到他怀里去了。

秦妈端着宵夜上来，原本是宁琬怕叶赫少珣饿了要她预备下的，看见这样秦妈识趣的转身回去，宵夜大概不用送了。
41。南北联姻七子拜寿2
叶赫少瑒北上参加竞选，在上海顺道拜访以前的几个老师，回来的时候再有一天就是大帅生辰正日。家里闹哄哄的忙着安排远客把各处送的寿礼搬运到仓库里，二夫人还是吩咐提早把少爷的房间打扫出来。文瑾是跟着一起来的，两个人有说有笑的牵着手进门就撞见三小姐腆着肚子站在二楼长廊上看下面打扫安置一切，黑黝黝的如同雕塑，差点把文瑾吓到。看他们进来，三小姐哼了声回自己房间，叶赫少瑒这时候才回来在她眼里自然又是一桩不孝的罪名，不仅不孝，还有伤家风的挽着个短发女人，在她眼里女人只有做了错事才会被剪掉头发，这样的女人怎么能进叶赫家家门？

晚上吃饭，二夫人介绍文瑾给她认识，又嗔怪叶赫少瑒不懂礼貌下午见到三小姐也不问好。叶赫少瑒竟是十分客气，连文瑾也客客气气的叫她“三姐”，这样一来三小姐心里有什么不满也不好当场发作。

饭后她去五少爷那里，在这边只有自己的亲弟面前她能说出几句真心话。幼瑄独自住在二楼一件极大的客房里，旁边住着他带来的两个医生。刚进门，就闻见一股甜得发腻的香味，三小姐皱了皱眉，用帕子捂着嘴还是进去了。

房间里昏暗得只开了盏小台灯，幼瑄半躺在睡塌上侧着头无力的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