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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芳华-第3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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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顺带着把水长宁这事给忘了。

她还答应给水长宁二十万两白银,至今也没给。

陆落记得当时水长宁说:“我不缺钱,你若是不踏实非要给,就当你欠我一个人情,以后我有什么需要你帮衬的,你再还给我。”

他那时候就知道,钱不能救命,术士也许可以帮他一把。

若是水长宁真的性命堪忧,那么就是陆落害了她。

陆落欠他的,不是二十万两,而是人鱼膏,换句话说,是他的一条命!

她情绪再也静不下来。

陆落当时若知道,她绝不会用的。

“我们是同门,哪怕师父不在了,我也会帮衬你的。”陆落道,“水长宁,你的劫数我会帮你渡过。我发誓,若是为了生死关头,我会用我的命来填你的命,报答你当年给的人鱼膏!”

水长宁微愣。

他情绪猛然间有点波动。他很想问,你有几条命可以填给男人?

怎么动不动就想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难道你的命不值钱吗?

可水长宁不善口出恶言,他情绪深敛,面无表情。

“……出去吧,我和青末还有话说。”水长宁道。

陆落亦知事情棘手,她依言出去了。

她为了尊重水长宁,不再偷听他们主仆谈话,陆落直接出了院子。

水长宁就教训小厮:“不该乱说话。”

青末不服气:“小人没有乱说,郎君的性命难道不要紧吗?”

水长宁目光深邃,沉吟良久。

“收拾东西吧,我们明天回家。”水长宁最终道。

青末不同意:“郎君,老太爷说您有劫数,哪怕躲在深山,照样难逃!您需要外人的帮衬!”

“我无需任何人。”水长宁道。

“陆姑娘欠您的!”青末道,“哪怕她死了,也是死得其所!”

“闭嘴!”水长宁声音微紧,露出几分恼怒。

他喜怒不显,若是看得出他有一分怒意,说明他心底已然有了十二分,藏匿不住露出来。

青末吓住,不敢再提。

水长宁晚夕跟陆落告别。

“水长宁,我现在分身乏术,你肯定更加不信任柏兮。劫数是躲不开的,需得应对,你需要我的帮助。”陆落思量一瞬,做了决定,“我跟你回去。”

陆落让石庭陪着桑林珠进京。

石庭的术法,找伲昔格尔没有陆落那么精准,却也差不离的。

“无需这样。”水长宁道,“老祖授我术法,我回报老祖,跟你无关……”

“我会跟着你的!”陆落道,“我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你遭受劫难?”

要不是陆落非要救颜浧,也不会损耗掉水长宁救命的东西。

错误已酿成,水长宁这条命,就成了陆落的义务。

水长宁表情全无,问了句:“要跟着我?”

陆落笃定颔首:“当然,你别想撇开,我钱还没给你,这桩生意我至今没有付账,如今该付了!”

欠账还钱天经地义,陆落不赖账。

水长宁长长沉默。

良久他才说:“随便你吧。你非要跟着,我躲回山里也没什么意义,去京师吧。”

陆落松了口气。

青末一直很忐忑。

水长宁让青末回去,因为青末跟着,总是时不时提醒他劫难将至,让水长宁心头难静。

“你回家去。”水长宁道。

“郎君……”

“现在不回去,以后永远不要回去。”水长宁说。

青末低垂了脑袋。

他最清楚水长宁的性格。

水长宁不喜欢强迫任何人,但是对方铁了心跟随他,他就会在这个人身上留一个记号,在心中认定:是我的人。

水长宁十一岁被邵家赶出来,青末和他爹非要跟着他。

水长宁劝了两次,让他们父子俩回去,青末父子不同意。

“现在跟着我,以后就要永远跟着我。”十一岁的水长宁如此说。

青末父子就一直跟随者他。

如今,他的人不听话了,水长宁的意思是今天不听,以后就不必再听。

他不是随口的。

“是,郎君。”青末了解自家主子的性格,半句话也不敢违逆,只得先回去。

青末当天晚上就走了。

此事,石庭和桑林珠不知,只有陆落和水长宁清楚。

陆落也给水长宁相面,发现他三十二岁的命格里,的确有大凶劫数。

之前,水长宁遮掩了自己的命格,陆落不清楚他的宿相,看不出来。

直到青末说了之后,她特意问了,水长宁告诉她,她才算了一命。

“你介意不介意石庭知道?”陆落问。

水长宁说不介意。

陆落就告诉了石庭。

石庭一愣,很是骄傲道:“没想到啊,我师父这人看上去冷血无情,却如此仗义!”

