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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小婢-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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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哪家达官贵人的车?”

老七秦遥摊了摊手,笑道:“反正,是五城兵马司惹不起的大人物,他迷上了我的戏,就把车子借我使几天。”

小古知道他向来很有办法,也就不再坚持,进了车厢后迅速换好衫,敲了敲门,随即秦遥弯腰走了进来,跟她坐在对面。

已经两更了,街上万籁俱静,车厢内只能听到轮轴快速滚动的声响。

“今天你可是大出风头啊……”

他含笑调侃道。

“佛说,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她转动着灵动乌黑的眸子,侧过头俏皮的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脸上两点梨涡,映着那粗糙细纹的容颜,实在很不协调。

他忍不住拈起袖子要替她擦,动到一半又尴尬的放下了,“刺杀一事非同小可,你为什么要把这事揽下来?”

第六章 狂人

“刺杀?”

小古诧异的睁大了眼,随即失笑出声,“七哥你是看多了戏文,把我当成游侠红线女、女将梁红玉这类吧?我有多少能耐你还不知道吗?”

秦遥惊得一楞,“可你方才……?”

“我方才说了,这事交给我来办——我有办法让他死得平静又妥当,再不能出来害人。”

小古双眼盈盈,一双柔美的月眉弯弯,妩媚却又清极艳极——只有靠得极近,才能看出她眼底的锋芒。

“说起这事来,正要向七哥你借几个人……还有三姐那边,也得她出一把力才是——这也得你去跟她好好说道说道。”

她侧着头,轻睨了他一眼,好象在祈求,又似是撒娇——小狐狸一般的狡狯。

“哈哈……你这个心口不一的小丫头。”

秦遥大笑出声,伸出手毫不客气的用力揉乱了她的长发,“刚才在万花楼,三姐正是地主,你却不跟她直说,非要我拐弯抹角的。怎么,又跟她闹别扭了?”

“只是八字不合,互相看不对眼而已。”

她微微皱起鼻尖,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认真,却莫名引得秦遥发笑,“你们根本是牙尖碰到嘴利,孙二娘遇到了一丈青,早早晚晚都是要吵一架的。”

小古闻言气得腮帮鼓起,扭过头不理他。秦遥笑了一阵发觉不妙,连忙讨饶,无奈这丫头是根本不理不睬。

“好了好了,我替你去向三姐借人,我戏班里你瞧上谁都可以借去,这总行了吧。”

秦遥无奈的笑了,他双眸似笑非笑,满是风雅俊美的魅惑,却渐渐歇了笑意,“只是,你究竟要怎么做?”

“七天后你就知道了。”

车辙辘辘,掩盖了两人的絮语,渐渐的走远,街上遥遥传来更声,夜色更浓,将所有的一切都慢慢融入。

如往常一般的清晨,如往常一般的劈柴担水。

“小古……小古!”

随着初兰的推搡,小古睁大茫然的眼睛,发觉自己身前的柴已经劈得差不多了。她木楞着脸,慢吞吞的走到屋子另一端,想要再取一捆来。

“小古,你快过来!别劈了!”

初兰急得要跺脚,连忙扯了小古出了滴水成冰的柴炭房,却发觉她手心暖热,额头上满是汗水。

“劈柴这么用劲做什么,又没人催你!”

初兰掏出手绢替她擦,两人就这么紧走几步离了大厨房,朝着内仪门西北侧走去。

“去哪?”

“秦妈妈一早就来了,说上头管事有话要吩咐。”

绕过南北夹道,又走过一段回廊,穿过两道月亮门,终于到了小议事厅。

一进门,赫然发现有很多妙龄丫鬟正在等着,有的发髻黑亮,穿金戴玉,粉色长比甲绣着桃花,显然是在各院正房内伺候的有脸面的;有的青袄绿裙整齐洁净,虽然是三等小丫头但也神态自若……

众人回头看见两人,看她们灰头土脸就知道是在灶下做苦活的,立刻把眼角朝了别处,有爱洁净的还退开两步,捂着鼻子好似怕闻到汗酸味。

“人都到齐了吗?”

一声轻咳伴随着问话,一位体形富态的老嬷嬷从内堂走了出来,她身边跟随着几位内院的妈妈和管事媳妇子,各个对她亦步亦趋,马首是瞻。

“这是老夫人身边的赖婆婆,她一向在萱润堂内养老的,轻易不出来的……”

有伶俐的丫鬟咬着耳朵,声音略大了些,立刻遭到妈妈们白眼和咳嗽警告。

“肃静!”

赖婆婆虽然年迈,嗓门倒不小,立刻把所有人震住了,她环视四周,徐徐问道:“哪两个是大厨房管柴炭的?”

