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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寒-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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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自己的名字,任凭谁都会注意一下。静芝皱了皱眉,正想开门,那里已经在敲门了;想了想,还是把门打开,从容的看着站在外面的一行人。为首那个穿着身绿色军装,一看就知道是军队里面的;肩上带着几星徽章,看样子像是高官。列车员站在旁边低眉顺眼的,后面跟着的几个人也是一色军装,只是少了肩上那些,也认不出身份高低。
没等静芝开口,那人已经抢先介绍自己“我是汉都慕容少帅手下人事部处长周明;少帅前些日子收到令兄的信,知道您今天来,特意派我来这里接您的。”静芝淡淡一笑,只是坐下喝茶,这时候她该做的就是默然,只有默然才能掩饰心里的不安;周明扫视一下车厢里的环境,又说:“欧阳萧少与我们少帅近期颇有联系,少帅说了,静芝小姐既然是萧少的妹妹,必定要好好款待才是,今天我来晚了,还望小姐见谅。”
听到那人提起她哥哥的名字,她心里稍微轻松一下:果然是来接她的。样诚恳的说话,静芝也不好再沉默下去,笑道:“不敢,是我麻烦你们才是,这么热的天还让你们来回跑,真是过意不去。”说着又是一笑;
两个人在车厢里难免沉默,特别是两个陌生人;静芝在学校时因为常有同学借着搭讪的名义来“交朋友”,所以一直都是冷着面,时间久了自然地排斥一切外面的可以交流。周明常年交际场上露脸,就是当着慕容昭也玩笑不断,对这静芝这样的文静小姐反而不敢开口,万一说错话得罪人呢?谁知道她将来什么身份?
倒是静芝先开口,问他一些南方习俗,听说他们大帅早些时候过世,又问怎样发丧做礼;这些她在家里都听过一次,这会儿再听仍是装着很有兴致。周明因为发丧时向慕容昭提议把本来要去新城的几个师太重金请到汉都,既抢了慕容景的风头又替慕容昭树立了孝道的名声,很被司令府夸赞。这会儿静芝主动问,自然就句五句的把这事说了出来,静芝心想:“难怪这样,可见你们内斗成什么了,两兄弟都相互不待见”。
车里并没有烟灰缸,即便有,也不能当着静芝的面抽烟,周明这点上想得最仔细——谁知道人家能不能忍受?
中途出去抽烟,坐在外面车厢的几个人见了笑他“怎么,周处长都被赶出来了,这位可是真的淑女吧?难对付!”
周明自己也好笑,说:“她就是个仙女我也不敢要,难侍候!”
几个人坐在一起抽烟,又说“名门淑女都这样,你还以为是舞厅里的想怎么就怎么?”话到后面有些猥琐,周明看了眼里面,赶紧让他打住,悄声说:“想死呢,你也知道人家是名门小姐,听不得这些;再说,这是少帅的客人”说完暧昧一笑。众人听他这么说,都问有什么小道消息。周明说:“小道消息?我哪有你们消息灵通,自己多动动脑子想想吧,这种事,谁说得清楚!”
靠在沙发上悠闲的抽烟,谁都没说话;正是一天中最闷热的时候,车厢里沉寂的只有点烟的声音;王涛坐不住,刚起身就被周明拉住。
“作什么?”他说“出去透透气也不行?闷在这里还不是打发时间”
周明把脸一沉,他向来是“笑面佛”,对着人总是笑脸一张。这会儿见他这样都吓了一跳,听他说“小心着点,里面的安全我们还要盯着。”王涛坐下来,还是不高兴,气愤的说“什么千金小姐,还不是过气了,她爹一死谁还认她,真不知道少帅作什么这样巴结!”周明看了他一眼,合目养神。
火车中途又停了一下,到站时候已经是晚上。周明陪静芝从特别出口离开,外面有汽车等着。静芝一身月白色的旗袍混在一片绿色中十分扎眼。车是帅府专用的,司机自然也是,见他们过来,开车的老张马上把车门打开;周明把静芝安顿好,自己坐到前排副驾驶的位置上,王涛几个人坐在后面一辆车上。一路上老张问他怎么去那么久,又问是不是出了状况。周明疲倦一笑,正要抽支烟提神,忽然想起坐在后面的静芝,只得作罢。反光镜里面静芝也是一脸疲惫,此刻正靠在座椅上休息,纵使这样身子也坐得及其端正,两只手搭放在小腹上,双目微闭,月白色的旗袍伴着月光显得十分恬静。
