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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芳华-第2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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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早,陆落去给母亲请安,闻氏问起她昨晚的灯会。

“好玩吗?”

“好玩啊,学了好几个谜语。”陆落笑道。

“哪几个?”闻氏问。

陆落张口结舌:没记住!

闻氏哈哈大笑:“白看了。你啊,也该看些书,进点墨水,连灯谜都不会,玩都不痛快……”

陆落有心说,颜浧带着她出去玩,从来不猜灯谜,他们也玩得很开心。

不过,提到颜浧就有点扫兴,陆落忍住了。

今天是初六,铺子里开市,陆落准备去看看。

顺便发几个开年的红包,大家图个吉利。

第061章染坊

初六开市,陆落用过了早膳,就去了千丝斋。

她的丫鬟碧云准备了荷包,伙计的荷包里是四个八分的银锞子,掌柜的荷包里是一个五两的银锭子。

“五姑娘,大吉大利!”陆落一到,机灵的伙计立马上前行礼,说些吉祥话。

陆落微笑,让碧云给他一个荷包。

小伙计道谢。

掌柜夏廷玉也迎出来:“五姑娘财源广进,快请进来!”

陆落也说些客气话。

而后,她叫碧云拿了荷包给夏掌柜。

铺子里已经摆上了货,大堂收拾得干干净净,红漆柜台半人高,映衬着满屋的红布,越发红得灼眼。

夏掌柜拿了账本,给陆落点货。

“鸂鶒绫是去年卖得最好的,怎么今年不上货了?”陆落问,“还有去年城里大热的绒圈绵,没有大红的吗?”

陆落铺子里去年最畅销的是鸂鶒绫,这种红绫布,是城里滕氏染坊特有的,柔软而又光亮,比绵和缎都紧俏。

不单是陆落的铺子,连其他布匹行的那种鸂鶒绫也是最好卖的。

“姑娘,往后是不会再有滕氏染坊的鸂鶒绫了。”夏廷玉叹了口气道。

陆落不解,问他:“为何?”

“去年腊月,滕氏染坊着火,铺子烧了一半,还有好些布,滕家的老爷也烧死了。”夏廷玉说。

滕氏染坊是老字号了,几辈人辛辛苦苦守着这点稀薄的家业,勤劳肯干。

只是,生意总不见好。

前年开春,滕家专染鸂鶒绫,染得深透均匀,用色厚重,一时间脱颖而出,生意逐渐好起来,有了点起色。

去年。滕氏染坊的生意更好了,甚至多招了伙计,添了房舍,送过来染的布料也多不胜举。生意就更加红火了。

眼瞧着一日日壮大,没想到突发大火,把几间铺子烧得干干净净,还烧死了当家的老爷。

滕老爷的儿子很小,无人顶住染坊。再也没有滕氏染坊了。

“真是惨事。”陆落听了,颇为同情惋惜道。

“可不是嘛。”夏廷玉亦叹。

做生意运气最为重要,有的人没那个运气,到手的财路也要断了。

“绒圈绵今年太也难进了。”夏廷玉又回答陆落的第二个问题,“听说只供殷家的布匹行,就连二太太那等老主顾都断了货。”

绒圈绵是最上等的丝织物,进价要三十两银子一匹,平日里也是供富贵门第用的,进货比较少。

今年,供应绒圈绵的桑户。被殷家用高价收买,只供应殷家了。

殷家是湖州府比较大的布商之一,他们有自己的桑园、丝坊、织布坊、染坊等,可市面上流行什么,他们都要想方设法拢入囊中。

绒圈绵是新盛的丝织物,也出自小作坊偶然所得,殷家立马将其纳入自家。

“生意是越发难做了啊。”陆落笑道。

她不过很平常的一句话,却引得夏廷玉惴惴不安:“姑娘,都是小人无能。”

“不不不,您的本事我知道。此事不在您,小的铺子就是这样。”陆落笑道。

弱肉强食,自古如此。

这间千丝斋,是陆落入买卖行当的第一家铺子。

她没指望这铺子能多红火起来。在陆落看来。才人和经验同样重要,这铺子是她和手下的人积累经验,培养人才的实验之地。

她都没怎么投入。

一上午,铺子里没有生意。

到了晌午,陆落去了趟后头,看看柏兮。

柏兮正在做账。他眸光阴冷中带着鄙夷,瞥向了陆落。

陆落问了几句,他也是爱答不理。

差不多问完了,陆落准备回家吃饭,柏兮却突然问她:“花灯好看吗?”

“你怎知道我去看花灯了?”陆落反问。

柏兮很骄傲道:“我是神,有什么是神不知道的事?”