“你这样说你师父,我要去告状!”陆落道。

石庭说:“你多大?”三岁孩子才动不动就去告状。

陆落梗住。

休息了半个月之后,他们起身去京师。

陆落还是会观察她父母、她叔公等人的宿相,看看他们是否安全。

父母没什么的。

到了五月初,陆落发现她叔公的宿相,突然黯了。

陆落大惊。

“我叔公生命堪忧。”陆落后背发凉。

算了算日子,这时候颜浧应该刚到京师。

他说要陆落上京。

陆落上京不是为了他,却陡然见叔公遇险,陆落咬碎了一口银牙。

“颜浧是不是疯了!”陆落气得发颤。

她迫不及待要到京里。

马车越来越快了,颠簸得很厉害。

陆落每天都看叔公的宿相,发现叔公并没有好转,而是越来越黯淡。

叔公也许快撑不住了。

颜浧这个贱人!

水长宁和石庭也看出了陆落的焦虑。

“忠武侯让你上京,还是想再续前缘,若是闻公公出了事,你们之间的罅隙再也弥补不了,他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石庭安慰陆落,“他绝不敢害闻公公的。”

“那是从前的颜浧。”陆落道,“从前他有理智,现在他疯了……”

一个疯子会做什么,正常人哪里知道?

陆落不敢保证,颜浧万一对她叔公下手呢?

陆落心急如焚,恨不能插翅飞到京师去。

第067章妹婿

颜浧回到京城,刚过端午节。

忠武侯凯旋,短短两年缉拿南疆惯匪,为朝廷除去一心腹大患。

普天同庆。

朝臣们的表情却很复杂。

既想高兴,又揣着隐忧。

忠武侯功高盖主!

不管是百姓心中,还是西北、南疆将士心中,忠武侯威望早已盖过年幼的君主。

“老师,此次南疆大捷,朕心甚慰,朕敬老师一杯!”皇帝亲自设家宴。

小皇帝已经十七岁了,再也不是九年前,那个用一双稚嫩双眸打量他的孩童,他长大了。

皇帝长大了,颀长身量,但单薄文弱,一双眸子里隐含着文人的智慧。

家宴上,皇帝再三表明,自己对老师颜浧毫无芥蒂,师徒远胜过父子,他希望颜浧能永远辅佐他。

这些话,一次两次,可能会感动;听久了,麻木了。

家宴上没有后妃,只有几位亲王。

一个身材窈窕的管事姑姑,领着宫女服侍。

颜浧看了眼那个管事的姑姑,他认识她。

她叫陆芙,是陆落的堂姐,进宫已八年了,明年就二十五岁。

宫人到了二十五岁,都要放出去。

很多人应该想陆芙尽早出宫。

颜浧不在京师,也听闻过皇帝终年歇在自己的寝宫,由陆姑姑服侍,不涉足后宫,六宫粉黛形同虚设。

所以,皇帝至今无嗣。

皇帝也至今没有选后。

立后之事,闹了一趟又一趟,皇帝擅长制衡,总是给两族或者三族希望,让他们相互去斗,斗得两败俱伤。

个中缘由,外人不懂,颜浧却是一清二楚。

他的视线,再次落在皇帝脸上。

皇帝越过众人,有温柔的余光,追逐着那窈窕倩影。

“皇帝倒也痴心。”颜浧瞥了眼端庄沉稳的陆芙,心中盘算着什么。

宫里的家宴结束,颜浧回到了忠武侯府。

一切如常。

府上没有女主人,他妹妹颜洀立在门口,穿着一袭粉色衣衫,俏丽贞淑,等待着他归来。

洀洀今年二十了,当初被颜浧逼着退了亲,如今还没有着落。

永熹侯府的人,倒是想给她说亲,被颜浧驳回。

“三哥!”洀洀笑容明媚,少女的心气未改,姝颜俏丽,仍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等了很久?”颜浧轻轻笑着,带头往里走。

洀洀忙跟上:“也没有,我知晓三哥在宫里赴宴,算着时候才出来等的。”

