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业障-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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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况愈下。煜铭知道，母亲一直都有着一个心愿，就是希望能够再见云姐一面，再听您叫她一声‘娘亲’。煜铭不孝，不能医治、哪怕只是稍稍缓解母亲的疼痛之一分一毫，却仍希望可以为母亲了了这一桩许久以来的愿望。希望您能站在一个母亲的立场上，帮煜铭这一个忙。如若可以来杭一趟，煜铭自当不胜感激之至。
愚弟煜铭伏惟敬上
萧煜铭的信里，字里行间充满了希望，他的渴望竟是如此的强烈。信里，他称我“云姐”，言辞中却充满了敬重，他口口声声的“您”字，让我陡然间觉得内疚。为了母亲，他竟然不惜放下自己作为一个男子的尊严。放下手里的信，我早已是泪流满面。长久以来，我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可是我却终究还是无法否认。在我的心里，阮青柔和母亲一样，是我最重要、最深爱的人。由于母亲的辞世，我自责于自己的任性，同时也漠视了阮青柔在我心里的位置。可是，直到现在，我才猛然发现，原来我一直都做错了。所幸的是，我还没有亲手把这份错误酿成又一份遗憾。
“云儿，去吧。别再为难自己了，我们还年轻，还可以等，可是那个人呢？她还有多少时间可以让我们犹豫？如果你再不去，也许就。。。。。。”一旁的丈夫温柔地把我拥在怀里，轻声说道。
“不，文征，我求你，不要再说了。”我痛苦地看着他，害怕他把那句我一直都不敢想的话说出口。可是我明白，我真的不能再逃避了。我已经尝过了一次失去母亲的痛苦，不能再承受失去另一个“母亲”的遗憾了。
“文征，谢谢你长久以来对我的开导，才没有让我一错到底。我想明白了，我要去杭州，她在等我。”我满眼感激地看着眼前的丈夫。
母亲，等等我，一定要等我，女儿马上就去看您了。您希望云儿怎么称呼您呢？您是不是已经讨厌了我这个女儿了呢？还是。。。。。。

　
　　第十章　萧煜铭番外篇　怨缘
“铭儿，你是萧家长子，以后要好好读书，孝敬你娘，知道了吗？”父亲检查完我的功课，突然把我拉到身边，认真对我说道。我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会突然跟我讲这些，可我还是点了点头。
这一年，我九岁，开始成为了父亲心中的“小男子汉”。“呜呜，哥哥欺负我，我去告诉爹。”煜卿擦着眼泪走向父亲的书房。
不一会儿，父亲派人来叫他去书房。一进入书房，我就看到了父亲那张阴沉的脸，母亲和梅姨都在那里。梅姨的眼圈红红的，像是刚哭过。我心里顿时害怕起来，低着头走到父亲跟前，还未站稳，父亲的巴掌就狠狠地落在了我的脸上。我身体一晃跌倒在地上。我慢慢爬起身跪在地上，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你长能耐了啊，有能耐打弟弟了是吧？”父亲愤怒的声音让我直打冷颤。
“不是这样的，爹。是弟弟非要抢我的书还撕坏了几页，我一时气急才打了他。”我低声辩解。长这么大，父亲第一次动手打我，竟然是为了这个庶出的儿子。我心里万分委屈，可是在父亲面前，我却一点都不能表现出来。
“那你就该打他吗？他才多大，你又多大？”父亲的怒气依旧未消。良久，父亲说了一句：“你给我跪在这里好好反省，没有我的话，不准起来。”
父亲的话刚说完，我就觉得有一只手拉起了我。我惊愕地抬头，竟是刚才一直默默站在旁边的母亲在拉着我。她冷冷地看着一脸惊愕的父亲。
“老爷，您要教训儿子我管不着，可我绝不容许我的儿子受委屈。铭儿打了卿儿是该罚，可您已经给了他一巴掌了。再说，这件事又不全是他的错，谁说年纪大就该事事委曲求全的？”母亲说完看了梅姨一眼，轻轻对我说道：“铭儿，给你梅姨道个歉。”
“是。梅姨，对不起。”我转身低声地朝柳梅儿说道。
“好了。罚也挨了，歉也道了。老爷，妾身告退了。”母亲说完拉着我就向外走。我看到父亲的满脸怒容，怯怯地站在原地不敢动，无奈终究拗不过母亲，还是被她拉了出去。
之后的一个月，母亲都没有理父亲。父亲苦笑着向母亲陪不是，并承诺今后再也不动手打我，这件事才算了结了。
