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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家新燕-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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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出家具不多,但该缺的也不少,摆设都昂贵,四处极干净。

不知道为什么,江子燕觉得这里从未进过女人,明明到处是男人和男孩留下的气息,却又冷冷清清,没有家的感觉。

她打量的功夫,何绍礼已经放下了何智尧。晃了晃孩子把他叫醒,然后是轻车熟路的换鞋,脱衣服,何智尧去机场前已经洗了澡,此刻单单需要带他去刷牙、擦脸。

何绍礼摆弄小孩的动作熟练,偏偏男人下手是无意识地重,孩子的脸直接被毛衣蹭红。碰巧何智尧向来就是个心大的,摊着小手小脚,任爸爸伺候自己。他看起来很活泼,只是在整个过程依旧没说话,到了必要交流的时候,才打着自创手语和爸爸交流。

何绍礼格外仔细擦完他的脸,再拿机器人毛巾顺便擦了擦胖脖子,最后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了儿子,说:“哦,你说你不想搂着变形金刚睡?”

何智尧拼命地摆着手,认真地把自己的意思比划出来。何绍礼平时能看得懂他的动作,此刻却三番四次会错意,是想借机逼儿子说话。

可惜,这招在今晚不好使。

何智尧发现家里跟来一个陌生又沉默的女人,他虽然不胆小,但不喜欢陌生人,因此完全不肯开口,来回地跟爸爸比划。最后被逼急,何智尧终于很轻很轻地用鼻音说了声“哥哥”,眨眨眼睛,开始迅速地往外冒眼泪。

何绍礼无奈地重新拿起毛巾,压着儿子的整张脸,掩盖住眼泪。

“说过多少次,你不要叫我哥哥,要叫爸爸。”他低声说,“别哭了,胖子。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

眼角略微一瞥,江子燕从进门后就束手束脚地和她两个行李站着,整个过程中都像幽灵,也看不清她神情。直等到何绍礼要抱着儿子走进睡房,才无声地跟上来,声音有些沙哑。

“邵礼,我今晚能跟着他睡吗。”恳求的语气。

何绍礼扫了她一眼,点点头,把何智尧的手交给了她。

因为旅途的半醒半睡和时差,当天夜里,江子燕也是预料中的没有合眼。

她在窗外影影昭昭而来的微光中,凝视着何智尧的睡颜。何智尧呼吸的声音依旧很轻,这孩子长相个性都和她南辕北辙,是个随和脾气。刚开始得知自己要和陌生女人睡觉,何智尧也只是抬头瞅了瞅她,胖鼓鼓的脸一半不理解,一半很警惕。

儿童房没有独自浴室,她匆匆地在另一个房间里洗漱。小朋友花费不少功夫,用小汽车、变形金刚和枕头在大床中间堆了个壁垒,是要各睡各边的意思。等到她走出来,这个大自然的小搬运工已经疲劳地睡过去。

江子燕没怎么费心地看那堆得高高的玩具墙,径自走到何智尧那一侧,把孩子轻轻地推进被子里。方才听到孩子被他爸爸不客气称呼为“胖子”,这孩子确实不负虚名。很浅的双眼皮,脸颊都是肉,沉睡时习惯地揪着被梢。

她还没来得及对何智尧进行自我介绍。

“我回来啦。”江子燕轻声说,慢慢地摩挲着他的小手,“妈妈回来啦。”

儿童房间中安静一片,她想到之前误会孩子是哑巴,便觉胸口处微痛。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这么想,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说,大脑好像瞬间就傻掉了。只是在当时,内心有个强烈念头,如果何绍礼没有好好照顾他,她就会带何智尧离开。

这曾经是支撑她失忆后的唯一信念。

在深夜静谧中,江子燕轻轻展开自己的双手,她手的皮肤白皙,比其他女人更硬更长些。如果不死,她这辈子不会再离开何智尧。

第4章

养孩子是个技术活。育儿专家口沫横飞介绍的亲力亲为的教育模式,落实到实践上无非是一个固定框子。

工作日,清晨五点。何绍礼起床、运动,开启把儿子唤醒并运送到幼儿园的流程。当然,还要亲自准备果腹的食物,大人是黑咖啡加两片吐司,而儿子是冷牛奶加谷物早餐。附带每人一个水煮蛋,三个小西红柿外加两片生菜叶子。