陆落撇嘴,翻了个白眼。

“你昨晚去我家里,是做什么?”陆落问他。

柏兮突然就发怒了。

“滚出去。”他低喝道。

陆落看了他几眼,确定他恼羞成怒,不愿意说昨晚之事,这才转身走了。

乘坐马车回到青敖湾,快到门口的时候,车夫却突然停了马车。

陆落和碧云面面相觑,不知何意。

“老李叔,怎么了?”碧云撩开了车帘,问道。

车夫老李叔指了指前方:“过不去啊。”

他们马车的正前方,一个穿着青灰色绸布暗纹长袄的中年男人,被一个小姑娘紧紧抱住了腿,站在道路中央。

中年男人一脸无奈。

四周有好几个人在看,把路堵得死死的。

“这不是二伯那边的凌连祥吗?”陆落瞧见了这男人,自言自语道。

二伯那边有个总管事的,是二伯母的陪嫁,叫凌连祥,总管二伯母所有的生意。

就连二伯母都敬重他。

陆落从前见过他几回。这次回来,二伯母的生意兴隆而忙碌,反而是头一次回到他。

凌连祥这几年没什么变化,还是那模样。

陆落就下了马车。

她挤到了围观的人中间。

这些围观的人,都是青敖湾的族人或者下人。

“凌先生,求求您了,您买下我们家的生意吧!”小姑娘哭哭啼啼的,一脸泪痕,约莫十一二岁。

“……你这孩子,怎么得寸进尺呢?”凌连祥无奈的脸上,逐渐浮出了怒色。

四周的人,没人去帮忙,都看着。

陆落眼睛转了转。

“怎么了凌叔?”陆落问,说着就要去搀扶那小姑娘。

小姑娘紧紧拽住凌连祥的裤腿,就是不放手。

“落姑娘,这是一言难尽。”凌连祥冲陆落笑了笑,“您再等等,已经去叫人了。”

正说着,二太太那边来了四个小厮,连带着拉扯,终于把这小姑娘拉开了。

小姑娘不停的尖叫、踢打,不甘心被拉开:“凌先生,您最有良心了,您救救我们,否则我们没活路了!”

“这是谁啊?”陆落直接问。

四周围观的人也想问,却不好直接问凌连祥。

陆落这么一问,好几位看热闹的族叔也问。

“那姑娘姓腾,她家的染坊去年腊月被烧了,她爹烧死了。滕氏染坊的账目中,欠二太太铺子里最多,我们善心容滕家缓缓,没想到滕家见我们好说话,竟恩将仇报,想让我们买下他们的染坊……”凌连祥解释道。

他被个小丫头抱着腿哭,不知道要传出什么名声,他不得不解释一下。

陆落的眼睛却转了转。

第062章归宁

碰到了凌大管事,陆落就顺路跟着他,到了二伯母的院子。

尚未进门,陆落就听到了孩子奶声奶气的说话,正想着是哪房的孩子过来玩,进府一看,却是嫁到杭州的四姑奶奶回来了。

二伯没有妾,只有二伯母生的三个儿女。四姑奶奶是今年二十三岁,比二哥陆茂小,比进了宫的陆芙大。

“落妹妹!”四娘先看到了陆落,站起身和陆落见礼。

四娘和陆芙是胞姊妹,性格却有天壤之别。

和陆芙的疯癫任性不同,四娘打小就懂事,见人说话无不练达,为人又开朗热情,敬重长辈、疼爱弟妹,深得老太太的器重。

老太太说众多孙女中,没人比得了四娘。

“四姐,您何时到的?”陆落笑问,旋即看到四娘身边的男人和孩子,陆落又叫了声姐夫。

“刚到不久。”四娘笑着,“今天路上顺,我们早起赶路,竟这会子就到了。”

说着,她的眼神往陆落的头顶一挑,又不着痕迹撇开。

她个子比陆落矮很多,哪怕再不经意,也要微微抬眸。

四娘八岁的时候,就和湖州府的望族订了亲。

没想到,她婆家生意越做越大,竟然搬到杭州去了。

二伯母后悔不跌。

五娘陆芙从小就生反骨,二伯母想留个女儿在身边,就打定主意将四娘嫁到湖州。

没想到,阴差阳错的,四娘如今随夫家定居在杭州。

不过,杭州是离湖州府较近,大半天的车马就到了。湖州府不少有钱有势的搬到杭州去。

彼此见礼之后,四娘的丈夫也好奇陆落的银发。

相比较之下,这位四姐夫就大方很多,光明正大看陆落的头发,甚至问:“落妹妹头发是怎的了?”