这一年，我十三岁。从父亲的严厉中，我感受到了母亲的坚韧。这是母亲教给我的又一样东西。“默彦。。。。。。”我听到母亲凄凉的呼唤，忙跑进房里，看着静静躺在床上的父亲，我跪在地上暗暗发誓：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母亲，不让守望在天堂里的父亲失望。“煜铭，你知道该怎么做。”正房外间，母亲严厉地看着我。这一刻，我就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了。因为母亲只有在极度生气的时候，才会叫自己“煜铭”，而不是“铭儿”。
那一天，因为煜卿的一句话，我们受到了母亲严厉的责罚。看到母亲满脸的疲惫与失望，我恨不得打死自己。突然间想起九岁时父亲与我的对话，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真的做到“好好孝顺母亲”。从开封回来以后，母亲的身体一直不好。母亲竭力向我们掩饰着她的虚弱，我也在极力地掩饰着我的担忧，可是我们还是从彼此的掩饰里看出了一些东西。母亲开始有意无意地提起我的婚事，而我却更加担心起母亲的身体。婚姻对于我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它仅仅是我博取母亲欢愉的一个工具，我所在意的，只有母亲的身体是否健康。
“默彦。。。。。。”母亲摸着我的脸，轻声叫着父亲的名字。她的神思仿佛飘向了遥远的地方。我知道母亲又开始想念父亲了。可是这一次，母亲第一次在我面前展示了她的脆弱。九岁时那个坚韧的母亲已经彻底不见了。而这，恰恰是我最最不安的地方。萧府前院。
“大少爷，二少爷他不在府上吗？”红蕊小心翼翼地问我。
“不在呀。他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经常不在家里，连娘的身体他都有些不太关心了。”我脱口而出，丝毫没有想红蕊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大少爷，恕红蕊多句嘴，二少爷虽然不是个小孩子了，可是他毕竟还年轻，经历的事情不多，所以您还应该多管束他。免得他……”红蕊有些吞吞吐吐，这样我心生怀疑，难道是她知道些什么事情？
“蕊姐姐，你是不是知道煜卿在外面干了什么不好的事？否则你不会突然说这些话的。”
“大少爷，没……没什么。”她的眼神里有些躲躲闪闪，说话也有些不正常，这更加让我相信，她有事情在瞒着我。
“蕊姐姐，你不会说谎的，你明显有事瞒我。告诉我，煜卿究竟在外面做了些什么？”我盯着她追问道。
“大少爷，我听说二少爷他……最近总是出入仙云阁，跟一个叫‘凤儿’的姑娘……”红蕊突然停了下来，脸色苍白地看着我的身后。我转过身，不禁吓了一跳。
“奶……奶奶。”我低声叫道，红蕊也低声叫了一声“老夫人”。
“红蕊，你刚才说卿儿最近常去什么地方？”奶奶没有理会我，盯着红蕊颤声问道。
“老夫人，我刚才是瞎说的，您别动气啊。也许这根本就不是真的，二少爷只是……”
“奶奶。”我上前扶她，却被她用力地甩开。
“铭儿，去，去叫你娘到我房间里来，派人去把卿儿找回来。”，奶奶铁青着脸，指着我说道。
“是，奶奶，铭儿这就去，您先消消气。”我低声应着，悄悄递了个眼色给红蕊。她见状，忙上前扶奶奶回房了。
我暗暗叫苦，这个煜卿去什么地方不好，偏偏去什么仙云阁，那是什么地方？是青楼妓馆。这下可好，又要让母亲受累了。我一边想着，一边朝东厢房走去。奶奶把母亲叫去，两个人在屋里说了很久。渐渐地，奶奶的声音变小了，我知道她们的谈话要结束了。很快，母亲从正房里走了出来，满脸的疲惫。
“娘。”我轻声叫道。
“铭儿，卿儿回来了没有？”母亲无力地问道。
“回来了，正在大厅里呢。”我低声回道。萧府大厅。
“卿儿，你起来吧。娘说过不会再动手打你们了，今天你只要告诉我你的选择就行了。你奶奶年纪大了，她受不了这个刺激，我也不想今后我们这个家添一个不干不净的人做媳妇。娘身体不好，操不了你们那么多的心，也懒得管这些琐碎的事情。如果你选择那个叫什么‘凤儿’的姑娘，你就搬回到阙云阁去吧，这样，我们也就眼不见、心不烦了；如果你可以放弃，我们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母亲看着煜卿，淡淡地说道。
“娘。”煜卿痛苦地看着母亲。
“卿儿，你是萧家的子孙，我无权把你从这里驱逐出去。可是你奶奶年纪大了，我希望你能多考虑考虑她的感受。”母亲平静地说完，转身进了内室。我连忙跟进去，却看到母亲摇晃的身体差点儿倒了下去。我急忙走上前扶住她，然后把她安置在床上躺下，走出了房门。