江子燕谢绝了他的咖啡,坐在旁边啜着清水。她初来乍到,不想轻率作出女主人姿态去扰乱别人的习惯生活,因此旁观为主,暗自记住父子两人的喜好。

清晨时间仓促,何绍礼的动作井然有序,何智尧昨晚睡得晚,吃早餐时候眯着眼睛,临走前依旧是何绍礼为他穿衣穿鞋。

她帮不上什么忙,刚想手快地把桌面上用过的餐具收到池子里,就听到何绍礼制止:“家里有洗碗机,你什么也不需要做。”

江子燕讪讪地收手,随后他把一切妥帖整理完毕,推着软绵绵的何智尧往前走。

“你今天有什么安排?”何绍礼停下脚步等她回话,显然思考应该为她留下点什么,何智尧也抬头安静望着她。

江子燕略微感到些不适应,更被那种无声赶时间的状态影响。她笑着摆摆手说:“你俩还是先走吧。”

一分钟以后,人去楼空。

天还没有亮透,云层是硬邦邦的灰色。江子燕走过去拉上轻纱窗帘,越发觉得公寓过分空旷起来,她弯腰研究了会那洗碗机,略微清洁了桌面卫生,回到了何绍礼昨晚帮她收拾好的客房。

浅白色埃及棉床单厚实又平滑,江子燕强迫性地伸手抚平上面唯一一道的折痕,忽地想到了刚才忘记问的重要问题——她还不知道何家的wifi密码,甚至也不知道此处的地址。

昨日才刚回国,一切依旧是兵荒马乱。也许她今日应该休息片刻,再做他计。但失忆前后的江子燕都不喜欢无所事事。她望着墙角的行李箱出了片刻的神,随后取了些美元放在包里,略微梳洗后走出门。

何绍礼工作到中午的时候,接到母亲董卿钗的电话。

“子燕回来了?”语气居然有点亲热,

董卿钗以前是一名工程师,个性温吞,但有时候会非常严厉,不是很容易讨好。江子燕的细致却很对她胃口,当得知他这个老古董母亲喜欢古代珠宝,她找来好几本中国历代首饰格物志的手抄本,整理好印刷本送过去。

“你和子燕、尧尧晚上回家吃饭。你姐他们一家也回来。”董卿钗嘱咐儿子。

何绍礼放下电话后,突然想到江子燕独自在家,不知道怎么解决午饭问题。家里冰箱确实有不少食物,但他猜她八成不会碰。曾经的江子燕个性很傲慢,也很擅长反客为主,但矛盾的是,她会渴望得到其他人的尊重。

他给家里座机打去电话,长久没有人接听。正在这时候,私人手机在半分钟内连续震动了三下,收到了三条短信。

何绍礼顺着这电话号码重拨,很快接通。

“绍礼,这是我新办的国内号码。”那方柔声说。很熟悉的江子燕语气,有条不紊,“以前的号暂时用不到啦。”

何绍礼沉默片刻:“你在外面?”

江子燕正和大堂里一些办理基金的大叔大妈挤坐在椅子上,一手翻看她的日程本。国内银行的办事效率比国外高很多,她很满意。

“我上午去换了人民币,再到营业厅开通新号,现在在另一家银行办理银行账户,下午就去面试。”

她早在决定回国时,就已经开始联系心仪的公司请求面试。如今,无非一切按计划行事。

何绍礼对这种作风毫不意外,顺口问:“你中午吃的什么?”

江子燕正眯眼看着银行的叫号牌,顿了顿才回答:“出门的时候,我拿了你家冰箱里一个苹果当午饭。”突然间觉得不太好意思,她再含糊地说,“打算办完卡后,再去吃东西。”

她有些头痛地按着眉角,要不要因为不问自取拿了苹果而道歉?当时挑了最小的一个。

何绍礼确实有些意外,他笑着说:“你待会自己随便吃点。等下午办完事后给我来个电话,我去接你。晚上一起回家和我爸妈吃顿饭。”

江子燕干脆地应了,又故作若无其事:“尧宝他是在英顿幼儿园里上课吗?如果我这里事情结束得早,可不可以先去接他?到时候就在幼儿园回合。”

他继续笑着回答:“就这样。”

不需要问她怎么打听出了何智尧的幼儿园,江子燕是什么人?失忆后独自出国,回国后独自办理证件,光是通知他换了号码的短信,为求稳妥都重复发了三条。江子燕仅仅比他大四岁,行事作风却像比他大四十岁。

何绍舒和她岁数相同,上大学第周末评价江子燕的原话是“我同宿舍住的是一个强人”。开学半个月后姗姗来迟的大学迎新晚会前,兰羽对他抱怨,“遇到一个神经病”。

“人家今天上午在学校超市里结账,没看路的时候和一个女的撞了下。我的书都掉在地上了,那女的连一声对不起都没说,就走了。没素质!不知道是老师还是学生!”又对他恨恨地咬耳朵,“那女的穿着个粉色毛衣,我今晚要是再看到她,绝对撞回去!”

