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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家新燕-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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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子燕的脸色微微冷下来,她把那纸巾交回他手里:“你胡说八道什么,赶紧进去洗个脸。清醒一下。”
饮酒不醉乃为高,何家全家都能喝酒,偏偏何绍礼的酒量直接烂到地壳里。
他今晚喝的是女士酒,严格来说,也只是算餐后酒。百利甜的酒精浓度在中度高度之间,又叫“力娇”。世界上最好的百利甜,是由最滑的奶油和最烈的蒸馏酒相兑而成,而喝它的诀窍是要加上最足最冷的碎冰,只有忍受多强的冰冷,才能感到多强的甜蜜。
江子燕的头发,眼睛,嘴唇,整个人明明是黑色,却会让他想到这种乳白色的寒酒。
何绍礼觉得很多话说不清,索性依言,先去水池边洗了把脸,江子燕则毫无顾忌地跟着他走进男厕所。何绍礼洗脸的时候,她也仔细地照着厕所里的镜子。
楼月迪身上的鲜明特点,她的女儿其实也继承下来。江子燕骨子里有那种令人厌恶的自怜和自恋感,甚至做的更有理有据一些,她耗费巨款去抹除身体疤痕,也带着点细微苛刻的洁癖。她日日着黑衣,又会在无人处一遍一遍地观察自己肌肤,反复确认肉体是否完美无缺。
等观察完自己,江子燕则会耐心地观察旁边的何绍礼。
挑剔的,审视的,怀疑的,仿佛在思考怎么样的男人才能配得上自己。
何绍礼满脸水珠,眉毛和鬓角依旧锐利发硬。他一抬眼,正好看到江子燕以这种几乎老谋深算的目光打量他。
有的时候,她像珍奇兽,长着珍珠琅角,仪态高雅,偏偏总喜欢做踢土的下流事。
“你昨天在哪儿?”何绍礼避开她的目光,低声问她。
第49章
墙角处的莹亮灯光照在江子燕的脸上,她正抿着唇,脸色仿佛更白而疲倦了一点。但她什么都没说; 依旧从镜子里定定地看着他。
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每当心情不好; 江子燕都会想找这个年轻男生; 到他身边坐一坐。
何绍礼的整个人; 让她回忆起在洲头县家家户户随处可见的一种水箱。淡灰色,规规矩矩,里面总是盛满清澈的备用水; 那种水箱涂料的反光很特殊,无论从路边抑或是山高处看过去,都是别样的耀眼夺目。
以前,江子燕不喜欢洲头县幼黄色浑浊的海水,倒是很喜欢靠在这种水箱的阴影背后躲着海岛毒辣的太阳。
每当她停在这个男生身边的时候; 都收获着相同的安全感。
“我一点也不在乎兰羽的想法。”江子燕缓慢地开口; 她几乎是面无表情地说,“我也根本不在乎; 绍礼你是不是喜欢我……”
何绍礼突然抬手,没有任何征兆; 把她抵在水龙头和镜子中间。
男生比她高很多,外表的欺骗性总是太深,即使突然化身为禽兽,都仿佛是一头能讲道理的禽兽。但其实下颚线锋利,拆吃入腹不在话下。此刻因为喝了酒,连本质都忘记掩饰。
他紧紧盯着她:“学姐,你既然不在乎我是不是喜欢你,那你追我是在乎什么?是因为钱吗?还是因为你那狗屁的小作坊生意?”
江子燕因为他的脏话错愕几秒,不过,很快就在他鼻息间的淡淡酒气里作出别的判断。
“你到底有多醉?”她挑眉问,何绍礼能看到她嘴角勾勒着惯常的讥嘲轻蔑,如天边寒星一点,“你说你的小兰羽是有多笨,怎么每次我说什么,她就傻傻的信什么,明明知道你喝醉了还把你独自留下来。她就不怕我占你便宜吗?”
他语气发沉:“她不用怕,我邀请你占我便宜。”
“什么?”
何绍礼的眼睛近在咫尺,他学着她轻蔑地语气说:“你能怎么占我便宜?”
江子燕只看了他一眼,用手臂勾着他脖子,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她的嘴唇软得不可思议,气势汹汹,但最后只是僵硬负气般地撞到他嘴角和脸颊。
何绍礼没有闭上眼睛,比起那些冰冷的吻,她的莹白脖颈已经夺去他全部注意力,皮肤很薄,几乎能看到下面青色血管,有种亟待招人折断的勾引欲望,更有种想咬出血的细微暴力感。也许是江子燕总深藏不露的心思和幽深黑暗的人格阴影,无形中已经不可救药地传染他,何绍礼渐渐地没有什么同情心。
他下意识地就搂住她的细腰,很快发现,她优美细腻脊背向上的地方全是空的,江子燕怎么没穿内衣就跑出来了?何绍礼脑海中警告这样太不绅士了,然而忍不住把她细细地摸了个遍。
突然间,情况就不可收拾了。
他动作粗鲁起来,又怕江子燕抵抗,含糊地低声骗她。
江子燕听到后一愣,皱眉问:“……你要去哪儿?”