慕容帅府在城南,典型的中西合璧建筑:欧式风格的铁门,房檐外却挑着两个灯笼,守孝期间暂时换成白色;开门进去是一大片的草坪,西南边又有个人工池塘;正楼是美式风格的别墅,偏生又装着彩色玻璃在外面。这样大工程的建筑,远远看去与一般富贵人家无异,但是门口按时换岗站班的带枪士兵以及每日络绎不绝进出的高官无疑凸显了这里主人的地位。
从车站到帅府需要一些时间,静芝来的时候已经深夜了。周明领着她到二楼,满婶正坐在沙发上摆弄茶具,大概是知道有客要来故意等着的。周明一见她就笑着叫“婶子”,又撒娇似地搭着她的肩膀;静芝跟在后面上来上来时候,就听见满婶子的声音“你这个小猴子,又跑到哪里野去了?”周明说“我哪里敢,这不是少帅交代的事情?忙到现在才回来”满婶子说“你就瞎说吧,从车站到这里用得了那么久?”抬眼看见静芝,微微一笑,脸上的表情很祥和;静芝看她穿着半旧蓝色布袍,头发都整齐的在后面挽成发髻,一双手白白净净不像是做事的人,可也不像是老太太一类的,再者她并没听说过慕容昭有长辈住在这边,当下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只得微笑着站在那里。
周明看她一脸茫然的样子,忙介绍说:“这是满婶子,专门等你的。”满婶子欠身笑了一下,静芝猜到她大概是老妈子一类,又听周明说“欧阳小姐才下火车,婶子你照顾她一下”;满婶子眨眨眼,说:“房间早收拾出来了,欧阳小姐一路辛苦;二少爷晚上开会回不来,只好我们先接着您”。静芝忙说“不敢”。
下面人送茶来,周明接着就喝了。静芝晚上不敢喝茶,怕睡不着。稍微尝了尝,上好的雨前龙井。满婶子站在沙发旁边指挥她们把的行李搬进房间去,又盯着个秀气的女孩子说:“阿秀你去欧阳小姐那里帮忙照看着。”阿秀所说了声“好”,接过静芝手上的提包在前面带路,一脸服从的样子。
静芝她们刚走,周明便笑道:“婶子我还饿着呢”满婶子说:“知道你饿,早就让人煮了面放在小客厅,吃去吧”又问“欧阳小姐吃什么,我让人送点过去,女孩子家家一个人出门不容易,又是从小娇生惯养没受过委屈的。”周明说:“她们这号教会小姐,晚上都不敢吃多了,怕胖”说着笑起来,满婶子在他肩上拍了笑着骂道:“你这个猴子,让你瞎说。”
6。京都名媛初见慕容昭
客房在二楼,阿秀领着静芝穿过一个小客厅,顺手在门口按钮上点了下,走廊上一排灯就亮了。静芝有些不适应的用手捂了下眼睛,脚下是红色地毯,铺在乳白色的地砖上,高跟鞋踩在上面也都悄无声息。阿秀走在前面,熟门熟路的样子,路灯光穿过彩色玻璃墙打在她身上,看不清是什么颜色。静芝只是默默跟着她,并不发出一点意见,尽管她现在累得没有力气再这样走下去。终于,阿秀停在一扇乳白描金的门前说;“到了,就是这里。”
伸手推门,房间里黑魆魆的看不到一点光亮,借着走廊灯勉强可以看到点家具的棱角。还是阿秀在门边按了一下,中间一盏五星抱月挂灯就亮了。屋里放着一片法式家具,墙边的书橱上也闲散的放着几本书,透着月白色窗帘恍惚可以看到落地窗外的月亮;右边墙上又开了一扇门——这是小客厅。走几步再看看,里面是自己的卧室了。
静芝的心界开阔了,草坪花园里不会有青砖高墙的束缚,连呼吸都自由起来;带着雕花的红木家具散发出古老的气味,沉闷且繁杂,如今淡雅的法式家具和着房间里的玫瑰熏香——让人沉醉的味。就像修道院中久不出门的修女,偶然在天台上看到
过路的行人——一切都是新奇的。
卧房里有一个大书桌放在靠墙的地方,躺在床上打量周围的一切,才睡醒还有点头晕。静芝想叫小香,突然意识到不是在自己家而是在汉都的慕容帅府;闷闷的穿好衣服,阿秀送吃的来,昨晚本来满婶子就让人送了牛奶面包过来,只是她实在太累了,什么都没吃就睡了。这会儿闻到香味突然有了食欲,准确的说是感觉到饿了。阿秀说:“满婶子要我问小姐想吃什么,中午好让厨子做。”静芝说:“有劳费心。”