顿时所有人退后一步,显得僵站着的两人格外突兀。

初兰生平第一次感到众多目光的聚集,宛如芒刺在背,她都有些结巴了,“是,是我们!”

“进来,我有话要问。”

胆战心惊的进了内堂,赖妈妈坐在东起下首的靠椅上,先是不语,用昏花的老眼打量了两人几下,突然问道:“昨日晨间有什么人来找过你们?”

初兰一听,立刻想起了那妖娆炫耀的芳姑娘,随即眼前出现那席子里卷着的鲜血尸体,顿时吓得浑身出汗,嘴唇都要颤抖——下一瞬,她被小古死死掐住掌心,剧烈的痛让她忘记了所有的害怕,“是,是一位叫芳姑娘的……”

“她是来找谁的?”

初兰一时语塞,这时,身旁传来低低回话:“小芳儿,以前来我家玩过。”

赖婆婆一时愕然,最下首有认识的婆子连忙上前低语。

“哦,都是逆臣之后,贱籍的罪奴……她找你什么事来着?”

赖婆婆的目光变得更为严苛犀利。

小古仍然是一副木楞的表情,“我也不明白。”

不明白?!

赖婆婆的冷笑僵在嘴边,转为狰狞“这便让你明白——拖下去!”

顿时就有人高马大的健妇把小古一拽,拖到廊下,取过一旁的铁锈红木棍行起家法。

厚重的木棍狠狠敲击人体,发出沉闷的钝响。

小古没有喊痛。

初兰吓得魂飞天外,急着膝行几步抱住赖婆婆的腿,哭求道:“别打她,她是个傻子什么也不懂——这事我知道!”

赖婆婆咳了一声,有人出去喊了停。

初兰飞快的把当时情形叙述了一番,哭着说道:“那个什么芳姑娘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明摆着是来炫耀、嘲笑小古的,说她没出息,‘一辈子躺在泥里’!小古的脑子不好使,真是不明白这事啊!”

她突然灵光一现,急道:“芳姑娘身边也有个伺候的小丫鬟,问她就清楚了,我说的句句是真啊!”

赖婆婆静静听了,咳嗽一阵,一双三角眼扫视着她,初兰吓得背上都被冷汗湿透了。

良久,她跪在地上几乎瘫软,这才听到苍老的咳嗽声,以及旁人不屑的冷哼,“出去吧!”

初兰回到外厅时,鬓发散乱眼睛红肿,身上衣服也凌乱,她不顾整理自己,一眼看到被丢到地上的小古。

“小古!”

她吓得嗓音都变调了,踉跄的过去扶起人来,掀起衣服一看,只见黄赫色皮肤的脊背上,一道木棍的重击让皮肉高高肿起,雪白的凸痕上淤血发黑。

没等她看清楚,小古把衣服一卷,敏捷的爬起来,完全不象受过伤的样子。

“你没事就好。”

初兰含着泪花拥住了她。

周围的人用鄙夷的眼神躲开他们,如避瘟疫,此时内厅的婆子媳妇众管事们也已经出来,仍是众星捧月般簇拥着赖婆婆。

仍是以做作的咳嗽声开头,赖婆婆的富态身形宛如一座山压在终人心间,“近日,有些人不守内院的规矩,擅自乱跑乱说,甚至装扮得狐媚子一般勾引老少爷们,老夫人心慈,没有发作这些个小贱人,居然有人蹬鼻子上脸,偷了她房里的玉佛去卖。”

谁都知道她说的是那芳娘——自昨夜起,芳娘就从内院莫名消失了,大家的猜测立刻便有了答案。

众人齐声称颂老夫人佛心仁慈,大骂芳娘这小蹄子真是下作,赖妈妈又是咳嗽了一声,道:“这后院颇有些不安分的,二夫人素来贤德恭顺,听说老夫人受了惊,连忙吩咐姚妈妈来给大家训训规矩。”

姚妈妈沉着脸站出来,心内把赖婆婆的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老夫人也忒不是东西,让二夫人掌家得罪人,就连这次还得让自己扮黑脸。

姚妈妈一一按照管事回禀的把犯事的丫鬟拖出来,顿时杖责之声不断,哭喊声四起。

这些丫鬟犯的都是些芝麻绿豆小事,此时撞上了就成了杀给猴看的鸡。

正在哭闹不停,门槛外咚的一声响,一只泛着酒香的瓷坛被掼了进来,顿时酒液四溅,瓷片乱飞。

“哟,这么多美人儿被打……”

男人的嗓音,魅惑而带着酒气的醺然。

“我还以为这里是怡红院,各位妈妈正在调教姑娘们接客呢!”

第七章 杀机

怡……红院!

