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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龙戏唐-第3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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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奏陛下,右仆射陈曦在宫门处求见。”
十二月将近,已是深冬时分,北风呼啸,天冷得紧,尽管寝宫的夹层里早已燃起了炭火,可房中的气温依旧算不得太高,然则太宗却仅仅只穿了一件单衣,焦躁无已地在龙榻上辗转反侧着,苍白的脸上沁满了汗珠子,而这,正是服用金丹的后遗症爆发之结果,那等憔悴状生生令刚从屏风后头转出来的赵如海心中不由地便滚过了一阵心酸,但却不敢因此耽搁了正事,但见其无声地叹了口气,飞快地收敛了下心思,而后疾步便抢到了榻前,小心翼翼地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嗯……,宣罢。”
自打入了冬,太宗的身体便已是一日不如一日,到了这几天,更是浑身上下不对劲,不止是头昏眼花,食欲也自大为不振,哪怕先前刚又服食了几枚金丹,可精气神依旧差得够呛,实在是提不起精神来接见大臣,哪怕来的人是陈子明,太宗原本也不打算见的,可转念一想,却又改了主意。
“诺!”
太宗金口既开,赵如海自是不敢稍有迁延,紧着应了一声,匆匆便退出了寝宫,不多会,便又已陪着一身整齐朝服的陈子明从外头转了回来。
“微臣叩见陛下。”
算时日,陈子明也已有五天不曾见到太宗的面了,尽管早从内线处得知太宗的龙体已出了大问题,可真见到太宗那等已近形销骨立的样子,陈子明还是不免为之一惊,好在城府足够深,倒是不曾因此乱了分寸,紧着便抢到了榻前,规规矩矩地便是一个大礼参拜不迭。
“是子明来啦,平身罢。”
听得响动,太宗吃力地抬手招呼了一下,自有边上侍候着的两名小宦官紧着抢上了前去,将太宗扶持着坐了起来,仅仅只是这么一点的小动作,便令太宗大喘了几口粗气,叫起的声音里也自不免便带了几丝的颤音。
“谢陛下隆恩。”
见得一代大帝衰老如此,陈子明心中也自感伤不已,但却不敢有丝毫的流露,没旁的,概因陈子明很清楚太宗的性子有多要强,岂能容得旁人对其境遇之怜悯。
“何事,说罢。”
精神不济之际,太宗自是无心说甚寒暄的废话,挥手间,便已是语带不耐地发问道。
“启奏陛下,微臣有本要弹劾越王李贞骄横跋扈,欺上瞒下,多行不轨,诸般拙劣行径已令朝纲不稳,群臣怨声载道,微臣身为右仆射,实不敢不据实奏明陛下。”
太宗话音刚落,陈子明立马抖手从宽大的衣袖里取出了份黄绢蒙面的奏本,双手捧着,高高地举过了头顶,而后语调铿锵地进言了一番。
“嗯?递上来!”
这一见陈子明居然亲自动手弹劾李贞,太宗不由地便是一愣——自打发出了那道将礼、工二部交由李贞督办的诏令以来,太宗可是一直在等着李恪那头会跟李贞闹上一场,故而一直在暗中纵容李贞在朝中胡闹,只是这等心思这几日却是淡了不老少,不为别的,只因他的身体突然跨了下来,自是无力再度亲政,这当口上陈子明突然发难,还真就令太宗有些个左右为难不已了的,一时间也不知该持何立场方好,呆愣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无奈地一挥手,眉头紧皱地开了金口。
“诺!”
听得太宗有所吩咐,随侍在侧的赵如海自是不敢稍有耽搁,赶忙恭谨地应了一声,疾步行上了前去,伸出双手,接过了陈子明高举着的本章,小心翼翼地转呈到了御前。
“卿之所奏可都有甚实据么?”
陈子明所呈上的折子不算短,洋洋洒洒千余言,厚厚的一大叠,将李贞参政以来的诸般劣迹全都详实地描述了出来,然则太宗看过了之后,却愣是不曾有所表示,仅仅只是不咸不淡地发问了一句,显然心中依旧在摇摆不定着——眼下太宗自己的身体出了大问题,他虽有亲政之心,却又担心没那个精力,可若是就此放弃李贞么,倘若身体有所好转,那岂不是还得再另寻收回皇权的借口么?毫无疑问,在此时放弃李贞,似乎又嫌太早了些。
“回陛下的话,微臣此处有份工部尚书阎立德转来的本章,其上诸多无理取闹之涂改全都出自越王殿下之手笔,错谬百出,实是荒诞已极。”
只一听太宗这般问法,陈子明瞬间便明了了太宗心底里的真实想法,可也并不在意,紧着便又取出了份本章,高高地举过了头顶。
“嗯……,递上来。”
这一见陈子明乃是有备而来,太宗原本就皱着的眉头顿时便更皱紧了几分,沉吟了片刻之后,最终还是决定先看看再说……
第489章 有礼有节(五)
“就这些么?”