饭后有人来收拾屋子,阿秀陪她在下面花园散步。藕荷色的绣花鞋踩在草坪上悄无声息,后面阿秀也穿着双黑白布鞋,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走着。静芝问她多大了,哪里人?又问家里还有哪些人?初次接触不熟悉,阿秀也是问一句答一句,言语中大多都是客套话。
一排冬青树做成矮墙,花匠拿着大剪刀在那里修剪枝叶,玻璃窗下面女佣用布沾着水擦拭污迹,用水擦一次,等干了再用干布擦,这样才可以除掉水迹;地板也是这样,早上天还没亮就有人拿着抹布跪在地上擦洗,等到地面干了再用干布擦一次,至少是一次,这样等到主人起来的时候地板才会光亮照人——大家都是忙碌的,只有她,可以悠闲缓慢的踩着莲步,不用担心灰尘弄脏脚上的绣鞋。静芝心里有一点小小的震撼——从前看不到这些,北京四合院里面只用扫帚清理地面,完了再洒水清洗一次,没人会真的在意地面是否干净到一层不染;看惯的亭台楼阁突然换成宽阔的草坪绿地,视觉冲击还没来得及转化,迷迷糊糊的眼前刺白一片——玻璃墙反射过来的光,青砖绿瓦已经离她很远了。
入乡随俗,满婶子做了地方小吃给她,稍带点香港风味的小点心,初次接触竟然也十分习惯;
“婶子怕您吃不惯,特意做了京式点心”
青花瓷的小碟子,一盘又一盘,都是自己熟悉的:香酥奶卷、三鲜烧麦、驴打滚;同样精巧的青瓷碗中是玉米小甜粥。记忆里的场景又出来了,都是过去的味道。
“满婶子手巧”她说“做得比正经的北京厨子还好”
阿秀笑了一下,很得意的说:“那是,婶子会做好几处的点心,二少爷吃了都喜欢”
她说“二少爷”,代表上面的大少爷慕容景他们也承认;在慕容昭手下做事但同样服从慕容景的话;静芝心里有些忐忑:来了好几天,她还没见过慕容昭;找机会总要见一面,毕竟是借住在人家家里。
兜圈子谈话向阿秀打听慕容昭每日行程安排,阿秀也不清楚,只说:“哪天您看见马队长在这边晃悠,二少爷一准在家”
这天下午从花园回来,绕着路从二楼走;小客厅里有人说话,很急促的样子;没来得及听清楚,就听见满婶子说:“就是要狠狠的揉淤血才会化开。”沉寂一阵,那人说“婶子您轻点,挨打的时候都没这么痛。”
满婶子笑了一下,又在他手臂上拍了好几下,问:“谁敢打你?我的二少爷!”
静芝一愣,没想到是慕容昭在里面。
慕容昭撅着嘴对满婶子说:“您没看见他打我的时候,那真是下毒手,恨不得把我给谋害了。”
“瞎胡说”满婶子说,老人家总是忌讳不吉利的字眼;“多几次你就记住教训了,看还敢不敢胡乱跟人动手”
马超坐在对面沙发上给自己抹药酒,听见了就说:“婶子没说错,打架练拳哪有不受伤的,再说你的拳头也没少打在我身上!”
两人相视一笑,从小玩到大,拳头上打出来的交情。
静芝站在门边,思量着要不要进去相见;这样似乎太莽撞了,若是不去,毕竟只是客人——“寄人篱下”,说起来难听,也是这样的。
她踟蹰着,徘徊在门边;高跟鞋深深的陷进地毯;
满婶子拿着药酒看了看,让木莲再去拿一瓶来;
玻璃门前立着的人影,白色旗袍下娇小的身躯;木莲说:“欧阳小姐怎么不进去?站在外面多累”
慕容昭问:“谁来了?”满婶子笑道:“你自己请来的客人怎么不记得了!”
静芝扶在门边理了理头发,想走也不行了;笑着进去,她说:“婶子你忙!”侧身看了看坐在一边的慕容昭,又说:“少帅!”慕容昭点点头;
马超起身离开,小客厅里只剩下三个人,越发显得寂静;药酒味道有点刺鼻,满婶子转身把原本关着的一扇窗打开,房间里就又亮了一点,亮得刺眼;
静芝微笑着坐在原本马超的位子上;慕容昭在看她,她知道,她也在看他;初次见面的最常见的程序!
木莲又拿了药酒来,静芝问:“少帅怎么了?”慕容昭笑了一下,自嘲似地,仿佛又有点不好意思——他原本就是十分俊秀的,现在俊秀中带了点军人的坚毅,脸部轮廓更加分明;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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