赖婆婆当然知道那是最当红的青楼堂子,气得眼前发黑,皱纹密布的颊肉不住抖动,嘴张得老大好似离了水的鱼,一张一合的却发不出声来。

是谁这么大胆?

众人惊魂未定,朝着门口看去,只见来人发冠轻斜,漆黑长发半边散落,狂放不羁却偏偏不显落拓——他大约二十来岁,身材高挺,逆着日光的容颜简直可说是华秀绝伦——若是粉墨登台,只怕要引得满城好男风的垂涎欲滴。

他身着蝙蝠纹厚缎长衣,四寸暗金丝线掐边,外头罩着一件银貂袍子,大概是喝得醉了,胸襟也解开三分。

“四少爷!”

姚妈妈的脸色变了几变——由赤红转为苍白,又转为虚黄,连嗓音都变调了。

“啧啧,这不是姚妈妈吗?你什么时候也来怡红院了……来者是客,你也干一杯!”

四少爷广晟醉眼朦胧的笑道,虽是酒气熏人,胡言乱语,那似笑非笑的俊美容颜仍是让在场大部分丫鬟都脸红心跳,春意暗漾。

姚妈妈看清楚他的醉态,反而松了口气,连口气也和蔼起来,丝毫不跟他计较,“四少爷醉了,来两个人扶他回去。”

有机灵得用的小厮上前,却偏偏被广晟用力甩开,险些摔个狗啃泥,“滚开!”

他踉跄着走进厅里,高大颀长身材背光遮出整片巨大阴影,环视一眼在场的大小丫鬟们,最后却把目光停在赖婆婆身上,“奇怪,什么时候怡红院换了新的鸨母,这么丑也不怕吓跑了客人。”

即使是在如此诡异僵硬的气氛下,仍有人压抑不住的低笑出声。

赖婆婆是老夫人身边的得力人物,资历深年纪大,即使是成年的少爷小姐也要礼敬她三分,从没见过这等藐视她的狂徒,越发气得手脚颤抖,嗓音嘶哑——

“老奴我也服侍了这府里三代人——其他哥儿都是知书达礼的大家气度,从没见过四少爷这样的!”

她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要走,看那气呼呼的架势,显然是要回去告状的。

一旁姚妈妈正看戏看得舒畅,见正主跑了,唇角笑意更深,却假作担忧的上前来,扶住醉醺醺的广晟,尖着嗓子高嚷道:“四少爷……四少爷你醒醒啊!”

她的声音喊得响亮,恨不能让全侯府的人都来看看这一丑态。

“天地菩萨啊,这要是喝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四少爷,您是想吐吗?来人啊,快去喊大夫!”

顿时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初兰扶着小古回到下房,仍是不放心,要替她在棍伤的部位擦药,却被小古拒绝了,“我没事!”

暗夜里,等初兰睡熟了,小古这才起身,在黑暗中褪下衣衫,摸索着脊背上的高肿,悄声一笑,“下手还挺狠的……可惜火候还不够。”

她摸索着,在伤口红肿处涂上秘药,随即又吞下另一颗药丸,一切都妥当了这才睡去。

一夜无话,初兰清晨醒来时,却发觉小古一反常态,仍在床上睡着,她上前一探,发觉小古额头滚烫,整个人昏睡不醒,一摸背上,发觉肿起的部位已经变成乌黑,顿时吓得慌了手脚。

初兰急急赶到大厨房,却不料秦妈妈没在柴炭房,而是去了前边大堂。初兰看到她时,她正站在生猪去毛的滚水盆边,对着一个蓝衣粉褂的丫鬟说着什么。

“你虽然从你姑妈那学了规矩,可这侯府上下的事,可不是光靠说就能明白的——你先在大堂这里看着,把大厨房的差使都摸清楚了再说。”

秦妈妈回过身看见初兰,诧异道:“你急匆匆的是出了什么事?”

初兰一身冷汗,看到秦妈妈象有了主心骨,哀声低泣道:“秦妈妈,小古被打了几棍,整个人发起高烧!”

秦妈妈一惊,随即目光一闪,狠狠的剜了她一眼,示意她闭嘴。

但一旁的那十五六岁的少女已经听得真切,她娇呼一声,“什么,这位小古姐姐发了高烧?!”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整间大堂的人听见。

秦妈妈的目光转冷,那丫鬟已经发觉自己失言,捂住嘴再不敢说,只那一双眼滴溜溜直转,好似在盘算些什么。

“哟,你们这有人发起高烧来了,要是过了病气给主子们可怎么办?!”

这话酸溜溜却带着得意,随着高昂大嗓门而来的那妇人腰缠紫绸帕子,头上明晃晃一只大银簪,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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