“福庚，你去鹿仁堂把孙大夫请到府里来。”我吩咐了一声正在打扫庭院的下人，然后快步向大厅走去。
进入正堂，我一把拉起正跪在那里的煜卿，狠狠给了他一巴掌。他先是满脸愤怒地看了我一眼，很快便低下头去了。
“大哥。”他低声叫道。
“别叫我大哥，我从来就不是你大哥。你这个没有良心的东西，这些年娘哪一点对不起你？为你挨打受罚，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因为这是我做哥哥的本分。可是，娘她不欠你的，当初梅姨想夺了娘的位置，现在你又想要了她的命。现在你满意了，娘被你气病了。你现在就给我滚，别再让我看到你。”对着这个昔日里我一直都在保护的人，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竟然这么恨他。我恨他分去了母亲的爱，恨他一次次惹母亲生气，恨他从来都不懂母亲对他的付出。
“哥，你，你说什么？娘她病了？”他猛地抬起头，焦急地望着我。
“你还知道你叫她娘？你别忘了是谁让你有了今天的位置。如果梅姨在世，她给不了你这么多；如果不是娘，你永远都只是萧家的庶子……”我怒气未消。不知道我为什么跟他说了这些，如果是在以前，我是断然不敢说这些的。可是一想到母亲，我便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然而，当我看到他脸上痛苦的表情时，我还是忍不住停了下来。
他没有说话，良久，他起身欲往后堂走去，我忙上前拦住他。
“站住，你还想干什么？你觉得这些还不够吗？”
“大哥，我知道我错了，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只求你让我进去看看娘。”他跪下来哀求道。看到他无助的眼神，我终究还是心生了不忍。闭上眼，心里有说不出的哀伤。
“煜卿，如果你真的知道错了，就离那个地方远一些吧。你现在先去上房跟奶奶认个错儿吧。至于娘，等过两天她气消了，我会让你去看她的。”我的语气渐渐缓和了下来，伸手拉他起来。
“男儿膝下有黄金，你现在不是小孩子了，别动不动就下跪，没出息。”我伸手擦掉他的眼泪，心里多了一分疼惜，毕竟我已经守护了他太久。萧府东厢房内。
“娘，煜卿已经知道错了，他听说您病了，一直都很担心。这两天，他一直在门外徘徊，怕惹您生气，就没敢进来。您要不要让他进来？”我见母亲心情不错，便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让他进来吧。”母亲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
“是。”我应了一声，忙走到门口打开门唤煜卿进来。“娘，对不起，都是儿子不好，让您生气了。儿子向您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您若是不肯原谅儿子，儿子就只有长跪不起。”煜卿跪在母亲床前低声说道。
“呦，到底是长大了，知道威胁娘了。”母亲的表情淡淡的，但她的语气却很平静。
“儿子不敢。”煜卿低下头去。
“铭儿。”母亲看看我，又看了看煜卿。我忙上前扶煜卿起来。
“铭儿，卿儿，你们都大了，该有自己的天地了。娘不可能把你们一辈子都困在水心苑，你们终归要有自己的生活的。铭儿，你已经成亲了，从明天起，你就跟沁儿搬到暖阁去住吧，卿儿，你也搬回阙云阁去吧。”母亲的声音很轻，却还是让我和煜卿都吃了一惊。
“娘，儿子真的知道错了，您为什么还是不肯原谅我？”煜卿的脸上呈现出一丝怒色，不过很快便消隐了。
“卿儿，娘的决定跟这件事无关。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母亲轻轻地说道。我与煜卿良久无语。
“我累了，你们先下去吧。”母亲说完便闭上眼，不再看我们。
我终究还是没有能拗得过母亲，带着妻子沁儿搬去了暖阁。我依旧每日去向母亲请安。因为担心母亲会觉得寂寞，我和妻子总是轮流去陪母亲聊天。可是每次看到母亲那恍惚的神情或是听到她长长的叹息声时，我知道，在母亲的心理，一直都记挂着另一个人，那就是端木紫云。母亲一辈子只生了我一个儿子，却把她的关爱同时分给了三个“子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