楼月迪从小到大,对女儿说的很多也是一句“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江子燕曾经收到成沓的情书和各种鲜花,后来被母亲看到,也不过是另一番毒打罢了。再后来,她几乎和任何男生敬而远之。今晚听何绍舒说起兰羽的生日,她明明已经在床上翻古龙的《白玉老虎》,然而随便穿上衣服跑出来。
如今搅局成功,何绍礼的举动有些异常,但江子燕认为不过是酒醉胡闹罢了,比起楼月迪喝完酒后的疯狂事,这几乎是不值一提。
“你有这么亲过你的兰羽吗?”她几乎是妒忌又炫耀地问。
亲吻,在她眼里已经是很亲密无间的举动了。
“你不怕她再进来看到吗?”
何绍礼百忙之中,甚至忘记让她闭嘴。
不知觉间,两个人已经跌在卫生间地面,何绍礼压着她的时候不小心摸到地漏,又湿又脏。江子燕终于对这种把戏,彻底的兴趣阑珊了。
“你有那么醉?赶紧站起来。”又沉着脸推开他,“你摸完了吗!何绍礼,你也要点脸吧!”
口吻是不耐烦的,毫无害羞。江子燕就仿佛任何场景,都不会羞愧、生气或动情。
这就是她带给何绍礼的复杂感觉,她一直在追他,绝对不允许别的女孩去靠近他,全身都带着让人不适尴尬又极难堪的占有欲。但问题在于,江子燕自己也不会靠近他。她总是和他不远不近的,好像只想把他放到喜马拉雅雪山顶,以纯真空的姿态圈养起来。
就连刚才,江子燕愿意主动亲吻他,也不过因为她从不把任何人的自尊放在眼里罢了。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
何绍礼无暇去细想,他已经摸到了江子燕小腿上极度狰狞的伤痕,很诧异地问:“怎么摔成这样?”
江子燕原本正手忙脚乱地推他,但此刻,她内心涌上说不出的感受,轻声说:“嗯,从小被我妈打的。”
他也不知道听清没听清,好像低声地说了句“别搭理她”。接着江子燕就感觉到腿间一股隐约的陌生侵入感,这个时候痛感不明显,她天然性地感觉到危险,强烈挣扎着要站起来。
这个时候,江子燕终于发现,何绍礼的双眸不像平时的温存促狭,或隐忍无奈,他的温和笑意全收起来,带着足以窒息又完全陌生的情绪。
何绍礼满头薄汗,几次到找不准方向,偏偏在她动的时候有了灵感。江子燕被他往下猛地一拽膝盖,等再清醒的时间,她正被他紧紧抱着,两个人从男卫生间入口处滚到最里面的墙角了。
江子燕对男女之事震惊异常,耳边听到何绍礼年轻的喘息声。幸好两人都是初次,他又有残留醉意,没动几下就迅速消停了,只剩下她腿间刺痛又潮湿一片。
何绍礼伏在她身上,还没来得及品味,随后“啪”的一声,身下的江子燕用尽全力地给了他一记狠狠的耳光。她还被压着,但打人的劲道完全不弱。何绍礼被打得偏过脸去,半边脸火辣辣地,最后的酒意也彻底消了。
他低头看到身下江子燕又惊又怒地样子,最后只是轻轻抓住她的手腕。很多话想说,何绍礼却忍不住先笑了会。
“咱俩交往吧。”何绍礼缓慢地说,“江子燕,我会对你负责。”
突然,他鼻子间很酸痒,居然往下滴了一滴鼻血,印染在她胸前。
这时候听到外面有人说“厕所是这儿?”,同时有脚步声,说时迟那时快,何绍礼怎么不肯让任何男人见到江子燕半根毫毛,他一跃而起,迅速拖着她进了隔间。
江子燕扬手打完何绍礼,尽力镇定思绪,头脑彻底都乱成一片。
何绍礼的话,她半句都没听到,只感觉身体和大脑都感觉发晕,全身挤在小格子间,又听到何绍礼低声在她耳边说:“你疼不疼。”
江子燕曾经发誓在任何场景都绝不丧失理智,但此刻她方寸大乱,意识想要推门逃跑:“你这人怎么能这样!我要回家告诉我妈妈!”