太宗的精神虽有些不济,可毕竟是千古一帝,哪怕对工部那些技术活不是很清楚,却也能看得出李贞在本章上的那些涂改明显就是在瞎折腾,然则太宗却依旧不愿在此际有所表态,仅仅只是不动声色地吭哧了一声了事。
“陛下明鉴,工部所属工坊众多,如今之岁入总值已达国库岁入一半还多,倘若稍有闪失,后果堪虞,今,越王殿下胡乱更易既定之计划,自以为是,异想天开,实非人臣所应为也,微臣以为断不可轻纵了去。”
尽管太宗神情平静,可陈子明却是一眼便看穿了其内心里的矛盾与犹豫,自是不肯就此作罢,紧着便又出言进谏了一番。
“此事,朕知晓了,朝时再议也罢,卿且先回好了。”
这一见陈子明接连给李贞扣上了几顶大帽子,太宗的脸色自不免便有些个不好相看了起来,此无他,李贞之所以会如此放肆,根子其实是出在他太宗的纵容之上,这当口上,陈子明狠批李贞,岂不就相当于在涮他太宗的脸面么,偏偏陈子明所言皆有所凭,太宗纵使心中羞恼,也自没得奈何,加之心中决心未定,太宗自是不愿在此际给陈子明一个明确的答复,但见其装模作样地沉吟了片刻之后,这才给出了个含糊的答复,而后,也不给陈子明再次进言的机会,一挥手,已是就此下了逐客之令。
“陛下圣明,微臣告退。”
太宗都已将话说到了这般田地,陈子明自是不敢再多言啰唣,只能是恭谨地称颂了一句,就此退出了寝宫。
“赵如海,去,将李淳风给朕唤了来!”
将陈子明打发走了之后,太宗烦乱的心绪不单不曾稍平,反倒是更焦躁了几分,脸色阴晴不定地变幻了好一阵子之后,突然提高声调断喝了一嗓子。
“诺!”
听得太宗有令,侍候在侧的赵如海又哪敢有丝毫的迁延,紧着应了一声,急匆匆地便退出了寝宫,片刻之后,又陪着一年近五旬的中年官员从外头转了回来,那红袍官员正是当今太史令李淳风——李淳风,岐州人氏,自幼便有神童之称,博览群书,尤钟情于天文、地理、道学、阴阳之学,九岁便远赴河南南坨山静云观拜至元道长为师,十七岁回到家乡,经太宗好友刘文静推荐,成为太宗之谋士,其后一直在太宗身边做事,直到贞观元年,方以将仕郎直入太史局,先后历任承务部郎中、太常博士、太史承等诸多职位,如今为太史令,执掌钦天监。
“微臣叩见陛下。”
尽管瞅见了太宗满脸的阴霾之色,然则李淳风却并无甚特别的反应,但见其不紧不慢地行到了榻前,中规中矩地便是一个大礼参拜不迭。
“尔等全都退下!”
面对着李淳风的大礼参拜,太宗并未急着叫起,而是先朝着赵如海等人一挥手,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下了令。
“诺!”
太宗金口既开,众随侍人等自是不敢稍有迁延,齐齐应诺之余,鱼贯着便全都退出了寝宫。
“贞观七年,卿曾与朕言称:有异星入客,紊乱天机,天命有改,不是大吉便是大凶,奈何算法有变,自此,天机已难测矣,卿可都还记得么?”
待得众人退下之后,太宗也没让李淳风起身,而是面色阴沉地发问了一句道。
“确有其事。”
李淳风素不喜多言,给出的答案可谓是简洁到了极点。
“嗯,朕若是没猜错,那异星指的便是陈曦罢?”