他这位青梅竹马什么都好,但也是典型的城市漂亮女孩,脾气拽得要死。对着别人爱答不理的,偏偏太缠着自己。

迎新晚会由学生会举办,大多数本科和研一新生来参加。何绍礼中途被抽上台玩游戏,逆着人群走的路程中也和人也撞了满怀。他习惯性地先低头说了抱歉,对方退了两步后沉默离去,留下一个高瘦背影,桃粉色粗线毛衣加纯蓝色牛仔阔腿裤,大学校园里最普遍最不修边幅的老气装扮。

何绍礼玩完游戏,在欢呼声中从一人多高的台上跳下来,把奖品塞给兰羽后准备开溜。何绍舒正站在角落和一个背对他的女生说话,随手拽住了他。对方的眼神随着何绍舒的招呼转了过来,一双眸子长长的,目光锋利,看了何绍礼足足半分钟,忽而一笑。

“你好,我叫江子燕。”

这就是他第一次看到江子燕的微笑。

有些羞涩也有些冷漠,热风加凉月地美丽。

何绍礼在这几年里,逐渐地成为一名合格的单身爸爸。他带着那哑萝卜般的儿子看了几次医生又经过几次检查,所有结果都说没问题,无非建议家长多制造下语言环境,刺激孩子早日开口说话。他认命地坐在地板上,陪何智尧做认字游戏,看着那小胖子咯咯咯咯地傻笑,眼前会突然浮现她第二次的微笑。

这辈子无法忘记,那晚夜风徐徐,两人在空旷走廊里异常激烈地争吵。江子燕说了不少狠话,他也是。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安静下来。

就在这时,兰羽突然跑了过来。

“趁着我不想跟你计较,你滚到一边去。”江子燕轻蔑地说。

现在的何绍礼很年轻,可那时,他太年轻了,冷笑:“该走的人不是她。”

江子燕的笑容像半化开的雪水,幽闭又曲曲蒙蒙,两分钟后她纵身从窗口消失,他三步并作两步捉了空。这个江学姐,心思巧结又不假辞色,行事更狠辣如斯,毒箭一样击穿了他的心。

何绍礼曾经是迎党唤友、酒吧和邀约不断的社交动物,如今时光飞逝,他深居简出,全心工作,偶尔旅游要记得查看酒店是否配备儿童乐园。等他陪着何智尧看完第三遍迪士尼和梦工厂的秀逗电影,她生的儿子终于歪头第一次开口。

“哥哥?“

何智尧的幼儿园在本城有本部和分部。江子燕跟着导航,依旧是花了点功夫找到正确地址。赶到的时候刚好下课,门口被赶来家长水泄不通,停满了名贵的车。她怕冷,用羊绒围巾裹着整张脸,只露出寒星似得一双眼睛。握着昨晚抄写下来的班级号,跟着家长来到填满了黑头发和黄头发小孩子的温暖大厅,微微松了口气。

何智尧班里的老师从没见过江子燕,也没听过何智尧有个“妈妈”。她疑窦重重,上下看着眼前的女人,强硬要求给他爸爸打电话确认身份。

扯皮过程中,江子燕略微蹲下身,和紧紧牵着老师手的何智尧对视。她微笑,终于能说:“尧宝,我是你的妈妈。”

今天是周五,勤勤恳恳地连上五天幼儿园的何智尧连打着哈欠,搂着的卡车玩具上面尖角压着胖胖的下巴,显得没什么活力的样子。孩子套着身黑色的童装羽绒服,上面铺着厚厚的正层毛领子,配上那张圆脸,看上去就非常想摸。

江子燕叫了他几声,看他懒洋洋地不亲近自己,沉吟片刻,掏出新手机。

就在幼儿园老师以为,这位陌生家长要展出她与孩子的合照证件,或者是亲自给何绍礼打电话,不料,江子燕只是以诱惑的声音对何智尧说:“我手机里都是游戏哦。”

幼儿园老师无语了片刻。何智尧听得懂“游戏”,立刻转动晶亮地眼珠子,无声地望着江子燕。但他半信半疑,依旧站在原地,任眼前恶劣的大人继续抛出筹码。

“你想不想玩我手机?”她露出个淡淡笑容。

从幼儿园老师的角度看,眼前这女人半蹲着和何智尧平视着说话,围巾末梢已经轻垂在地面,她不在意,眼也不眨地望着孩子。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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