她声音极低,偏向呢喃,何绍礼怕她说话惊动外面的男人,索性再吻住她双唇安抚。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又抱住,这次何绍礼持续的时间长了,但因为年轻不知克制,再加上从始至终都双臂抱着江子燕,到最后结束后,他居然腿脚发软。
江子燕慢慢止住颤抖,她紧咬着的唇上是鲜血,全部来自何绍礼的肩头。
后来他们匆匆去了旁边的宾馆,登记的时候,她突然轻声:“……我来的时候,你嘴里来回叫的人是兰羽。你自己知道吗?”
何绍礼怔住,他立刻解释:“不,我当时以为你是她,我刚刚喝醉了。”
江子燕却仿佛自暴自弃地摇了摇头,她从服务员的手中拿了房卡,低声说:“你是喝醉了,不过,我八成也是疯了。”然后主动拽着他上楼。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江子燕已经不见踪影。何绍礼的钱包已经落在男厕所里,何绍舒正在参加一门考试,他不得已让朋友过来交了房钱。
对方脸上暧昧和诧异交集,试探地说:“……江子燕把你带来的?”
何绍礼罕见的狼狈,他说:“不,是我把她带来的。”
不巧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碰到玩通宵出来的兰羽那帮朋友。
这件事沸沸扬扬,男主角越发沉默,女主角则整个人都音讯全无了。
此刻,从失联、出现、失忆、再归来的某人,用一种仿佛来自阴曹地府的声音幽幽地反问:“……男厕所?”
何绍礼正埋首在她发间,手在薄被里没有侵略感但依旧热衷地摸着江子燕的腰腹、背部和胳膊,一根骨头又一块骨节,他全部都按捏了一遍,不轻不重,像召回久违领土后的迷恋感。他记得江子燕在对自己说过最后一句话也是用这种熟悉腔调,“何绍礼,你好恶心!”
而他当时的无辜问句是,“我能不能射在你背上啊?”。
这句话现在讲出来确实难以启齿,很可能还会冒着再挨一个耳光的风险。何绍礼在她耳边为自己辩解:“那地方不脏,男厕所其实比你们女厕所干净多了。”
他抱得太紧了,江子燕无法挣扎,她只能从牙缝里挤出话:“你去过的地方真不少啊,还知道女厕所干不干净。”
他笑着说:“女厕不知道,但我去过几个母婴室,那里全部是被你们女的搞得乱七八糟。我又不傻。”
她简直不想多说话。
黑暗笼罩中,江子燕的脸色已然十分难看,她很想骂何绍礼,又觉得自己也不是什么善人,如果此刻再自嫌,又觉得整个人会很可笑。一时之间,嗡嗡作响的脑海里,居然回荡起朱炜临走前对她笑眯眯念叨的社会主义价值观,“富强,民主,文明,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等反复回荡三遍后,江子燕脸色不由更糟糕了。
每次碰上何绍礼,旧事总是夹缠不清的,她只好嫌弃地先把男厕所这旧账跳过去,继续说楼月迪:“……那男孩打下来的时候都已经成型,我总觉得这事和我有关。”在反复思考中,越发肯定,“我想,这事是绝对和我有关。”
楼月迪怀孕这件事,大约给母女两人相同程度上的幻灭感。但江子燕仔细回忆楼月迪曾经的叫骂,即使最暴怒失控的情况下,楼月迪骂她的语句里,都半句没有提及腹中怀着的婴儿,不知道是顺水推舟,还是赧颜提及。
江子燕心头微微发寒,她以前绝不是什么温顺的性子,但凭借几分机巧心思,对何绍礼都从未彻底低过头。唯独每当楼月迪,她总会无形中妥协和落败。因此,江子燕总是不能相信,她会一上来就想着去除掉母亲的胎儿,横竖应该发生了点什么?
她推了推沉默的何绍礼:“你就没什么话想说吗?”
何绍礼此刻得知楼月迪怀过孕,心情只有更加厌恶,丝毫都不会关心。今晚眼看是占不到大便宜,何绍礼放松精神,准备退而求其次的搂着姑娘睡了:“……哦,老妈怀我的时候,我姐估计也整天琢磨怎么想干掉我。”
江子燕缓缓吐出一口气:“我以为,你会怪我狠心。”
他无言以对。半晌后,何绍礼用下巴擦着她头顶,低声地说:“那我总需要找点不同理由,用来整天想着你啊。”
江子燕没有答话,她注视着笼罩着两人的黑暗,突然感觉到源自内心深处的恐惧感:“你说,如果我真的害死那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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