她从早上等到现在,脚都站酸了,不好意思说。

颜浧轻微颔首。

洀洀敏感,留意到了他的疏离,心头微紧,不知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

四年前,她哥哥南下征粮,出了点意外,被淳宁郡主刺伤,耽误了一整年才回京。

他回来那天,满脸浓髯,眼眸阴森,像个鬼煞从地狱归来,洀洀当时吓坏了。

从那之后,她就感觉她哥哥变了。

颜浧最疼洀洀的,可现在,他们兄妹之间,永远是隔了一层。

洀洀觉得她哥哥对她很冷淡,淡到了无关紧要的地步。

这种冷淡,不是责备,而是从未在意过……

“三哥,屋子收拾好啦,换了新的被褥,干干净净的;你的书房,我也收拾啦;我还叫厨房做了你最爱的糕点和红烧羊骨;另外……”洀洀跟在身后,絮絮叨叨。

“好了,回去休息吧!”颜浧声音清淡,阔步进了书房。

洀洀立在门外,怔怔没有动。

等了一整天,他回来都没仔细看她一眼,甚是不等她说完话,就要打发她走。

不耐溢于言表。

洀洀的眼泪就涌了上来。

她咬了咬唇,转身回屋了,有点赌气。

乳娘和丫鬟们安慰她:“侯爷行军两年,太累了,姑娘要体谅他,他最是疼姑娘的。”

洀洀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翌日,舅舅来看颜浧,顺便说外祖母很想他。

“你每次回京,踏入京城就要去看她老人家,昨天等了你一夜。”方尚书道,“没出事吧?”

颜浧眉头轻蹙了下。

他按了下眉心,说:“昨日宫中设宴,陛下……”

他故意歪曲,让方尚书往严重里想,其实皇帝没说什么。

“……我有点头疼,又多喝了几杯,怕外祖母担心,就没去了。”颜浧道。

方尚书乃重臣,自然懂官场厉害,沉默了下,很理解颜浧。

颜浧跟着舅舅,准备去方家。

洀洀立马跟上:“我也要去。”

到了方家,颜浧客气有余,亲热不足,方老太太也吃惊,自己养大的外孙,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无论颜浧怎么伪装,老太太都看得出来,有点担心他。

“三郎啊,南疆一行不太顺利吗?”外祖母悄声问他。

颜浧道:“很顺利,外祖母。”

客客气气,一板一眼。

老太太呆住了。

在方家用过了午膳,回到忠武侯府,颜浧原本快步回书房,没顾上身后的洀洀。

倏然想起什么,他脚步微顿,停下来等了他妹妹:“晚上一起用膳,三哥有话跟你说。”

洀洀大喜,几乎喜极而泣。

三哥哥难得主动表示亲昵。

“是!”洀洀笑逐颜开,“三哥有什么想吃的菜,我叫厨房去做。”

“没什么想吃的。”颜浧道。

洀洀立马张罗,弄了桌盛筵,兄妹俩对桌而坐。

烛火影微,洀洀小心翼翼看她兄长的脸色,但见她哥哥面无表情,眼眸毫无温度。

洀洀掌心捏出了汗。

她的三哥哥可疼她了,处处讨好她,如今却要她处心积虑的讨好,他还不给面子。

洀洀难受极了。

颜浧很少动筷子,只是不停的喝酒。他酒量极好,不见醉意。

“你今年二十了。”颜浧半晌才抬眸,桌子的菜都凉了。

洀洀嗯了声,委屈得不想跟他说话。

“该成亲了。”颜浧继续道。

洀洀一惊,手中的沉木筷子,哐当一声掉在桌面上。

她惊愕看着颜浧。

颜浧从前说过,要洀洀幸福,要精挑细选妹婿,现怎么跟处理旧货一样,随手想把洀洀丢出去?

洀洀紧张攥住了手,几乎折断指甲。

“景耀八年的探花郎,做我妹婿应该不错。”颜浧轻轻道。

洀洀一愣。

继而,她脸不争气的红了。

景耀八年的探花,是陆茂。

陆茂景耀八年中了探花,任翰林院任中书舍人。

颜浧不在家,陆茂和洀洀常有来往,早已私下定情,只是洀洀不准他说,怕颜浧不悦,想寻个合适的时机,再告诉颜浧。

颜浧曾与陆五娘退亲,洀洀以为他接受不了陆家的人,不成想他居然同意了。

洀洀大喜,一时间脸红的滴出血来。

颜浧看在眼里,心中浮动一些念头,眼眸带煞,像精心布阵的猎人。

他知道自己要什么。

为了实现他心中所愿,他把洀洀推了出去,却毫无愧疚之感。

哪怕他再努力,他已经不是颜浧了。作为颜浧的那三十余年,几乎在他心中淡去,他的人家,他的朋友,甚至他最疼爱的妹妹,在他心中没有半分痕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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