太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又出言追问了一句道。
“或许是,或许不是,天机已乱,微臣实无能为力焉。”
太宗这一问非同小可,李淳风自是不敢胡乱作答,也就只是给出了个含糊其辞的解释了事。
“呵,卿不必瞒朕了,子明如此奇才,文可安邦,武能镇国,实属自古以来罕有之大才也,他若不是异数,又有何人可当之,朕观察了其十数年,见其所言所行虽稍有异处,然,于大节上却是从来不亏,此乃天降福星于朕也,罢了,不说这个了,朕今日叫卿前来,只为一事,还请卿好生算算朕之寿数还有几何。”
太宗对天机命数之说,素来是介于信与不信之间,大体上来说,在治理国政时,向来不寻卦问天机,只依着礼法治国,可在涉及到天命所归的大事上,对天机命数,却又颇为的相信,只不过他从来不在人前问卦,大多都是私下里找李淳风前来探讨,此番亦然如是。
“陛下明鉴,微臣说过了,天机已乱,实难测矣。”
天子寿命几何乃是禁忌话题,李淳风自是不愿轻言,一味推说天机已不可测。
“难测并非不可测,卿且放心,此处无外人在,出卿之口,入朕之耳,再无外传。”
饶是李淳风推脱不已,奈何太宗显然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不依不饶地强令着。
“岁在己巳。”
见得太宗如此坚持,李淳风自知今日怕是推脱不过去了,也自无奈得很,沉默了片刻之后,这才给出了个简洁无比的答案。
“己巳?呵呵,朕终归还是不免有这么一日啊,罢了,生死有命,难为卿家了,朕若去,依卿算来,何人为继大吉哉?”
太宗对天干地支一说素来熟稔得很,只一听李淳风这般说法,立马便心算出了自身的死期,脸色陡然便是一黯,不过么,倒是不曾为难李淳风,而是苦笑着摇了摇头,紧着又出言追问了一句道。
“陛下圣心默定之人,吉也。”
李淳风显然是有所顾虑,很明显地迟疑了片刻之后,这才给出了个含糊的答案。
“嗯……,吉便好,能大治否?”
见得李淳风如此神态,太宗的眉头不由自主地便是微微一皱,可也不曾将默定之人为谁说破,而是沉吟地往下追问道。
“尧舜之治可期。”
这一回,李淳风倒是应答得很快,给出的答案也自清晰明确得很。
“善,能利子孙乎?”
太宗一生励精图治,为的便是要打造出个前所未有的太平盛世,如今听得李淳风这般说法,龙颜自是为之大悦不已。
“利孙。”
太宗此问一出,李淳风沉默的时间明显就久了许多,良久之后,方才意有所指地吐出了两个字来。
“利孙?嗯……,朕知道了,今日之议事关重大,卿且密而勿泄,去罢。”
利子孙与利孙虽只差了一个字,可蕴意却是大有不同,前者无甚可说的,意义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至于后者么,那就是在暗示太宗的儿子辈怕是有大不利,以太宗之睿智,自不会听不出个中之区别,脸色当即便有些不好相看了起来,不过么,倒是没为难李淳风,仅仅只是慎重其事地嘱咐了其一番。
“陛下圣明,微臣告退。”
该说的、能说的,既都已说过,李淳风自是不愿再多啰唣,恭谨地称颂了一声之后,便就此退出了寝宫。
“利孙?利孙……”
太宗并未理会李淳风的退下,独自一人盘坐在龙榻上,面带伤感之色地呢喃着,眼中隐隐有着淡淡的泪光在闪烁不已……
“子明,情形究竟如何了?父皇他可都有甚吩咐么?”
朝堂中的大事实在是难有甚保密性可言,这不,陈子明因与越王李贞意见不和,怒而去告御状的事儿虽发生在午后,可到了黄昏,便已传得个沸沸扬扬地,朝野为之哗然一片,弄得李恪都稳不住神了,一下了班,便将陈子明请到了密宅处,这才刚各自落了座,他便已是急吼吼地刨根问底了起来。
“殿下莫急,事情是这样的……”
今日之事爆发得突然,为避嫌之故,陈子明虽已派了人去通知过李恪,可却是没法子将情况解说得分明透彻,这会儿见李恪如此着急,也自不敢稍有迁延,紧着便将事情的经过详详细细地描述了一番。
“原来如此,父皇迟迟不肯表态,却恐事情有变啊,此当何如之为宜哉?”
静静地听完了陈子明的陈述之后,李恪焦虑的心不单不曾稍缓,反倒是更添了几分的忧愁,没旁的,李贞的肆意横行已然威胁到了他李恪的监国权威,倘若事情久拖不决,那后果自是不消说的严重。
“等。”
以陈子明之睿智,又如何会不清楚此事久拖不决的严重之后果,问题是眼下主动权并不在自己一方,还须得看太宗能否下定决心,事关皇权之争,自是急躁不得,在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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