四娘大惊,立马瞪了丈夫一眼。四娘会照顾旁人的情绪,生怕陆落有难言之隐。

她这丈夫什么都好。就是太直率了。怎么教他都教不会一根弯弯肠子。

“是得了仙机。”陆落道。

四娘的丈夫就更好奇了,四娘拦都拦不住他问:“怎么得了仙机?”

“你妹妹是天师,算命看卦都很准。以后也可以替你算算。”二伯母适时开口,打断了女婿的刨根问底。

四娘的孩子才五岁,却极其懂事。见大人说话,他就默默在旁边看着。绝不敢乱插嘴。

“四姐回来走娘家了,不知我家二姐何时回来。”陆落在心里过了下。

陆落的二姐由二伯母和老太太做主。嫁到苏州去了。

二娘陆苏去年八月初生了个儿子,那是她的第二胎。

孩子有八斤半,顺产极其困难,差点要了二娘的命。生了两天一夜,而后大出血。

所以,陆落和闻氏扶灵回湖州府安葬陆其钧。只有沈家姑爷过来祭拜,二娘并未回来。

她太虚弱了。不适合车马劳顿。

十月里,二娘写信来说这段日子好转了,过年一定会回去祭拜父亲,看望母亲和五妹等。

陆落看到了从杭州而来的四娘,就想到了自家姐姐,有点走神。

“……落儿晚上留在这里用膳。”耳边,二伯母说道。

陆落知晓这是询问她过来有什么事。

“不了,二伯母,我是在门口遇到了凌大管事,顺道过来问您点事,晚上就不叨扰你们了。”陆落道。

“何事?”二伯母笑问。

陆落就把凌大管事和滕家小丫头的话,告诉了二伯母。

“二伯母,那个滕家是怎么回事?”陆落说罢,问二伯母。

在这个年代,官府还没有细化染坊,也没有限令。每个染坊不仅可以染各种颜色,甚至做买卖的也能兼开染坊。

二伯母生意做得那么大,当初陪嫁就有两间染坊,她也和滕家有生意往来,让陆落好奇。

“他家的鸂鶒绫,是我铺子里最赚钱的,我去年十月里就将今年一整年的绫都给了他们染坊,让他们染,也是想趁机给他们点甜头,买下这鸂鶒绫的染料秘方。哪里知道,他们铺子腊月里着火,把作坊烧了,我上万两银子的货也送葬在火海里……”二伯母叹了口气。

在布匹行而言,丝织物想要卖得高价,纺织工艺重要,染布工艺也重要,两头并进。

二太太有自己的染坊,却也和其他大豪商一样,遇到了新巧的手艺,就想买下来,提高自家的竞争力。

而然,绝大多数的小染坊要传承,就需要自家过硬的独门手艺,轻易不会卖的。

就像药铺,可以卖药,却绝不会卖祖传的制药秘方。

二太太想要鸂鶒绫的秘方,不能去硬抢,自然要费一番功夫,收买人心。

哪怕买不下这秘方,也要买下铺子,将鸂鶒绫作为她布行的独供绫,这样她才能赚更多的钱。

“我给大批的货,也是看着他们作坊小,接下了我的,他们就没办法接其他布行的,也等于是买断了这工艺。”二太太又道。

四姐和四姐夫瞥了眼二太太:怎么把生意上重要的秘密说给一个小孩子听?

二太太的真诚又无所保留的教导,让四娘夫妻俩很吃惊,二太太则笑笑,不以为意。

陆落也懂了。

“……那滕家如今想让您买下铺子,您买吗?”陆落问。

“一般独门的手艺秘方,只有当家做主的那个人知晓。这鸂鶒绫紧俏,肯定只有滕大郎会染。他没有徒弟,儿子才四岁,他死了之后,滕氏染坊还有什么意义?”二太太道。

言外之意,她是不会买的。

“那您介意我去看看吗?”陆落问,“滕氏染坊还有先生和伙计,也许他们知晓一二。若是价格合适,我倒想买下来。”

想要把布行做大,肯定要有自己的桑园、纺织坊和染坊。

这个年代的工业,还没有到彻底商品化的程度,大的布行都是自产自销。

想要有竞争力,就必须一条龙!

二太太先和滕家有了接触,陆落必须问过她,不能呛了她的行。

“我有好几家大的染坊,给滕家做生意,也是想买他们的秘方,如今知道秘方的人死了,我还要铺子做什么?你去瞧瞧,若是你喜欢,买下就是了,此前也花不了几个钱。”二伯母慷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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